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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重重-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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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病态?”

“事实上,他盲目崇拜诚实。你越是直言不讳,越显得没心计,也就越容易获得他的信任。”我很想知道朱迪丝有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很具讽刺意味——教我假装诚实蒙骗Jock·戈达德。百分之百人造诚实,不含一丝天然纤维杂质。“假如他从你的行为里发现了任何诡诈、谄媚或工于心计的迹象——如果他认为你是在耍花招或是玩弄他——他会立刻把你打入冷宫。而你一旦失去了他的信任,将永远不可能再重新获得它。”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说,“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不能跟他耍花招。”

“甜心,你住在哪个星球呢?”她回嘴说,“我们当然要跟这个怪老头耍花招啦!这是‘管理上司’艺术里的第二课好不好!你要混淆他的视听,但是必须无比巧妙。一举一动都不能太明显,不能让他嗅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像狗能嗅到恐惧一样,戈达德能嗅出废话。所以你必须让他觉得你完全是个坦白正直的人。别人试图粉饰掩盖的坏消息,你就直接告诉他。给他一份让他满意的计划——然后你亲自指出其中的缺陷。在现在这个世界,诚实已经是稀缺商品了——一旦你有办法假冒仿制它,你就能登上童话中的幸福之船了。”

“可不就是我的目的地嘛。”我冷冷地说。

她没时间搭理我的讽刺。“人们总是说没人喜欢马屁精。而事实却是,绝大多数的高层管理者都非常喜欢马屁精,即使他们知道自己就是那被拍的马屁。马屁精能让他们获得权力感,帮他们重塑信心、支撑他们脆弱的自尊心。而我们的Jock·戈达德却不需要拍马屁。相信我,他已经非常自尊自信了。欲望和虚荣心不能蒙蔽他的眼睛。他不是墨索里尼,不需要一群对他言听计从的人蜂拥着他。”这不是在说我们认识的某个人吗?我想提醒她。“看看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吧——都是些聪明机智却有点粗俗无礼的直肠子。”

我点着头说:“你的意思是说他不喜欢被恭维。”

“不,我可没这么说。每个人都喜欢被恭维。但是对他,你必须让他感觉到你的恭维是发自内心的。有个小故事:拿破仑有次和塔列朗一起去布劳涅森林打猎。塔列朗非常想让大将军对他有好感,于是想了一个办法。林子里到处都是兔子,拿破仑猎杀了五十只,他十分高兴。可是后来他得知这些全都不是野兔——而是塔列朗派仆人去市场上买了上百只兔子放入树林的——于是他被激怒了,从此再也不再信任塔列朗了。”

“下次戈达德请我去猎兔子的时候我会牢牢记住这个故事的。”

“我的要点是,”她厉声说,“恭维的时候,不要太直接。”

“好吧,我可不是在和兔子赛跑,朱迪丝,而是在与狼共舞。”

“说得对极了。你对狼了解多少?”

我叹了一口气:“洗耳恭听。”

“很简单,狼群里当然总是有个首领,不过你需要记住的有趣之处在于,狼群里的等级区分非常不稳定,常常受到考验。有时你会看到首领在其他狼面前扔下一块儿鲜肉,然后走开几英尺远,就在一旁看着。他是在看有谁胆敢闻它一下。”

“如果他们敢碰一下肉,他们就会成为晚餐。”

“错。首领通常只是盯着,不会有别的举动。或许会摆出个姿势,竖起尾巴和耳朵,怒声咆哮,让自己看起来魁梧凶悍。如果争斗势不可免,首领会攻击违背者身体上最不脆弱的部位。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手下咬残废了,当然更不会要他们的命。你知道,狼群的首领需要部下。像狼这样的小动物,绝不可能单打独斗。没有群体的协作他们不可能独自猎取驼鹿、鹿或北美驯鹿。关键是,他们总是在考验。”

“意思是说我也总会被考验。”哈,为戈达德工作不需要我有MBA学位,而需要兽医学位。

她斜了我一眼。“重点是,亚当,考验总是很微妙的。与此同时,狼群的首领希望自己的团队强健有力,因此成员偶尔表现出来的挑衅行为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这体现了整个狼群的精力、力量和活力。这就是诚实和战略性坦白的重要性。当你恭维别人的时候,要微妙而不着痕迹,要确保戈达德相信他总是能从你这里得知原汁原味的事实。Jock·戈达德明白这个不为其他许多CEO所知的秘密——只有助理们直率坦白,他才能了解公司内部在发生什么事。因为如果把握不了公司时事的脉搏,他就会成为历史。你还需要知道的是,在所有的男性师生关系里总会夹杂着点儿父子情结,但我怀疑在你这件事上这种情结会更加明显。你极有可能让他想起了他的儿子,以利亚。”

我记起戈达德有几次都把我叫成了那个名字。“跟我年纪差不多?”

