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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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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是柔和的浅灰色,与头发和胡须浓烈的金色很相配。作极其自然地对他生出好感。相比都市生活,他是与森林湖泊更相称的类型。
“多崎先生一定是有事来找惠理吧?”爱德华问道。
“嗯。我是来见惠理女士的。”作说,“惠理女士在吗?”
爱德华点点头。“在。饭后跟女儿们一起去散步了。大概就在湖边走一走。那儿有条很不错的散步小路。和平日一样,狗狗总是先回来。她们马上就会回来。”
“你日语说得非常好。”作说。
“我在日本住了五年。岐阜和名占屋。在那里学习日本的陶艺。不会日语什么都干不成。”
“你是在那里认识惠理女士的吗?”
爱德华爽朗地笑起来。“对。很快就坠入情网啦。八年前在名古屋举行婚礼,然后两个人一起回了芬兰。现在在这里制作陶器。回芬兰后一开始在阿拉伯陶器公司担任设计,可我一心想自己干,两年前自立门户,成了自由设计师。每周还到赫尔辛基大学讲两次课。”
“总是在这里过夏天吗?”
“对。从七月初到八月中旬,在这里生活。附近有个我和同伴共同使用的小作坊。上午我从清早开始就在那里干活,总是回家吃午饭。下午主要和家里人一起度过。散散步,读读书,有时大家还一起去钓鱼。”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爱德华开心地一笑。“谢谢你。这一带很安静,工作也很顺利。我们过着简单的生活。孩子们也喜欢这里。可以接触大自然。”
屋子里有面白色灰浆墙安了一排落地的木橱架,摆着像是他烧制的陶器。此外几乎没有称得上装饰的东西。一只朴素的圆钟挂在墙上,一套小型音响和一堆CD搁在结实的旧木柜上。
“那个架子上的作品,大约有三成是惠理做的。”爱德华说,从声音中能听出自豪的余韵,“该怎么说呢,她有种天生的才华。与生俱来的东西。表现在她的作品里。赫尔辛基有几间店放着她的作品,有些店里的甚至比我的作品更有人气。”
作稍感吃惊。他从来没听说过黑对陶艺感兴趣。
“我不知道她在制作陶器。”作说。
“惠理二十岁过后开始对陶艺产生兴趣,从普通大学毕业后,又考进爱知县立艺术大学的工艺系重读。我们是在那里认识的。”
“是吗?我好像只了解十几岁的她。”
“是高中时候的朋友吗?”
“对。”
“多崎作先生。”爱德华再度念叨这个名字,眯起眼睛搜寻记忆,“这么说来,我听惠理提起过你。在名古屋,关系非常好的五人小团体中的一位。对不对?”
“哎。是的。我们属于同一个小团体。”
“在名古屋我们的婚礼上,那个小团体来了三个人。赤、白和青。好像是吧?色彩丰富的人。”
“没错。”作说道,“遗憾的是我没出席婚礼。”
“不过,现在我还是见到你了。”他浮出温暖的笑容。胡须就像篝火上亲密的火苗一样在脸上摇曳。“你是来芬兰旅行吗?”
