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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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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锦回道:“回东院夫人的话,我识些字。当年分到蕉叶居后,大夫人和女郎慈悲,教我们这些使女都识了字。”

    林氏便点头咂嘴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啧啧,大夫人也真有闲功夫,还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真是没的给自己招麻烦。”

    太夫人蓦地咳嗽了一声,林氏吓了一跳,连忙噤声不语。

    贝锦便又继续道:“自从女郎救下我阿母之后,我便什么都听女郎的了。恰好那时候三娘子找上了我,经常给我些小钱小东西的,又说听说我阿母身子不好,三娘子便给了我些钱,叫我去给阿母买药。我便将这事情告诉了女郎,女郎说,三娘子精明厉害,三郎君也是个不甘寂寞之人,叫我一定要与他们多接近,又教我骗三娘子说,三娘子给的钱救了我阿母的命。我就问女郎为什么要这样做,女郎便笑着说,好多事情她不能自己出面,要借着别人的手才能做,而三郎君与三娘子两个,能为女郎做许多的事,所以我要与他们交好,且不能叫他们察觉我其实是女郎的人。女郎还说,三娘子这人最是多疑,如果我无缘无故地帮她的忙,她定然起疑,倒不如让我欠她一个大人情,她往后用起我来也会放心。”

    众人静静地听着,每个人的面色都带着些许异样。而被她提及的秦彦柏兄妹,此时自是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然而奇怪的是,秦彦柏始终端坐如仪,秦彦梨虽然面色苍白,却也兀自咬唇坐着,并不说一句话。

    连个简单的辩白都没有。

    诸人皆是满面不解,只得继续听贝锦往下说。

    只听她又道:“自从与三娘子交好后,三娘子便时常叫我打探些不要紧的消息。后来,女郎叫我从中传了几次话,三娘子就与左四娘熟识起来,两边打得火热。再往后,左四娘不知怎么便与二郎君结识了,时常叫她的使女给二郎君传物件儿,前后大约有四、五样,有锦囊、团扇之类的,有时候三娘子也会偷偷地帮着左四娘传东西,而三郎君私下里也会找二郎君谈论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左四娘与二郎君渐渐地……便来往得密了些。这件事其实是女郎在背后推动着的,三娘子与左四娘结识,也是女郎暗中使的力。这些事前后大约有一年的时间。”

    许是被秦素折磨得一心求死,又或许是得了秦彦雅的应允,贝锦交待起过去的事情来真是巨细靡遗,只叫人听得心惊。

    说罢了这些,她又喘息了片刻,便又道:“后来六娘子回府,在德晖堂说了一大通话,两边院子大搜检,那时我不在府中,被女郎一封急信给招了回来。因我生得不起眼,我便穿了西院使女的衣裳,假扮西院的人从二郎君的小厮手上将一应会引祸的物件儿都收走了,全都交给了三娘子处置。我事后听说,三娘子把东西都给烧了,西院夫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到三郎君与三娘子的身上。”

    房间里寂静无声,贝锦的声音亦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外面竟是下起了雨。

    那雨声绵密而细,一如贝锦说话的声音,微弱得仿佛风吹就散,然而却又凉得人。

    天色阴沉,如同黄昏将至一般,明间儿里越发地阴暗,秦素蹙了蹙眉,一旁的阿忍会意,上前点亮了东、西角落里的烛台。

    当烛光亮起的那个刹那,明亮而温暖的光晕瞬间流泻开去,一扫房间里积蓄已久的阴森。

    然而,这些许的光明,也仍旧驱不散外面的阴霾,贝锦的语声仍在絮絮地响着,仿佛要将那雨声也掩去。

    “大约是两年前吧,女郎叫我妹妹认了华妪为干亲,打听到了几件事。”贝锦低声说道,整个人又往下伏了伏:“女郎打听到的消息,一是汉安乡侯府的娄管事住在平城的后山巷;二是姑太太有意将三郎君与三娘子都送去侯府,预备着往后给左郎主铺路。女郎便出了一笔钱,将我全家都搬去了娄管事家附近,叮嘱我家和娄管事家多亲近,这事儿我便交由我弟弟去做了。女郎后来又说,要我务必把娄管事与我家交好的事情透给三郎君与三娘子听,我也照做了。三郎君后来便与娄管事认识了,两下里走动得也很近。”

