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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歉意举起双手:“这是个与生俱来的诅咒,我想。我的生长环境造就了我。我喜欢为弱者喝彩。”我竭力不让自己的语调太讽刺。
“他在飞船上跟我坦白了。”
朱利安觉得认识我很自豪,让哥哥知道这一点也让他很自豪。他看着卡西乌斯,希望得到他的赞同。卡西乌斯不会遗漏这个的;他温和地夸了他几句,然后朱利安离开优等座席,满意地微笑着,挺着胸膛回到了桌子中部的中等生座席。我本来不知道卡西乌斯会是这么和善的人。
在我见到的人里面,明确对我表示厌恶的只有安东尼娅一个人。她不像桌前的其他人那样盯着我看。从她身上,我只感到一种漠然的蔑视。前一秒钟她还在笑着和洛克调笑,感觉到我的视线的下一秒,她马上变得冷若冰霜。我对她的感觉也一样。
我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的寝室。挂着金色流苏的窗口俯瞰着山谷,床上铺着丝缎。一个粉种按摩师来了,于是我躺了下来。她给我按摩了一个小时肌肉就走了,然后三个窈窕美丽的粉种女子鱼贯而入,要为我服务。我打发她们去找卡西乌斯。为了从诱惑中冷静下来,我洗了个冷水浴,用虚拟体验技术做了一次柯林斯矿区的矿工。虚拟体验里的地狱掘进者没有我聪明,但那种震动感、不断加剧的炎热、矿坑里的黑暗和蝮蛇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把旧红头带套到头上。
这儿有很多食物,奥古斯都会和人们交谈。满口胡言。他们眼中的艰辛只有这种程度。我填饱肚子,躺下来睡觉的时候感觉到一阵罪恶感。我攥紧了藏着伊欧的花瓣的吊坠。今晚我的家人要饿着肚子睡觉了,我悄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我从口袋里取出戒指亲吻,感受着内心的痛楚。他们从我身边夺走了她,但是她给了他们机会。是她离开了我,只给我留下泪水、痛楚和渴望。她为了赋予我愤怒而离开了我,某个瞬间,我无法自抑地恨着她,而当那个瞬间过去,剩下的就只有爱了。
“伊欧。”我耳语般叫道。吊坠合了起来。
第十九章 入学仪式
我呕吐着醒了过来。紧接着,拳头第二次击打在我饱胀的胃上,然后是第三次。我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拼命想喘口气。呕吐物让我窒息。我咳嗽,胡乱冲撞,竭力往别的地方挣扎。一个男人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扔去。神啊,他真有力气。并且他的手指比我的多。我伸手去摸我的戒指刀,但他们已经把我拖进了大厅。我从未这样任人摆布;连我的新身体都无法从他们的殴打中恢复。四个人,全身漆黑——是乌鸦,屠杀者。他们发现我了。他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完了。全结束了。他们的脸是骷髅,一丝表情都没有,是面具。我从腰间抽出了从餐桌上带出来的刀子,正要刺进他们中哪一个的腹股沟,突然,他们手腕上的金色闪光出现在我眼前。他们揍我,一直揍到我放开刀为止,这是测试。颁发给他们的金色手镯给了他们对更高色种动用武力的许可。他们没有发现我的身份,测试,仅此而已,只是个测试。
他们本可以用电击器,殴打另有目的。大多数金种人没有这种经历,于是我等待,我蜷起身体让他们打。我不反抗,他们会认为任务完成了。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等他们满意时,我已经鼻青脸肿了。
我被身高接近三米的男人们拖进大厅,一个口袋套在了我的脑袋上。他们故意不用高科技的东西,好让我害怕。我很想知道,那群孩子里有几个承受过这种身体上的暴力,有几个遭受过这种非人的待遇。口袋有股死亡和尿水的味儿。他们拖着我往前走,我开始大笑。这味儿和我那该死的防热服一样。然后我当胸挨了一拳。我蜷起身体,拼命喘气。
