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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才有了笑容,颔首说道:“今春回暖是比往年早些。”
正这么闲谈着,就有一个宫女入内禀报,说是楚王妃递了牌子进来,要来问安,人正候在神武门外。
太皇太后微有讶异:“这天气才好些,她便有心。”说过后便又笑:“阿昭去迎迎你表嫂,到底有些风,让软轿抬了她进来。”
前几日才有言官上本,为此圣上还专程来了慈安宫,旖景这日就来,明显是有别的用意,只卫昭应诺去后,如姑姑却偏不提这些要紧话,只说着旖景从前还是闺阁时,最爱在这二、三月间“赖”着来慈安宫小住,多少旧事,又引起太皇太后由心而生的感慨。
她在这宫里,转眼从明媚鲜妍的年纪,就住到了风烛残年,这年日复叠,景致年年如新,宫里的人一茬茬地换,有情的有仇的,大多已经不在,丈夫儿子也都走在前头,旖景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时童言稚语的情态恍在不远,转眼这孩子也已经为人母了。
时光荏苒,冬去春归,真是有若流水般,从指间溜走,无奈的总是深困其中的各人。
太皇太后便很有了些话旧的情绪,由着宫女扶了起来,坐正了身,只不过旖景一来,却没有闲话的安怡,也不顾宫女们正殷勤地送上她惯爱的茶点,不顾卫昭与如姑姑一个途中提点,一个这时目示,先就往铺着印花软毡的地上一跪,两个眼圈泛红,到底是没有立即哭诉,只这情态,已经让卫昭与如姑姑面面相觑。
纵使两人料得王妃今日别怀目的,并不是日常问安,但也不料旖景这般急切与冲动,都有些担忧,下意识地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神色自是有些惊诧的,并没有嘱咐旁人,略倾了身子去扶人:“这是怎么的,景儿快些起来。”
宫女们早摒息垂眸退出暖阁。
旖景是有备而来,便坚持着叩下礼去,到底没随着太皇太后的示意起身,却也没有当真落泪,只让语气里带着些哽咽:“娘娘,臣妾不孝,恳请娘娘恩准,臣妾欲与王爷和离。”
卫昭忍不住瞪目,脚尖下意识地往前移了一寸,却被身边的如姑姑适时拉住。
旖景当然知道昭妹妹定会着急,可为求逼真,她坚持目不斜视,说完话后,就垂眸盯着软毡上的紫丹,一朵华丽的颜色。
太皇太后原本想着旖景今日是来求情,压根不料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也有愣怔,半响,才叹了声气,再次去扶。
旖景这回没再固执,由着太皇太后把她拉了到身边,并膝危坐在炕沿,指尖捏着指尖,依然垂眸低脸,眼圈的湿红渐渐积蓄向眼角,一滴泪珠,欲垂还忍,这演技却又比那日秦子若高出不知多少。
“有话好好说,你一贯不是任性的孩子,怎能口不择言?”太皇太后似乎带着责备,语气里始终温软:“那些事,你都晓得了?”
旖景眼角又红了几分,闷声闷气地说道:“昨日才听说。”
太皇太后又再细细一看,才发现旖景眼底施着略厚的脂粉,虽说遮掩了浮青,但这么一注意,仍然看得出微肿:“昨晚没睡好?”越发带着怜惜了。
一旁卫昭细细咀嚼着“昨日才听说”这简简单单的五字,一个垂眸,醒悟过来嫂嫂并不是来真的,明显是苦肉计,这事表兄分明早有预料,又哪会当真瞒着表嫂,“摊牌”已有数日,嫂嫂怎会“昨日才听说”,折腾出一晚上辗转反侧痛下决心的憔悴模样。
“不敢相瞒娘娘,昨日臣妾一晚未眠……今儿朝早,就回了祖母……臣妾实在愧疚,无颜再留在王府,暂且回了卫国公府……娘娘,都是臣妾的错,使宗室声誉有损,以致皇家规仪受人诟病,这事并非王爷之责,臣妾请罚,但恳请娘娘替王爷转寰,莫因臣妾之故……”
这话的意思,便是知道了虞沨为了维护她,自请担责的行为。
太皇太后一声长叹后,突地蹙眉:“远扬的性子,势必不会把这事告诉你,莫非是二嫂她因而埋怨,给了你委屈?”
旖景连忙否定:“祖母本不知此事,因为……虽也心急,却并不曾为难臣妾。”
太皇太后更加严肃:“别吞吞吐吐的,究竟是谁给了你委屈,还不告诉我,否则我也难给上元交待,景丫头,你祖母是什么性情你也晓得,难不成要等着上元掀了我这慈安宫,你才满意?”