    秦素闻言便笑了起来,掩唇道:“唔,你弟弟确实很聪明机灵,不过叫他开口也不难,聪明人嘛,总是吃不了太多苦头的。”

    听了这话,贝锦立时浑身战栗,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颤声道:“然后就到了今年,今年二月初的时候,女郎就定下了西雪亭的事,要将五郎君与六娘子一并算计进去,迷药与毒药女郎也早早就备齐了,那时候六娘子还没回府,女郎便叫我传了个假消息给三娘子,只道那娄管事听到了信儿,范二郎很快就要来府里给三娘子提亲。三娘子便急了,我就慢慢地把话引到了六娘子的身上,道只消将六娘子的名声毁了,这桩婚事便能顺理成章地落到六娘子身上,三娘子果然便中了计……”她开始细细地讲述西雪亭这一局的详情,连同秋暖斋中算计秦素之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好容易解释清楚了这一局的详情,贝锦便又道:“……后来事情没成,阿葵和阿藜还有那个侍卫也都死了,女郎便说可惜,再后来,六娘子去静修,女郎就说三郎君一定会有所动作的。果然,没几日三郎君就叫我弟弟给娄管事递信,叫娄管事给范二郎传个话,就说秦府六娘子正在九霄宫静修,生得美貌无双……”

    “这是什么话?”太夫人陡然睁开眼睛,厉声喝道。

    贝锦被打断了话头,缩着身子嗫嚅着不敢出声。

    秦彦柏仍旧是一脸淡然地坐着,就仿佛没听见贝锦把他给兜了个底儿掉。

第586章 夜语时

    太夫人面沉如水,定定地看着秦彦柏与秦彦梨,良久后,蓦地笑道:“好,好,我秦家的庶出子女们,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秦彦柏兄妹如同聋了一般,默然不语。

    太夫人心底已是怒极,而越是如此,她的神情反倒越淡。

    她转向贝锦,慢慢地道:“你家女郎想必是太聪明了,却不知在她的眼中,我这老妪又算什么?”

    贝锦颤着身子伏地而跪,半晌后,方颤抖地道:“女郎说……说……太夫人是个老糊涂,是非不分……”

    “够了!”秦彦昭愤而起身,大声喝住了仍要继续往下说的贝锦,复又转向太夫人,双眼瞬间发红,哽咽道:“太祖母,您不用听这些。您是秦家最值得尊敬的长辈,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我自小受太祖母教诲,太祖母就是我心中最好最好的人……”

    “呵呵”,他话音未落,旁边便传来了一声冷笑。

    秦彦昭红着眼睛看去,却见发出冷笑的正是秦彦雅

    见他看了过来,秦彦雅便又冷笑了一声,道:“二兄自小是蜜罐里泡大的,自是觉得太祖母处处都好。”

    “那又如何?”秦彦昭毫不示弱地道:“祖慈而孙孝,我自问心无愧便是。”

    说到这里,他猛地转向了秦彦柏,怒道:“我只是万万没想到,三弟你居然如此歹毒,竟是暗中与外人勾结,打我秦家女郎的主意。想必是因为姑母有意将你兄妹引去汉安乡侯府,你心有不甘,便将六妹妹推出来挡在前头,为三妹妹消去了隐患。你……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他的面上满是激愤,两只手不停地发抖。

    秦彦柏仍旧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地,半个字不回。而最为难得的是,几次三番被人说到身上来,他也没什么戾气,身上的气息仍旧温温润润地,就仿佛坐在学舍里听课也似。

    秦素便暗地里啧了一声。

    秦彦昭大约是秦家郎君里最沉不住的了,连他的胞弟秦彦直都比他好了许多。

    “二兄还是先请坐吧。”秦素说道,语声倒也柔和。

    到底这位二兄还算有些良心,也没太笨,看出了秦彦柏这一招的根本用意。

    现在秦素已然可以肯定,前世她被人山洞捉奸,一定就是秦彦柏兄妹出的手。

    听了秦素的话,秦彦昭面色稍缓,便自坐了下来。

    秦素凝神想了想,便向阿臻打了个手势,阿臻便上前将郭妪和贝锦都带了下去。

    此刻跪在堂下的,便只剩下了管跟出门的丁嫂子与守门的马娘子了。

    她们皆是被临时叫来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此时自是吓得面无人色,抖衣而颤。

    秦素当先向太夫人行了一礼,方道:“太祖母也请息怒,如今最紧要的不是汉安乡侯府,而是秦家各房该如何重新安置。”

