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奥古斯都点点头,显然不太在意。维克翠开口道谢,对塔克特斯出面缓和气氛的动作感到讶异。他朝维克翠眨眨眼,轻捶我肩膀一下,然后戏谑地拍了莱森德的头,差点儿把孩子拍倒。我完全不想认识他家兄弟。
“小不点,走吧。你有没有去过珠伎酒馆啊?”他将莱森德带开,“那边不管是男的女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哦。”
笨重的运输机不断攀升,两分钟后开始穿越大气层。“她趁我休息时派人来暗杀,”奥古斯都低声说,“她很清楚,这种行为不可饶恕。”
“她会进攻火星的。”我说。
“有可能和解吗?”普林尼问。
“和解?”野马喊着,“普林尼,她消灭过一整颗卫星哪——你的脑袋是怎么回事?”
“主君,只有和平能延续家族,开战没有好处。与最高统治者对立,能有什么收获?”普林尼的长处就是辩才无碍,“对方军力盛大,财力近乎无限。无论您名声、威望多崇高,也不足以与整个联合会为敌。主君,您栽培我,是因为能看见我的价值,愿意信任我的建议。没有您,我一无是处。所以,您的安危就等同我的安危。因此,请听我一言,不要让最高统治者留下的伤痕在您心中化脓,万万不可开战。土卫五的确是最好的例子。请您想想它是如何化为灰烬。若要保全家族,就必须尽全力与对方和解。”
奥古斯都提高声音:“最高统治者早就在施压,我也一直表现得像个金种,坚忍地承受一切。现在,她切开了我的慈悲与沉着,刀尖终会碰触到我内在的钢铁。回火星,准备迎战。”
“进入大气底层了,”野马报告,“扶好了。”
“那光点是啥?”塞弗罗问,“高度表上面那个在闪的?”
蓝种难得开口:“阁下,那代表货舱舱门开启了。”
“货舱?”我皱眉,“那可以强制关闭吗?”
“不行,阁下,指令无法输入。”
为什么货舱舱门会……
“他自愿的!”野马惊呼,“塔克特斯刚才是自愿的!”
“可恶!”我也大吼。除了野马,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然后迅速会意。“塞弗罗、维克翠,跟我来!”我转身以最快速度朝船尾跑去。
“准备紧急回避。”我听见野马嚷着说。
“怎么回事?”普林尼惨叫。
“塔克特斯!”我低吼,维克翠与塞弗罗紧跟在后,号叫者和家族内其余人见我匆忙跑过,纷纷询问。
苦脸解开防撞束带:“他刚刚带着小男孩过去了。”
“坐下!”我将他压回椅子上,“大家都坐好!”
塔克特斯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但为什么不会呢?为什么我以为他不会将自己摆在第一位?那才是他的本性。
我们从扶手滑下,到了货舱层,穿过胡狼正在为奎茵动手术的地方,推开内舱门,狂风马上袭来。对外舱门打开了,遥远地面上一片灯海。小丑和一个奥古斯都的枪骑兵昏迷倒地,伤口还流着血,身子正缓缓往外滑去。塔克特斯已成为黑暗之中的一个小点。我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正抓着莱森德。
“塞弗罗,”我扣住他肩膀,“别冲动!”他气急败坏,一副想要跟着跳出去的模样。但是他冲出去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太迟了。更何况,这儿还有两个失去意识的金种就要从斜坡摔出机外。维克翠追上,操作控制面板关闭外舱门。
“塔克特斯身上没有通讯装置,”她上气不接下气,“全被电磁脉冲破坏了。”
“不过他也不需要什么鬼装置,”塞弗罗指着小丑的赤脚,“那混账抢了反重力靴。只要接近镰翼艇的扫描系统,就会有人迎接。”
我算了一下:“大概两分钟后对方就会派出部队,登船攻击。”
第二十章 地狱掘进者
我早该知道塔克特斯会这么做。学院训练时,他原本效忠的学级长是塔玛拉,但一有机会马上暗杀对方。塔克特斯只会追随强者,眼中只有胜利。我明知道他就是这样的禽兽,竟天真地以为自己已将他驯服,可以信任他——不对,我傻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我在心里不断咒骂自己,为什么这么傲慢?这么愚昧?走回驾驶舱时,我听见奥古斯都正在跟蓝种对话。
“驾驶员,有没有办法带我们回舰队?”
“没有办法,主君。统计模型显示毫无逃脱可能。”她的反应一如典型的蓝种,情感疏离,讲求效率,平铺直叙。这位蓝种身材纤细,像只鸟儿,全身上下都像用小树枝拼接而成。脖子细长,光头显得很小。她有双大眼睛,蓝得非常澄澈,几乎像是头皮上的数码刺青,举手投足仿佛在水中舞动。从无起伏的口音判断,她应该是出身于某个小行星。
“最可能的状况是?”
