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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有些茫然地想道。
柔软、娇媚、甜腻,简短而缠绵的两个字,像是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还带着几分鼻音,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简直绵软得叫人酥到骨头里去。
秦素委实羞于承认这声音来自于她,纵然那确然便是她的声音。
“我来晚了,阿素……”李玄度的声音响了起来,回应着她莫名而出的那两个字,就像是完全听懂了她未曾说出口的无数话语。
他的声音仍旧清润如弦,却又莫名地有些嘶哑,干涩得如同喉咙被烧干了一般。
随后,便有温暖的手掌落在秦素的发上,有些迟疑地,却又满是怜爱地,轻抚着她的发丝,宛若轻抚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秦素没有说话。
方才那两个字,像是为她鼓涨的情绪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而他温暖的手掌,则让更多的情绪自这个突破口中宣泄而出。
她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突然间便有种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的感觉。
将脸深深地埋进眼前宽阔的胸怀里,她鼻息间满是清浅的松针味道。那个刹那,她被一种安全而温暖的感觉包围着,几乎都有些困倦起来。
天色微明,东边的天空泛出了一线白光。而在这林木密集的后山,在高大的银杏树下,女子的灰裙与男子的淄衣缠在一处,一如她飞散的发丝落满了他的衣袖,调皮地,与他的发丝纠结成线。
李玄度的视线,长久地停落在他的衣袖上。
那上头,缠着她细柔的发,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他的心也像是被这发丝绕住了、缠牢了、结紧了,再也无法扯得清。
那一刹,他忘记了身体的不适,也忘记了这一路快马加鞭拼命往回赶时的忧心如焚,甚至更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怀着忐忑与不安,宛若初慕少艾的青葱少年一般,满心惴惴地立在银杏树下,以一种患得患失而又强烈地热切着的心境,等待着她的出现。
这一切,在她扑进他怀里的那个刹那,便被他心里燃起的那团火,烧得干干净净。
李玄度几乎是有些痴迷地瞧着袖子上缠绕的那几绺发丝,那发丝柔润光泽,比上好的缎子还要光滑。
他还记得它们张扬起来的样子,刚才她跑向他时,它们便在风里飞舞着,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动不息。
而此刻,它们却都安静了下来,伏在他的袖子上,乖巧得让他想要一把握住。
“讨厌!”
耳畔再度传来了绵软甜糯的少女声线。
软和的、温柔的,全然不同于她以往的张牙舞爪。
他的心在那一刻化成了水,那水波又飞快漫上了眉眼与唇畔,让他忍不住地弯了唇,露出了一个笑。
他垂首想要去看她,唇畔却划过了散发着甜香的发丝,那么的细软轻柔,像是婴儿的额发。
然后,他就忘了怎么呼吸,也忘了去管旁的。
他所有的感知,都只在唇畔贴近的细软,与怀中这具更加柔软、更加温热的身体上。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林间寂静,有微凉的风拂过树梢。
终于,两个相拥的身影动了动。
“阿素……长高了。”李玄度说道,语声依旧微有些暗哑,含着似有若无的温柔。
秦素的身子动了动,“哼”了一声,没说话。
她自然是长高了。
四个月没见,她又正在抽条的时候,现在是比前些时候高了一些。
只是……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摇头、闭眼。
平。
太平了。
若这胸是天下,她就是这天下之主。
可惜,胸还是胸,与天下可没半点干系。
秦素郁结。
说来也怪这厮太会作妖,非得来这么一出,弄得她很是被动。若是他来之前先说上一声,她今日如何会就穿着这样一身便出了院子?怎么也得在衣裳里塞两团棉球儿啊。
妖孽就是矫情。
秦素的手指头动了动,终究没舍得掐下去。
罢了罢了,先在他怀里多呆会,旁的以后再说。
她于是不再说话,李玄度便也沉默了下来。两个人在树下静静地站着,听山风拂过耳畔。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久到秦素心跳渐平、呼吸渐稳,久到她终于清楚明白地发现了……她这是在干嘛。
几乎在明白这一切的同时,秦素的身子,僵硬了
她别扭地维持着扑在李玄度怀里的姿势。
好热,好想换个姿势。
好难受,好想赶快打破这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局面。
秦素蹙了眉,动作很小地将一只手缩到他胸前,开始啃手指尖儿。
这个局,要怎么破?