话听着虽严厉,但显然太皇太后并没有气恼。
旖景这才没有废话:“是子若……王爷有意隐瞒这事,祖母与臣妾尽都瞒在鼓里,昨日子若求见……口口声声为王爷打算,力劝臣妾妥协,臣妾乍听这事,惊惧不已,一时没顾及太多……子若跪了大半昼,祖母问起她来……”
话虽说得断断续续,太皇太后却已经明白了前后经过,她一时没忍住火,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语气里这才带几分明显的怒意:“糊涂!你这么聪慧个人,难道不知秦氏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就是恬不知耻!这事闹得这么张扬,哀家一早心知肚明,势必是秦家在后头兴风作浪,戚家堂当初多少人称侠义守法,感情哀家人在深宫,便会信一面之辞而不细审?若没人有意抵毁,市坊间哪会有闲言碎语?远扬为了维护你,自甘担责,便是显王虽有焦急,倒也没有埋怨,秦氏却着上了急!”
太皇太后越说越气:“她这是生怕远扬固执,一番作为白废,才盘算到了你的身上,你自请和离,远扬还有不灰心丧气的?白让她钻了空子!二嫂到底会为远扬打算,哪甘愿让孙子受惩,秦氏这是为了在二嫂面前卖好,她有了这番功劳,二嫂更会记她的好,秦氏是想取而代之,这么明显的手段,你还能真被蒙蔽?
第七百一十二章 王妃返家,王爷“耍赖”
旖景那些年,为了“与人斗狠”,“早慧”的名声已经大振,在太皇太后跟前企图伪装受人蒙蔽自是行不通的,她也没打算装傻,这才抬起水润润的目光,似是为难的望向一旁不得示意不能退辞的两个尚仪,太皇太后便微微一竖手臂,于是如姑姑与卫昭一礼之后,悄无声息地出了暖阁。
旖景复又跪地,这回,太皇太后没有阻止,只略带着气恼地盯着她。
“娘娘,臣妾固然知道秦氏的心思,也明白秦家不怀好意,意在争取王爷助益,固势结权的野心,不过娘娘,秦氏的话的确让臣妾怀愧,王爷重情重义,即使臣妾遭掳,他也不离不弃,为了解救臣妾脱困,屡屡违逆圣意……臣妾实不能眼看王爷因而担责,更与圣上离心……娘娘,王爷深受先帝信重,对君国从无二心,但因维护臣妾,信守诺言,也是万不得已……臣妾宁愿一死,也不能眼看因为自身缘故,让王爷深受不忠不孝的诋谤,更不能眼看王爷为了臣妾,身隐险恶。”
旖景十分坚决:“王爷身为臣子,从无错责之行,不该因臣妾之故而受天家责难,娘娘,正因王爷重情,臣妾才不能理所应当厚颜避责,眼看祖母与父王痛心疾首,故,虽知秦氏用意,臣妾也甘愿领责,被她利用一回也罢,只要圣上不因此事怨责王爷,臣妾才能安心。”
一个宁愿为妻担责舍弃贵胄而为庶人,一个却甘心和离也不愿连累夫婿,都是一般坚决,实让太皇太后感触。
她这一生,虽然荣华尊贵,但却也经历过动荡险恶,眼看过多少人为钱权二字背信弃义反目成仇,以至于早麻木了身心,遇人遇事,率先衡量的是得失利益,便是自己,当初也不想入这宫墙,而期望过平安静好与世无争,到头来,不是也没略微挣扎,连尝试都没有,就接受了命定。
可是人心,并非生来就坚如壁垒,冷若冰霜。
太皇太后终归一叹:“冤孽,你们两个孩子,哀家真是……”她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眼底也有些酸涨。
这世上,总有教条礼法,框定人的言行与取舍,越是身在高位之中,也许越是不能恣意。
不过世情常有例外,太皇太后这时便想,倘若虞沨当真以情为重,谨记恩义,决计不是坏事。
她决不能忍受的是让秦家如愿以偿,谋算得逞。
“起来!”重重一喝。
这一声不带温情,听在旖景耳里却如释重负。
“景丫头,我今日所言,你谨记于心。”太皇太后冷沉着脸,眼见旖景站直了,才又说道:“圣上的意思显然,但我决不容秦氏子若记名宗室,你给我听好了,和离的事不得再提。”
“那王爷……”旖景大着胆子说道。
“不用你担心他!”太皇太后不无好气地说道:“你听好了,你这回归宁,盖因离京日久,上元不少挂念,既知不能赴藩将长留京都,为慰上元牵挂两载,才返家小住。”