口袋里还有音响装置。我的喘息并不厉害,但传到耳边的喘息声比它们应有的声音大了很多。总共有一千多名学生,同时遭受这种待遇的应该有十几个,而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他们不想让我听到有别人。我应该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我的色种毫无用处。令我惊讶的是,他们胆敢殴打我的事实让我感觉受到了冒犯。他妈的这些杂种不知道我是黄金种吗?我轻蔑地笑了。这把戏真是有效。
我被抬起来,重重地扔在地上。我感到一阵震动,闻到了废气。很快我们就起飞了。套在我头上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让我无法集中精神。我无法分辨我们在往哪个方向飞,爬升到了多高。我那刺耳的呼吸声变得可怕。我感觉口袋滤掉了氧气,因为我在过度呼吸。但这仍然比在防热服里强。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小时?两小时?我们降落了。他们抓着我的脚踝拖着我,我的脑袋在石头上磕碰着,弄得我头昏脑涨。不久,他们摘掉了我头上的口袋。我被带到了一个石头砌成的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只亮着一个灯,另一个人早就在里面了。乌鸦剥掉了我的衣服,扯掉了那个珍贵的吊坠,然后他们走了。
“这儿真冷,对吧,朱利安?”我轻声笑着站起身,头上还戴着那条红色头带。我的声音激起一阵回声。我们都赤身裸体。我装作右腿不便,一瘸一拐。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戴罗,是你?”朱利安问,“你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只不过右腿被他们弄伤了。”我撒谎说。
他左手支地,也站了起来,左手是他的惯用手。在灯光下,他看上去像一根弯曲的稻草一样高挑而软弱。但我挨的拳打脚踢比他多多了,肋骨说不定有裂纹。
“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挡着自己的私处。
“测试,很显然。”
“但他们骗了我们。他们说是明天。”
生锈的铰链吱呀一响,学监费彻纳悠然推开厚厚的木门,吹着泡泡糖走了进来。
“学监!阁下,你对我们撒了谎。”朱利安抗议道,把垂到眼睛上的美丽头发拨到一边。
费彻纳的动作懒洋洋的,眼睛却像猫一样:“撒谎太费事了。”他闲闲地咕哝道。
“好吧……您怎么敢这样对待我们!”朱利安厉声叫道,“您应该清楚我父亲是谁,我母亲是一位使节!我能够以袭击罪把你告上法庭。你们还弄伤了戴罗的腿!”
“现在是凌晨一点钟,已经是‘明天’了。”费彻纳“啪”地吹破了泡泡,“你们是两个人,但班里只有一个位置。”他把一枚镶着火星之狼徽章的金色戒指和学院的星形盾牌扔在肮脏的石头地上,“我本来不想说得太直接,但你们的脑袋好像不怎么灵光。你们当中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
他像走进来时那样走了出去。门吱吱直叫,然后重重地关了起来。那声音让朱利安畏缩了一下。我纹丝未动。我们都盯着那个戒指。我感觉我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人。这个念头让我恶心。
“你觉得他们想让我们干什么?”朱利安问,“难道他们希望我们……”
“自相残杀?”我帮他说完,“是的。这是他们希望的。”尽管如鲠在喉,我还是攥起了拳头,“我想戴上那个戒指,朱利安。你愿意让我拿到它吗?”
我比他强壮,尽管不一定有他高。但这无所谓。他不会有机会的。
“我必须拿到它,戴罗。”他低声说着,扬起了头,“我来自贝娄那家族。我不能空手回去。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可以带着耻辱回去,但我不能。我比你更需要它!”
“我们回不了家,朱利安。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你听到他的话了。”
“他们不会那么做的……”他试图说服我。
“不会吗?”
“我请求你。求你了,戴罗,回你的家吧。你不像我这样需要它。你不需要。如果我失败了,卡西乌斯……他会受到多大的羞辱。我会不敢再见他的面的。我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有圣痕。我父亲是一位统帅。一位统帅!如果他的儿子连入院试都通过不了……他的士兵会怎么想?”