“敌人先以镰翼艇摧毁我方引擎,攻破船壳后侵入,杀死所有人员。或敌人以蛭附艇进攻,俘虏所有人员。”
“不然就是我们直接被轰成一堆烂渣。”塞弗罗补充。
“蓝种,送我回舰队,我让你担任驱逐舰的舰长。”奥古斯都说。
“我比较喜欢巡航舰。”对方回答。
“不成问题。”
“好,”蓝种调整几个擎钮,“我会尽力。不过,若想生还,各位必须在对方展开正面攻击前改变行动策略。”
运输机朝月球大气层缓缓攀升。这架飞行器是个挺着大肚的怪物。原本用途是运送士兵,所以着重于容纳空间。眼前的敌人和我一样有星战经验,靠镰翼艇就能将运输机大卸八块。模拟战时,我们都用运输机将星战机甲兵投进敌人的小行星基地。
船壳与大气层摩擦,船身被火焰包覆。
“几位阁下,若船壳破损,请记得憋气,”女驾驶告知我们,“船上的面罩数量不足。”
维克翠皱眉:“那样做的话我们的肺部会炸掉。”
“不然就吐气,”蓝种回答,“鼓膜会破裂,血管如气球膨胀,估计生存时间约三十秒。我选择憋气。”
塞弗罗朝我瞪大眼睛:“我讨厌外层空间。”
“你什么都讨厌。”
穿过大气层,船外火焰熄灭,太空中飘浮着许多军舰,状似木卫二深海里的怪物。军舰侧面有无数炮台,串连如沾黏的藤壶,底部机棚闸门像鱼鳃的裂痕。标准航道上有许多商船来往,镰翼艇及无人机绕行巡逻。除了后方追兵外,目前看来一切平静。最高统治者还没发布追击的命令,但应该快了。
我们无处可逃。如果莱森德在手上,就算穿越权杖舰队也不必担心炮火。然而,此刻我们得经过炮口面前,同时苟且求生。
女驾驶却平静得像是一块金属。
她刚才说过,策略必须改变。但我能怎么改呢?想!赶快想!
“可以对其中一艘船开启频道,进行沟通,”奥古斯都提议,“买通他们掩护。人人都有价码可买通。”
“我们受到干扰,无法对外通讯。”野马提醒父亲。
大家都会死在这儿,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奥古斯都不恐慌,也没崩溃,我可能不清楚他打算如何面对自己的死期。也许,我在心底期待他面色苍白、号啕大哭。然而,尽管此人犯下无数罪孽,仍是条硬汉。过了一会儿,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搭在野马肩上。她吃惊得抖了一下。
“无论是飞弹还是登船一战,我们都要死得像个金种。”奥古斯都缓缓对大家说。他这么说,并不是还在扮演一名坚强的上级,而是心里确实抱持那种信念——奥古斯都认为金种高高在上,对人性要能精准控制。死亡在他眼中是人性最后的弱点。普通人在死前会哀号哭叫,就算没有希望,仍不断挣扎。但他不会这么做。死亡无法赢过他的傲慢。
严格说来,在很多层面上金种与红种很像。地狱掘进者愿意为家人、部落付出生命,即使矿坑在头上崩塌、坑蛇从阴影中钻出,也不会哭天喊地。倘若真的死去,亲友会来哀悼送别。我们拥有往生谷。金种呢?他们死后肉体凋零,只剩生前功绩勉强留存,但终将随时间消逝,化为虚无。该紧抓着生命不放的应该是金种才对。
但我还不愿放弃,因为我肩上还有不应抹灭、不应消失的事物。我抓着塞弗罗的肩膀,忍不住疯狂大笑,要驾驶员找出轨道上最接近我们、武装最强、预备拦截我们的军舰。
“带我们靠近先锋号。”我对她说。
“这会让生存概率降到——”
“别管那些,照做。”我吩咐。
大家转头看我。但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是他们早就在等待这一刻。大家都默默祈祷我会有办法,连奥古斯都也不例外。
伊欧说过,大家会追随我,她相信我有这样的特质,能将希望带给身边的人。我自己很少会这样觉得,至少在此时此刻,我有的只是恐惧。我的灵魂还是个大男孩,时常感到气愤、任性、自私,怀抱罪恶感,总是觉得悲伤,而且孤单——但他们却对这样的我有所期盼。我几乎要被他们的目光压垮,想躲起来,让另一个人出面负责。我怎么做得到呢?真正的我那样渺小,这具雕塑出来的身体只是假象。
