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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狼-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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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郑诚勇的奏表报上去,一直托了半个多月,一直杳无音讯。

    没有音讯是因为李岳旭病到了。李岳旭病倒的原因,是朱蓉儿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终于香消玉殒,过完了她短暂的一生。

    李岳旭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自打承宇过继允王以后,就没有再去过西三所。虽然他后宫佳丽不少,可那个温顺可人又美丽的朱蓉儿却始终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当他听到噩耗赶到西三所,面前这个仿佛熬干了的,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朱蓉儿让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心疼,内疚,怀念……那个曾经那么温柔体贴的美人,如今只剩下一幅肖像,孤零零的挂在东明殿的寝宫墙上,冲着他微笑。美则美矣,却再也没了温度。

    特别是如今躺在病榻上,任何人的照顾都不如朱蓉儿的细致体贴,李岳旭更是觉得心痛如针扎一般。他赶走了所有服侍他的人,呆呆的望着屋顶,只要想象着朱蓉儿临终前的凄惨恐怕要比自己惨十倍,就心如刀绞。

    郑皇后带着二子一女在外面恭候着,可李岳旭不肯见她。朱蓉儿临死的惨状把李岳旭对郑皇后的最后一点夫妻之情都耗没有了。他认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是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面,被皇后饿死的。

    这让李岳旭无法心安,他曾经亲口说过,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弱子,他有什么颜面来做这个皇帝!如今,弱子被迫送走,女人在眼皮底下,被人害死了。

    郑皇后焦急的等在东明殿的寝宫外,她不明白李岳旭为什么不肯见她。朱蓉儿的棺材还摆在西三所,要等着李岳旭的示下办丧事,朝政现如今兄长与妹夫俱身体不适不能管事,诚勇和伯庸毕竟年轻,托付给别人又担心会让郑家与赵家大权旁落,自己一个人勉强支撑,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有人蠢蠢欲动……

    郑诚勇与赵伯庸俱都接到皇后懿旨,要他们速速赶往东明殿,他们赶到皇宫时,看到胡灵均正在宫门口站着,像是在专门等着他们。

    二人俱因诚忠一案,胡灵均出过大力,心里对胡灵均还是心存一些感激,是以见到他时,二人都颇为亲热的与胡灵均打了声招呼。

    胡灵均笑道:“二位匆忙赶来,可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去东明殿?”

    二人对视了一下,郑诚勇道:“是啊,听说陛下病重,又不肯接见朝臣,连皇后娘娘都不肯见,这朝政大事都堆积如山,等着陛下裁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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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端和贤德

    胡灵均笑道:“在下听说,宫里的朱才人没了,陛下去看过以后,就生病了。也不肯见皇后娘娘,别是为朱才人的死,对皇后娘娘产生什么误会吧?”

    他叹息一声道:“其实,皇后娘娘整日要操劳那么多事,那些奴婢们不报告,皇后娘娘哪里能想起西三所里的小小才人?那些奴婢们,看着主子失意,就肆意妄为的事还少吗?在下听说,连辰王殿下来看母亲,他们都敢欺侮,多亏了太子殿下和安僖公主替辰王殿下出气,不然,这小小孩童受了委屈,岂不是在打允王的脸?允王多年在外,哪里知道宫中情形?少不得都要算在皇后娘娘身上。”

    郑诚勇怒道:“竟有这事?如果是这样,这帮贱奴真是该死。自己干了坏事,不说快些自己出来请罪,竟然让姑母为她们顶缸。”

    胡灵均笑道:“世子心地一片赤诚,哪里知道这种小人之心?不要说朱才人这样被禁足的宫妃,只要稍微不得主子心意的,他们踩将起来,再是不肯手软的。在下在这宫里,可是看得多了。”

    郑诚勇道:“那这件事要尽快禀报陛下才是,现如今陛下分明也怄了一口气在心里,不愿见皇后娘娘,却竟是因着这帮子贱奴!”