“他依然会爱你。我父母会。”
朱利安摇摇头。他吸了口气,站得笔直。
“我是朱利安·欧·贝娄那,贝娄那家族之子,我的朋友。”
我不想这么做。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愿伤害朱利安。但我自己的意愿几时重要过?我的人民需要这个戒指。伊欧牺牲了她的幸福和生命,我也可以牺牲我的意愿。我会将这位年轻的王子献祭,甚至自己的灵魂。
我先向朱利安靠近了一步。
“戴罗……”他嗫嚅道。
在莱科斯,戴罗是善良的。
但我不是。这令我憎恨自己。我想,我的视线不够清晰是因为我在哭。
社会规则和礼仪道德逐渐被剥掉了。只需要一间石室,和两个争夺同一件稀缺物品的人。然而这种变化并非在一瞬间发生。就算我挥拳击中朱利安的脸,他的血弄脏了我的指头关节的时候,这看起来还不像一场争斗。房间安静而尴尬。我觉得这一拳让我显得很粗野,仿佛在表演。脚下的石头冰冷。我皮肤刺痛,呼吸声在四下回荡。
他们想让我杀了他,因为他的考试成绩不够理想。这场争斗并非势均力敌。我是达尔文的镰刀,是筛除秕谷的自然之力。我不知道杀戮的方法。我从没杀过人。我没有刀,没有震击枪。仅凭一双手,我似乎没有办法让这个活生生的少年流尽最后一滴血。我想笑。朱利安真的笑了出来。我是个赤身裸体的孩子,在寒冷的屋子里攻击另一个赤裸的孩子。他明显在犹豫。他移动着脚,好像试图想起一段舞蹈。但当他把手肘抬到眼睛的高度,我怕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打。他以一种我没见过的、富有艺术感的方式,半真半假地出招了。他还在踌躇,动作也很迟缓,但那个怯生生的拳头击中了我的鼻子。
一阵狂怒席卷了我。
我的脸变得麻木。我的心脏在喉头狂跳。我的血管针刺般地疼痛起来。
我用一记直拳打断了他的鼻骨。神啊,我的双手多么强壮。
他哀号着撞到我身上,把我的手臂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噼”的一响。我用前额攻击,正好撞在他鼻梁上。我抓住他的后颈,又用额头撞了他一下。他挣扎不开。又是一下。有东西断掉了。我头发上糊满了起了泡的血和口水。他的牙齿刺进了我的头皮。我用跳舞一般的动作向后退去,左脚旋转,向前猛冲,用尽全力把右拳捅进他的胸口。我地狱掘进者的拳头打碎了他强化过的胸骨。
我听到一声剧烈的吸气声,然后是一声折断嫩枝般的响声。
他向后翻倒,摔在地上。我因为用额头撞击而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一片血红,带着重影。我跌跌撞撞地向他走去,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他的身体抽搐着。我抓住他金色的头发,发现他已经瘫软在地,仿佛一根金色羽毛。血一股股地从他鼻孔里冒出来。他一声不吭,不再动弹,也不再微笑了。
我跌坐在地,搂住他的头,像搂抱婴儿一样摇晃着,嘴里呼喊着我妻子的名字。他的面孔仿佛一朵鲜血之花。
III 金种
“拿好你的甩刀,孩子。有了它,你将能够划开大地的血脉,杀死矿坑蝮蛇。让刀保持锋利,如果你被钻机卡住,它会救你的命,尽管代价是丧失你的胳膊或腿。”我叔叔曾这样说过。
第二十章 马尔斯分院
望着一动不动的少年,我在灵魂中感觉到一种宁静。现在连卡西乌斯都无法辨认出朱利安了。我的心被凿出一个空洞。鲜血从我的双手滴落到冰冷的地上,像河流一样顺着我手上的黄金纹章流淌着。我是个地狱掘进者,但等泪水流干,抽噎却还未停止。血从膝盖慢慢流淌到我光滑无毛的小腿上。红色的血,不是金色的。我的膝盖能感觉到石头的冰冷,我把额头抵在上面,抽泣着,直到精疲力竭。
我抬起头,他还是没有活过来。
这样不对。
我以为殖民地联合会只和它的奴隶进行游戏。大错特错。朱利安在考试时没能拿到我的分数,他的体格不如我,于是他变成了献祭的羔羊。每个分院有一百名学生,后五十个入选,只是为了被前五十人杀死,只是为了我的一场该死的考试。连强大的贝娄那家族也无法保护他们弱小的儿子,这是问题的关键。
我憎恨自己。
我知道这是他们强迫我做的,但我仍感觉这出于我自己的选择。和我拉拽伊欧的脚,听她那细细的脊椎发出小小的噼啪声时一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然而对伊欧,对朱利安,我有过别的选择吗?他们逼迫我这样做,好让我们背负罪责。
我找不到抹去血污的地方,除了石头,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赤裸的身体。这不是我,不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我希望成为丈夫、父亲,一个舞者。让我在地下挖掘,让我咏唱自己民族的歌曲,跳跃,旋转,在墙壁上翻腾。我永不会唱出那支禁忌的歌。我会工作。我会卑躬屈膝。让我从手上洗去泥土,而不是鲜血。我只想和家人共享天伦。那时的我们已经够幸福了。
自由的代价太高了。
但伊欧不同意。
去她的吧。
我等待着,但没人来看我出的乱子。门锁开了。我合上朱利安的眼睛,把戒指套在手上,赤身裸体地走进冰冷的大厅。那儿空无一人,一个柔和的亮光把我带上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水从底下隧道顶部滴落下来。我接了水,想把身体弄干净,但只是把血迹揉进了皮肤,让血色变淡了。不管顺着通道走多久,我都无法逃脱我做过的事,我独自一人面对着自己的罪。这是他们得以统治的原因。圣痕者们懂得,一切黑暗的行为都会被背负一生,无可逃脱。想成为统治者,就必须背负罪恶,这便是第一课。或者,这意味着弱者不配活着?
