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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南海假日
被拒绝联姻的“奥古斯都”菲利普二世自然不会闲着，既然理查一世不想和他作朋友，他必须按照准备好的计划向下一步走，永不停歇。十字军诸国的统治阶级几乎均为法兰西贵族或是他们的后人，菲利普二世想要提前拉拢他们，让他们加入自己的阵营，获取这支十字军的控制权，提高卡佩王朝的地位。
于是，菲利普二世带着庞大的法兰西军队出发了，直接去提尔，那里的领主康拉德是他的远方表亲，西西里岛现在是英格兰人的天下了。
十二月下旬的西西里，比起被没完没了的雨夹雪搞得又湿又冷的英格兰，不知道要温暖到哪里去了；诺曼底？别逗了，呼啸的海风几乎快要把城堡壁炉里面的火打灭；布列塔尼，没诺曼底那么大的风，但是这里会下不小的雪；阿基坦，除了从比斯开湾吹来的暖流会带给海边的波尔多温和的气候，其他所有的土地，都被南部的比利牛斯山把温暖阻隔。
所以这些英格兰人很享受这里的一切，任何人，连年征战理查一世有他独自的信条，他从不亏待自己的士兵，但是苦的是领地的平民，几乎可以看成是“想致富，先参军”，而且他们最盛大的节日——圣诞节要就到了，没必要赶这么几天行程。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离开金雀花王朝的领地，度过圣诞节。墨西拿教会的牧师没有收到任何侵扰，他们早在三个星期前就开始斋戒，准备迎接上帝降临之日。
英格兰军队进入城市后，墨西拿的商户纷纷缴纳“保护费”，便得到理查一世的许可，允许他们合法经营。尽管城内除了英格兰士兵之外没了往常那样多的人群，况且这些仅有的商人还被迫同意英格兰人消费的折扣，但是他们的生意并没有想象中的惨淡，尤其是在双方议和后，坦克雷德的赎金到手，酒馆、赌场、妓院这些地方的生意的火爆程度让他们的收益超过了以前的和平时期。
英格兰人在理查一世命令下筹备圣诞节，几户墨西拿的大商家纷纷主动表示赞助，而到了圣诞节的那一天，还有不少从墨西拿出逃的难民重新回到城内，英格兰士兵也不再掠夺这些没钱可抢的人了，正好城内有些萧条，如此盛大的节日热闹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当平安夜的钟声响彻墨西拿，平日里在这个时候熟睡的人们，全部挤在大教堂还有教堂外的街道上，闭着眼睛做圣诞告词。
“慈爱的天父啊，请求你帮助我们记住主耶稣基督的诞生，
让我们能够分享天使的歌唱、牧羊人的快乐、东方学者们的智慧。
把仇恨之门关闭，向全世界敞开关爱的大门，
让每一份礼物带着仁爱到来，让每一声问候都来自美好的祝愿。
因耶稣基督所带来的祝福，帮助我们脱离罪恶，教导我们有一颗纯洁的心，并赋予欢乐。
愿圣诞日的清晨，让我们做您的孩子，幸福快乐；
愿圣诞节的夜晚，引领我们来到床前，用感恩的心向您诉说：
赦免我的过去，赦免我的现在，
看在耶稣基督的份上，赦免我，天父！
阿门！”
夹杂着英语、法语还有意大利话的祷告完毕，教堂的圣歌响起。
“在这圣诞给予我们希望，
如果前路遇到黑暗，
我们的脚步仍因盼望而照亮前方；
纵使阴云密布，
我们仍能像灵鸟一样甜美地放声歌唱；
请带给我们坚定的信心，
确信我们虽未目睹，但是却生活在天父的博爱下；
请带给我们爱心，去注视、去了解并对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
上主，
在这圣诞日给我们双眼，眺望圣诞的星星；
让我们侧耳倾听，远方天使的声音；
让我们听闻天堂传来的纶音，
让上帝的天使为我们传述希望、信心和爱心……”
大部分骑士和英格兰士兵和墨西拿的市民共同在大教堂做祷告，而少数的高阶贵族则与国王在内城的礼拜堂进行。
在圣诞节停止一切争斗是从罗马人沿袭至今的习俗，另一习俗是上级要在这一天服务自己的下属，在罗马时代，奴隶都可以加入圣诞的庆典，不过后面这一条已经在查理曼时代就中断了。不过尚武的英格兰人仍然坚持这一条——更恰当地讲是恢复了这一条，不过仅限于军中。
理查一世的祖父，亨利二世的父亲，“美男子”亨利一世当时在六十年前的一场与苏格兰人的战役中，带领从约克出发的英格兰士兵增援被围困的班堡，最后击退了苏格兰人，恰逢圣诞节，损失惨重的班堡守军却依旧士气低落，丝毫没有被胜利所鼓舞，毕竟连随军的牧师都被流矢所杀，于是亨利一世带领身边的贵族和军官等为坚守的士兵服务一天。从那以后，这个圣诞节的习惯便在英格兰军队中恢复了，后面的亨利二世也坚持这个习俗，至于理查一世这个热衷于征服的战争贩子，更是熟知军队的重要性。
