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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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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李玄度认识的人还真不少,连太子身边的小小詹事丞李树堂其人,他居然也知晓。

    如此看来,一会她的那句赠言,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了。

    “我不会叫李郎白白相助的。”秦素笑语温柔,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晰,“郎君莫不是以为,只你的手上有底牌,我便没有了么?”

    李玄度闻言,面上并无半分讶色,连眸中的笑意亦不减一毫。

    事实上,早在知晓了秦素今日的种种举动之后,他对她的观感,已是大异于前了。

    再退一步说,方才他说的大巫之事,内中究竟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他自己最清楚。

    这世上的许多事,假似真、真如假,匪夷所思之事,也未必便不可信。

    李玄度看向秦素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起来。

    只看这位秦家六娘子今日种种令人难解的举动,再结合她此际提出的要求,不难想见,她所谋之事有多大。此刻的他也委实有些好奇,她的那张“底牌”,到底是什么?

    但愿不要令他失望才是。

    “罢了。”李玄度开口言道,语声已是复如当初,泠泠如弦音,肃然且空明,“既是我夸下海口,盗信一事,我自当助阿素完成。”

    不知何时,他对她的称唿,从“六娘”变成了“阿素”,而秦素听在耳中,居然亦不觉刺耳,更没去多问他是如何知晓她的闺名的。

    或许在她的心底深处,已经对李玄度有的能力已然了一个极高的认知,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

    “当真?”听得李玄度所言,秦素便抬眸看着他问,倒也未显得多么惊喜,唯眸子清亮如星辰。

    他冲她点了点头,唇边笑意温和,直似将春时盛景挪至眼前:“我此前已然说了,助卿如助己。便是为了救下我自己这条命,阿素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绝不藏私。”

    秦素的唇角弯了弯。

    这位李高僧,实在很应该去薛允衡身边走一走。

    以这一位的妖孽程度,薛允衡必不会放过,骂一声“妖”都是轻的了,没准儿还能给他浸个猪笼什么的。

    她前世那一代“妖”妃的名声,可不就是被薛允衡这厮生生给骂出来的么。

    “如此便好。多谢李郎。”虽是心下腹诽不止,然秦素面上的神情却十分淡然,再度于座中向李玄度揖手一礼,态度磊落。

    李玄度未去看她,转首望向窗边那一折柳条,语声亦如那随风轻动的柳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柔和与真挚:“只是,那李树堂的身份……有些特殊,故,此事我不能保证必定完成,只能答应阿素尽力而为。事若不成,阿素可会怪我?”

    看来他也想明白了,开口便点了李树堂的名字。

    不过,他这态度,秦素却颇为不满。

    她一会可是要救他的命的,这人也忒小气了些,还不如她一个小娘子来得大方。

    斜睇了他一眼,秦素凉凉语道:“郎君气宇不凡、神鬼莫测,一时跑去听壁角,一时又偷入别人的秘径,一时又要行那剪径强盗之事,小女子以为,以郎君之能,此事必是能办到的,否则便不该贸然出手,阻我去找那何鹰说话。”

    甜腻腻的语声,和着她那似凉似暖的眼风,还有那配合着语气翘起的纤细手指,软绵绵、香馥馥地,便这般探上了人的心尖儿。

    李玄度转首看她,忽尔有种目不暇给之感,只觉得眼前繁花盛放,看得他眼都有些花。

    片刻后,他方才自那短暂的失神里清醒了过来,不由摇头,抚着额角问:“你们大陈的小娘子,是不是皆如阿素这般千变万化,叫人眼花?”

    秦素睨了他一眼,淡声道:“我与她们,岂可相提并论?”这一刻,她的神情倒又端凝起来,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李玄度灰寂的眸光漾了漾,笑了。

    “罢了,只听阿素此言,便可知我方才又错了。”他语声清朗地说道,正色望向秦素,神色端然:“我应下你。此事,穷我之力,必能办到。”

    不就是偷封信么?以他之能,莫说是盗信,便是将那个李树堂杀了,也必能全身而退。

    听了他的话,秦素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

    若是没有这本事,便不该出头坏了她的事,既有胆子坏她的事,便该拿出手段来让她信服。

    且,她也不是白要他的好处不是么?