    胡灵均道:“世子说的是,只是如今别人禀报陛下只怕陛下不会相信,只有安僖公主,她既是见证人,又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

    郑诚勇与赵伯庸对视了一眼,两人点头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

    两人得了胡灵均之计,来到东明殿,对郑皇后如此这般一番耳语。郑皇后又惊又喜,惊的是想不到李岳旭对朱蓉儿居然还念念不忘,喜的是这个疙瘩终于可以解开了。即刻命人把西三所的宫人全部抓起来。

    接着,悄悄打开寝宫一条缝,让人把安僖公主想念父亲的话传到李岳旭耳边。李岳旭听说女儿要见自己,让人把女儿领进来。

    安僖公主跪在李岳旭旁边,轻声的给父亲请安,又说:“爹爹,女儿生病时,爹娘都守在女儿身边,女儿才觉得好些,为何爹爹生病,却不许娘与哥哥们进来呢?咱们是一家人啊。”

    李岳旭微微叹息一声,苦笑道:“安僖啊,快些长大,和诚勇过你们的好日子去,这帝王之家,有什么好啊。以前,我与你娘,有什么说什么,现如今,她答应的好好的事,却背地里那么阴损……”李岳旭说着,竟流下泪来,“她都已经被关在那种地方了,儿子也被送走了,什么都没了,让她过得舒服些有那么难吗?以前,你娘不是这样的……”

    安僖公主不解的说:“爹爹说的,是什么事呢?以前咱们家人少,爹爹又整天在外面打仗。现在皇宫这么大,娘有时候照顾不到是有的。爹爹是不是知道四郎在西三所受委屈的事了?女儿已经责打了那些贱奴,娘专门说了,西三所的贱奴再敢欺辱四郎的娘,让四郎的娘只管来告诉女儿。爹爹不知,那些贱奴,看主子失势,坏着呢,四郎的娘性子好,那些贱奴就欺负她,听人说,她这个病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气出来的。”

    李岳旭心里一松,原来朱蓉儿的死不是因为他的无能,竟是被一帮子微不足道的小人害死的。他坐起来怒道:“竟有这样以奴欺主之事?那些贱奴呢?!”

    安僖公主急忙站起身来,扶住李岳旭,说:“爹爹放心,娘前日到西三所看朱才人,见才人死的这般凄惨,那些贱奴倒是一个个油光水滑的,就知道这些人欺才人好性,苛待才人,已经让人把他们都关起来了,只是爹爹不肯见娘,所以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李岳旭摇摇头,道:“这等以下犯上,也要等我裁决?统统乱棍打死!”他看看安僖,叹息说:“算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传这样的口谕,让你娘进来吧,让她给我端些粥来吃。”

    安僖公主高兴的答应着,出去给皇后报信去了。

    这边皇后安抚了李岳旭,按李岳旭的安排,追封朱才人为德妃,谥号端和贤德妃。将朱德妃停灵于西三所,给远在岭南的李岳华去信,送李承宇赴京奔丧。

    这一年冷的特别早,雪下得特别大。在一个呜咽的北风卷起鹅毛般的雪片的日子,刚刚从劳顿的旅途落下脚的七岁的辰郡王李承宇再次回到洛阳,这一次,见到的却只有母亲的梓宫。

    他知道母亲死后被追封德妃,他也看到西三所的奴婢全都换了。一问才知道,那些奴婢全被处死了。李承宇冷冷的看着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到处白皑皑的,没有一丝的颜色。不仅仅是西三所,整个皇宫,都是如此。

    送走了母亲,李承宇在很长很长的日子里,没有踏足洛阳,连李岳旭病故,他也没有回京奔丧。直到几十年后,他以天子之尊,得以俯瞰京师,才重新回到这里。

    那边郑诚勇见事情解决,想着要去谢谢胡灵均,他离开东明殿,往胡灵均在宫里的居住地淡樱斋而来。

    还未走到淡樱斋,远远的就看到胡灵均坐在湖心亭里,今年洛阳的雪下得早,现在又开始断断续续的飘起雪粒子,打在人脸上生疼。胡灵均穿了一件灰绿色的毛毡斗篷,正坐在湖心亭看雪。

    郑诚勇走进去,坐在他的身边,笑道:“还是胡先生明了陛下的心意,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陛下究竟为何事生气。”

    胡灵均笑道:“哪里,世子说笑了,我只是在这里住久了,看多了这宫里的人情冷暖,知道些上头人不知道的首尾就是了。”

    一阵冷风夹杂着雪粒,吹进亭子里来,郑诚勇不由得裹紧身上的披风,勉强笑道:“这么冷得天,先生为何在这里观雪?”

