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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薛允衍神情平静,只端起茶盏喝茶,薛允衡则是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小人与女子,六娘子果然皆占了个全。”
秦素含笑不语,仍旧侍立于薛允衍身旁,待他喝罢了茶放下空盏时,她便又将茶盏斟满,方才搁下茶壶,回身行至短榻边。
薛允衡此时便又转向了薛允衡,道:“罢了,还是继续说萧氏吧,萧氏阖族回埒县,萧公望这郡相之位……”
“已由程廷桢暂代。”薛允衍淡声说道。
秦素垂首抚平了裙摆,眉梢微微一挑。
居然是由程廷桢代替了萧公望。
前世的程家,可不曾有过这般通畅的仕途。
“程家?”薛允衡此时亦问道,看向薛允衍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
那个瞬间,他与秦素想的几乎是同一件事:双禾之罪。
虽然他们彼此间并不知晓对方对此事的知悉,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
双禾之罪之一的程家居然升了官,这是否表明,这所谓的双禾之罪,如今业已无人再提?
第528章 身无翼
“我往大都送过一信。”薛允衍说道,淡静的眉眼不见分毫异动,说出来的话却如击石入水,直叫秦素与薛允衡同时一惊。
“这是何时的事?”薛允衡立时问道,“是在来的路上听闻萧氏出事之时的事么?”
薛允衍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应了一字道“是”。
薛允衡上下打量他了他半晌,那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妖怪,好一会后方挑眉道:“长兄行事,何其速也?”
薛允衍看也没看他,只淡声道:“非是我快,而是二弟行事太缓。”
他这话听着平和,意思却颇不平和,而薛允衡听了,居然很难得地没跳脚,反倒还认同似地点了点头,叹声道:“我自是不如长兄快啊。毕竟,我身无双翼,何如长兄有翼而速行乎?”
秦素微微垂首,掩去了唇角的一抹笑意。
薛允衡这又是在拿薛允衍铁公鸡的外号说事儿了。
这兄弟二人凑在一块儿,果然很爱斗嘴。或者说,薛允衡这厮就是只好斗的公鸡,碰着谁都能跟人骂起来。
听了薛允衡的话,薛允衍并无半分异样,仍旧一派好整以暇,淡声道:“二弟一喷之下,可达千里,吾自愧费如。”
“噗哧”一声,秦素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忙拿扇子掩了半面,眸底的笑意却终是无法掩去。
她以前从不知道,这位薛大郎口齿之便给,居然比骂遍朝堂无敌手的薛二还要厉害。
自然,对于这“一喷千里”的意思,秦素并不确知,她只是隐约地觉得,“喷”这个字用在薛允衡的身上,有种格外的贴切。
薛允衡的脸一下子黑了。
不,说是黑也不确切,因为那黑里还透着点儿红。
咱们的薛二郎,这是害臊了。
毕竟这还当着个小娘子的面儿呢,薛大郎居然毫不留情地就拿他上回喷水一事说话,这确实有点不大地道。
薛允衡有心想要回嘴,可再一转念,便想到了薛大郎那个铁面郎君的外号。
万一两下里真的吵了起来,他家长兄是绝对能把他喷口水的事儿直接说出来的,到得那时……
薛允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掩面而笑的秦素。
白衣灰裙的女郎,一身的穿着只能用朴素来形容,可也正是因了这朴素,越加反衬出那笑靥的明媚。
刹时间,薛允衡生出了一种错觉,只觉得眼前似有桃花千树尽情盛放,那粉盈盈的艳光逼上面前,直叫人莫敢直视。
几乎是本能地,他微微侧开了眼眸,像是不能承受这容光之盛,同时在他的心底深处,也生出了一种不想叫秦素知晓他某些事情的念头。
“咳咳咳……”假意清嗽了几声,薛允衡便曲起了一条腿,借着抚平袍角折痕的动作,将声音里的那一丝异样遮去,只淡声道:“罢了,闲言少叙,还是说说长兄你是如何做的罢?程氏替下萧氏,此事可确定了?”
