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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幼青点点头,稍微松了一口气。二人来到正院,见花惜间已经坐上车,旁边是准备送花惜间回珍珠岛的延照岭。韦幼青打开车子门,见花惜间正趴在另一个嬷嬷的怀里嘤嘤哭泣,他歉意的说:“惜间,我昨个儿有点累了,今个儿才起迟了的,你别生气。”
绿萝在旁边听见韦幼青好言好语的向花惜间道歉,连忙向那个老嬷嬷使眼色,让她把花惜间扶下车子来。
谁知那嬷嬷见韦幼青在侧,竟一脸戒备的看着韦幼青,不肯带花惜间下车。韦幼青心里一沉,他本就不喜花惜间身边这两个爱搬弄是非的嬷嬷,今天见她这样,看来是记恨上自己把她的同伴杀了,看她与花惜间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花惜间面前说了自己许多坏话。那她回了珍珠岛还指不定会怎么败坏自己的名声。
韦幼青这么想着,心里泛起杀意,脸上也是杀意波动。花惜间见他神色不对,心里一凛,急忙自己下车来,对绿萝说:“嬷嬷身子不舒服,别让她下车了。”
绿萝没有看见韦幼青的脸色,对花惜间的话也没有多想,她温言软语的劝慰道:“好了,幼青原是起迟了,你就不要别别扭扭的了,今个儿一别,还不知道什么再见面呢,两个人好好说说话吧。”
花惜间因绿萝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心里一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绿萝见她如此,急忙给韦幼青使眼色让他过来劝慰。
韦幼青会意,暂且不去管那嬷嬷,走到花惜间面前,见她面色憔悴,眼睛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心里一疼,轻声嗔道:“这是怎的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我不是都给你讲过了吗?多纳几个女人,原是爹爹的意思。再多女人又怎样?咱们的情分,是别人能比的吗?”
花惜间听他说“再多的女人”,哭的更厉害了,她气恼的推了韦幼青一把,抽抽噎噎的说着:“你就会花言巧语的骗我!什么情分?什么爹爹的意思?分明是你变了心!你哪里是起迟了?你少骗我!我这就回珍珠岛去!再也不出来了!你以后也不许回珍珠岛找我!”
花惜间的话本是小女孩儿负气的一句话,却说到韦幼青的痛处。她不明白珍珠岛在韦幼青心里是何其的重要。韦幼青的脸阴沉下来,他冷冷的看着花惜间:“什么叫我不许回珍珠岛?我是珍珠岛领主!你不用问别人,单单问问七十二部落的首领,看看她们答应你这句话吗?”
花惜间愣在那里,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也不明白韦幼青为什么会说到这上面去,一时竟无言以对,不知如何解释。绿萝见二人又说顶了,急忙要再次上前劝架。
却见花惜间的嬷嬷下了车,搂住花惜间,对韦幼青道:“长男,我们珍珠岛人不懂什么领主,我们只知道忠于圣女。珍珠岛圣女的男人不能有其他女人。若是长男有其他女人,那圣女与长男的婚约就不算数了。”
韦幼青的脸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他斜睨了那高大的嬷嬷一眼,冷笑一声,不屑一顾的说:“嬷嬷,你的脸好大呀!敢代表七十二部落首领说话?你问问七十二部落首领懂不懂什么是领主?要你这老奴婢大言不惭!珍珠岛是岭南土地,我是岭南王封的珍珠岛领主,更是全岛的祭司!你敢蛊惑圣女,挑拨祭司与圣女的关系,我看你是想遭天罚吧。”
花惜间吓得花容失色,她徒劳的把自己的小身板挡在韦幼青与嬷嬷之间,战战兢兢的说:“嬷嬷,快别说了!快别说话!我们上车去!上车去!”
韦幼青却已经动了杀意,无论是惜间还是珍珠岛,都是他心中重要的东西。在他看来,这个老嬷嬷真是面目可憎,心地恶毒。只是他也知道不能再次当着花惜间的面杀她的嬷嬷,故而铁青着脸,看着花惜间主仆二人坐车离开。
延照岭经过韦幼青时,韦幼青拉住他,悄声道:“照岭哥,到了海上,趁着惜间不在时,把那老虔婆打死扔进海里去。记得一定打死再扔,她们水性好。”
延照岭早就看不惯花惜间身边的这两个颐气指使的女人,昨个儿听说被幼青打死一个,心里暗自叫好,如今听了韦幼青的吩咐,点点头轻声道:“大郎放心就是!”