    胡灵均笑道:“大长和国的郑誉王子,今个儿跑到我那里去,一定要让我帮他请世子赴宴,他把宴席定在清平司,我一向不见世子去那里,所以在这里等着世子,想问问世子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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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温泉别墅

    郑诚勇道:“他又急什么?他要那么一大块地,到底想做什么?这件事我可不敢做主,得请示陛下才行。”

    胡灵均呵呵笑起来,凑近郑诚勇道:“这还不是前些日子去大高观为国公祈福,你家小姑母相中的地方,还起了个名,叫锦瑟地。据说,住在那里的夫妻,能百年好合。”

    郑诚勇也笑起来,不以为然道:“呵呵,这住个房子就能百年好合,那咱们都搬到那里住去。”

    胡灵均听他这么说,摇摇头,叹道:“只要安僖公主同意,你尽管去住好了,我哪里有什么人可以百年好合呢?要是胡乱找个人,天天争执吵架,跟仇人似的,这百年好合,可就成了诅咒了。”

    郑诚勇呵呵笑着,拍了拍胡灵均的肩膀道:“先生真会说笑。清平司我就不去了,你帮我给郑誉说一声,明个儿我会再次禀明陛下,相信陛下会把那块百年好合地划给他的。”

    又过了半个月光景,当万泉山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下时,李岳旭终于可以批阅奏折。他的精神不济,先是乐呵呵的看了胡灵均把他们上大高观沿途故事编成的小戏码子,早已把那“锦瑟地”当成了郑誉与郑雨娟“百年好合”之地,郑诚勇在奏报时也故意没有提那块地到底有多大。李岳旭信手批准了郑诚勇的奏表,天气寒冷,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早早的回去歇着。

    郑誉这边终于拿到了那块地,冬天不好动土,先让人把地圈起来,许节那里开始跑各衙门口的手续,因有郑诚勇打招呼,一切都还算顺利。

    时文儿听说郑誉的地已经拿到了手,悄悄吩咐窦秉文开始着手寻找合适的人伕,给予重金,进入万泉山锦瑟地紧邻的山崖缝隙间,秘密开凿锦瑟地与洛阳城之间的通道。

    大雪纷飞,万泉山上一片白茫茫的,那些冬夏长青的松树和柏树上,挂满了毛茸茸,沉甸甸的雪球。从西边进山的官道,被大雪覆盖,沿途的村子人家,俱都关门闭户,在家中避寒。

    可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万泉山锦瑟地,迎来了两个身穿白色斗篷,头戴毡帽的人,二人在被大雪覆盖的山崖上寻找着什么。终于,只听其中一个人高兴的喊道:“窦大哥!找到了!”是时文儿。

    时文儿和窦秉文扒开厚厚的积雪,一条窄窄的石缝露了出来,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两人从石缝里往里张望着看了一会儿,又从石缝里钻出来,碰到了外面的一棵树,顿时,树上厚厚的雪落下来,砸在二人头上的斗笠上和肩膀上。寒风凛冽,吹在二人脸上如刀割一般。风儿在山里树木间环绕,雪花被吹得四处横飞,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耳边充满了“呜呜咽咽”的哀鸣般的风声。

    昔日的淙淙流水,喳喳鸟叫,如今都似被埋在这大雪纷飞之中了。那座昔日的石拱桥倒是依稀可见,却也仿佛成了雪堆上的一个小雪包,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那里有座桥,桥下面还有一条河。当然看不见没什么,掉下去也无妨,河面已经被冻的梆梆硬了。

    窦秉文笑道:“如今大雪封山,空山静寂,正是咱们动工的好时候啊!只是,清理出的石块做什么?”

    时文儿笑了笑,说:“哪里有用不上的东西?咱们不能只顾这一头,对面洛阳城那里,也是个好去处。”

    他说着,领着窦秉文,两人举着火把,一前一后,小心绕过那些如獠牙一般尖利的石块,这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山崖裂缝,裂缝仅容一人通过,裂缝的墙壁上,到处布满犬牙交错尖锐的石块,一看就是自然形成的。约半个时辰后,面前又有亮光,窦秉文知道,这是到了这山崖的洛阳城一面了。

    只是由于城中一面地势较低,所以这个出口在半山腰。当然这难不倒窦秉文与时文儿,二人攀着山崖上的树,从山崖上跳下。

    洛阳这一面的万泉山依旧是一片密林,树木参天,以松柏为主,如今也是白茫茫一片。地势却是北低南高,他们的落脚点,是个地势平缓的洼地,顺着山坡,向南平缓的一点点的慢慢高起来。

