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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梦惊雷
栏杆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荫深驻。
梦仙湖已经很久没下雨了。雨落如天女的一头青丝被风吹散，柔柔地拨动着心底深处的那根孤寂的琴弦。它们落在玫瑰花瓣上，落在随风摇曳的水杉上，凝成一滴一滴晶莹泪珠。
水云裳伸出手，任雨滴静静地落入掌心，一滴一滴，那么晶莹，那么透亮。“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水云裳凭栏而望，细细密密的雨帘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恍惚中，踏仿佛就看到他站在雨中，一袭白衣，颔首微笑。那一种神韵，像一杯玉液琼浆，未饮人先醉。
“韩大哥，你终于来了。”她欣喜一笑，但再睁眼时，却发现只是一场幻景。不知为什么，他当日弃她而去，她本来应该恨他的，然而，她想很，却始终也恨不起来，法尔被愈来愈深的思念所代替。
“宛姨，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找他，都这么久了，我怕他会有危险？”感觉到身后有人来，水云裳淡淡的说道。
‘你放心，他现在好得不得了，恐怕还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听到的竟是一个浑厚的男音，水云裳愕然回头，发现竟是赤练易晓站在他的面前。数月不见，他的样子似乎变化很大，他的眼，被一种灰暗的光泽所包围着。他看起来真的恨憔悴。
“赤练公子，你怎么会来这儿？”
赤练易晓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情非得已，易晓是万不会来打扰姑娘的。”
“情非得已？”水云裳一头雾水，又见赤练易晓一脸严肃，料到定有大事发生，便说道：“现在正在下雨，外面比较凉，公子风尘仆仆的，不如随云裳一同进屋内再作详谈，可好？”
于是进屋后，水云裳给赤练易晓到了一杯茶，方才隔桌坐下：“到底除了什么事？惹得公子这样忧心忡忡的？”
赤练易晓轻茗一口茶，剑眉微皱，似乎下来很大决心才说道：“相比姑娘定知道神侠的事吧？”
‘哦？”水云裳心头一紧道，“是，但不知道神侠现贵体如何？〃
赤练易晓又是叹口气，眉头皱的更深：“神侠受奸人所害，深受重伤，幸好有莫邪长老和韩兄。现已恢复意识，但由于他受伤太重，神侠的武功，恐怕是……是废了。但时时玉笔山庄都有奸人来犯，所以……”
“所以怎样？”水云裳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更急。
赤练易晓见她满脸焦急，心中似有不忍；但还是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如今邪魔作乱，无论是玉笔山庄还是整个武林都岌岌可危。神侠病重，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管玉笔山庄。众所周知，韩兄是神侠心中的不二人选，但就这样似乎名不正，言不顺，所以……”
“所以又怎样？”似乎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水云裳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所以说些决定让雪姑娘下嫁给韩兄，这样韩兄一旦成为说些的女婿，接管玉笔山庄也再不会有人有异议了！”
“什么？”手中的茶杯砰然而落。碎裂在地，“那他……答应了吗？”虽然只有几个字，说起来仿佛有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赤练易晓苦笑：“如果没答应，那我来何苦来这儿？”
“不，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激动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然而出，“他答应过我，只要一处理完这件事，他就带我离开这儿，归隐江湖。现在又怎么会娶别的姑娘？我不信你！所有的人都可以骗我，但他绝不会！”
赤练易晓见她全身失控，知道她魔性再一次被挑动，更加不忍，便一把搂住她：“你不要伤心，只要你肯同意，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你的韩大哥也会回到你身边来。”
感觉到身上这个温暖但却异常陌生的怀抱，水云裳蓦地冷静下来，忙里赤练易晓远了两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赤练易晓勉强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韩兄的心究竟向着谁，只是他碍于和神侠的情分不好拒绝。毕竟现在玉笔山庄内忧外患，他必须挑起这份重担，但如果他把这份担子移一移，那会不会轻松好多呢？”
水云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说道：“那公子的意思是要把这份担子移给公子了？”