绿萝在旁见韦幼青和延照岭面色不善,隐隐有些猜出他们在密谋什么,正暗自心惊,转眼瞥见时文儿从外面进来,急忙迎上前去,来不及细说,只悄悄说了一句:“夫君!幼青和照岭看起来是想杀惜间的嬷嬷!”
“你怎么知道?”
绿萝愣了愣,嗫嚅的说:“我看他们好像是在商量这个……我知道那两个女人惹人讨厌,可杀人总是不好……”
时文儿却眼看着花惜间的车子从身边经过,延照岭在车子后面骑马紧随,不发一言。
直到车子离开时家,时文儿才轻描淡写的对韦幼青问道:“你又想杀人?”
韦幼青看了一眼绿萝,气呼呼的说:“那女人挑拨是非,惜间都是被她教坏了!我再留着她,我和惜间就完了。”
绿萝见他还想着不能与花惜间“完了”,心里也是宽慰不少,叹息一声道:“你心里总算还有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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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端家拒婚
韦幼青不解的看着绿萝:“惜间是我未来娘子,我当然心里有她。只是她总说要按珍珠岛的规矩来……”
时文儿看不得他婆婆妈妈的样子,摆摆手,不耐烦的说:“你们俩那点儿破事儿,能不能不要再提了?爹爹不是说过了吗?这些事等你们到了十五岁时再说。”他转身对绿萝说,“我们也要走了,你要是回广州的话,把儒馨交给延伯就是。”
绿萝听他的意思,是不让她带儒馨去广州,点点头,笑着答道:“妾过两日回去看看王妃,她挂着幼青,妾回去给她报个平安,顺道把带来的这些丫头们送回去一些,就回转家里来照看儒馨。”
时文儿笑了笑,拍拍韦幼青的肩膀笑道:“看看,为着你娘……你姑姑牵挂你,不要总是喊打喊杀,多珍重自己才是。”
韦幼青狐疑的看了一眼时文儿,这已经不是时文儿第一次说错了,韦幼青知道多问无益。他压下心中狐疑,与绿萝道了别,又赶回自己的院子,与苏姣娇依依惜别,父子二人押着粮草辎重,一路往彬州而来。
韦幼青赶到李承宇中军大帐时,这里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漫山遍野都是帐篷的中军帐了。青山绿水之中,有一大片平整的院落,高高的院墙里面套着院墙,里面的院墙里是一排排的青砖灰瓦的房屋,外面的一大片空地上,一队士兵正在操练。高高的门楼子上面,是屹立不动的哨兵。
院墙很厚实,称之为城墙亦不为过。墙上面很宽阔,可以跑马,一队队戎装整齐的军官士兵正在墙上巡视。
李承宇在他简单的客堂里接见了时文儿。这客堂里面除了正北面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文房四宝之外,其他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案几后面,是一面素屏。
时文儿按着在门口迎客的穆阿休的指引,在那张案几下面的右侧席地跪坐下来,韦幼青跪坐在时文儿下首。地上只铺了一层麻席,麻席上铺着棕垫,算是遮挡了透骨的寒意。在他们的视线前方,靠墙处摆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看来这里平时也做李承宇的练武场用。
少顷,李承宇从屏风后面转进来,见到韦幼青,流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只是碍于时文儿在旁,只好收敛起脸上的喜色,恭敬的对时文儿问候道:“舅舅身子可大好了?”