可是,我不能让伊欧的梦想毁灭。
因此我必须行动。等着看吧。
“你不会有外层空间躁郁症吧?”维克翠问说,“等对方知道那孩子不在船上……”
“测量连接先锋号舰桥的轨道。”野马已看穿我的心思,主动告诉蓝种该怎么做。她回头看我,眼神中充满担忧。
奥古斯都也猜到我的计划,朝我快速点了头:“Hic sunt leones。”
“Hic sunt leones。”我呼应,看了野马最后一眼,不去看那个处死我妻子的男人。可惜野马根本没注意到。我带着塞弗罗飞奔出去,船身遭到撞击,开始摇晃。敌人已经发现莱森德不在我手上了。
“号叫者,起来!”我大叫。
鸟妖摊着双手:“你刚才不是说——”
“快起来!”我吼。
警示灯号将弹射舱染成一片殷红,我与塞弗罗急忙钻进透出寒意的星战机甲。我们需要三名号叫者成员帮忙调整机甲外壳,才有办法顺利着装。躺在机甲内时,鸟妖为我扣上足镫、合上机壳,我的血肉之躯被包裹在机械之中。此时,运输机与一枚飞弹擦身而过,剧烈晃荡,但号叫者仍快速动作。
警铃声大作,看来船壳破了。我想调整呼吸,跟来的维克翠为我套上头盔。
“祝你好运。”她的脸往前一凑,我来不及挡开,那双唇已贴上我的嘴。死期将至,我也没心情退缩了,就任着她双唇的暖意与慰藉传来。拒绝的时机已过,她将面罩盖下,旁观的号叫者起哄叫嚣。然而我真心希望来吻别的是野马。眼前画面被数字显示取代,朋友的身影消失,我被关进金属弹射管。孤单无依、怕得要命。
专注。
我被机甲包覆,就着腹部趴着,被送入弹射管。大多数人在此时会因与朋友分别、离开舒适的生活而吓到尿裤子。管内没有重力和气压调整。我真是痛恨无重力。
这时不能抬头,否则弹出时会折断颈骨。我的呼吸杂乱、心脏不断撞击着胸骨。然而,我将恐惧全数吞下,露出冷笑。研究院的模拟战时,他们说这是自杀。他们可能并没说错。
但我生来就是为了冲入炼狱。
我包在机甲里——这装束的金属、武器和引擎比大多数战舰都贵——看起来像只人形甲虫。我的右手装有脉冲炮,启动时将会看见满天血花。
我想起伊欧在我家门口放的血花,想起我以为自己赢得桂冠时,也从墙上摘过一朵血花。身处这冷酷的世界,过去变得好遥远。花瓣不再柔软如绸,放眼望去只有冰凉金属。
“遭到夹击,敌方部队即将登船,”野马的声音通过通讯系统传来,“立刻准备弹射。”一颗飞弹差点儿击中运输机,机体吱嘎惨叫,船体的防护罩恐怕已经破了。只剩一层船壳,勉强让船体不散开。
“瞄准一点儿。”我说。
“没问题,戴罗……”她的沉默道尽一切。
“抱歉。”我说。
“祝你好运。”
“这一点儿也不好玩!”塞弗罗埋怨。
运输机的水压系统发出咝咝声,齿轮将我往前推,然后上膛。电磁炮的磁力流在我头顶上几寸,发出令人心惊的嗡嗡响,仿佛想骗我抬头张望。
据说有很多金种都无法承受机甲弹射,就算是圣痕者也会在弹射管中恐慌尖叫。这我相信。换作是精灵种,现在大概早已休克。其实有的人连宇宙飞船都不敢搭,对船舱有幽闭恐惧症,看到外层空间又产生广场恐惧症。一群胆小鬼。我出生的家乡比这艘船的货舱还小。为了生存,我必须操作钻爪机,弹射管算什么?我们的防热服都是用破烂的东西拼凑出来,而且我在里面不管怎么流汗流尿,都不能脱下。
话虽如此,我还是怕。
“儿子,你要学会注意坑蛇的动作。”有一次,父亲抓着我手腕跟我玩了个游戏,“等坑蛇的头越抬越高,直到最高的那个瞬间,你才可以动手。在这之前绝对不要乱动、不要出镰刀。假如你太早有动作,就会被坑蛇咬死。等它扑过来才可以动刀。把你怕死的念头全集中在那一瞬间,等你害怕到最极点再行动……”他弹了一下手指。
机器运转声灌满耳中,咔咔锵锵。船身持续发出吱吱嗡嗡声。开始倒数了。
“矮子精,准备好了吗?”我问塞弗罗。
“Cacatne ursus in silvis?”
