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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疼痛稍稍缓解,耳朵里能够听见夏夜的虫鸣和风不时的吹拂,没有人在我身边,我如此确信。
好饿啊,这是疼痛消失之后我最为强烈的念头。
睁开眼睛,小高放置的电筒仍然处在原位放射强光,光从我脚边反射过来,所以歪向一侧的脑袋让我看见碎成许多块和渣的另一个手电筒,那是上校射出的第一颗子弹的功劳。
手脚的知觉相继恢复,我爬起身,风吹过脸颊让我感到丝丝发凉,摸上去有湿润感,难道是血?上校先生有虐待尸体的爱好吗?不对,放在眼前的手上没有看到更为新鲜的血渍,添上去有点咸咸的味道,若非我自己哭出来,那只能是小高的眼泪了。
小高哪去了?顺带上校呢?
“小高!小高!小高你在哪!”我坐在地面环顾四周,一面呼唤,没有、没有、没有、仍然没有、什么都没有,不,没有人、但工具包还在原地,被小高切割下来的方形陶瓷片和电锯都在身旁不远。
虽然我既害怕黑暗又恐惧独处,但是真的好饿啊!
有东西从我的大腿和胸口滚落下去,似乎是小小的颗粒物,我在裙子上面和下面共找到三颗血染的子弹头,身后还有两颗,一颗在左边一颗在右边。衣服的心口位置和裙摆上有三个显眼的孔洞,自然的,前胸、上臂、裙子上、大腿直至小腿上,深色的血渍和蜿蜒的血痕布满视线。
饥饿感正在蹿升,“好饿啊,”我捂着肚子,“小高不在,学姐……”我想起来学姐交代给我的任务,掏出手机,时间为三点三十分,我必须在四点前既学姐完成起爆器设置之前拆除起爆器,是这样的,这才是我目前最应该考虑的事项。我须要暂时放弃一切思考,专心工作。
虽然越发强烈的饥饿感冲击着我的肠胃及至意识,但是暂时无关紧要,拆除起爆器这样一个小巧的电子装置而已,我坚信即使闭上一只眼我也能将成功率保持在百分之百。
工具包里翻出微型电脑,将电筒摆正位置照向核弹的支架方向,虽说自信满满,我所剩无几的理智也得出了一个必须遵守的结论,在被饥饿感吞没意识之前完成工作并赶回学姐身边——再找点东西吃。
将两端都是特殊型号接口的连接线分别接上微型电脑和暴露在外的起爆器,十秒后仪器反应正常,小小的显示器上跳出连串的命令行,这表明我可以开始操作,把键盘展开,这时我才感到实物键盘实在是个英明的设计,以我目前的精神状态若要操作投影类的虚拟键盘极有可能犯下初学者才会犯的错误。
闯过几重糊弄外行人的保险程式,起爆器被我轻松接触危险设置,接着应该将它从槽里抠出来,我眯起眼睛打量一番,发现起爆器的长方形仪表版面的两个短边上各有凸起,按照学姐的提醒,先用螺丝刀把所有可见的固定螺丝拆卸掉,最后两手向内按压两边的凸起结构,起爆器便自动脱落下来,只余下尾部两根导线和内层钢板上两个小孔相连接,我利索地操起小剪刀剪断它们,近似长方体形状的小巧起爆器便被成功拆除。
好随便,我心想,这是泥轰的精巧遇上大狗熊的粗暴风格后升华而来的新奇结构,总体来说仍是简单粗暴。
工作干完,时间已过去数分钟,我开始感觉到地面变得软绵绵的,或许双腿已被饥饿折磨得发软。
回家、回家、回家、回家,这个念头从四个方向向我袭来。放弃所有负累,我跌跌撞撞地直奔汽车停放地,所幸不远,车子还在,车门未上锁,钥匙仍在发动机点火器的锁孔上。
点火、松手刹、踩下离合器、调档、转动方向盘、踩油门,饥饿和急迫感使我一气呵成,几次擦碰树干后终于将车开上了大马路,回到小区时我已记不清一路上看见过什么、是否撞上过不明物体、车头和路边障碍物有多少次擦身而过,总之我竟然把车顺利地开了回去。
将车停在小区道上,我奔进大楼、猛按电梯钮,门一开便窜入并按下十九层。情况还未到失控的地步,我正庆幸小高失踪,否则我不知是否能忍住咬她一口的冲动,此刻我深刻体会着寒羽良在富贵号赌船上的心情,我需要吃的东西,很多很多吃的东西,希望等会我不会扑上去把学姐吃掉。电梯似乎又抖了一抖,接着正常上升,然后开门。
事实上我仍存有自制力所以没有吃掉学姐,而是正在啃一条长面包——即便学姐趴着不动让我吃,我也不见得啃得动嘛。
餐桌上还有好几条长面包外加几瓶碳酸饮料,在我开始啃第三条长面包时,意志终于回归于意志的掌控,而我在思考着,意志不归意志掌控之时它到底呈现为什么东西?
