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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可您自己,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您这样心灰意懒,是发不了迹的。”
“噢!我吗?我已经安居乐业了,我继承了一些家庭给我留下的财产,”达尔大尼央漫不经心地回答。
拉乌尔望着他。达尔大尼央的贫困是尽人皆知的。他,一个加斯科尼人,所交的厄运超过了所有的法国人和纳瓦尔①人所能吹嘘的。拉乌尔成百次地听到人们把约伯和达尔大尼央的名字连在一起,正如将孪生兄弟罗慕洛斯和勒莫斯②连在一起一样。
达尔大尼央发现拉乌尔惊奇地望着他。
“还有,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我去过英国了?”
“他说起过,骑士先生。”
“有没有说起我在那儿交上了好运?”
“没有,先生,这我可不知道。”
“是呀!我的一个好朋友,一位大爵爷,是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副王,替我把一笔遗产找回来啦。”
“你说一笔遗产?”
“而且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
“这么说,您是个财主了。”
“啐……”
“请接受我真心诚意的祝贺。”
“谢谢……瞧,这就是我的房子。”
①纳瓦尔的居民大都从事畜牧业,生活贫困。
②罗慕洛斯和勒莫斯:罗马神话中-对吃母狼奶长大的孪生兄弟,是战神马尔斯的儿子。
“在沙滩广场吗?”
“是的,你不喜欢这个区?”
“恰恰相反,面临河水是相当美丽的……噢!多漂亮的古老的房子!”
“原来这家小酒店叫‘圣母像’,在两天的时间里,我把它改建成私人住房了。”
“可是小酒店不是还在营业吗?”
“是的!”
“那您,住在哪儿呢?”
“我吗?我和布朗舍住在一起。”
“您刚才不是说‘这是我的房子吗?’”
“我是这么说的,因为这确实是我的房子……我把它买下了。”
“哦!”拉乌尔喊道。
“相当于十年租金的价格,我亲爱的拉乌尔,是一笔好买卖……我花三万利弗尔买进这幢房子;它有一座朝着拉莫特勒里街的花园;我把小酒店连同二楼以一千利弗尔租出;顶楼,或者说三楼,以五百利弗尔租出。”
“真是这样吗?”
“的确如此。”
“一个顶楼能租五百利弗尔?可是这顶楼又不能住人!”
“是不能住人,只不过,你看这顶楼有两扇窗是对着广场开的。”
“正是这样,先生。”
“好,每当人们在这里施车轮刑,绞刑,磔刑或者火刑的时候,这两扇窗就可以出租,租金可以高达二十个皮斯托尔。”
“哟!”拉乌尔厌恶地说。
“那些事叫人作呕,是吗?”达尔大尼央说。
“哟!”拉乌尔又重复一次。
“不错,是叫人作呕,但事情就是如此……这些游手好闲的巴黎人有时候真象吃人生番。我真不能想象这些人,这些基督徒,竟能做这种投机生意。”
“就是嘛。”
“至于我,”达尔大尼央继续说,“如果我住这幢房子,在施刑的日子里,我就把窗关起来,甚至把锁眼也堵死;可惜我现在不住在这儿。”
“可您不是把这个顶楼租了五百利弗尔?”
“我租给那个黑心肠的小酒店老板,是他一转手又租出去的……因此,我刚才说的是一千五百利弗尔.”
“年息五厘,”拉乌尔说。
“对啊。因此我还剩下后面那些房子。我指的是货栈、住房,还有年年冬天都淹水的地窖,我以两百利弗尔租出去。还有那座很美丽的花园,树木满园,掩映在圣日耳韦和圣普罗泰两座教堂的高墙与大门的阴影下,租了一千三百利弗尔.”
“一千三百利弗尔!这是非常……”
“事情是这样的。我非常怀疑堂区的一个议事司铎(这些议事司铎全是克罗伊斯①),我怀疑他租用这个花园作为寻欢作乐的场所。他用戈达尔先生的名义租用……这个名字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就是那个司铎,如果是假的,那就是个陌生人,但这与我有什么相千呢?他总是预付租金。因而,你刚才碰见我的时候,我正好有个想法,把博杜瓦埃广场上一座房子买下来,这座房子的后面和我花园相连,这样连成了一片,那就是一份很象样的产业了。后来你的龙骑兵打乱了我的思路。来,我们沿着拉瓦纳里街往前走,直接去布朗舍老板那儿。”
①克罗伊斯:吕底亚末代国王,古代巨富之一。
达尔大尼央加快步伐,把拉乌尔带到布朗舍住所。那是一间食品杂货商让给他老东家住宿的房间。布朗舍不在家,午餐却已经准备好了。在这个杂货商家里,多少还保留着军队里那种纪律严明、遵守时刻的习惯。
达尔大尼央重又把话题拉回到有关拉乌尔的前途上来。
“你父亲管得你很严,是不是?”他问道。
“正是这样,骑士先生。”
“噢!我知道阿多斯为人正直,只不过可能严了一些?”