“对。”作说。如果讲真话,势必需要冗长的解释,“我来赫尔辛基旅行,心想可能的话很想见见好久没见过的惠理女士,就顺便跑到这里来了。事先没跟你们联系,很抱歉。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不不不。怎么会是麻烦呢。非常欢迎。这么远,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幸好我留在了家里。惠理一定也很开心。”
要是真的开心就好了,作暗想。
“可以参观一下作品吗?”他指着墙边橱架上的陶器,问爱德华。
“那当然。用手拿也没关系。我的作品和惠理的作品混在一起,但给人的印象很不一样,不用说明你大概也能分清楚。”
作走到墙边,一件件观看摆在那里的陶器。大半是盘子、盆钵、杯子一类很实用的餐具。还有几件花器和壶罐之类。
正像爱德华说的,他的作品跟惠理作品的区别一目了然。使用光滑的素胚、浅色调的是丈夫的作品。颜色处处忽浓忽淡,描绘出行云流水般的微妙阴影。一件带图案的也没有。颜色的变幻本身就是花纹。烧出这样的颜色应该需要高超的技艺。连完全是门外汉的作也很容易想到这一点。他作品的特色是排除多余装饰的设训和烧制出光滑高雅的手感。基本属于北欧风格,但在那种删繁就简的朴素中,日本陶器的影响显而易见。拿在手上意外的轻巧称手,对细枝末节都精雕细镂。总之是一流匠人才能做出的手艺活,在追求批量生产的大公司里,他的才华只怕很难充分发挥。
与之相比,惠理的风格更为简约。从技术角度来看,远远不及丈夫的作品致密精妙。整体而言显得壁厚,边缘描绘出的弧度也微妙地歪曲,看不到简练鋭利的美。然而她的作品奇妙地有种让观者气定神闲的温暖感觉。些微的瑕疵,以及粗粝的手感,让人有触摸天然的布帛,或是坐在檐廊边远眺天上流云时那种静谧的从容。
她的作品特色与丈夫的相反,在于花纹。每件作品都描绘着如秋风吹聚的树叶一般,时而零乱时而整齐的细致花纹。由于花纹不同的聚散力式,整体印象时而清寂,刚而华荧。那种精妙令人想起旧和服上的细碎花样。作凑过去,想看清一个个花纹表现的是什么,却没有弄清那些形象的意义。奇怪的图形。稍稍隔开一段距离再看,只能看出像是飘飘洒洒散落在林间的树叶。被不知其名的动物悄然无声地踏过的树叶。
与丈夫的作品截然不同,色彩于她的作品而言不过是背景。如何让花纹活起来,如何把它凸显出来,这才是色彩被赋予的使命。色彩淡而静默,却有效地支撑着花纹的背景。
作把爱德华和黑制作的餐具交替拿在手上对比。这对夫妻在实际生活中一定也巧妙地维持平衡,和谐相处吧。这种温馨的对比让人这么想。尽管风格不同,却努力接纳对方的特色。
“作为丈夫,我也许不该如此赞美妻子的作品。”爱德华看著作的样子,说,“日语怎么说的来着?偏心……吗?”
作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不过,我倒并非因为是夫妻才这么说,是因为喜欢惠理的作品。世上大概有许多人比她做得更好更漂亮。可是她做的东西没有小家子气,能感受到心胸的浩瀚。要是我能表达得高明些就好了。”
“你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作说。
“这种东西,一定是上天赐予的。”他指了指天花板,说,“天赋。她今后肯定会做得越来越好。惠理还大有发展空间。”
外边,狗狗叫起来。那是充满爱意的叫声。
“好像是惠理和女儿们回来了。”爱德华把脸扭向那边,起身向门边走去。
作把惠理的陶器小心翼翼地放回橱架,站在那里不动,等着她出现在门口。


16
第一眼看见作的面孔,黑似乎没有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的表情忽然消失,变成了空白。她将太阳镜推到额头上,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作——午饭后跟女儿们一起去散步,回到家里居然发现丈夫身边站着个似乎是日本人的男子,那张脸还似曾相识。
黑牵着小女儿的手。女儿大概三岁左右。旁边有个稍大一点的女孩,比妹妹大两三岁。两个女孩身穿同样花色的连衣裙和塑料凉鞋。门洞开着,狗在外边热闹地吠叫。爱德华伸出脑袋,简短地呵斥。狗立刻停止叫唤,趴在门廊的地板上。女儿们学着母亲的样子,沉默不语,只是望着作。
黑的整体印象与十六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少女时代胖乎乎的面影退向远方,率直而有力的轮廓填埋了留下的空白。坚韧的性格历来是她固有的特色,而坦率的没有阴翳的眼睛如今被赋予了内省的感觉。那双眼瞳无疑目击过许多留存于内心的风景。她双唇紧闭,面颊和额头似乎晒得很健康。浓密的黑发直直地垂到肩头,刘海用发卡夹住,不让它垂到额头。胸似乎比从前大了很多。在没有花纹的蓝色棉裙上披了条奶油色披肩。穿着白网球鞋。