时间为三点四十八分。
“小叶清醒过来了吗?”学姐斜靠沙发垫,茶几上摆着电脑。
“是啊,刚才真的好饿哦,看见学姐就像看见香喷喷的……”说下去可不妙,于是我立时止住。
“什么?”
“呜哇呜哇,”把汽水和面包吞下去,“香喷喷的学姐嘛,因为学姐不论什么时候闻起来都香喷喷的。”
“哼哼,看在小叶完整地回到家里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学姐说,“另外,你能确认自己的的确确足够完整么?”
虽然仍是一身血的模样,我觉得我能确认自己没有缺少零件,“应该很完整啦。”
“四点开始,攻击卫星就会进入对露西亚西部大部分地区的可攻击范围内,同一时间我会开始对梅泽诺夫先生的下一次定时联络,顺便奉上密码,希望他在这之前没有获得任何进一步的消息。小叶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从学姐的口吻里,我认为她大概已获知了发生过的事情,那么情报源应该是小高。“我被克拉夫大叔的枪打穿心脏,然后死掉了哦,所以我也不知道后来怎样了,但我认为救活我的一定是女仆姐姐。”
“差不多吧,这是小高发过来的信息,稍微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小叶先自己看看吧。”学姐把手机扔给我。
放下面包,接住手机,我一面阅读分割成了好几段的长串信息,一面继续一口一口啃面包。
☆、第三十九话:一些无奈却不可避免的。。
“也就是说,小高自愿跟随女仆姐姐离开,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我和学姐。”粗略读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信息全文后,我得出了第一印象下的结论。
“基本上是这样的。”
“不对,才不是,才不应该这样,我才不要呢!这是女仆姐姐的阴谋,不对,阳谋!她从一开始就在说谎话,”我既无力又激烈地争辩,“不使用强迫手段都是骗人的,啊!我知道啦!如果还有一句真话的话,那就一定是那样的,女仆姐姐起初就把情况定义为特殊情况,虽然我一直没有理解,但就是那样的,女仆姐姐依靠形势完成对小高的强迫,所以小高才会自愿跟随她离开我们!”
“冷静哦小叶。”
“我很冷静啦!”如果这时候的我处在不冷静的状态下,又哪来的胃口啃面包。说起来,我才注意到学姐的眼眶泛起淡淡的粉红色,或许是在信息中看到小叶死讯的时候难过了一会?也许还包括对小高的离去而伤心。
“你考虑清楚了吗?真的这样想吗?”学姐说。
“再考虑三遍也会不改变的!”我态度强硬。
“但实际上女仆小姐没有强迫过小高,”学姐用说理似的平缓语气说道,看来学姐不大明白面对闹别扭的少女光使用讲理是不明智的行为,“她只是在小高需要她的时候恰好出现在小高身边。”
“这不就是强迫的一种形式吗,即使不用语言和动作做出事实性的威胁,让小高用自己为代价换取我被救活的机会,这就是强迫嘛。”
“所以这是代价,是小高做出选择的代价,并非女仆小姐逼迫之下做出的牺牲。”
“那我宁愿……”我忽然更加清醒了一些,总算知道某些话不该说出口,否则就是不负责任的体现,虽说我实际上还未达到需要负责任的年龄。
“我明白你的想法,”学姐说,“小叶认为女仆小姐早就料到今天将会发生事情的大致或清晰轮廓,所以才会在恰当地点恰当的时间现身,从而诱导小高做出符合她心意的选择吗?”