    此言一出,太夫人顿时面色微变。

    秦素这话点得很明,侯府的亲事就算真成了,也要等到今年秋天。而秦家的当务之急却是:要重新划定各院的分配。

    原本两院各有一个老夫人镇着,还算相对平静,如今吴、高二人显然已不能服众,而林氏与钟氏的小心思又太多,仅凭她二人守着秦家,只怕还会生出更多的乱子来。

    还有蕉叶居与秦彦雅,这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秦彦雅就算做下了杀人的大事,太夫人也是绝不可能将秦彦雅送官的,这个脸秦家丢不起。

    既然不能送官,便只能以族规论处。而秦彦雅的身份却太特殊了,一个处置不慎,也会留下无数隐患。

    “唔,你说得很是。”太夫人缓声说道,遂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素方才转向了专管跟出门的丁嫂子,和声道:“丁嫂子,我来问你,长姊除了去松烟斋,还会去什么地方?”

    丁嫂子哪里敢有半分隐瞒,忙不迭地道:“在三四年前,女郎确实常去松烟斋,也时常会去左家、曾家、程家和萧家走动走动,女郎们往来也很多。”

    秦素微微一笑,点头道:“这倒也无甚出奇,都是郡中熟人,自然少不得四处走动。”言至此,她话锋一转,又问:“除了这几处,长姊可去过药铺?”

    听得此言,丁嫂子的脸上便露出了些许茫然,道:“药铺么……女郎是从没去过的。女郎平素很讨厌药材,也很讨厌闻药味儿。”

    秦素“唔”了一声,看向秦彦雅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秦彦雅勾了勾唇,端起茶盏慢慢地喝茶:“每日给长兄煎药熬药,天天都是一身的药味儿,想必六妹妹以及诸位弟妹们,是不能领略到这其中的滋味的。从早到晚闻着药材的味道,实是令人作呕,所以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东西便是药。这不也是人之常情么?难道我还该拍手称快,说长兄病得真好可以每天吃药么?”

    不知何故,说这些话时,她的语声中有种极为深刻的厌恶,便连神情也有几分扭曲。

    秦素倒是没接她的话,只向丁嫂子道:“罢了,你下去吧。”

    丁嫂子如蒙大赦,磕了个头便退了下去。

    秦素便又转向了守门的马娘子,和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家女郎是不是时常在夜里外出?”

    这问题问得十分古怪,然而,秦彦雅的面色却突然变了。

    马娘子早被吓破了胆,此时便伏地颤声道:“回女郎的话,有的,有的,我们女郎确实……确实有时候会在晚上出门儿。”

    秦素笑吟吟地看着秦彦雅,调侃地道:“长姊时常夜出居所,我猜,是与人私会罢?”

    秦彦雅原本有些阴冷的面色,在听了这话之后,莫名地放松了几分。

    “六妹妹这满脑子想的,难道只有这些男盗女!娼!不成?”她冷声说道,将衣袖一拂,满脸的不屑。

    她的语意很是龌龊,然秦素却并不以为意,挥了挥手示意马娘子退下,方笑道:“长姊这话,请恕我一个小娘子听不明白。我只知道,长姊每每外出,似乎都是去见一个戴着银面具的女子的,是不是?”