赤练易晓脸上浮现出一个极优雅的笑容：“有何不可？想必姑娘早知我对雪姑娘的情意，只要姑娘肯帮我，倒是好事成双，各自比翼双飞，其不是一桩人间美事？”
“公子恐怕台高估云裳的能力吧，云裳一个小女子，实在不知如何能帮到公子？”
“他们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到时只要姑娘上前阻止，以韩兄与姑娘的情意，韩兄必然会选择跟姑娘前去，那安慰雪姑娘受伤的心灵这件事，自然交给易晓办就行了。”
水云裳听后却并无甚反应，只是冷笑道：“是吗？只怕到时云裳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说完，便起身回里间去了。
赤练易晓来到屋外。雨已停，白云山边浮现出一轮美丽的虹。只是那山，在一片水汽中依然若隐若现，仿佛隔着一个看不开的世界。赤练易晓拿出帕子慢慢擦拭着脸，霎时先前的病态消除，变得依然是容光焕发。
“你说，这样一个绝美的女子，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落泪，是不是太残忍了？”
“有什么残忍的？”铁面人冷冷的说道，”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她？只是没想到雪中玉那么绝，竟然想出那样一个招！看来你以后要加把劲了，那韩竹轩武功越来越高，现在连霍桐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此下去恐怕又是另外一个雪中玉了！所以千万不能让他接管玉笔山庄，否则后患无穷！”
赤练易晓无奈的笑笑：“我也没办法！雪大小姐就是对我不动心，我再使劲也没用了！”
“是吗？”铁面人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对女人很有一套吗？”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赤练易晓说笑着但忽地触到了铁面人带着怒意的眼神，就打住不说了。
第三十二章 反目成仇
琴声，像女子低低的哭泣般的琴声，随着梦仙湖的湖水静静流淌。
“我倒是很佩服你了，自己的心上人将要另取他人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弹琴？”
水云裳知道又是那个神秘的铁面人，也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她只是依旧静静地抚着琴。“他答应要我等他一个月，只要一个月他就跟我一起离开。我既然爱他，就一定要相信他。无论什么事都等到一个月后再说吧！”
“一个月？”铁面人哈哈大笑，“你可知道，一个月有多长？在这一个月里，可以做多少事吗？恐怕你到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水云裳不说话，却已皱了眉。
铁面人道：“你可知道雪中玉给韩竹轩飞鸽传书上的内容吗？”
水云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这么说你知道？”
铁面人突然死死地盯着水云裳手上的琴：“他们正在酝酿一个计划，一个让天煞魔女永远都不能出现的计划！”
水云裳低头用脚轻轻的拨动着湖水：“那样不是很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吧！”
她的态度始终漫不经心的好像什么都不关她的事。其实铁面人明白，她其实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否则，一个真正淡定的人是不会在跟别人讲话的同时手脚却在胡乱的干些别的。
金色的阳光洒在梦仙湖上，很美很美。铁面人看着那个抱琴离开的背影，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闪现出一丝得意的光芒。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很多。不管水云裳能相信多少，总之，她是一定会去找韩竹轩的。
午后，万里无云，太阳懒懒的挂在天边，挥洒着一片宁静的世界。四处都太静了，静得甚至都听不懂一声鸟鸣虫叫。
“雪叔，真的非得要这样做吗？”虽早已知道其中的利害，自己非这样做不可，但韩竹轩的心中仍是不愿，所以趁现在房中无人，他还是忍不住试探性的问道。
雪中玉慢慢睁开假寐的双眼，虽自己一向体质极好，但由于终日的装睡，身体还是觉得有些疲惫。“若非这样，怎能引蛇出洞？”
“可是……”
雪中玉一挥手：“别说了，雪叔知道你的心事。如今你是‘他’最大的顾虑，只要你和千影成婚，必然会逼得‘他’狗急跳墙，原形毕露。你放心，只要比帮雪叔完成这件事。以后，不管你要找什么水姑娘，什么天煞魔女，我都不会管你！”
“如此，那就多谢雪叔了。”韩竹轩退出房间静静的关上房门。外面，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韩竹轩的心中却隐约感到不安，似乎就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的确是担心的。就要和雪千影成亲了，尽管这只是一场戏，可除了雪中玉和他，又有谁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他是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的，可是那个女子，那个梦仙湖等着他的女子，她会不会知道，如果她知道，又会不会理解他？