    如果当真救了他一命,那么,她便再多用上他李高僧几次,也是该当的。

    心中如此作想,秦素便又多了几分笃定。

    “一件烦事,一件难事,如今皆已说罢,剩下的,便是那件怪事了。却不知那件怪事,又是指的什么?”李玄度的语声响了起来,拉回了她的心神。

    秦素微微敛眉,盯着眼前的茶盏看了一会,心中却是飞快地将此前想定之事重新过了一遍,确认无虞后,方才抬起头来,向李玄度笑了笑,语声平淡地道:“此事,仍旧与人有关。”

    李玄度抬眉一笑,展了展衣袖。

    阳光落在他玄色的衣襟上,似为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金边,灿烂耀眼。

    “吾,洗耳恭听。”他说道。微含欣悦的语气,就像是期待着秦素说出什么有趣的事来一般。

    秦素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她应下请他相助之后,他整个人都像有是有些不同了,以往那种灰寂若万古不生的眸光,此刻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鲜活的气息,如朝露被阳光照亮,又像是草木初生,充满生机。

    她张开口方要说话,李玄度忽然蹙了蹙眉,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形状优美的手指便在桌案上轻轻一叩,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旋即便是他温和的语声响了起来:“我忽然想起,秦家那里,只派一人过去,怕是不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293章 紫微殒

    秦素微怔,凝眸看着李玄度。

    他微微垂首,沉思地望着手指下的檀木案,那饱满的漆色映着天光,亦映照着他漆黑的眉眼:“我此前并不知晓,阿素要对付的人竟是李树堂。既是连他都要对付了,则那位杨从申,想必亦非普通人,倒是不该托大。这样罢,我多派几人过去,以防那杨从申有帮手,或秦府中有什么人被他买通了。”

    倒也坦荡,方才是假作不知秦素见了萧继,此刻主动加了些价,勉强也称得上是君子所为了。

    秦素没有任何犹豫,立时点头道了声“多谢”。

    李玄度抬眸看她,笑着道:“不必。阿素还是继续说那件怪事罢。”

    秦素凝了凝神,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方沉吟地道:“我先说一句在前。这件怪事……颇为费手,到现在我也没什么头绪,郎君手头若是人手不足,自可拒绝,我不会介意。”

    “阿素但说无妨。”李玄度说道,眼眸深处带了一丝兴味。

    秦素沉吟了一会,方道:“我想请郎君替我找一个人。此人姓高名翎,是一名剑士,他的样貌我一会可以画给郎君看。不过有一点却难,便是他现在人在何处,我却是一点不知,若是李郎能寻到此人,还请将他交予我。”

    李玄度眸中的兴致浓了一些,勾唇问道:“哦,居然是寻人?”他像是觉得好笑似地,边笑边道:“阿素托我三件事,不是杀人,便是盗物,再不便是寻人。阿素这脑袋里想的事情,可真是不简单得很。”

    秦素也笑了,随手搁下茶盏,有些慵懒地靠坐于椅背,说道:“若事情简单了,我也不会去撞何鹰。”

    李玄度的眸子漾了漾,又是一笑。

    “这个撞字用得好。”他含笑语道:“想必廪丘薛氏还不知,那东陵先生的大弟子,便是秦府六娘罢?”