    时文儿不说话,领着窦秉文一路往南,脚下的雪很厚,几乎没膝。二人踏雪而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只有呜呜咽咽的萧瑟寒风中,愈加显得格外的孤独。

    转眼间,二人走上了南边的高处,这里的积雪少了很多,时文儿往东一拐,只见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少,直到竟然完全没有了积雪。人站在上面,似乎脚下也温暖了许多。

    “这下面是个温泉,”时文儿笑着说,“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在这里建个别墅了。”

    窦秉文明白了,呵呵笑着说:“是啊,你如今是这京城里有名有姓的皇商,想这里的达官贵人,谁在这山里没有个别墅呢?这里有温泉,正是建别墅的好地方。”

    时文儿扬起头,看着天空飘落下的片片鹅毛大雪,喃喃的说:“是啊,现在如果有人还要说天灭朱樑,谁会信呢?老天从来没有忘记我们!”

    窦秉文紧紧的握住了时文儿的手。

    洛阳城南边的寒号街一带,是洛阳城有名的贫民窟。住在街东义安坊里靠帮人盖房子打短工为生的陈阿贵,夜里在自己那间漏风漏雪的茅屋里,听着外面的北风呜咽,看着雪花从破了的顶棚里漏进房里,落在他本来就没有一丝热乎气儿的炕上。

    他只好把那一床家里唯一的破棉被卷在身上,卷成一团,缩在炕角瑟瑟发抖,咒骂着老天,突然,“轰隆”一声,茅屋在风雪交加中,塌了半边。陈阿贵欲哭无泪,这种天家家户户都不会盖房子起屋,他赚不到钱,就买不起粮食。今年地里收成不好,粮价奇高,看样子明天这雪也不会停,依旧是赚不到钱。现如今房子又塌了,再这么下去,真的是要冻饿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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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羊汤大饼

    好容易熬到天亮,肚子里一点食也没有,从里到外冷冰冰的,阿贵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轻飘飘的从炕上下来,紧了紧腰间的草绳,那床破棉被更是一刻也离不得。裹在身上,迈着已经快被冻僵的腿,试着到常去的揽活干的地方,碰碰运气。

    想不到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以前一起揽活干的人,陈阿贵走过他们身边,众人抬头看到又是个揽活干的,没精打采的又低下头去,谁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有人从地上捧了雪,使劲儿搓自己的手。

    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他们这些短工。有人垂头丧气的回家了。阿贵没有动。房子塌了,自己饿的已经没有力气去修房子,回去也是死。他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得天晴了。不仅仅是他,大多数人都没有动,听周围人议论,才知道那场雪压塌了很多他们这样的茅草棚子。

    就在阿贵眼前一片模糊,越来越困,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有会砸墙起屋的吗?”

    阿贵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身穿黑色羊皮大袄的大汉,头戴羊皮帽子,皮帽子上的护耳翻下来,连鼻子和嘴巴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袖着手,站在一辆两匹驯骡拉着的大车边问道。

    所有的人都来了精神,纷纷围着这个捂的严严实实的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我会!我会!”每个人都努力的挺直腰板,做出一副自己很健壮很有力气的样子,生怕被这个人看出他们已经饿的快死了,根本没有力气干活。

    那汉子看了看这群面有菜色的人,挥挥手,喊道:“都上车!先吃饭!”

    所有的人争先恐后的挤上车,一转眼,一辆车挤的好像叠罗汉一般,可谁也不肯下去。最后,互相你抱着我,我靠着你,挤挤暖和,下车肯定会死。那人的“吃饭”二字,太吸引人了。

    车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众人渐渐习惯了这种拥挤,只觉得外面骡子在飞快的跑着,可就是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终于在所有人都快挤成纸片人时,车子停了下来,听见那大汉说:“到了!都下来吧!饭准备好了,羊汤大饼!”

    车里的人一听这话,精神一振,纷纷跳下来,天色已经擦黑,一股香喷喷的羊肉香味儿和烤面饼的香味儿直冲鼻子,一个农妇模样的人,走过来让着众人往里坐。众人看时,只见周围全是高山,银装素裹,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个农家大院,外面院子甚是宽大,他们的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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