他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还有一个月，等过了这个月，他帮雪中玉把所有的魔族余孽消灭之后，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到时，他就可以无牵无挂的去找她。可是，事情真的会那样顺利吗？
他默默的走着，忽然前面一个拳头猛地向他袭来。他还来不及躲闪，左眼框就变得又黑又紫。
“你说，你为什么要娶雪姑娘？”慕容清狠狠地揪住韩竹轩的衣襟。
韩竹轩在心中苦笑，又来个一个，可是他现在又能说什么呢？他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这好像跟慕容兄没什么关系吧？”韩竹轩手劲一紧，便拂下了慕容清的手，虽很用力，但丝毫没弄疼他。
慕容清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什么没关系！水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跟雪姑娘成亲，那水姑娘怎么办？”
韩竹轩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一笑：“该怎么办据怎么办吧。既然慕容兄这么热心，那么韩某把这份人情送给慕容兄，如何？”
“你？”慕容清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是那个让他既羡慕又嫉妒的男子，他咬紧牙齿挤出一个一个的字，“算我看错人了！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水姑娘，你看看，你真是走眼了，会爱上这样一个负心汉！”
“什么？”韩竹轩猛然回头，看到那身后的女子。遗世独立，衣袂飘飘，在这偌大的院子中，显得是那样的孤独，又是那样的绝望。
“云裳，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不是在梦仙湖吗？”
看着眼前男子愕然的表情，水云裳冷冷一笑：“很意外是不是？我本来也想一直傻傻的待在水榭。可公子如今要娶得如花美眷了，云裳好歹与公子相识一场，如今不前来道喜，又怎么过意的去呢？”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云裳你听我解释！”韩竹轩上前欲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的推开。
她斜着眼望着他，声音不带一点温度：“那又是怎样？我倒是想听一听！”
“你别这样说！是因为……”他痛苦的望着她，却再也说不出下一个字。
水云裳朝天大笑几声：“说不出口是不是？的确，我来的那么突然，你再聪明也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借口来！对不对？”
“云裳你听我说……”他上前抱住她，脸上却已印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她绝望的看着他，欲泪无泪：“我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要抛弃我，我都无所谓。只要有你就够了，可是我到现在才明白，我是多么的傻！”燥热的风隔着空气吹来，肆意的吹散她的长发，她的眼中散发出鬼魅一般的光泽，只看一眼就让天地失色。
她立在墙头，冷冷的看着下方的一切：“韩竹轩，今日是你负我在先！他日血踏此地，就休怪我无情无义了！”说完，就已人去墙空，只是那空气中，还留有一声声恐怖的令人发寒的大笑。
韩竹轩怔怔的立在那儿，随机狠狠的抓住也同样呆住了的慕容清的手：“是你带她来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带她来？”
一直看韩竹轩都是气定神闲的，从未见他如此慌乱国，慕容清也手足无措，只知道自己似乎闯了一个很大的祸：“是她要见你的。我没办法，只能带她来！”
“哎！”韩竹轩松开手，急得直跺脚，“你知不知道她是……她是……”却始终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怎么了？”闻讯赶来的雪千影和慕容萱连忙问道。雪千影看着韩竹轩黑肿的眼眶和脸上的红印，顿时心疼万分：“竹轩个，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慕容清欲说话，却被韩竹轩瞪住。
“我去赵雪叔商量事情，你们别跟过来！”正要走时忽看见雪千影还在身后，便忍不住低吼一声，“听到没有？别跟过来！”声音不大但却充满怒意，雪千影顿时吓得呆住了。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都快成亲了，还还对你那样凶！”待韩竹轩走后，慕容萱上前扶住雪千影。雪千影呆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慕容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
“别问我！别问我1”慕容清摆摆手，竟逃也似的离开了。
“雪叔，怎么办？云裳她已经知道了！’韩竹轩一进房门，便劈头盖脸的问道，完全忽视了长幼辈分。