“本来应该是。他几年前死了,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有些人认为自从那场悲剧之后,戈达德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有点过于温和。问题是,正如你可能会渐渐地将戈达德作为理想化的父亲形象,认为他就是你想要的爸爸,”——她浅浅一笑。她多多少少知道点我父亲的事儿——“你也可能会让他想起他希望尚在人世的儿子。你得了解这一点,搞不好以后你能利用它。但是也正因为它,你需要特别小心谨慎——有时他会挑出你的小毛病,而有时还可能会对你要求过于苛刻。”

她转向笔记本电脑,敲了几个键。“现在,我要求你集中注意力。我们要观看这些年来戈达德接受的电视采访——包括一次早年与路易斯·鲁凯瑟为《华尔街日报》做的专访,几次财经频道的访谈,还有一个是在《今日秀》上跟卡蒂·库里克(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早间旗舰节目《

Today》的著名主持人——译者注)一起做的。”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定格的Jock·戈达德的形象,比现在年轻得多,但还是一副小精灵的淘气神情。朱迪丝转动椅子面向我。“亚当,你已经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但是从此你也面临着进入特莱恩公司以来最危险的处境,因为你将会受到更多约束,不太可能在公司四处游走而不被人发现,也不能与老朋友‘厮混’和沟通。荒谬的是,你情报搜集任务的难度极大程度地提高了。你将需要使用所有能弄到的‘弹药’。所以在我们今天结束这堂课之前,我希望你能彻彻底底地了解这个家伙。明白吗?”

“明白。”

“很好,”她说着抛给我一个让人恐惧的浅笑,“我知道你明白。”接着她降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听着,亚当,我必须告诉你——只是为了你——尼克对你搞到的结果已经越来越没耐心了。你在特莱恩已经几个星期了?他却还不知道那个黄鼠狼项目到底在干些什么。”

“有个限度的,”我开口说,“我能有多快——”

“亚当,”她柔声说,但是声音里显然有着威胁的意味,“这个人你可玩不起。”  
 第三十六章
我们的晚餐还没吃完一半。我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拼命向她道歉。她对我同情得不得了,甚至提出要跟我一起去医院,但是我不能让老爸看到她,至少不能这么早就让他们见面:那会很可怕的。

我一把她送回住处就立刻把保时捷飚到了时速八十英里,只用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医院——很走运,没被警察逮住。我冲进急诊室,意识也跟平时大不一样了——超级警惕、担惊受怕、眼中只看得到正前方。我只想找到老爸,在他死前见他最后一面。在急诊室问讯处等着的该死的每一秒钟我都深信可能是老爸的最后一秒,深信我没机会跟他说再见了。我几乎是吼着告诉分诊室的护士我老爸的名字,她告诉我老爸在哪儿,我立马跑了过去。我记得当时我在想:如果老爸已经死了,她肯定会说些安慰我的话,所以他肯定还活着。

我先看到了站在绿帘子外面的安托因。他的脸不知道怎么被抓伤了,血迹斑斑,他看上去很恐慌。

“怎么回事?”我大叫,“他在哪儿?”

安托因指向绿帘子,我听到帘子后面有说话的声音。“他突然呼吸困难,接着脸变黑了,有点儿发青。他的手指也变青了,于是我叫了救护车。”他似乎是在为自己辩护。

“他还——”

“嗯,他还活着。伙计,这个老家伙还真坚强。”

“他弄的?”我是在问他脸上的伤痕。

安托因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说:“他不肯上救护车,他说他没事。我差不多跟他拉扯了半个小时,我本来应该把他拎起来扔上救护车的。希望我没耽误了叫救护车的时间。”

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小个子黑皮肤年轻人走到我跟前:“你是他儿子?”