“请允许我带着上帝的祝福与你共同度过这一天，朋友。”此刻，理查一世在军营里，向聚在一张桌上进行晚餐的士兵逐个递上一杯酒，乔安娜跟在他身后，端着放满酒杯的托盘，而卢卡斯、卡罗尔等人也纷纷服务着其他桌上的人。
“同样的祝福你，我的主人，愿上帝保佑。”
军营中的另一角，瓦罗端着盛满各种肉类的餐盘递给莫埃松，“嘿，朋友，享受上帝的恩赐吧。”
“感谢你，我的大人，不过我有鱼就够了。”
刚刚为一位不知名的英格兰士兵盛酒后的埃蒙尼擦了一把汗，走到酒桶前，“呃……没有酒了，还得去抬呀。”
他伸了个懒腰，刚要扛起酒桶。
“喝下这杯酒，愿上帝保佑你。”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出了不少汗的埃蒙尼接过递来的酒就一饮而尽喝掉了。
“同样为你祝福……”然而埃蒙尼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他发现给他酒的人是罗宾胡德，还带着得意的奸笑。
“嘿，伙计，你又赢了。”
“没有错啊，我可是汉丁顿伯爵。”
“朋友，我想你刚刚还吃掉了我递给你的干酪。”
“乔尔，这里没有酒啦……”不远处的刘易斯提醒埃蒙尼，顶着营地里面嘈杂的声音。
基督徒最重要的圣诞节，不止英格兰士兵，整个墨西拿载歌载舞，放在一个月之前谁也想不到这座城市能在这个夜晚爆发出如此欢腾的派对。
为了这个节日，理查一世命令墨西拿商人筹备了奢华的晚餐，合计一百多头的猪、牛、羊，四百多只禽类，光葡萄酒就有近百桶，麦酒至少得六、七百桶，而墨西拿盛产的海物更是不计其数，成筐的鱼被往返数次的车队送到城堡内，这还不包括干酪和面包。
深夜，对于贵族来说，他们的宴会才刚刚开始，服务士兵之后的他们恢复了本来的秩序，比起军营里酒足饭饱沉醉在美梦中的英格兰士兵，现在这里才是他们应有的状态。
午夜已过，贵族们的晚宴仍在进行，乔安娜一个人站在内城要塞的屋顶，她的左肩靠在城垛上，海面上的浪潮更大了，都快淹没下面宴会厅的噪音了，她想看星星，但是当她仰望夜空的时候发现雾已经上来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卢卡斯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上来。
乔安娜没有看他，“那你呢？为什么上来？”
“里面太热了，好闷，上来吹吹风。”
“是吗？那你不陪你的国王陛下了？”
“很抱歉，他醉倒了，小姐，但是好像你离开得更早。”
“我还是第一次度过这样的圣诞节呢，但是我很喜欢。”
“在军营里，是你主动提出的？知道吗？以前都是我在后面端着。”
“很有意义，不是吗？至少，我明白了他一次次发动战争却乐此不疲的原因，是这样乐在其中了吧？。”
“我的女士，这个圣诞节也是我第一次没有围在火炉边度过的。”卢卡斯咽了一口口水，“这里很舒服，真的。”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小姐，但是，以后你怎么办？”
乔安娜没说话，卢卡斯接着说道，“回阿基坦吗？还是去伦敦？”
“我也不知道，以母后的性格，我应该是回不去了。”
“但是你总不能跟我们去圣地吧。”
“为什么不能？在城堡里面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是很无聊的。”
“拜托，小姐，我们是去打仗。”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理查德也知道，让你做西西里的女王，似乎很难了，德意志人盯上了这里。”
“打住，莱斯特！似乎，好久没像这样聊天了呢，自从母后同意了我的婚约，有一年半了吧，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别谈论这些让我头疼的问题。”
“好像不是的，我的女士，是我先回到莱切斯特的，四年了。”
“离开阿基坦的日子，说说你的生活吧，我很好奇。”
“好吧，把我换成你，但愿别问让我头疼的问题。”
“你的孩子多大了？”
“四岁，很遗憾没机会见到你。”
“孩子的母亲？”
“纽伦堡治安官，克腾恩伯爵的女儿，唉，说了你也不认识。”
“没听说过，应该是个深居庭院的贵族小姐吧。”
“我的天，哪个贵族的女儿不是那样，没人像你一样又骑马还会打猎的……”
“我的母后也是，但是她做了王后……”