薛允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不知何故,方一触及他的眼神,薛允衡居然有点心虚,状似无意地转开了视线。
薛允衍倒也没有旁的表示,只淡声道:“吏部那里我一早便递了信,调令约莫半月后抵达。程廷桢这个郡相,基本坐实了。”语罢,他的眼神往秦素的方向掠了掠,又补充道:“至于别的事,子虚乌有,终不成真。”
此言一出,薛允衡摇扇的手便是一顿,而秦素则是无声地吁了口气。
且不说薛允衡停扇原因何在,只说秦素,她是真的觉得放松了许多。
很显然,双禾之罪应当不会再有人提了。至少在萧氏出事之后,江阳郡便再不会有人想起这件事儿来。
毕竟,何氏满门已死,这件事也就基本有了个交代。至于杀何氏全族之人是谁,益州刺史也给出了“仇杀”的最终决断,这件事也就此终结。
而萧氏事发,论事件的程度比何氏之事要轻了许多,也正因如此,益州刺史反倒越加大张旗鼓地处置了起来,想必也有以此事掩下彼事的念头在作祟。
治下出了谋逆大罪,那可是很容易牵涉到自己的,倒不如将“以庶冒士”这种罪名较轻的事情闹大些,压下谋逆大罪,也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历朝历代为官者,莫不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有了萧家的事情在前头顶着,将何家灭门之事淡化下来,想必益州刺史是相当乐见的吧。
薛允衡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秦素,却见对方仍旧是以扇掩面,眼眸也低垂着,整张脸上,唯见两弯长而密的睫羽轻轻颤动,再看不见其他的表情。
他抬起头来,与薛允衍对视了一眼。
那一刻,两个人均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费解。
“既如此,则萧氏回埒县一事,也成定局了。”沉默良久后,秦素终于开了口,语声微带着几分怅然。
这情绪还是很符合她的身份的,如今萧家子弟就在秦家附学,两姓颇为交好,她有此感叹亦属寻常。
闻听此言,薛允衡便又继续摇起扇来,勾着唇角说了句大俗话:“萧家人一走,你家族学便要少了好些入息了。”
“这倒也是……”秦素顺着他的话说道,旋即低低的一叹:“族学少些人也就罢了,主要是此事……颇叫人些物伤其类……”说罢,她便又拿扇子掩了半面。
薛允衡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摇头慨然道:“世事无常,人力总有不及。”
他的语声似凉似暖,也不知是讥讽秦素假慈悲,还是真的在为萧氏感慨。
不过,秦素方才的感叹却是发自内心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萧家的结局都不算好,不过,这一世他们好歹都活下来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以庶冒士之说,看起来是不成了,是么?”薛允衡的语声重新响了起来,瞬间便让秦素的心神又回到了此刻。
这一回,他问的自然是薛允衍。
薛允衍信手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漫声道:“应是如此。益州刺史派去埒县的人手并未查到实证,却也找到了几处疑点。有此前提,萧郡相抱病归乡,也算是全身而退。”
第529章 村夫耳
“嗯,这也的确不算太差。”薛允衡探手自果碟里拣起了一枚凉糖,徐徐送入口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时日过去,想来总有他萧家再起之时。”
他仍旧是一派君子之风,然对于这话,秦素却并不敢苟同。
想他们秦氏也是百年郡望,从衰落到如今略有起色,足足花去了三十余年光景,而萧氏受到的打击比秦氏还要大,名声这种东西,一旦毁了,想要重新修复,那可是要花上更多时间的。
不过,这些话她并没说出来。
总归萧家完了,身为始作俑者的秦素自是欢喜的,至于萧家往后如何,与她何干?
关于萧氏的话题到此便告一段落,房间里重又安静了下来。
此时已近巳正,天色不像早晨时那样的阴沉,一阵阵的风掠过竹帘,携来闷热的气息,房间一角的冰錾里搁着碎冰,丝丝凉意与外来的闷热交融着,一时凉浸了热,一时热又染了凉。
秦素觉得心底颇为潮杂,收起团扇,自袖中取出布巾,按了按额角薄汗。
薛允衡执着茶盏,眼角的余光拢在她的身上,并未掩饰眸底深处的审视。
一行一止优雅端庄,一言一行大方自在,眼前的秦氏六娘,的确不太像是田庄里长大的外室女,那种细微处方能体现出的气度与从容,说是冠族士女亦不为过。
她这一身的得体,究竟从何而来?