太皇太后且说且斟酌,语气却渐渐又温和下来:“再是因为你底下的三个妹妹眼看姻缘皆定,国公府喜事将频,你返家与姐妹们朝夕相处一段,也合俗礼……总之,和离一事就在哀家这儿算是终止,再不能提。”
即使如何平息传言驳回上奏太皇太后只字未提,但旖景也明白只能见好就收,至少太皇太后算有暗示,不会追究虞沨之责,也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
她乖乖应诺。
太皇太后绷了一阵脸,到底忍不住卷了唇角,一把将旖景拉了过来,重重拍了两下肩膀:“回去跟上元说道一声,哀家自为会你们夫妻作主,让她不需担忧,至于二嫂那儿……哀家拭目以待,且看秦氏还有什么手段。”
一提起秦子若,太皇太后脸色就不好了,若没有秦姑娘这回“劝离”,她还拿不准这事是秦家主谋,抑或天子手段,可有了旖景这番以退为进的告状,太皇太后已经笃信这桩与秦家脱不开关系,她之所以让旖景暂时借着“和离”的因由留在国公府,一来也是还想试探,且看虞沨接下来会如何,二来,也是意在让秦子若以为趁愿,再看秦相会如何,天子会如何。
毕竟到了这时,太皇太后仍然还没有打算与天子争锋相对,真搬出先帝遗诏来接手政务,把天子架空在龙椅上,最好的结果,固然是天子反省己身,依着太皇太后的心意不再打压苏、严两家,而疏远秦相,有良臣辅佐,太皇太后也算不负先帝所托,总归天子也是先帝血脉,是她的亲孙子,拨乱反正也就够了。
旖景这番“以情动人”虽说让太皇太后心软,但到底还是亲疏有别轻重分明,就算能让太皇太后心有感触而生庇护之念,关键还是利益二字。
秦子若越是急不可捺,太皇太后越发厌恶抵触,有这一番,至少“暖昧”的时间会大为缩减,并且再不会有降罪虞沨的打算。
旖景也算达到目的。
“你既闲着,有空不妨多来宫里走动,为的是不让旁人瞧出端倪。”太皇太后最后还不忘叮嘱:“这要是被人知道你自请和离,准保会有传言再生,说你是心虚,越发坐实那些叵测之谈,我情知你是个明白人儿,不会畏缩人前,该做什么我也懒得再提醒,景丫头,哀家今日的话,暂时瞒着远扬,你给我称誓。”
旖景稍有迟疑。
太皇太后又是一巴掌:“我是为你打算,总归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与人勾心斗角,比你明白几分世情人心,你这回说了和离的话,远扬势必伤心,但伤心是一码事,倘若就真让秦氏钻了空子,他也不可信,更别提二嫂又是个心软耳软的,软磨硬泡下,倘若远扬真能顶住,才值得你今日这番。”
旖景汗颜,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微红了脸:“臣妾自是信得过王爷……”便是老王妃,也早被扭转了性情,但这事当然不能对太皇太后直言。
不过依然竖着手掌发誓,保证不把太皇太后有诺在先的事张扬。
但只不过,这日下昼,太皇太后就听闻了虞沨才一辞宫,得知旖景居然朝早回了娘家并且请见了她之后,立马就去了卫国公府。
太皇太后不由又卷了唇角,这般看来,秦子若纯粹就是白费心思,却嘱咐如姑姑:“明日早朝后,诏楚王来见。”
其实这日清早,旖景把枝微末梢都与老王妃做了交待,老王妃这才肯放人,大长公主也早在传言四起时就笃定是天子主谋,秦相助势,愤愤不平已有半月,但她也明白太皇太后的心思,并没有“杀去”慈安宫逼迫,不过听儿子说道显王欲“背后拆台”打击秦相,自是举双手赞成,甚至喊回了苏涟一番交待——大长公主给独生女的嫁妆并非钱财产业,而是当初飞凤部的旧势,小姑姑手中实有一批极为重要的人脉势力,兼着贾姑父在先帝时就进入宫城禁卫执掌羽林,势力也不容小觑,太皇太后对于贾姑父甚是赏识,当吴籍案后,大理寺卿降任调职,又压着天子任命贾姑父为大理寺卿,可见势重。
虞榴正是接掌了贾姑父的部属,宫城禁卫多数被太皇太后掌握。
这显然是天子忧心忡忡的根由,如何甘愿受胁?太皇太后有慈爱之心,天子却早不把她当作祖母看待。
因而,天子重用黄陶,意在掌权京卫,才算能缓和宫卫尽在太皇太后之手的忧虑,夺回主动。