“难道不正是这样吗?所以在上校杀死我之前,女仆姐姐绝不会出面。她理所当然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营救小高也是、救活我也是、打伤上校也是。这个局面让小高不得不向女仆姐姐求助,而且她早已声明不会帮助学姐的计划走向有利的方向,所以现在一切都是小高以跟她走为条件换来的。”
“不,小高可没有这样说哦,”学姐提醒道,“信息内容里没有提到小高是这样做的,虽然小高只是把事情经过写下来传递给我,并不能从其中获得更多关于逻辑关系的情报。但学姐认为,即使小高没有说一句话,女仆小姐也会在打退上校之后救活你。”
“是这样吗?”
“女仆小姐很喜欢小叶哦,即使不用认识她我也了解她的大致想法。”
“虽然很高兴而且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不想承认。”
“那我继续告诉你,”学姐说,“女仆小姐的第一目的是带走小高,这是小叶告诉学姐的,你不否认吧?”
“唔——不否认。”
“所以,女仆小姐在保证不干涉学姐计划的前提之前还有一个更大的前提需要保证,就是保护小高。”
“按理说没错。”
“上校即将危害到小高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出手了,所以这不是小高以条件换来的。”
其实这个道理在上校带队欲捕捉我们的时候,我已经有了隐约的明悟,只是我任性地忽视了它。
“看来小叶还是能想通的,”学姐继续说,“从头至尾,打退上校、保护小高、救活小叶,这里面不包含任何强迫成分。当然,如果小叶坚持认为被女仆小姐救活是通过小高的条件换来的,我也没办法反驳啦。”
“呜……”
“不要泄气嘛,小高的离开也许只是暂时的呢。”
“她会回来吗?”
“只是也许,所以学姐不知道。”
“我还有一个疑问,女仆姐姐为什么不在上校把小高也杀死之后再带走她,反正能救活嘛。”
“或许不能呢?还有许多其它的可能性,比如能被救活的人很少,小叶只不过恰好是其中一个,这些我们并不了解。”
“学姐说的也对啦。”
“换个角度考虑,未经同意前把小高的尸体带走就结果而言不正是强迫吗,即便不强求小高留下,也已在实际上完成了强迫的前提,即小高无处可去或出于报恩心态而留下。”
“唉……”我无奈地承认,接着又想到一个可怕的结果,如果我只是属于恰好可以被救活的一类,那么女仆姐姐在救活我之前应该并不确认是否如此,如若不可以的话,女仆姐姐也不会提前来救我,小叶小姐岂非死定了?她果然严格地遵守着不干涉的原则呢。虽然在死前我也已抛弃恐惧,但活过来的现在再去回想当时也不禁仍要被吓一身冷汗。
此时我也逐渐明白了小高的想法——或许是自以为的——这也是在我复活之前脑筋乱转之时模拟小高思维所增进的能力。小高的自愿或许是源自对过往的自己不够努力的性情的反抗,因为不够努力,所以沉默寡言,因为不够努力,所以孤独寂寞,更因为不够努力,让小叶在眼前被上校射穿心脏,所以离开我和学姐、跟女仆姐姐回家就是一种努力尝试的开端。
是这样吗?
“如果还可以想象成别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嘛,”学姐说,“只要小叶开心。”
“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我相信小高不会永远抛弃我们的。”
“嗯,这样就好,没有必要对已成事实感到更多苦恼,学姐的人生经验哦,”学姐用微笑为我驱散阴霾,“所以接下来小叶需要回忆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比如你拆下起爆器之后、回来之前,是否有发现克拉夫琴科上校的踪迹,他到底被女仆小姐如何处置了?小高没有提到关于上校被女仆小姐打伤之后的事。”
“因为小高在关注小叶如何被救活嘛,”我说,“看来女仆姐姐只做了最低限度的帮忙呢,我没有在那里发现上校哦,而且拆掉起爆器之后我已经饿得只剩下回家找东西吃的念头了。我觉得克拉夫大叔大概被女仆姐姐打晕扔在树林里了吧。”
“喔?”
“现在脑袋清醒了一点所以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我接着解释,“我记得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工地外边的大马路旁边停着一辆吉普车,在我和小高抵达的时候那里是没有车的,所以吉普车是克拉夫大叔赶回来所驾驶的工具。我离开的时候车还在那里表明上校没有离开,但是他也没有出现阻止我拆除起爆器,我认为事实情况是他被女仆姐姐打晕扔在了树林内某个我注意不到的地方。”
“唉,越简单的事情越不能简单地发展,只希望上校先生能够睡到今天上午。”学姐叹气说,“我的后续计划也许不得不全盘推倒重新设计了。”
“不要灰心嘛,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只要让梅泽诺夫获得他应有的退场……我们仍然只能做自己的事而已。”学姐说。
我觉得这也可能有不可测度的变数在内。
“说不定现在回到那里去,找到上校再杀死他还来得及的说。”
“不要去。”
“诶?”