两个彼此熟悉的人无所顾忌地交谈着，说着偏得离谱的话题，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人生中最特殊的一个圣诞夜，至少对于卢卡斯来说是这样的。
“西西里的冬天，似乎没有令人讨厌呢……”
（第二十三章 完）
第二十四章 红胡子的行军
神圣罗马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所率的五万大军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支独立十字军，其规模甚至超过了其它几次十字军联合起来的总和。和英格兰人一样，他们在君士坦丁堡也渡过了一个从未经历过的温暖的冬天。1190年2月，休息了将近两个月的德意志十字军从君士坦丁堡开拔，被制服的东罗马帝国派出舰队，从君士坦丁堡驶过马尔马拉海，将德意志人送抵小亚细亚。
得到充分休整的德意志军队终于登上了安纳托利亚半岛，这里是突厥人的国度，由数个塞尔柱人、土库曼人和乌古斯人的部落联合而成的罗姆苏丹国，首都尼西亚近在咫尺。虽然“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的大军在沿途受到了熟悉地形的土耳其人用游击战术的严重骚扰，但是在强大的德意志军队面前，这点小打小闹是无法阻挡他们的行军的，待神圣罗马大军抵达尼西亚时，那里几乎是一座空城，塞尔柱人弃城而逃，苏丹直接逃往阿勒颇。
在德意志人占领尼西亚后，附近几个地区的突厥军队不时袭击尼西亚的周边，而腓特烈一世也没有停留太久，在尼西亚留下部分伤兵和三千守军，便继续向圣地前进，他们向南行进，科罗塞，安纳托利亚高原与低地的临界点，是一处战略要地。
随着他们深入罗姆苏丹国的腹地，收到的抵抗越来越多。期间，来自安纳托利亚半岛西南角士麦那的塞尔柱军队对德意志人发动了多次进攻，迫使他们放慢了步伐，在德意志人顶住了后方的袭击，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后，1190年3月末。他们终于攻下了科罗塞，被敌军的袭击搅得暴怒的“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命令大军屠光了这座城市，如同他二十年前德意志大军进入伦巴联盟的首府米兰一样。
这一次，德意志人在科罗塞休整了将近一个月，四月中旬，他们径直向东行军，进入安纳托利亚高原。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小亚细亚的腹地，在干旱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他们被燥热的天气所困，贫瘠的荒原没有水源，还伴随着阵阵猛烈的热风。比起之前一路上的行军，这里太阳的炙烤让他们无法忍受，尤其在这个越来越热的季节里。
德意志人长途跋涉的行军让罗姆苏丹国有了难得的喘息机会，从东方而来的土库曼人和从北方乌古斯人派遣上万军队，增援塞尔柱人，他们在安纳托利亚高原的核心城市科尼亚周边集结。对于突厥人来说，如果这场决战输掉了，那么他们只得退守东北，这些苦心经营多年从东罗马帝国手里抢来的地盘将无力夺回。
虽然突厥人占据了天时地利，对高原地形合理布置的战术、优良的机动性以及敌方无法适应的气候，让他们一度占优。但是德意志人庞大的军队仍然让这支部队被蚕食掉，德意志军队在伤亡惨重后，击败了这支罗姆苏丹国的主力大军，罗姆苏丹军队的统帅易尔京贝伊阵亡，溃败的突厥人逃向东北方向的特拉比松。这也标志着在小亚细亚，再无与神圣罗马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所能抗衡的力量。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德意志人的损失似乎不止这些，凶悍的突厥大军再加上被小亚细亚的气候和太阳的折磨，对比从雷根斯堡出发的状况，他们的损失更大。而且，在抵达科尼亚后，德意志军队中出现了病疫的情况，这支军队也亟待休整。
从科尼亚到圣地，已经没有力量能够阻挡这支日耳曼十字军了，他们只要向东南方向行军，便可以到达西里西亚王国的首都塔尔苏斯，这个被突厥人赶离故土的亚美尼亚人所建立的王国信奉基督教，一直以来和十字军各国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从与安条克相邻的塔尔苏斯，无论是走海路还是陆路，抵达圣地非常方便，而且从此开始，这里就是基督徒的土地了。