黑像寻求说明似的转向丈夫。但爱德华一声不响,只是微微摇头。她再次看著作,轻咬嘴唇。
作此刻看到的,是一位走过了与他迥异的人生的女性健壮的肉体。作不禁深深感受到它的份量。面对着黑,他终于透彻地体悟十六年岁月具有何等的份量。世上有一类东西,只有女性的身体才能传达。
黑望着作,脸略为扭曲,嘴唇像涟漪般抖动,扭向一侧,右颊上现出小小的酒涡。准确地说,那不是酒涡,是用来装满欢快的苦酒的小小凹陷。作对这表情记忆犹新。每当她要说出挖苦的话,脸上必定现出这种表情。但她并不打算挖苦作,只是单纯地要把假设从远处拽到近前。
“作?”她终于把那假设转换成了语言。
作点点头。
黑首先把小女儿拉到身边,彷佛要保护孩子免受威胁一般。女儿目不转睛地仰望着作,身体紧紧贴在母亲的腿上。大女儿站在稍远处不动。爱德华走到她身旁,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这孩子的头发是浓烈的金发。小女儿是黑发。
五个人默默无言,保持一个姿势半晌不动。爱德华抚摸着金发女儿的头发,黑搂着黑发女儿的肩膀,而隔着餐桌,作一个人站在那里。简直像在模仿相同构图的绘画中的姿势。位于构图中心的是黑。她,或者说她的肉体,处于画框中的情景的核心。
她率先动起来。先放开小女儿,取下额头上的太阳镜搁在餐桌上。然后端起丈夫的马克杯,啜了一口里面剩的冷咖啡,随即皱起脸,似乎味道不佳。好像难以理解喝下去的是什么。
“要不要给你倒杯咖啡?”丈夫用日语对妻子说。
“拜托了。”黑没有看他,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爱德华再次走到咖啡机前,打开开关重新加热。姐妹俩学着母亲的样子,并排坐在窗边的长木椅上,看著作的脸不说话。
“真的是作吗?”黑小声问。
“是真人哦。”作答道。
黑眯起眼睛,径直望着他的脸庞。
“你那表情就好像看到了鬼一样。”作说。他是打算开玩笑的,但连他自己都觉得听来不像玩笑。
“你的样子变了很多。”黑用干涩的声音说道。
“很久没见过面的人都这么说。”
“你瘦了好多,变得……像个大人了。”
“那大概是因为我长成大人了吧。”作说。
“也许是吧。”黑说。
“你几乎没变。”
黑微微摇头,什么也没说。
丈夫端来咖啡,放在餐桌上。小巧的杯子像是她自己烧制的。她往里面放了一匙砂糖,用小勺搅拌,小心地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带孩子们到镇上去一趟。”爱德华用明朗的声音说,“得买些食品,还得给车子加点油。”
黑朝着他点点头。“是呀。拜托了。”
“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默默地摇头。
爱德华将钱包塞进衣袋,取下墙上挂的车钥匙,对女儿们用芬兰语说了些什么。女儿们满脸喜悦,立即从长椅上起身。作听到了“冰激凌”这个词。大概是答应购物时顺便给她们买冰激凌吧。
作和黑站在门廊里,望着三人坐进雷诺面包车。爱德华打开左右对开的后车门,短促地吹了声口哨,狗儿欢欢喜喜奔过去轻快地跳进车厢。爱德华从驾驶席探出脸来挥挥手,白色面包车随即消失在树林深处。两人望了一会儿面包车消失的方向。
“你是开那辆高尔夫来的吗?”黑指着稍远处停的藏青色小型车间。
“对呀。从赫尔辛基来的。”
“你怎么会到赫尔辛基来?”
“为了见你呀。”
黑眯起眼睛,像在辨别难解的图形那样,直直地盯着作。“你单单是为了见我,才专程跑到芬兰吗?”
“完全正确。”
“在音信全无的十六年之后?”她惊奇地问。
“说老实话,是我女朋友叫我来的。她说差不多该见见你了。”
黑的嘴唇又描绘出熟悉的曲线。她的声音带上了轻微的戏谑。“哦。你的女朋友对你说,差不多该见见我了。你就从成田坐飞机不远万里地跑到芬兰来。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见不见得着也没个保证。”
作沉默不语。小艇碰触堤岸的咔嗒声还在继续。风静静的,不像会波涛大作。
“我担心事先联系的话,你也许不愿见我。”
“怎么会!”黑惊讶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曾经是朋友。现在可就不知道了。”
黑将目光移向林间现出的湖面,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们回来需要两个小时。我们用这段时间好好谈谈吧。”
两人走回屋子,隔着餐桌坐下。黑取下了卡住头发的发夹,刘海耷拉到额前。更接近从前的她了。
“我有个请求。”黑说,“你不要再叫我黑了。要叫的话,希望你喊我惠理。也别管柚木叫白。可能的话,我们不想再使用那样的称呼了。”
“那些名字已经寿终正寝了?”