“嗯?”我回答。

“我是佩特大夫。”年轻人说。他跟我年纪不相上下,可能是医生或是实习医师之类的。

“噢,你好。”我顿了一下,“嗯……他能活下来吗?”

“看起来应该没问题。你父亲只不过是感冒了。但是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呼吸能力了,所以小感冒对他来说也是致命的。”

“我能看看他吗?”

“当然。”他说着走上前拉开了帘子。有个护士正在给老爸挂吊针袋。一个透明的塑料罩盖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他正盯着我。他看起来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显得体格更小,脸也比平常要苍白。他身上连着几个监控器。

他伸手把面罩拉了下来。“看他们大惊小怪的。”他说。他的声音很虚弱。

“感觉怎么样,卡西迪先生?”佩特大夫问。

“噢,好极了,”老爸回答,语气里满是讽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认为你比你的护理员的状况要好。”

安托因正偷偷地走过来看他。老爸突然看起来很有负罪感。“噢,他啊。安托因,你的脸,不好意思啦。”

安托因一定也知道我父亲的道歉至多如此了,他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我得到了教训。下次我会用力反击的。”

老爸露出了重量级拳击冠军的笑容。

“这位先生救了你的命。”佩特说。

“是吗?”老爸问。

“当然。”

老爸稍微扭了扭头,盯着安托因。“你干吗那么拼命?”他问。

“不想这么快就要去找另一份工作。”安托因迅速回答道。

佩特大夫对我轻声说:“他的胸部X光片显示正常——当然是对他来说——他的白血球计数是八点五,也很正常。他的血液气体表明他正在逐渐呼吸衰竭,不过目前看来他情况稳定。我们给他打了抗生素吊针、输了氧,还打了类固醇吊针。”

“面罩是做什么用的?”我问,“氧气?”

“那是喷雾器。Albuteral(一种气喘喷器所搭配使用的药水——译者注)和‘爱喘乐’,都是支气管扩张剂。”他俯向我父亲,把面罩拉回原位。“您很坚强,卡西迪先生。”

老爸只是眨巴眨巴眼睛。

“何止!”安托因沙哑地大笑着说。

“我们出去一下。”佩特大夫拉上帘子往外走了几步,我跟了上去,而安托因继续陪着老爸。

“他还在抽烟?”佩特大夫突然问。

我耸耸肩。

“他的手指上有烟渍。你知道,这太疯狂了。”

“我知道。”

“他这是在自杀。”

“反正他也要死了。”

“可是,他现在在加速死亡的过程。”

“也许这正如他所愿吧。”我说。  
 第三十七章
我彻夜未眠,就这样开始了我正式为戈达德工作的第一天。

凌晨四点左右,我从医院回到了自己的新公寓,本来打算小憩一个小时,不过我立刻就放弃了这个妄想,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会睡过头,第一天为戈达德工作就睡过了头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冲了个凉,刮了胡子,上网读了些有关特莱恩公司竞争对手的信息,并且仔细看了看News。和Slashdot上最新的技术新闻。我穿上衣服,一件轻便的黑色套衫(这是我的衣服里和Jock·戈达德标志性的黑色翻领毛衣最相近的一件)、一条卡其布西裤以及棕色的犬牙纹夹克,这是怀亚特的那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行政助理为我挑的“休闲”服饰之一。现在我看上去就像一名完全合格的戈达德御林军猛将。随后我打电话通知楼下的服务生,让他们把我的保时捷开来。

我通常是在大清早和晚上进出楼门,在这两个时间段值班的门卫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西班牙男人,叫卡洛斯·阿维拉。他的声音很奇怪,说话时像被勒着脖子一样,仿佛是吞了个尖东西没法儿把它咽下去。他喜欢我——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像这里其他的住客那样对他视而不见。