薛允衡又拣了一枚凉果搁进口中,眯起了眼睛。
那一刻的他,也不知是在细细体味凉果的清甜,还是在仔细察探秦素这举止的由来。
自然,他的种种揣度与不解,秦素是并不知情的。
略略拭过汗后,她便将布巾收了起来,复又将置于案上的那枚黑子放入了匣中。
垂眸打量着眼前棋局,秦素一直在思忖着,该怎样重新起个话头,与薛氏兄弟谈条件。
挑个话题并不难,真正叫她为难的是,直到此际,对于一会将要论及的条件与目的,她都并没有一个清晰的章程。
连她自己尚且模糊着,这所谓的条件,又该怎样去谈?
秦素的心底似是揪起了一团乱麻,纷纷扰扰难以厘清。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好几日,如今更是叫人难以决断。
便在此时,门外忽地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启禀郎君,我回来了。”
秦素抬头看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方才被阿堵派出去的小僮,他大约是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了,欲待向薛允衡回话。
“你先下去罢。”薛允衡并没去听他的禀报,而是闲闲地挥了挥手,那小僮见状,立刻躬身退了下去。
秦素微有些不解,转眸看向薛允衡。却见对方正施施然地将一臂屈起,撑着脑袋,那双清幽的凤眸凝向手里的团扇,不经意地道:“正好长兄是从外头回来的,想必应该也撞见了外头的事,便请长兄说一说吧,方才外头是怎么回事?怎么那样吵?”
他这话问的是薛允衍。
说起来,方才那阵喧哗响起时,薛允衍确实应该正在院门处,想来是知晓详细情形的。
薛允衍闻言,神色未动,只向秦素扫了一眼。
那一刻,他琥珀般的眸子若明若晦,阴晴难辨。
“也无甚大事,几个山野村夫罢了。”薛允衍淡声说道,将茶盏凑向口边,浅啜了一口茶。
薛允衡盯着他看了一会,忽地笑了笑,问:“是范家的人?”
秦素心头一跳。
范家?那不就是汉安乡侯家?
刚才在程氏别庄门外喧哗的,居然是汉安乡侯府的人?
可是,薛允衡是怎么猜到的?
莫非范家的人不止一次在这里闹过了?
秦素心下百般思量,便闻薛允衍淡淡地说道:“正是。”
只说了这两个字,并无再多的解释。
而奇怪的是,听了这话,薛允衡居然也不出声了,而是若有所思地摇着扇子,兀自出神。
屋中重新寂静了起来,唯竹帘被风拍响,声声若牙板轻扣,除此之外,便再无声息。
秦素渐渐觉出了一丝异样。
然而,还未待细思这感觉从何而来,便听薛允衍微凉的语声传了过来,问:“对于程氏,六娘子是如何看的?”
秦素一下子回过了神。
她抬眸看向薛允衍,却见对方一手执着茶盏,另一手则闲闲地支在膝上,正专注地看着她,那双如浸茶色的眼眸里,隐约着一丝莹润的光。
秦素的心跳得有些快。
机会就在眼前,而要命的是,她却有种抓不住的感觉,这让她越发觉得焦躁起来。
举袖掠了掠鬓发,秦素无声地深吸了口气,方才压下了心头乱糟糟的念头,正色道:“大郎君动问,我自当知无不言。以我看来,那程氏颇堪一用,至少未来十年是无虞的。程氏子弟虽无大才者,却胜在朴拙敦厚,建功立业或不可及,然守成却是有余。若郎君问的是此事,那么我的回答是:程氏至少可用上十年。”
“哦?”薛允衡一在旁挑了挑眉,“六娘这是用紫微斗数推出来的?”