    虽是语声清润,然他说出来的话却颇是惊人。

    好在,秦素对他的能为已是心中有数,此际闻言亦无半分异样,淡然颔首道:“大家各凭本事而已。师尊在上,帮了薛家无数大忙,便要他回报些许,亦在可行。”

    言及此,她不由触动回忆,想起了桃木涧骗薛允衡帮忙,将高翎这滩祸水东引之事来,心中忽地一动,人已是直身坐起,肃声道:“被郎君一言提醒,我倒想起一事。那个高翎的身后怕还有薛家的人盯着,郎君寻人时小心些,莫要被薛家人察知。”

    李玄度微点了下头,只道了二字:“我知”,便再不说话了。

    秦素左右望了望,见那凭几上现成的便有笔墨,便站起身来,向李玄度道:“借笔墨一用。”

    李玄度淡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素便行至凭几边,熟练地铺纸研墨,向那纸上三五笔画出了高翎的画像,一面吹干墨迹,一面便介绍道:“这高翎身高约七尺五寸,剑术似是不错,我记得他剑柄上镶了金箔,说话时带几分江南口音。”

    说至此节,她侧首想了想,复又道:“若我未料错,郎君可从何鹰他们身上入手,没准便能从他们的身上反查到这个高翎。”

    “好。”李玄度恢复了最初那不喜多言的模样,一语说罢,便也起了身,走到了秦素的身边,微微倾身去看她手上的画。

    秦素的鼻端,蓦地便似萦绕起了那月夜下松针的气息,浅淡清冷,和着他微温的唿吸,瞬间便令周遭的空气也变得岑寂。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眉心微蹙,眸中划过了一丝幽怨。

    这世上所有敢于和李玄度并肩而立,甘于去做他的陪衬之人,不是傻子,就是瞎子。

    秦素可没这个爱好。

    李玄度似是并未发觉她的动作,凑着她的手看了看画,眸中便又有了漾动。

    “阿素这画委实是……”他似若叹息地说道,探手接过画,左右端详。

    秦素“嗤”了一声,掸了掸衣袖:“画得像便成了。你照着这画像寻人,准不会错。”

    她的画技受隐堂严训,专门用来画影图形,虽画得不怎么样,然准确度她还是能够拍胸脯保证的。

    李玄度未再说话,将画稿折了几折,收进了袖中。

    秦素心中三件大事已了,心情却并不如何轻松。

    现在的她形同赌徒,拿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而李玄度,便是在他对桌下注的那个人,她并不知晓对方的手里有何筹码。

    这想法几令人心焦若狂,却又不得不强按下来,不作多想,唯任由那矛盾的心情,在胸中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秦素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去看李玄度,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此刻盛着不多不少的几分郑重。

    “郎君相助于我,我无以为报,仍旧还以郎君一句赠言罢。”她缓声说道,神情颇为端肃。

    李玄度不语,只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凝眸看着她。

    秦素沉吟了一会,方一字一句地道:“紫薇与破军,同入子女宫,四煞、刑、忌会照,合‘刑忌夹印格’。故,今年年末,贵国帝星……有殒落之相。”

    紫微星是帝星,通常说来,举凡紫微星有何异动,皆可映照在某位皇帝的身上。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李玄度身上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冷。

    秦素却仍旧是一脸平静。

    前世的中元十三年末,唐国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可谓举世皆知。而在进入隐堂之后,秦素才了解到了这场变故背后的阴谋与主使者,亦对整个事件的始末知之甚详。

    虽然对唐国无力渗透,但这毕竟是大事,又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以隐堂的能为,打听出这些消息还是能够做到的。

    不过,此刻的秦素,只说了这变故的一半。

    这是定金,先付在前。至于后续,便是她接下来的筹码了。

    心中细细地盘算着,秦素已是款步行至窗边,一手扶着窗栏,看向窗外阳光如洗的街巷,漫声轻语:“自知晓郎君乃唐国人后,我便为郎君安了星盘。因不知郎君生辰,我便以你我初遇的那个午后为准,推了一盘,却不料……竟推出了贵国的皇帝。而后,我又以唐皇之生辰排了一盘,便排出了刑忌夹印之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294章 折轻柳

    说到这里,秦素蓦地转首看向李玄度,眼眸亮得似染了窗外的烈阳,“因事发之时距今稍远,而那一盘我又排得仓促,故,此局仍显粗疏。诚如李郎方才所言,我排出的,只是一个大致的走向,若要精细准确的时辰、人物与事件,一月之后方可确证。届时,李郎应我之事,想必亦有结果了罢?”