“他是个严肃的人,达尔大尼央先生。”
“别担心,孩子,万一你需要几个皮斯托尔的话,我这个老火枪手有的是。”
“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
“你偶尔也赌赌钱吧?”
“我从来不赌钱。”
“那么一定是情场得意罗……你脸红啦……噢,小阿拉密斯,喂,我亲爱的朋友,这比赌钱还花钱。不错,有人输了就打架,作为一种补偿。呸!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国王对耍枪玩剑的人要罚款。这是什么样的统治,我可怜的拉乌尔,这是什么样的统治!当我想到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们把火枪手围困在屋子里,就象赫克托尔和普里阿摩斯被围困在特洛伊城里一样①,于是乎妇女们泪眼涟涟,四周的人取笑我们,五百个无赖拍着手,大声呼喊杀!杀!可一个火枪手也没受害。见鬼!你们,你们这些人是见不到这些的。”
①普里阿摩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王,赫克托尔是他最得力的儿子。特洛伊战争中他们都曾在被围的城市中英勇御敌。
“看来,您对国王有成见,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您很不了解他。”
“我?你听着,拉乌尔,你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好好地记住我的话,我来预言一下他会怎么做,红衣主教死了,他会哭,那好,这一点他做得还不算太蠢,尤其是如果他不流眼泪的话。”
“以后呢?”
“以后吗?他叫富凯先生支给他一份年金,跟着就到枫丹白露①去为那几位芒西尼小姐写写诗,而王后将会跟这些人吵得天翻地覆。你知道,王后是西班牙人,而她的婆婆却是奥地利安娜。我,我了解这些,我了解奥地利家庭里的西班牙人。”
“还有呢?”
“还有吗,因为刺绣品花费大,他把瑞士卫兵的银饰带扯了下来,以后还要让火枪手弃马步行,因为一匹马一天要吃掉五个苏的燕麦和干草。”
“噢,别跟我谈这些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不再是火枪手,不是吗?哪怕让他们骑马,让他们步行,让他们拿刺刀、铁钎,或者是长剑什么的,甚至赤手空拳,这跟我又有什么相干?”
“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我求求您,请别再跟我说国王陛下的坏话了……我可以说仍在替他效劳,我父亲知道了我听过这些冒犯圣驾的话会责怪我的,即便这些话出自您的口。”
“你父亲……哦!每一件坏事都是你这个骑士父亲惹出来的。真见鬼!不错,你父亲是个好样的,是个恺撒②,这也是事实,但他缺少预见性。”
①枫丹白露:法国北部塞纳一马思省一市镇,位于巴黎东南六十五公里处,附近有风景优美的森林。法王弗朗素瓦一世在此建造宫殿后,成为法国历代国王的行宫。
②恺撤(前100一前44):古罗马统帅。
“唷,好极啦!”拉乌尔笑着说,“看您要说我父亲的坏话了,您曾经称他为伟大的阿多斯,今天你有情绪,有了钱使您变得尖酸刻薄,正如贫穷潦倒使人脾气变坏那样。”
“你说得对,见鬼!我是个废物,讲话颠三倒四,我是个可怜的老朽,是条松散了的捆草绳,是块有破洞的护胸甲,是脱了底的靴子,是丢了小轮的马刺;可是,你让我高兴高兴吧,只要你说一句话。”
“说什么呢,达尔大尼央先生?”
“你说,马萨林原先是个乡巴佬?”
“他可能已经死啦。”
“那么,我说‘原先’就更有道理了。如果我不认为他已经死了的话,我会要求你说:马萨林是个乡巴佬。说呀,你说呀,看在我的份上。”
“好,我愿意。”
“那么说吧!”