“总之不要去。”
也许学姐真有别的打算?“学姐在担心我吗?”
“如果再死一次,可就没有女仆小姐来救活你了哦。”
“也许不会再死了呢。”唉,我也没有非坚持不可的想法,如果拥有十足的把握我倒不介意执行一次补完行动以消除隐患。
“小叶,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好,”学姐吩咐道,“别多问了快去吧,尽量只收拾必要的东西。电波密码也设置完毕了,我要开始再次联络梅泽诺夫先生,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最后一次。”
“好吧。我觉得老爷爷应该还不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学姐大概不用担心。”
由于时间紧迫我顶着一身血迹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我听见学姐按键盘的声音,接着她说:“再次早安,梅泽诺夫先生。密码已经传送到您的终端,只需要再连接发射器完成设置。”
“龙小姐,现在的莫斯科仍是迷人的夜晚,”我听到一个苍老但是铿锵有力并且语调怪异更甚于上校先生的老头声音,不论上校还是老爷爷似乎都颇为尊重学姐所以学姐选择使用何种语言他们也会进行相应的调整,“看来一切顺利,除了哈卡洛夫先生那遇见一些小小的意外。”
“如您所愿,我一向支持您的决定,”学姐说,“希望哈卡洛夫先生遇见的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在这即可能伟大又可能作为彻底毁灭的开端,一切已不重要,”老爷爷的声音,“哈卡洛夫遇见的麻烦并不是我们所有人的麻烦,无须介意。我虽然希望一切走向更好的方向,但我们除开端以外并不能更多干预未来。”
梅泽诺夫老爷爷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一点不像只剩三年寿命、行将入土的老头子。等一下!三年?我刹时又想明白了几层事实,难怪学姐催我收拾东西。
☆、第四十话:微渺的闪光
“这次,不打算亲自引爆它了么?”梅泽诺夫问道。
“矗立于夜晚,黎明却属于您,梅泽诺夫先生。我的工作至此已算全部完结了,”学姐说,“接下来的选择全权取决于您。”
“不同于前一日,这一颗和巴哈塔的那一颗炸弹的爆炸将彻底把世界推向未知,”老爷爷说,“龙小姐像前天一样没有疑问么。”
“这么说的话,”学姐想了会儿继而道,“您认为这是正确还是错误?”
“正确或错误,并没有关系,任何行动都不会以正确或错误为标准考虑它的必要性,如同大清洗不以追求更完善为目的而做出决定,也与解体一般不以自我拯救为目的而做出决定,”老爷爷说,“生存和消亡,对这个世界而言,没有正确或错误,世界需要的仅仅是改变。”
“梅泽诺夫先生认为所有人都这样想么?”
“我不关心其它人是怎样想的,但我知道每个人都期望改变,不论安于现状与否、不论对世界饱含诅咒与否、不论思考还是停止思考、不论红色还是资本的旗帜、不论集权或分权的制约下。”
“是吗,确实如此,我无法也无意反驳,正反两面的分类虽然方便且易于操作,但终究无法囊括一切。另外,梅泽诺夫先生既然不关心他人的想法又为何要替他人做出决定?”
“做出决定的确实是我,但不仅在于我——Meznov,还有很多人,很多人,包括您,亲爱的龙小姐。”老爷爷说,“每当世界将发生改变,做出选择和决定的都不可能是单独的个人,必然有许多、有许多的人做出相同的选择和决定。我——Meznov——站在前方,所以人人都认为我才是改变世界的那个人,是的,就像纳粹的元首,但这无疑犯了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犯的错误。”
学姐认真地回应:“您是正确的。”
“这样的正确毫无意义,”老爷爷说道,“改变世界永远不可能只因一个人,与其相反的观点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推卸责任的想法,为了改变付出努力的,永远、永远不会是一个人——即使转折点握在区区一个凡人的手中,就像这样。”
从学姐电脑的扩音器里我听到一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