卫国公府是势必要受天子打压的,太皇太后拨乱反正之意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旖景到底是女子,虽是有意利用秦子若恶心太皇太后以求自保,但目的达到后,想到太皇太后的维护甚觉感怀,她原本就与虞沨“串通”在先,就连老王妃也是同盟,眼下不过装作被秦子若迷惑罢了,旖景哪会担心秦子若真有空子可钻,但她既已对太皇太后称誓,心里实在忧愁,倒不知要怎么与虞沨解释好了。
这日下昼,才陪着大长公主说了一歇话,送得小姑姑离开,旖景前脚到了关睢苑,便听说虞沨“追来”。
愁肠百结。
贴身侍候的几个丫鬟自是跟着旖景归宁,却除了夏柯与秋霜以外,众人皆不知王妃“自请和离”的事,担忧了一个上昼,后来才晓得王妃只是回家小住,都松了口气,眼瞧着王爷来了绿卿苑,当然都不会阻止,虞沨便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旖景正觉为难,显得心不在焉,好一阵才醒悟过来王爷也是冷若冰霜,闷闷坐在一边品茶,也没追问慈安宫的意下。
王妃不由紧张起来,她昨晚把这法子一说,坚持就要施行,并没有过多征询虞沨的意见,今日立即雷厉风行,原以为虞沨明白她不是当真打算和离,不至耿耿,岂知看这情形,似乎并不赞同。
只她才一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就噎住了,再被虞沨疏冷的抬眼这么一看,王妃越显局促,眼圈就当真泛红。
王爷就立即“缴械投降”了,没好气地把茶盏一顿:“你还知道心虚?”却起身上前,无奈地搂了搂旖景的肩:“你明知我最在意什么,偏偏吓人,起初还拿当年生辰礼‘要胁’,感情你也晓得这事可能弄巧成拙,万一太皇太后准了,你要怎么转寰,真与我和离不成?先就拿许你的承诺逼我答应。”
“不会弄巧成拙。”旖景连忙解释:“太皇太后听得是秦子若在后劝离,势必晓得她居心叵测……”一时反应过来,羞愧全消,杏眼一瞪:“你套我话!”
虞沨这才笑了出来,弯着手指敲了敲旖景的额头:“得了,烦恼什么?便是你不说,我也能猜到结果……谁让你昨日想到了这法子,有意捉弄我在先……别太在意,太皇太后让你瞒着我,也是想看我有没有真与秦家结盟之心,总归是不放心罢了。”
旖景反而惊讶起来:“你早就想到……”
“正常的事,太皇太后倘若真信得过我,当初就不会有为难的示意,她身在其位,原也是应当。”虞沨坐了下来,微微摇头:“倘若真是以情动人就能解决,我也不需从一开始就有破釜沉舟之念,今上多疑又自专,否则先帝也不至放心不下,于太皇太后而言,到底轻疏有别,顾及圣上也是常情,卫国公府不是虞姓,又有祖母的情份,太皇太后才会偏向,而我与父王到底是宗室,又重权在握,今上忌惮苏、楚联势,太皇太后自然会有迟疑。”
“我今日可是称誓在先,再不会泄露天机,王爷自己衡量着办,休想再从我这儿套话。”见虞沨不过是捉弄自己,王妃又再“胆大妄为”起来。
虞沨也不介意:“我自是知道怎么办,无非是赖上了你,夜不归宿而已,王妃可别拿规矩说事,世俗不敌大局,国法也没规定媳妇返家,女婿不能留宿的律例。”
旖景:……
虞沨却满面肃色:“如此,才能让秦相越发急躁起来,逼得太皇太后早日给个决断,我本是打算先发制人,让那些上谏之人自己担上官司,只王妃这么突发其想神来一笔,计划自然得有所更改,莫如先让秦相施法,咱们再施反击,与他闹得水火不容,太皇太后才会放心。”
旖景正在沉吟,考虑着接下来要怎么火上添油趁热打铁,又听虞沨说了一句。
“这回,顺便把卓尚书拉下马来,他在吏部这第一把交椅上,坐的时间也太长了些,最近实在有些……跋扈了。”
卓尚书早已成了天子近臣、秦相“暗器”,这一旦下马……
旖景实为天子叹一声气。
第七百一十三章 添妆之贺,秦氏试探
新雨趁夜来,润物细无声。及到清晨,虽云层黯密,那金乌隐约在后,从廊子里抬头看向东天,眼睛里望见的也是浅浅一抹白照,随时要被阴云完全遮掩一般的苍弱,屋檐下积漏淋漓,湿泥底下的寒气幽发,小径上也满是积水,但前不久那场遮天蔽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