她点点头。
“我还是老样子,还叫作,不要紧吗?”
“你一直都是作呀。”说着,惠理静静地笑了,“就这样,不要紧。制作东西的作。没有色彩的多崎作。”
“五月里我去了趟名古屋,见到了青和赤。”作说,“青和赤,这么叫可以吗?”
“没关系。我就是想把我和阿柚恢复成原来的名字。”
“我和他们俩分别见面聊了聊,虽然时间都不太长。”
“他们都好吗?”
“看上去都很好。”作说,“工作好像也很顺利。”
“在令人怀念的名古屋,青顺利地卖着雷克萨斯,赤顺利地培育着企业战士。”
“是的。”
“那么,你怎么样?好好地活着吗?”
“好歹还活着。”作说,“在东京的一家铁路公司工作,负责建造火车站。”
“这事我不久前听人说了。说多崎作在东京埋头造火车站呢。”惠理说,“还有个聪明的女朋友。”
“目前是。”
“就是说,你还没结婚?”
“是。”
“你总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作沉默着。
“在名古屋跟他们见面时,都谈了些什么?”惠理问。
“谈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作说,“十六年前发生的事,还有这十六年间发生的事。”
“跟他们俩见面,搞不好也是那位女朋友的劝告?”
作,点点头。“她说,我必须解决这种种事情,回溯到过去。否则……我就无法从中得到解脱。”
“她感觉你心里有什么问题。”
“她是感觉到了。”
“而且认为这个问题可能会断送她和你的关系。”
“大概是。”作说。
惠理像搂抱一般,用两只手握着杯子,感受它的暖意。然后又喝了一口咖啡。
“她多大年龄?”
“比我大两岁。”
惠理点点头。“怪不得。的确,你大概跟年长的女人相处得更好。”
两人沉默片刻。
“每个活着的人都怀抱着各种问题。”惠理说,“一个问题联结着好几个问题。要解决一个问题,总会有另外几个问题纠缠过来。说不定没法那么容易得到解脱。你是这样,我也是。”
“当然,也许不会那么容易得到解脱。但让问题始终是笔胡涂账恐怕也不好。”作说,“我们可以给记忆盖上盖子,但是絶不可能掩藏历史。这是我女朋友说的。”
惠理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向上推开,又回到餐桌旁。风摇曳着窗帘,传来小艇凌乱的咔嗒声。她撩开刘海,然后把手放在桌子上,望着作的脸说:“说不定里面还有已经彻底凝固、再也打不开的盖子。”
“不必强行打开它。我并不想做到那种程度。但至少想亲眼看看那是什么样的盖子。”
惠理看着自己搁在餐桌上的手。那双手远比作记忆中的大,而且肉也更多。手指长,指甲短。作想象着那些手指转动陶钧的情景。
“你说我的样子变化很大。”作说,“我也觉得的确变了。十六年前被那个小团体驱逐后,有一段时间,大约五个月吧,我每天只想着死。真的是认真地只想这一件事。根本无法考虑别的事情。我不想说夸张的话,但觉得真的被逼到了絶境。我到了絶境边缘往里窥探,没办法移开目光。可我总算成功地返回原先的世界。其实那时我就是死去也不足为奇。如今回想起来,可能是脑子出了毛病。不知是精神病还是抑郁症,反正那时大脑不正常,这是实话。尽管这样,我还没有错乱。头脑非常清醒。一片静寂,连一点噪音也没有。回想起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状态。”
作盯着惠理沉默的双手,继续说下去:
“那五个月过后,我的脸变得跟从前大不相同。体形也变得几乎所有衣服都没法再穿。看着镜子,我觉得好像被装进了一个不是自己的容器里。当然,我也许只是碰巧赶上了人生中这样的时期,正好撞上了大脑必须失常的时期,脸形和体形必须发生重大变化的时期。但导火索就是被那个小团体驱逐。这件事大大地改变了我。”
惠理不说一句话,听着他说。
作继续说道:“该怎么说呢?那种心情就像船在航行,忽然孤零零地从甲板上被抛进了黑夜中的大海。”
说完,作忽然想起这是上次赤说过的话。他略微顿了顿,说道:
“不清楚是被别人推下去的还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但船继续向前行驶,我在黑暗冰冷的水中,望着甲板上的灯火渐渐远去。船上所有的人,无论是旅客还是水手,都不知道我掉进了海里。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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