雪中玉缓缓地睁开眼，脸上却并无惊讶之色：“看来我们真是他低估那人的能力了。来这一步，倒让‘他’反败为胜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她成魔吗？不行，我要向她解释清楚1”说完，抬脚又欲出门。
‘站住1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形势那么乱，你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我能沉得住气吗？”韩竹轩苦笑道，“我们作出那么多努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阻止云裳成为天煞魔女？可如今，我却成为那个直接导致她成魔的刽子手！”说完，他的眼角就淌下一滴泪来。
雪中玉看他这个样子，也甚是心疼，便叹了一口气：“你急什么？她还不是没有成魔吗？通天尊者费了那么大努力，她的魔性岂是说恢复就恢复的？何况就算你现在跟她说清楚，你能保证那人不会再生事端，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眼下这步棋，千万不要让人得逞了！”
韩竹轩苦笑一声：“只怕到时候受伤害的便是我们三个人了。雪叔，千影是您的亲生女儿，您难道就忍心吗？”
雪中玉长叹一声：“她是我的心头肉。我当然不忍心看到她受到一丝伤害。可是形势所逼，无奈啊！但让我做到跟那人一样绝情，却是办不到的。所以，我一定会安排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都道命运弄人，老天，你真是作弄人啊！韩竹轩取出箫轻轻地吹奏着起《一笑红尘》。但不知何故，此时的《一笑红尘》，听起来是那样具有讽刺意味。
十指纤纤，拨动着琴弦，如香兰泣露，醉倒芙蓉醉苍穹。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琴声越来越急，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刀枪鸣，似要把全身的愤恨都化于这琴上，忽听到“啪“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水云裳静静地坐在忘忧溪旁，抚摸着断了的琴弦，一任眼泪跌入水中，漾出一圈圈浅浅的涟漪。四周的野花开得是那样的灿烂，灿烂一如他的笑脸。可是现在呢，他真的就要永远离开她了。她好恨，恨的是那样刺骨，那样绝望。原来铁面人说的没错，韩竹轩的离开不是竟只是为了对付她。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啊，竟是她最大的敌人！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水云裳疯似的大叫，使出掌力拼命向水中击去。一时溪水如一道道水墙般竖起，水花四溅，打湿了她的发和衣裳，而那脸上流淌着的，却早已不知是溪水还是泪水。
“还想不开吗？为这样一个男人落泪，值得吗？”铁面人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水云裳擦干眼泪，恢复了如冰山般的冷漠：“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发誓，这是我为他流的最后一滴眼泪！”说完转身要走，“走吧。”
“去哪？”铁面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水云裳略转过头，冷笑道；“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铁面人满意的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随即也跟上前去。夕阳西下，一轮红日倒映在溪水里，紧接着夜幕降临，斗转星移。
“天变有异象，人变有异象！‘莫邪呆呆的望着天幕，北斗南移，以倒转八卦之势迅速移动，宛如二十年前所见一样。
“长老，莫非她已经……”二十年前同样看到这一奇相的雪中玉也是大惊失色。
“未必！神侠，你看，”莫邪指向天空，“群星虽然在倒转，但终未连在一起，说明那天煞魔星魔力还不够，这也说明了水云裳虽已被驱动魔性，但成魔，却还要一定时间！”
雪中玉叹道：“没想到都已经二十年了，还是在劫难逃！看来为了避免一场人间浩劫，只能趁水云裳还未成魔时，将她……”说完，就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莫邪也叹道：“你放心，老夫自然会派人去办妥！”
“对了，长老，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轩儿知道。以他对水云裳的情分，我怕他受不了！其实中玉呀有些不忍，你看那水云裳平日里的表现，哪像是一个魔女？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侠女了！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神侠，也许还有解救的法子！“莫邪灵光一闪，’通天尊者？”
“通天尊者？”雪中玉无奈的苦笑一声，“至十多年前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