时文儿亦是恭敬的感谢,转而提到儒馨。李承宇听说儒馨就是时文儿丢失的儿子,不由拂掌笑道:“这可是巧了,不成想本王无意间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他戏虐的转向韦幼青,“幼青,可惜你这爹爹,要晚些时日再做了,不过做哥哥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韦幼青笑道:“爹爹好不容易有此一子,谁想竟然丢了,爹爹心疼,以至于卧病在床,幸亏王爷救了儒馨。儒馨可是时家长子,不要说爹爹和幼青,时家全家上下都在念王爷的大恩呢。”
时文儿笑道:“时家人口凋敝,以前连本家都挤兑。近些年得允王看顾,念着王妃的面子,给了文儿很多恩惠,才让时家繁盛,可惜枝叶依旧凋零。文儿颠沛半生才有此一子,一时丢了,竟害起病来,这样紧迫的战事,虽说没有误了小王爷的大事,也实是惭愧。”
李承宇笑道:“既然时家人口凋敝,舅舅原该多收些女人在房里才是。只是舅舅眼光高,一般的女人看不上。不像幼青,小小年纪就猴急猴急的,一回家不拘那好的坏的,全往自己房里划拉。怎的听人说,还打杀了人?让那雷州知府,巴巴的跑到我这里来买好,说是替你遮掩过了。”
韦幼青脸红了,他知道李承宇素来不喜苏姣娇,暗自吐了吐舌头。原想着自己刚收了苏姣娇,李承宇怎么就知道了,原来是那雷州知府来报的信。他有些难为情的笑道:“原是幼青鲁莽了,爹爹已经训斥幼青了。”
时文儿却不信李承宇的话,那雷州知府知道打杀了人,也知道是为着内堂争风吃醋杀了人,却是往哪里知道韦幼青收的是那个女人?说不得雷州依旧有李承宇的眼线在,甚至时家庄客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
时文儿见穆阿休沉静如水的站在一旁,他的身边是另一个同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名叫阿宾的小个子侍卫。时文儿揣度这应该也是个精灵,随即笑道:“听幼青说小王爷专门写信给孙家和武家,要为米粒儿说亲,不知这门亲事可成吗?”
李承宇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勉强一笑道:“端家是江南大族,米粒儿只是辰王府家臣,人家看不上。”
韦幼青听了,心中不忿,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端家不过就是钱苗之跟前的小跟班,却反过来嫌弃米粒儿了。米粒儿是家臣,那也是亲王府的家臣,他钱苗之拿什么比?”
时文儿疑惑的说:“那端家之所以能发迹,与他们善于审时度势是分不开的。小王爷如今圣眷正隆,炙手可热,米粒儿又是武进士出身,羽林军军官,前途不可限量。文儿实在看不出他们为什么会不同意。除非,”他顿了顿,“他们主子不同意。”
“钱苗之?”李承宇沉吟道,“钱苗之是赵家一脉。可叔王一向与赵家交好,钱苗之为什么会不同意端家与岭南结亲?”
韦幼青道:“殿下,上次米粒儿回来的时候,他说皇帝陛下下旨嘉奖殿下,却同时还封了阳城公主为镇国公主,幼青就觉得好生的奇怪。殿下是作战有功才受嘉奖的,那阳城公主不过六岁小女孩子,凭什么要这么封?思来想去,总觉得好像跟交换一般。殿下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皇帝陛下只有一个女儿?他那么多女人,又青春鼎盛。”
时文儿觉得心头跳了一跳,没有说话,静等着李承宇开口。李承宇却笑着对时文儿说:“舅舅,幼青有了女人,真的就长大了,会分析事儿了,舅舅怎么看幼青说的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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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奇怪的军士
时文儿含混的答道:“阳城公主就算是再风光又能怎样?终究不过一个女孩子。人的子女也是命数,兴许皇帝陛下就是因为只有一女,才这么宠爱有加的。小王爷可就不一样了。”
李承宇笑道:“哦,舅舅倒是说说看,本王有什么不一样的?”
时文儿道:“小王爷与王爷父子二人坐拥岭南,原本与其他蕃镇相比,实力旗鼓相当,可如今小王爷想拿下楚地,那可就不一样了。想那赵侯爷,定是不希望小王爷得到楚地的。淮南刘安,是章相公一门的人,章相公是小王爷岳父,这个定是一心的,可江南钱苗之,只怕这战事越往后,麻烦越多。若他有心与马既长暗通苟且,也是防不胜防。”
李承宇沉着脸沉吟良久,道:“舅舅说的是,我们现在就是要打下株洲和邵州,再往北推进,拿下道州和连州。这样再加上江南道袁州,就可以把他马氏围在潭州。我已经给叔王写信,请他保举章志行为江南道袁州刺史。有章公坐镇,那赵伯庸也不敢做梗。章将军不日就要去袁州上任。这样就不怕他钱苗之会搞鬼。”李承宇笑嘻嘻的看着时文儿,“舅舅以为如何?”