“努力工作呢,卡洛斯?”我经过的时候对他说。通常在我深夜加班、精疲力竭地回来时,他会对我说这句话。

“几乎没怎么工作,卡西迪先生。”他笑着回答,然后转身继续看电视新闻。

我开过几个街区,在一家刚刚开门营业的星巴克前停下车,要了个大杯拿铁咖啡。我一边等着那个为了赶时髦而扎了一身洞的碍眼的西雅图男孩儿给我准备一夸脱百分之二牛奶的热咖啡,一边拿起一沓《华尔街日报》,然后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就在扉页上,是一篇有关特莱恩公司的文章;或者,用他们的原题说是“特莱恩的悲哀”。文章配有一张戈达德的雕刻画,画上的戈达德很不应该地快活无忧,仿佛特莱恩的悲哀跟他毫无关系,好似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有一条小标题写着:“是不是创建者奥古斯丁·戈达德的日子不长了?”我不得不把这篇文章读了两遍——我的大脑还没有恢复巅峰状态,我还在苦苦地等着我的大杯拿铁咖啡,而那个碍眼的孩子似乎手忙脚乱地搞不定。文笔尖锐有力,文章的作者正是该报的记者,名叫威廉·鲍克里,显然在特莱恩公司内部有很好的线人。通篇的中心好像是在说特莱恩公司的股票价格在下跌,产品已经跟不上潮流,公司(“被普遍认定为电信消费型电子产品行业老大”)正处于困境之中。而Jock·戈达德,特莱恩公司的创建者,似乎置之不理,他的心思已经不放在特莱恩了。文章里翻来覆去地诉说高科技公司的创建者们在公司达到一定规模之后便会被人取而代之的“悠久历史”。在迅速增长期之后的稳定期里,戈达德是否仍是把控公司的合适人选呢?文章对此提出质疑。除此之外,该文用了大量篇幅来写戈达德的慈善活动,他收集、翻新美国老爷车的嗜好,以及他如何彻底翻修了他那辆珍贵的一九四九别克敞篷跑车。文中指出,戈达德,似乎正在走向失败。

棒极了,我暗想,如果戈达德垮台了,猜猜跟着他垮下去的是谁。

接着我想起来:慢着,戈达德可不是我真正的雇主。他是我们的目标。我真正的老板是尼克·怀亚特。我被走马上任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应该效忠于谁。

我的拿铁咖啡终于好了,我往里面加了几包砂糖,搅了搅,然后喝了一大口,烫得嗓子生疼。我按住塑料杯盖,坐在一张桌边继续读完那篇文章。这个记者似乎很了解戈达德的底细,他跟特莱恩公司的不少人聊过。老头腹背受敌。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我想听听我为了更了解艾莲娜而在Tower唱片店挑的安妮·迪芙兰蔻的CD,可刚听了几段我就把CD取了出来。我根本就忍受不了它。有几首歌根本就不是在唱,而是在说话。要是想听这样的东西,我会去听JayZ或者艾姆的歌。哦,谢了。

我琢磨了一下刚看的那篇文章,想理出点个人见解,以防万一有人问我。我是不是该说这是竞争对手为了诋毁我们而故意放的屁话呢?或者说文章作者不了解实情(管它实情到底是什么)?还是该说他提出了一些相当不错的问题,值得我们认真对待?我决定挑最后这个修修改改拿去应付——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们要关心的是股东们会怎么想,因为他们几乎都看《华尔街日报》,因而我们必须认真对待这篇文章,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心里暗自嘀咕戈达德的对手中有谁会搞出这样的麻烦——Jock·戈达德是不是真的有麻烦了,我是不是上了艘正在下沉的烂船。或者,说得更确切点儿,尼克·怀亚特是不是把我推上了艘正在下沉的烂船。我想:这家伙肯定是脑子里进了水——他请我来的,不是吗?

我啜了一口咖啡,杯盖没有盖紧,乳棕色的液体泼湿了我的膝盖。看上去我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多绝的开始新工作的方式啊!我应该把这当成对我的警告。  
 第三十八章
我在洗手间里尽力擦干了裤子上的咖啡渍。卡其布裤子还是湿湿皱皱的,我就这么走出了洗手间,走过了主楼——A座——大堂书报亭,这里出售地方报纸,以及《今日美国》、《纽约时报》、橙红色的《金融时报》和《华尔街日报》。还不到七点,通常堆积如山的《华尔街日报》已经被拿走一半了。很显然每个人都在看。我估计那篇文章的电子版已经被人从报纸的网站上拷贝下来发到每个人的电子信箱里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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