第587章 悚然惊

    秦素语声方落,秦彦雅便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她看向秦素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怪物,张口便道:“你怎么……”

    这三个字说出之后,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此时,马娘子已然退出了明间儿,房间里再无旁人,秦素便笑道:“长姊不想说,便表明我猜得无错了。”她的神情越加笃定,含笑道:“我知道长姊每回外出与银面女相会,那银面女都会告诉你一些事,或者交给你一些东西,比如……迷药,再比如……毒药。”

    林氏立时轻呼了一声,看向秦彦雅的眼神里,有着十分夸张的惊惧,复又转眸看向了秦素,满面疑惑。

    此时,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悚然中带着不解,投向秦素的视线也多半含了疑问。

    秦彦雅抿唇不语,面上的神情似石像一般凝固。

    众人皆是如坠雾里,不明白秦素与秦彦雅在打什么哑谜,就连太夫人亦是面含讶色。

    这突然间的就又跑出来一个什么银面女,直是闻所未闻。

    “什么银面女?”林氏再一次忍不住了,继续作死地出声问道:“六娘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秦素心下早有成算,此时便淡然地道:“这个银面女,便是暗中觊觎我秦家之人,她很可能知道不少秦家秘事,便私下里与长姊勾结,意图从内部瓦解我秦氏,方才那个欧阳嫣然,也与这银面女有来往。”

    “竟还有此事?”太夫人耸然动容,看向秦素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六娘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倒也没查到什么,只是猜测而已。”秦素一面说话,一面以眼角余光打量着秦彦雅,见她虽是默然不语,眼神却是闪烁不息,显然对秦素的话极为在意。

    此时,钟氏也自忍不住了,问道:“六娘,你这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没弄明白,这个什么银面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这些话,直是切中了太夫人等人急于知晓的疑问。

    秦素闻言倒也没再隐瞒,便将早就编好的故事说了出来,从寒夜东萱阁外的偶遇开始,一直讲到壶关窑的偷听结束。

    自然,秦素不会把自己说出来,更不会将那些如今还不能透露的消息合盘托出。在讲述时,她将所有事情都安在了死去的阿谷身上,只说是阿谷几次偶遇银面女,最后再转述给自己的。

    说完这一切之后,秦素又道:“……阿谷也只是凑巧而已,她胆子又小,一直不敢向人说,直到陪我去了白云观,她才跟我透了几句,而后没多久她就死在了地动中,我也没办法再向她打探详细的消息了。因心中存了这些事,我便一直在暗中寻找银面女,只是那时候我人在上京,诸事不便。后来回到了青州,我曾试着往下调查,却终是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时,秦素停顿了片刻,眼风往秦彦雅的身上扫了扫,又续道:“后来西雪亭出事,阿藜等人的死却提醒了我,让我联想到了长姊身上。不瞒叔母说,阿藜等人的死因我私下调查过,她们应当是中了毒。那时我就觉得,长姊就算再有本事,也没法子弄到这种毒药。不过为稳妥起见,我方才还是问了跟出门的丁嫂子,结果她说长姊最讨厌药材,而长姊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于是,长姊自己配制毒药的可能性便排除了。那么,剩下的一种可能性便是,有人暗中给了长姊毒药,由此我便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银面女,所以方才我才会出言使诈,而从长姊的反应来看,我猜得应是无错,长姊与银面女之间,必有勾连。”

    条理清晰的说完了这番话,秦素便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一脸的云淡风轻。

    原本秦素初初说起银面女人时,太夫人还以为这是秦素编出来的吓唬人的,可是,此时再回想秦彦雅方才的话语和态度,太夫人便发现,她的猜测有误。

    秦家,很可能真有人暗中盯着。

    在那一刻,太夫人忽然便想起了秦世章的死,手心里已是渗出了潮汗。

    他们秦家,难道真的曾经得罪过什么人不成?

    此时的太夫人,已经再也没功夫去想旁的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恨与愤怒,全都化作了惊惧。

    如果秦家真的被什么人暗中盯着,那可是远比骨肉相杀还要恐怖的事。

    沉吟了好一会后,太夫人看向了秦素,面容格外凝重,问道:“六娘便只查到了这些么?”

    查到的自然不止这些,但能够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么多了。

    秦素如是想着,面上却是一脸的郑重,点头道:“是。请太祖母恕六娘无能,这件事有些超出我的手段,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这个银面女所图不小,所以我才会匆匆赶回秦家厘清旧事,就是怕银面女继续利用我秦氏内部的一些问题,再做些别的事情。”

    “我明白了。”太夫人的语声空前地柔和,温声道:“六娘辛苦了,为秦氏做了这许多事。”

    说这些话时,她的视线不住扫过院子里那些精干的侍卫,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秦素不由冷笑,举袖拂了拂衣襟,漫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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