谁能告诉她,当一个女郎突然扑到某个郎君的怀里,且他们并非情侣关系之时,该如何在不损伤脸面的情况下,破了此局?
第499章 再入怀
这山道上怎么就不来个人?
秦素哀怨地想道。
有个人来,她也能说一句“哎呀不好来人了”,然后顺理成章脱开他的怀抱,打破这该死的僵局。
可是,四周岑寂,许是阴天的缘故,连鸟鸣声都鲜有得闻,更遑论人迹了。
秦素一脸苦恼,靠在李玄度的怀里发愁。
真是要愁死了,刚才她怎么就失心疯似地扑上来了呢?
当然,能够摸上两把这劲瘦的好腰,再感受一下久违的、北地健男的胸怀,秦素还是很欣然地表示愿意接受的。
但是,愿意接受和尴尬却是两回事。
她现在感到尴尬的是,她把一件严肃的事,搞得不严肃了。
颍川的消息、隐堂之事,这是多么重要而严肃的问题。
而现在,你叫秦素怎么严肃得起来?
难道要这样埋在人家的怀里,跟人家谈条件?
头好疼。
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秦素想道。
因为没睡好,所以才会昏了头,才会一见到这妖孽就扑了过去,居然还委委屈屈地跟他说“讨厌”。
还说了两次!
一定是没睡好,一定因为这个原因。
秦素再度在心里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就这样很突然地、很无情地把人推开,总感觉有点不大礼貌、不大友好。
那要不就悄悄地移动,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想了许久,秦素也只想到了这一种办法,而一旦想法成型,她便立刻开始小心地实施起来。
首先,是要放开李玄度的腰。
啧,这瘦腰真真好摸,秦素恋恋不舍地才缩回了手,心底里有种说不出地、挖心掏肝似的难受;
接下来,便是改变重心,以使双足能够支撑身体,同时尽量不着痕迹地、悄悄地转动头部,以便离开她之前一直紧偎着的胸膛。
只要这一切动作完成,她应当便能脱出她的怀抱了,然后,她要和他进行严肃的对话,商讨关于颍川以及隐堂的问题。
秦素一面想着,一面便慢慢地挪动脚跟往后退去。
不料,身后陡然传来了一股绝大的阻力。
直到那一刻秦素才发觉,李玄度的手臂,正合拢在她的后背,阻住了她后退的动作。
她心底微惊,正想要加大力气往后再退,不想那手臂蓦地一紧,复又往里一带
轻轻巧巧的一个动作,秦素已是收势不稳,瞬间便重又扑进了李玄度的怀中。
“你……”
她才只说一个字,那股大力陡然收紧,将她牢牢箍进了他的怀里。
“让我再抱一会……”玄音般的语声,轻得如同耳语,含着些微的暗哑,秦素甚至听见了他喉头吞咽的声音。
她挣扎了几下,换来的,是他越加用力的紧箍,透过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紧贴着她的手臂,肌肉贲张,坚硬如铁。
秦素呆了呆,随后便弯起了眼睛。
这妖孽,不会还是****吧?
秦素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拥她入怀的动作,李玄度的心跳已然快到不行,即便隔着衣衫,她也能感觉到他肌肤上传来的热度,火灼火燎地,几乎能把两个人给点着。
说起来,方才他似乎也是这样的反应,只是秦素一时间光顾着考虑怎么破局,便没多注意。
秦素翘了翘唇角,停了一会,又翘了翘。
不知何故,她的心情忽然前所未有地好了起来。
纵然方才扑进他怀里时,她也是欢喜着的,可却仍旧不及此刻,那种莫可名状的满足感,让她从心底里泛起了甜意。
今天的风怎地这般温软?