熊会在森林里大便吗?运输机旋转震动,警笛声越来越密集。
“现在说起拉丁文啦?”
“Audentes fortuna juvat。”他咯咯笑。
“命运眷顾胆大之人?你知道吗,这么说的人都容易早死。”
“是吗,听你在放——”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齿轮将我推入弹射管的磁力流,我被轰了出去。尽管穿着机甲,强大的重力仍仿佛黑曜种信仰的雷神那样,反手拍来。我眼前一片黑、内脏像是要从喉咙喷出。肺部收缩,血液不再流过血管。我不断冲往前,视野渐渐明亮。我看见的不是弹射管壁,也不是运输机。黑暗之中,伊欧的脸庞浮现。我昏过去了。人类肉体很难负荷这一切。速度太快了。
黑暗。
然后,黑暗中开出几个洞。
星光。
我完全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上一秒我还在船上,下一秒已用十五倍音速穿梭外层空间。
许多人会在此时失禁。不是因为恐惧,是生理和物理反应。人类肉体有其极限。米琪的雕塑让我能比常人承受多一些。我希望塞弗罗也能撑住。
我无声无息穿过宇宙。我只能相信塞弗罗一定会紧跟在后,因为传感器追不上用这种速度移动的物体。我飞向权杖舰队里最大的一艘船——理论上,我们原该对它避之唯恐不及。但才花六秒,我已靠近战舰。军舰紧急发射飞弹,可见炮手已经发现我们,察觉我们的盘算。可是我们没开推进器,所以飞弹无法锁定。防空战的烟幕弹也因距离过短而无法引爆,还没燃尽的弹筒从我们身旁掠过,差点儿撞上我。我们的驾驶员还瞄得真准。
电磁炮也没击中,而是呈拋物线从身旁擦过。通讯机传出塞弗罗的狼嗥,军舰防护罩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展开,带着虹彩的浅蓝光晕随脉冲防护系统启动,缓缓流过船壳。太迟了,你们这些混蛋。
你们该死的太迟了!
我无法思考,心底正在尖叫。我的笑意如野火流窜。我想笑,是因为在我这种的狂人式的攻击面前,这些训练有素的将领的一切逻辑和应对都毫无用武之地。
敌人的舰桥是封闭的。我瞄了一眼,有群金种在里头互相咆哮,争相冲向逃生衣或逃生舱。当初在学院里,马尔斯分院的伏兵穿过泥地、冲向野马和帕克斯时,她脸上也是这种神情。我们的怒气是与众不同的,月球人无法理解。
蓝种赶紧散开,黑曜种拿出武器,两名金种套上呼吸面罩,甩出锐蛇备战。我在冲撞舰桥的前一刻发射脉冲机关炮,厚重玻璃被打出咚咚声。几轮轰炸后,我蜷缩成球,全速撞击玻璃,在撞击地面前启动推进器,进行缓冲。
接着,我发出疯狂的吶喊。
第二十一章 污 印
我像颗砸进瓷器和玻璃的铅球,撞坏了一台又一台显示器和指挥台,还撞穿了舰桥的强化金属墙,摔了大概有一百米才被舱壁拦住。我头昏眼花,不知道塞弗罗在哪里。我试着用数据终端呼叫他,但他咕哝着屁股怎么怎么了。可能真的失禁了吧。
原本戴着头盔听不清楚外面的声音,但舱壁被撞出大洞后,真空状态正呼啸着,不断吸出船上的人——严格来说,他们不是被吸出去,而是被船内的气压往外推。无论蓝种、橙种还是金种,全一面惨叫一面滚进太空。只有黑曜种是安安静静地吸走。无所谓,太空终将让一切静默。
我的左臂冒出火花。脉冲机关炮撞坏了,机甲内的手臂也疼得要命。我大概有点儿脑震荡。现在我顾不得太多,在面罩里吐了出来。这气味刺进鼻孔,我挣扎起身,至少右手还能动。护目镜有点儿裂痕。我在被吸往舰桥时跌跌撞撞地前进。
我爬过几堵墙上被我撞出的洞,回到舰桥。现场一片混乱。船员死命抓住东西,不想被抛入太空。一个金种女孩撑不住,从我身旁翻出去。红灯终于亮起了。系统侦测到气体外泄,启动紧急隔离层,包覆这片区域。我背后的破洞慢慢被堵住,但我出手卡着——塞弗罗来了!塞弗罗的手臂机甲与金属板互刮,发出嘎嘎声飞扑而来,我在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