“马萨林原先是个乡巴佬,”拉乌尔笑着对火枪手说了一遍,后者听了好象在过他的大喜日子似地大笑起来。
“慢点,”达尔大尼央说,“你只说了我的第一个命题,下面还有结论。你说,拉乌尔,你这祥说:‘但是,我怀念马萨林。’”
“噢,骑士。”
“你不愿意这么说,那好,我代你说两遍……是的,你会怀念马萨林的。”
正当两个人在边笑边讨论着如何拟订这个誓言的原则时,杂货店的一个小伙计走了进来。
“先生,有封信,是给达尔大尼央先生的。”
“谢谢……唷……!”火枪手喊道。
“是伯爵先生的笔迹,”拉乌尔说。
“是啊,是啊。”
达尔大尼央拆开火漆封口。
信是阿多斯写的:“亲爱的朋友,国王陛下适才派人来看我,叫我设法找到您……”
“找我?”达尔大尼央叫道,信纸从他手中落到桌子底下。
拉乌尔把信捡起来,高声地接着念下去:
“请您速来……国王陛下急于要和您面谈,并在卢佛宫等您。”
“等我?”火枪手重复一遍。
“咦!咦!”拉乌尔高门大嗓地嚷起来。
“噢!噢!这是怎么回事?”达尔大尼央问道。
第五三章 国王陛下
诧异的感觉过去之后,达尔大尼央重新阅读了阿多斯的来信。
“奇怪,国王陛下派人找我来了,”他说。
“先生,国王陛下应当怀念象您这样的臣仆,您为什么不相信?”拉乌尔说。
“呵!呵!”达尔大尼央从齿缝里迸出几声笑,“拉乌尔大师,您在捧我,如果国王陛下真舍不得我,当初他就不会让我走。不,依我看,不是好,就是坏,随您怎样想都行。”
“骑士先生,‘就是坏’是什么意思?”
“你还年轻,你血气方刚,你令人钦佩……我巴不得自己还能象你那样,只不过二十四岁,额上没有皱纹,脑袋里除了女人、爱情和美好的影望外,什么也没有……噢!拉乌尔!在你还没有得到国王们的微笑和王后们的信任之前,在你还没有亲手杀过一个如虎,一个似狼的两个红衣主教之前,在你还没有……可是,我们说那么一大堆无聊的废话有什么意思?我们该分手了,拉乌尔。”
“瞧,您那么一本正经地说了那么多话!”
“咦!事情确实值得那么说一说……你听我说,我真想好好地劝劝你。”
“达尔大尼央先生,我是听着。”
“去告诉你父亲,说是我要走啦。”
“您要走啦?”
“当然罗……!你跟他说我要去一趟英国,告诉他我住在自己的小别墅里。”
“您去英国……!那么国王陛下的敕令呢?”
“我觉得你越来越天真了,你以为我就这样跑到卢佛宫去,乖乖地受那个头戴王冠的狼崽子支配不成?”
“狼崽子,您说国王陛下是狼崽子?骑士先生,您大概是疯啦!”
“恰恰相反,我从来也没有象现在那样聪明过。那么你不知道他要怎样对付我,这个不愧是公正的路易①的儿子……但该死的,这是政治……你看清楚了没有,他就是想干脆把我关进巴士底狱。”
“为什么?”拉乌尔听到这样的话,大为吃惊地高声问。
“因为在布卢瓦,有一天,我说了他……我那时情绪非常激烈,他还记得这件事。”
“您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我说他是个吝啬鬼,是个下流坯,是个蠢才。”
“唷!我的天……!这样的话竟能出自您的口?”
“也许我不能把我那次所谈的原话告诉你,但至少我可以把大意告诉你。”
“国王没有当场把您抓起来吗?”
“谁抓我?当时的火枪手是由我指挥的,除非他命令我把自己关进牢房;我一辈子也不会同意那样做的,我自己顶住了……接着,我就到英国去……再也没有什么达尔大尼央了……如今,红衣主教死了,或者说快要死了,他们知道我在巴黎,所以要找到我头上来了。”
①公正的路易:即路易+三。
“那么说,红衣主教是您的保护人罗?”
“红衣主教了解我,他知道我的某些特点,我也知道他的,我们彼此很赏识;可是,他听了魔鬼的话,会怂恿奥地利安娜把我关进监狱。好了,快去找你父亲,把这件事告诉他,好,再见啦!”
“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您恐怕逃不了啦,”拉乌尔往窗外看了看,随后十分激动地说。
“为什么?”
“因为下面有个瑞士卫兵队长守在那儿。”
“那又怎样?”