今天的天气怎地这般晴好?
今天的空气怎地这般香甜?
秦素乐滋滋地想着,干脆大方地再度环住了他的腰,顺手光明正大地在他腰上摸了几把,又将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
“先说好了啊,我刚才是不小心摔倒的,这一回可是李郎故意的,李郎不可抵赖。”她狡黠地眨动着眼睛,语声里的甜腻却又诱得人想要再往下听。
“唔,我知道,不抵赖。”李玄度的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平素语中的冰冷,在这一刻化作了温柔的水,一**地漫向秦素的耳畔。
“我很想你,阿素。”他低低地说道,叹息似地,胸腔里的震动因着这声音而越发响亮。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能这样温柔地说话,也能这样温柔地对待一个女子,这样温柔地将一个人拥在怀中。
“我在赵国听闻你出了事,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他继续说道,温热的吐息喷在她的发顶,有些痒,也有点热。
秦素侧了侧脑袋,好容易才从紧拥的身体间隙里抽出一只手,在发顶上抓了两把,手背却忽地触上了一片柔软。
那个瞬间,箍着她的手臂明显一僵,发顶处传来的呼吸,也陡然变得灼热。
秦素翘了翘唇角。
手指轻转、指尖微翘,就势在那片柔软上轻戳了一记,又捏了一下,复又顺后搭在了他的肩上。
啧,妖孽的嘴唇也很软嘛。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然秦素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满:“我出事的时候是一月,现在都四月了。你路上走了三个月?”
头顶处先是一阵寂静,很久后才传来了他无奈的轻叹:“我来得迟了,阿素莫要生气。”语声极尽温柔,却也仍旧带着一丝沙哑。
秦素忽然觉出不对。
这妖孽的声音听着很沙哑,感觉像是生病的样子。
秦素下意识地用力撑起手臂,拉开了与李玄度的距离,仔细地看向他的脸。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李玄度的脸色并不好,苍白中泛着青,眼底布满红丝,面容憔悴,就像是好几夜没睡过觉一般。
秦素心底一跳。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了病?”她说着便自然而然地上手去探他的额角。
李玄度微垂着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踮着脚跟儿、伸着胳膊,一脸焦急地来试他的温度。
他的心跳快过了呼吸,心底深处仿佛有碎裂的声响。
“我无事,小恙尔。”他嘴里说着话,顺势便将脑袋往下低了低,额角便贴在了那只白嫩的小手上,低笑道:“并无发热,就是路上走得急了些,阿素勿要担心。”
消息从五十里埔传到赵国时,就用了一个半月。就算有飞鸽,他在赵国也不是可以明目张胆行事的人,藏匿的时候多,露脸的时候少,自然收到消息的途径也不似在大陈方便。
而自收到消息之时起,他便一刻不停地往回赶,途中还与隐堂的人交过几回手,这一耽搁,回到青州便已到了四月。
第500章 蜜之味
李玄度垂眸看向眼前那张明艳的容颜,心底里忽地一阵揪痛。
他确实回来的有些迟了,让这小小女郎独自面对那样大的危险,只要想一想,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着。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底深处是无法遮掩的疼惜与柔情。
而秦素一时间却没注意到这些,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这妖孽是不是生了病。
她将掌心贴在他的额角试了试,还好,确实没有太热,这也让她略略放下了心。
“我便说无事。”李玄度柔声说道,温热的吐息喷在她尚不及收回的手腕处。
秦素便拿手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记,恨恨地道:“哼,既然你没生病,脸色为何这般难看?莫不是酒色掏空了身子?赵国的小娘子是不是特别美貌,让你留连忘返呀?”