    纯粹是讨价还价的说辞,偏偏态度从容,神情自在,便此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味道。那清嫩的语声嵌在阳光下,融进暖风里,像是无处不在,又似是被风拂散,被阳光融解,须臾消弥于无形。

    李玄度长久地凝视着秦素。

    她逆光而立,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唯可感知到那双清冽的眸子,此刻正停落在他的身上。

    无悲、无喜、无一丝波动。

    那两道淡漠的视线,分明看着他的方向,却又像是穿越了他的身体,抛向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秦素的心中,的确是一派淡然。

    口头约定之后,最终还是要看成效,旁的不说,只李树堂手上的那封信,一个月后,总该见分晓了。

    到了那时,她与李玄度一手交信,一手交赠言,两不亏欠。

    李玄度凝视她良久,浅淡的唇微微开启,清泠的语声亦随之传进秦素的耳畔:“多谢赠言。”

    与她看向他的眸光相同,他的语声亦无分毫波动,仿佛方才他身上爆发出的冷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秦素看了他一眼,未曾出声。

    坦白说,她有些意外。

    李玄度方才的气势,显然是被她的话惊动了心神,甚至还是心中大惊,然而此刻他却又平静得反常。

    看了他一会,秦素重新转首望向窗外,微凉的语声携风而来,回荡在房中:“郎君不生气么?”

    “生气?为何?”李玄度反问道,冰弦般的声线,比秦素的语声还要冰凉,却又淡然无波:“且不说这赠言于我是否有用,只说这赠言所涉之事,乃是天大的大事,便算于我无用,说出去亦是一件大功德。我谢阿素还不及,难道还要生你的气不成?这世上,哪有这般的道理。”

    他的语气极为坦然,并非砌词搪塞,倒像是真是这样想的一般。

    秦素的眸光微微闪动,似是望着那窗边的柳条出了神,停了片刻,轻声一笑:“郎君果是妙人。若换了一般人,只怕会认为我自私,再骂我一句小人,不拿够了好处,便闭口不言。”

    她的话音未落,便听见了李玄度走过来的脚步声。

    她并未回头,那脚步声很快便又停下了,便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李玄度微微垂首,那温和而又蕴着凉意的眸光,平和地拢在眼前纤细的背影上:“阿素便是想得太多了。”他语声安然,一如既往地不含情绪,“此事其实极简单。我相助于你,是为了我自己。你赠言予我,则是为了你自己。你我所图者,终不过二字,是为‘心安’。”

    言至此,他笑了笑,那笑声亦如琴筝,醇厚清亮,撩动人心:“就算你不回予赠言,我依旧还是会帮你。诚如我,就算我答应帮你之事根本还未完成,你不还是提前便赠言于我了么?虽只有半句,却是千金难买。”他挪开视线,与秦素一同望向那一根在风里折腰的柳条,语声轻缓舒和,若暖风盘旋,微含叹息:“阿素是生怕我不拿你当坏人?还是……你实在太想做个坏人?”

    平生第二次,秦素觉得自己灰熘熘的。

    她凝目看着那一折柳条,微觉恍惚。

    方才赠言之时,连她自己亦未搞懂,她到底是存心以言语试探,以证实李玄度真正的身份,还是真如他所言,只为求一个心安?

    此际被他这样一说,秦素便越发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她甚至也同样搞不清,这种无地自容,是出自于被人点破心事的尴尬,还是因为被人误作好人的难堪?

    这想法令秦素十分的不适。

    她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每回遇见李玄度,总无好事,也总归要出点幺蛾子。

    她略有些烦躁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根柳条。谁想,方才看李玄度做这个动作时,似是一点不吃力,可轮到她时,她才发觉,她的手臂似乎有点……短。

    这个发现令秦素越加烦躁起来,一种近乎于羞恼的情绪,瞬间便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踮起脚跟,小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臂伸得长长地,竭力去捞那一弯在风里招摇的柳条。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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