我痛恨他们,却对他们言听计从。
取得胜利,背负罪恶,执掌权柄。
他们希望我冷酷无情,希望我迅速将这些抛诸脑后。
但我生长在一个不同的环境中。
我的人民歌颂的都是回忆。我也会记住这次死亡,它将以与我的同窗们不同的方式成为我的重负——这一点是不可动摇的。我不能和他们变成同一种人。我会记住,每一桩大罪,每一次死亡,每一个牺牲,都是为了自由。
现在我害怕了。
我能否受得住第二课?
我能否装得像奥古斯都一样冷酷?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他在吊死我妻子时没有丝毫的惧色。我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黄金种掌握着统治权。他们能做到我无法做到的事。
尽管孤身一人,我知道很快就会找到其他人。此刻他们希望我沉浸在罪恶感之中。他们期望我独自悲伤,这样,当我找到其他人——其他的获胜者的时候,我会感到解脱。谋杀会让我们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我会发现其他获胜者也是负罪感的奴隶,和我自己一样。我对我的同窗们没有感情,但我会以为我爱他们。我会渴求他们的安慰,通过他们来确认自己并不邪恶。他们也会从我身上寻求同样的东西。这会使我们成为家人,因为我们共有着同一个残忍的秘密。
我没猜错。
这条隧道带着我找到了其他人。我最先看到了洛克,那个诗人。他的后脑流着血,右眉毛上的血迹发亮。我不知道他也能杀人。那是谁的血?他的眼睛哭得通红。然后我找到了安东尼娅。和我们一样,她也一丝不挂。她仿佛一条金色的船,独自游弋,安静而冷漠,身后曳着一串鲜红的脚印。
我不愿见到卡西乌斯。我希望他死了,因为我害怕他。他让我想起舞者——英俊,笑容可掬,但心中潜伏着恶龙猛兽。但我害怕的不是这个。我害怕,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恨我,想要杀死我。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有过如此充分的理由。从没有人憎恨过我。如果他知道真相,他会恨我的。然后我明白过来了。带着这种秘密,分院的联合怎么可能是密不透风的?不可能。卡西乌斯会知道某个人杀死了他的弟弟。其他人可能失去了朋友。这样,分院会在内部倾轧中耗尽力量,联合会的用意正在于此。他们期望的就是混乱、分裂和争吵,这将是我们的第二课。
我们三个在一间宽阔而空荡的石砌餐厅里找到了其他幸存者。大厅正中是一张长长的木质餐桌,点着火把,夜间的雾气像蛇一般从敞开的窗口蜿蜒飘入,就像古老故事中的一景。他们管那个时代叫中世纪。长形大厅的远端有一个柱基,上面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塔。石塔正中雕刻着一个金色的学级长之手。石柱两侧挂着金黑两色的挂毯,挂毯上一只狼仿佛在发出警告般长嗥着。学级长之手将把分院撕成碎片。每一位年轻的王子和公主都认为自己理应成为一院之首,然而能成功的只有一个人。
我像鬼魂一样混在学生中间,在城堡般的巨大石厅中游荡。那里有间屋子,我们可以把自己清洗干净。
冰冷的地板上有条石槽,里面流淌着刺骨的水。血污混在水中向右流去,消失在石缝中。在这片充斥着雾气和石头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变成了某种鬼魅之物。
空荡荡的兵器库里堆放着标出名字的金黑两色的士兵工作服。衣服的高领和袖口上都有长嗥的狼的纹样。我拿到自己的衣服,到一间类似储藏室的屋子里独自穿好。在那里,我跌坐在角落里哭了。不是因为朱利安,而是因为这里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