她越说越是不高兴,戳他脑门儿的手指却又舍不得下死力,只好拿眼睛去剜他,白眼至少翻了也有七、八个。
李玄度被她说得一怔一怔的,旋即便是满脸的无奈,摇了摇头,探手一把便握住了那只还在戳个不停的小手,将那纤细的小爪子团在掌心里握牢了,贴在了心口处,叹声道:“阿素这样说,我这心里可就疼得厉害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又将掌心的小手团紧了些,不令她甩脱了去,低垂的眼眸便落在眼前那双明眸的深处,那一刹儿,似有水波漾动,从他的眼眸,到她的眼眸。
他的手掌微温着,一如他低柔的话语,也是微温着的,从耳畔飘落心底。
秦素像是魔怔了似的,一时间忘了说话,只呆看着他的脸。
那张放大了的俊颜挨得她极近,挺立的鼻梁便在她的眼前,微有些干燥的唇瓣喷洒出温热的气息,呼吸可闻。
秦素不可避免地红了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那热气蒸的,那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再次笼罩了下来。
这是她两世里都不曾尝过的滋味,恬和而又炙烈,好似那种埋在地底下的酒,只一口饮下,便能使人微醺起来。
抬起的脚跟儿没有落下,那双踩在泥地上的轻履,再度向上提了半分。
她的唇瓣,触上了他的双唇。
仿若蝴蝶扇动着翅膀,轻轻的触碰,却是……许久不曾分开。
时间静止了。
她张大了的双眸变得迷朦,洇了水烟似的,在他的眼睛里流转不息。
他几乎失去了反应,任由那双丰润而甜美的唇贴合在他的唇上,辗转研磨,随后舌尖轻挑,便探进了他的口中。
李玄度本能地微阖了双眼。
眼前的黑暗,越发勾勒出了唇齿间那种醉人的甜蜜。
他先还有些笨拙,左支右绌地被她挑弄得没了主张,只能急促着呼吸,捉牢了她的手,箍着她的腰背,将她揽得极紧。
然而很快地,他便领会了其中的技巧,随后便成了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鼻腔里轻哼着,想躲却偏又躲不开,身子被他揽得半点动弹不得,只得与他缠绵在一处。
不知何时,她张大的双眸已然轻阖,长而卷的睫羽在他的鼻侧轻扇,一如他黑密的睫羽,同样扫过她的额发。
“啪嗒”,一滴晨露悄然落下,便落在四片相触的唇瓣中央,微凉而甘甜的露水,先是被他吮了去,复又由他渡予了她。
那一刻,两个人都有了种醉酒的眩晕。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当秦素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她忍不住喘着气、起伏着胸口,无力地依在他的胸前吐出了两个字:“妖孽!”
一学就会、一会就通、一通就大杀四方、一大杀四方就杀得她片甲不留。
这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秦素虚弱地翻了个白眼,一面大口呼吸着清新的晨时空气,一面觉得两腮酸痛、舌底微疼。
刚才有那么一瞬,她真以为这妖孽要把她给生吞下去。
这般想着,她便又在李玄度的腰间掐了一把,换来了对方的一声低笑。
“阿素生气了?”他的语声中带着极度的满足和愉悦,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方才可是阿素主动的,这一回,阿素也不可抵赖。”
秦素一口气堵在胸口,恨得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只可惜,手上没什么力气,就算有力气,她也下不去那个重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怎么舍得下重手了,总想着,万一掐坏了他,吃亏的还是她。
这奇怪的念头从何而来,秦素一点都不想追究。
她现在就是觉得有点吃亏了。
本以为这厮尚还 // 未 // 知 // 人 // 事,她满满都是好生将他调 // 教成人的自信,却不想,调 // 教不成,反被调 // 教。
这妖孽若果真作起妖来,也不知她这一代妖妃,能不能扛得住?
窝在那个又温暖、又舒服的怀抱里,秦素又开始啃手指。
她正在考虑嫁人的问题。
无论嫁予谁,这妖孽她都是够不着的,除非她能先将这妖孽给收了。
但是,这样做的话,只怕她就得不来一门好亲事了。
说来也是奇怪,每回一挨着他的身子,秦素就总会想起嫁人的问题。莫非这妖孽当真是个狐精化的不成?
秦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