似乎单靠这支德意志十字军就能光复圣地了，这支部队碾碎了所有抵抗的力量，目前的形式就是这样。回教徒世界惶恐不安，危机之下，使得平日里争吵不停地各教派放下分歧，联合在萨拉丁的旗帜下，甚至连平日里与萨拉丁为敌的阿萨辛刺客团，都对他低下了头。在萨拉丁的指令下，这个曾经尝试刺杀过他的什叶派刺客团体数次派人去刺杀神圣罗马皇帝“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但是均无建树。
看来，耶路撒冷再次落入基督徒手中只是时间问题了……
六月初，腓特烈一世带着这支历经磨难的德意志大军向塔尔苏斯进发，安条克，阿勒颇，大马士革，耶路撒冷……不止是他的蓝图，无论是腓特烈背后的基督世界，还是作为敌人的回教徒，都认为这支不可阻挡的军队将呈碾压之势攻入圣地，而他将成为基督教万世景仰的英雄。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诞生了，在1190年的6月10日的傍晚德意志十字军进入西里西亚王国境内后，年近七十岁的神圣罗马皇帝，在“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渡过萨列法河的时候，炽热的小亚细亚的夏天，当他享受凉爽的河水时，却因心脏病突发，坠河溺亡，终年68岁。
他单凭自己一个人的意志，能统一势力庞大、各自割据一方的德意志诸侯，能够与将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松散的政体凝聚在一起；他建立了的良好社会体制，健全的法律制度，让神圣罗马帝国成为基督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他拳打四方，法兰西、波兰、匈牙利、伦巴第均是他的手下败；他是第一个挑战教皇统治的人，还不费吹灰之力攻入最大的城市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多年来的苦主罗姆苏丹国也被他强势碾过……
腓特烈一世的士兵都极为震惊，他们一路上历经奔波与血战，却在这样的大好局面下遭遇如此变故。无坚不摧的德意志大军崩溃了，有人甚至因此而自尽，还有的像回教徒投降。除了“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之外，这些来自各封国的德意志领主不受任何约束，他们带着自己的士兵，踏上了回国的路，这支庞大的德意志十字军，却被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所击败，早早地结束了他们的圣战。
但是，有些骑士就是不愿登上重返神圣罗马帝国的船，皇帝虽然死了，但他的意志还在，在腓特烈一世之子，施瓦本公爵腓特烈二世的率领下，不到一万的德意志军队坚持将圣战之路走下去。
基督徒认为，“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是继承了四百多年前查理曼大帝意志的伟大君王，并且像查理曼一样的得到了沾染耶稣之血的朗基努斯之矛，却均因遗失了这把武器而死，令人惋惜。不过在回教徒世界，他的意外去世则被看成是真主降临的预兆，在耶路撒冷的萨拉丁对安拉感激涕零，长期以来压抑不已的阿拉伯世界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狂热。
“巴巴罗萨”腓特烈的遗体被葬在塔尔苏斯的大教堂内，并没有回到斯佩耶尔大教堂，没有回到他的王后、前勃艮第女王的身边，这位伟大的红胡子罗马皇帝传奇的一生到此便画上了句号。
消息传到欧洲，神圣罗马帝国的亨利王子加冕皇帝，史称亨利六世。“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的大军是教廷最大的希望，然而现在这支部队的散去，让教皇不得不催促余下的两支大军。
渡过了圣诞节的英格兰人在西西里可不止渡过了一个冬天，温暖宜人的墨西拿令理查一世流连忘返，甚至他钟爱的战争也被他放在了后面。这支英格兰大军俨然一副新主人的样子，转眼间，已经是来年的6月末，他们已经在西西里岛停留了将近七个月之久。
在罗马教廷的催促下，这支“爱好和平”的英格兰军队将要继续他们的圣战之旅。六个多月的时间，曾经被英格兰人痛击的西西里岛恢复了往日的繁盛，就在人们都以为这些促进了当地商会经济的英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