“小王爷心中是有大沟壑的人,”时文儿笑道,“文儿只有鞍前马后效力的份,哪里有什么主意?文儿是商人,只会数钱,像这样的大仗,文儿只有竭尽所能,为小王爷筹集军费。”
李承宇点点头,沉重的说:“朝中有赵伯庸捣乱,只怕明年圣上不会再减免岭南赋税。楚地新定,人心不稳,也不能加税。也多亏张老板在茶园主公会坐镇,楚地这边才算是有个稳定的产出。只是这场仗打的若是久了,叔王那里也不会愿意再打下去。”
时文儿笑道:“小王爷希望速胜,王爷则是觉得事缓则圆,对楚地,小王爷能吞下多少就吞下多少,来日方长,这样更加稳妥。如今小王爷到手的已经三个州,论大小已经可以和淮南刘安匹敌,论产出,这里比淮南不知强多少倍。”
李承宇冷笑道:“刘安怪得了谁?靠着京城,却把个原本富庶的淮南,搞成那个鬼样子。他以为自己是个种地的吗?一味的把别人的地强占到自己家里。这还罢了,好好的种田人家没了田地,替他种地他还敲骨吸髓的盘剥。这些人不做流民难道饿死不成?反倒是让他牵累的江南道也是盗贼林立。”
时文儿笑了笑,道:“小王爷说的是,那刘安本就是个大老粗,哪里知道这些治理地方的道道?手底下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人。”
三人说着话,日头已偏西。因时文儿身体刚刚复原,第二天还要赶回广州,故而李承宇没有留他多谈,吩咐人给他们父子二人预备了住处,又嘱咐韦幼青好生的照顾时文儿。
二人谢过李承宇,走出李承宇的中军营,韦榕在外面跟随着二人,由穆阿休在前引着,一路看着风景,往李承宇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走来。
前面的穆阿休个子很高,比后面已经很高大的时文儿父子还要高半个头。一身黑色带红色滚边的侍卫服饰,很合体的套在他像麻杆一般纤瘦的身体上。头上的红色发带抹额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掠过他如刀削一般的肩头。
穆阿休脚步轻盈,几乎不沾尘土。连带着呼吸也是轻盈的,他静静的往前走,腰板笔直。他不仅现在是沉默的,韦幼青觉得自己几乎没有听见他说过话。
他们三个人的住处位于军营的最后面一排屋子,这里是一排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小院子,与前面的整肃庄严不同,到了这里,道路由五彩的石子铺就,两旁栽种着各色花草,院门是精致的雕花圆门,院墙上的雕花窗格上,爬满各色的藤萝。
院子里面是小桥流水,石子铺就的小石拱桥下面,是清澈见底的小河,河里有各色鱼儿游来游去。院子里假山盆景,绿树红花,甚是雅致。置身其中,让人仿佛来到风姿秀丽的江南,而忘记了这里是军营。
穆阿休领他们走到这里,就转身离开了。临走时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夜晚不要随便出门。”声音竟然是低沉而魔性的。
韦幼青看着穆阿休远去的背影,疑惑的对时文儿说:“为什么晚上不能出门?以前没有这个规定的。”
时文儿笑道:“他说夜晚不能出门,就是提醒你夜晚要出去看看。且现在不是夜晚,咱们出去走走。”
傍晚的军营是静穆的,隔段时间出现的巡逻队亦没有一点声息。军营外面,会看到一小队一小队的骑兵在来回巡视,没有人理会他们三人。
刘华冬部的军营依旧坐落在原地,那个发现野人的小树林也依旧呆在原地。韦幼青见时文儿驻足观望,问道:“爹爹,要过去看看吗?”
时文儿明白韦幼青的意思,可时过境迁,故人只怕早已化泥。他摇摇头,伤感的说道:“不去了,能看见什么呢?”
三人顺着一条碧潭慢慢的散步,前面有两个军士在取水。这两个军士个子不高,穿着普通的黑色军服,与穆阿休的侍卫服相似,只是普通军士的衣服远没有侍卫服那么精致,这两个军士的衣服看起来就太大了。
两个军士取水之后站起身来,才发觉远处站着的这三个人。他们似乎愣了愣,动作上却没有任何停顿,而是继续抬着水慢慢吞吞的向军营走来。在走到离韦幼青三人很近的地方时,韦幼青愣住了,他看清楚面前这两个穿着宽大军服的小个子,其中一个正是奴人部落里的奴蝈。
奴蝈虽然长大了不少,可大体模样没有改变,不仅韦幼青,连韦榕都认出了奴蝈。他悄声对韦幼青说道:“这是奴蝈!珍珠岛南端并没有人参军,奴蝈怎么会在这里?”
韦幼青把手放在嘴唇上,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