“喏!他会抓住您。”
达尔大尼央忍不住纵声大笑。
“噢!我知道您顶得住他,甚至会跟他搏斗;我知道您会赢的,可是这样做,等于造反,更何况您自己是个队长,知道什么是纪律。”
“小鬼!看你有多高尚,说得那么头头是道,多有逻辑!”达尔大尼央低声咕哝着说。
“您同意我的看法了,是不是?”
“不错,与其从那个傻瓜在等着我的街上穿过去,还不如直截了当从后面溜走。我马厩里有一匹马,那可是匹好马,我骑着它直到把它累死,钱我付得起,死了一匹再换一匹,十一个钟头内我就可以到达布洛涅,这条路我熟悉……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你去告诉你父亲。”
“什么事?”
“那就是,他知道得很清楚的那些东西,我全放在布朗舍那儿,除了一个五分之一外,还有……”
“可是,亲爱的达尔大尼央先生,您可要千万小心,如果您溜掉,人家会责怪您两件事。”
“亲爱的朋友,是哪两件?”
“首先,您害怕了。”
“噢,谁敢这么说?”
“头一个是国王陛下。”
“那也好!不过……他说的倒也是真话。我确实是害怕。”
“其次,您承认有罪。”
“有什么罪?”
“就是人们想套在您头上的那些罪名。”
“这也对……那你是想劝我自投罗网,甘愿让人把我关进巴士底狱吗?”
“拉费尔伯爵先生也会象我一样劝您的。”
“我当然知道得很清楚!”达尔大尼央迷惘地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许逃不了。可是,万一人家把我投入巴士底狱又怎么样?”
“我们会把您救出来,”拉乌尔心平气和地说。
“见鬼!”达尔大尼央拉着他的手喊道,“拉乌尔,你说得可有气派,这完全是阿多斯的作风。好吧,我走啦。可别忘了我最后那句话。”
“除了‘一个五分之一’我听不懂外,”拉乌尔说。
“你是个好孩子,我还想叫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您说呀,什么事?”
“我说,如果你们无法把我从巴士底狱救出来,我又死在里面的话……噢!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我将成为一个叫人讨厌的囚犯了,我,我可是个还算不坏的人……如果落到那种地步,我留给你五分之三,留给你父亲五分之一。”
“我的骑士!”
“见鬼!如果你想替我做弥撒的话,也随你的便。”
说到这儿,达尔大尼央从衣钩上取下肩带,佩好剑,拿起插着鲜艳羽饰的帽子,把手伸向扑在他怀里的拉乌尔。
一进店堂,达尔大尼央就向店堂里的伙计们扫了一眼。这些人怀着又自豪又有几分担忧的心情在观看这场戏,火枪手顺便在匣子里捞了一把科兰特产的小葡萄干,然后朝那个站在店门口,不慌不忙地在等着他的卫兵队长走去。
“这副模样!……难道是您吗?弗雷迪希先生!”火枪手高兴地喊起来,“咦!咦!那么我们现在连朋友也要抓罗!”
“抓人!”伙计们交头接耳地说。
瑞士人说“是我呀,曹(早)安,达尔大尼央迁(先)生①。”
“要不要我把剑交给您?我要提醒您,我那把剑又长又沉。最好还是让我一直佩到卢佛宫;我在路上走,如果不佩剑,简直象个大傻瓜,可您佩了两把剑样子一定比我更傻。”
“国王磨有江(没有讲)过这些。楼(留)着您的剑吧!”瑞士人回答。
“那好吧!国王陛下可真通情理。我们快走吧!”
弗雷迪希先生不是个爱谈笑的人,达尔大尼央煞费苦心想引他开口。从布朗舍的杂货铺到卢佛宫,路不算远,走十分钟就到了。这时候天黑下来了。
弗雷迪希先生想从边门进去。
“不,”达尔大尼央说,“您这样走花时间,还不如走小楼梯吧。”
瑞士人听从达尔大尼央的劝告,把他带到路易十四御书房的前厅。
到了前厅,弗雷迪希向他的囚犯行了个礼,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①瑞士人讲法语发音不准,下同。
达尔大尼央还来不及考虑为什么没有把他的剑取下,书房的一门已经开了,一个侍从走出来高声喊道:
“达尔大尼央先生到!”
火枪手双目圆睁,神态自若,胡子翘起,象在检阅似的跨进书房。
国王坐在桌前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