秦素颔首应道:“是。自来到九浮山之后,我特意为程郎中令……不,如今应该是程郡相推过一盘,这一盘推出的结论便是‘大劫已渡、无过无功’这八字。”
她特意点出了“大劫”,暗指的便是双禾之罪。这件事秦素是占据了有利位置的,毕竟薛氏兄弟再聪明,也查不出她对此事的渗透,如今她这样似是而非地点出来,便格外地有了一种世外高人之感。
闻听此言,薛允衍若有所思看了秦素一会,方道:“左中尉其人,比程廷桢如何?”
秦素的后心一下子浸出了泠汗。
这个薛大郎,要不要这么敏锐,怎么一下子就挑中了她的命门?
心中飞快地思忖着,秦素的面上仍旧是散散淡淡的一缕笑,道:“我姑父自然也是好的,然在大郎君面前我不想讳言,左、程二姓,一为萤火、一为星辰。个中不同,大郎君想必是明白的。”
虽不可言明,但这么一个阻住左思旷仕途的机会,秦素绝不会放弃。
第530章 李威风
薛允衍“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端起茶盏喝茶。
秦素悄眼观察了他一会,旋即便转开了视线。
这位薛大郎高深莫测,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此时,许久未曾说话的薛允衡却是“啧”了一声,将秦素上下打量了两眼,方笑道:“你这话或许是真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你的意思没那么简单。”
秦素不由暗地里咬牙。
薛家这两个郎君,当真难糊弄。
可是,再难糊弄她也只得继续糊弄下去,以免叫人家查知她对自家姑父实是存了赶尽杀绝之心。
这般想着,秦素便做出一副恨恨的样子来,没好气地瞪了薛允衡一眼,道:“我知道我以往做错了,对不起二郎君,实是罪该万死。但紫微斗数却不在我道歉的范围之内,我的推断从没错过,二郎君你也不要总是死鸭子嘴硬,小器!”语罢便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嚯,瞧瞧,瞧瞧,你这样子还有点士女的模样么?”薛允衡怪叫连连,拿扇子虚点着秦素,一个劲儿地摇头咂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还装什么高人,就是个小骗子。”
秦素也不睬他,只转眸去看薛允衍,面上端出个最合宜的笑容来,和声道:“大郎君莫怪我唐突,您若不问到我,我也不会这样回话。但我所言的确就是星盘里推出的内容。大郎君想必也能看得出,我此前行事常常嗯……别有用心,但在紫微斗数之事上,我却从来不曾有过半字虚言。”
薛允衍尚未答话,薛允衡便冷笑道:“虚言?这话倒正可用在六娘子的身上,比如六娘子为何顾左右而言他,闭口不提范氏名讳。”
此言一出,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素半侧着身子看向薛允衡,却见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似是奚落、又似了然的淡笑。
在那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此前她察觉出的那种异样,原是其来有自。
思忖片刻后,秦素便拂了拂裙摆,起身将短榻挪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以便能够同时面对着薛允衍与薛允衡两个人,方才端然跽坐,朗声道:“两位郎君……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薛允衍仍旧是那种淡若远山般的模样,不置一语,而薛允衡则是看了秦素一眼,意有所指地道:“确实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秦素心底的想法越发鲜明,面上的笑容亦相应地变淡,继续问道:“两位郎君听说的消息,是否与我有关?”
薛允衡没说话,只深深地看了秦素一眼。
那一眼,掺杂着的情绪居然极为复杂,倒叫秦素一时间难以分辨。
而即便如此,秦素也已经有了数。
了然地笑了笑,她平静地道:“果然,你们都听说了。”那一刻,她的眉眼间蕴着温雅,并没有薛允衡想象中的难堪或哀愁:“汉安乡侯府的幺子派人去秦家的事情,想必两位郎君都知道了,而他的目的,你们肯定也知道了。如今范二郎正在秦氏族学附学,据说范二郎还愿意推荐两位学问极好的夫子来秦府授课。我最新听来的消息是,范二郎与秦氏郎君走得颇近,当然,他之所以纡尊降贵,附就于秦氏,其原因……不必我说,两位郎君必定洞若观火。”
说起来,范孝武将要纳秦素进府之事,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以薛氏之能,打探这些消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既是如此,那么她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