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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李隼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房中。
秦素端起茶盏喝茶,一面侧首看去,却见李隼的手里捧得满满的,有风车、有竹鸟、有糖人儿等等,腰带上还钩着一盏很可爱的小兔儿灯。
“家中弟妹甚多,以此物取乐尔。”薛允衍凉静的声线响起,语声中难得地带了些许温情、
他一面示意李隼将东西放在旁边的大案上,一面又风度极好地向秦素道:“殿下瞧瞧,若有喜欢的便挑了去。这些皆出自大都匠人之手,旁处寻不到的。”
“此话当真?”秦素一脸把客气话当真话的表情,认真地看着薛允衍:“我真的能挑喜欢的拿走?”
薛允衍淡然地点了点头。
李隼的眼睛一下子张得老大。
这可不行啊郎君,这要是少了一样,回头小郎君小娘子们还不得哭死?
他的心中直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只可惜这种场合却不是他一个侍卫能开口的,只能干瞪眼瞧着。
秦素此时已是满脸含笑,几步上前,一下子就把那盏小兔儿灯给挑了起来,拿在手里把玩着,笑眯眯地道:“这个很好看,我留下了。”
薛允衍面无表情,李隼眉头跳了一下。
居然挑了小兔儿灯!
那可是今年的最后一盏了,一会就是想买也没处买去
秦素瞄了他一眼,又笑笑地转向了薛允衍,弯眸道:“大郎君都说了要我挑的,可不许耍赖。”语罢便盯着薛允衍的脸看了一会,复又扯了扯一旁的李玄度,笑语道:“李郎你瞧瞧,薛大郎君这张冰山脸都要裂了,我好似听到了‘喀嚓’声。”
虽说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可也不小,这屋子里带耳朵的都听见了。
李隼立时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像是根本没听见。
李玄度却是面色稍霁,顺势便拉住了秦素的手,向她摇了摇头,似是叫她不要淘气。
薛允衍便抬手按住了额角。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净是些叫人头疼的货色呢。
“罢了,说正事吧。”薛允衍换过了一个话题,眼尾的余光却瞥见秦素将小兔儿灯提在了手里,并没有放回去的打算。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这种兔儿灯笼很不好买,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花灯陈”家的绝活儿,每年都限卖五十盏,售罄概不补货。这也就是那个侍卫腿快才抢到了一盏,如今被秦素拿了去,只怕小十六要哭鼻子了。
只能再想法子慢慢哄罢。
他暗自摇了摇头,却听秦素的语声传了过来,不复方才的轻松玩笑,而是变得相当肃然:“泗水关乃是大险之地,如无必要,大郎君最好不要让亲近的人去那里。”
“有多险?”他淡声问道,向李隼抬了抬手。
李隼会意,转身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秦素凝视着盏中微黄的茶汁,沉声道:“生灵涂炭,至少万数之众。”
薛允衍抬起了眼眸,沉声道:“殿下的意思是,我方会有一场大败?”
“是。”秦素的语气十分肯定,旋即她便又蹙起了眉:“所以我方才才会问大郎君,那位苏先生是否极擅术数。如果他确实精于此道,他不会算不出那地方煞气冲天,此气主兵戈杀伐、血流成河。那是人力根本无法破解的。江仆射举荐自家九郎君监军泗水关,那岂不是让他送死么?”
这问题近来令秦素非常困扰,此时便问了出来。
薛允衍缓缓地垂下了眸子,凉静的声线如蕴西风:“照此说来,殿下与苏长龄之间,必有一伪。”
秦素的心里虚了虚。
薛允衍的意思并不难懂,他认为在苏长龄与她秦素之间,必定有一人是个骗人的神棍。
秦素心中有数,那个神棍,一定是她。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可她面上的神情仍旧很是肃然,眉梢眼角无半点异动,沉着地道:“那就请郎君静观其变吧。此一役,应在四年之后。”
李玄度此时亦启唇淡淡地道:“吾信阿素。”
冰弦乍响,直叫满室一凉。
门外的李隼陡然闻此玄音,不由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如此冰冷而又磁沉的声线,听来竟有摄魂夺魄之效,虽然其中并没蕴上武者的劲力,但入耳时却仍旧心惊。
雅间之中,秦素此时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还是她家妖孽好,比来比去,这世上就再没比妖孽更好的人了。
真是越看越好看。
她忍不住盯着李玄度的侧颜去瞧,只觉得他由额至鼻的这一段线条,便如同刀刻之后再细细打磨而成的,每一笔都蕴着上苍最大的眷顾,而他深邃的眼便隐在眉骨之下,此际瞧来,黑眸如星,灿然耀目。
“咳咳”,房间里响起了两声清嗽。
秦素被这声音惊醒,这才发觉,她居然盯着李玄度的脸看呆了,而薛允衍正一脸淡然地喝着茶。
就好像方才的咳嗽声不是他发出来的似的。
秦素暗自撇了撇嘴,又横了李玄度一眼。
所以说,凡事有利必有弊,带着妖孽出来就是这点麻烦,要么别人分心,要么她自己分心。
如今看来,她自己分心要更多些。
秦素便又横了李玄度一眼。
第665章 论泗水
李玄度并不曾看秦素,然眸子里却有微波漾动,似有笑意点点散开,如竹篙划破满湖星子,涟漪不断。
秦素暗自咬牙。
就知道他得意得很,有事没事就爱拿他的腰啊他的脸啊来引诱她,偏她又没什么骨气,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经受不住这妖孽的诱惑。
早早晚晚叫本宫收了你。
秦素在心底里恨了一声,站起身来,探手将李玄度氅衣上的风帽给扣上了,没好气地道:“也不晓得遮一遮,老让人分心。”
风帽扣下,将李玄度的脸遮住了大半,唯留下了一个挺立的鼻尖以及少许下巴。而即便如此,那也仍旧是天下难得的俊美,越发让人恨不能将风帽给一把扯去,以窥美郎君的全貌。
“若果如殿下所言,则吕将军危矣。”薛允衍淡然的语声传来,立时让秦素回过了神。
她转头看去,却见薛允衍此时已经站起了身,缓步踱向一旁的高几,淡静的眉眼间不见半点情绪,唯微凉的语声传了过来:“吕将军若危,则诸事皆危。”
秦素闻言便蹙起了眉:“正是如此。吕将军如今已经在泗水驻扎下来了,若要将他往回调,只怕极难。”说以这里,她凝眸看向了薛允衍,带着几分希冀地问:“大郎君可有法子将他调回来?”
薛允衍没说话,唯望着高几上的一尊花斛出神。
秦素的面色飞快地黯淡了下去,叹声道:“若是连大郎君亦无法,此事怕便是无可转圜了。”
“我并未说做不到。”薛允衍微凉的语声传了过来,没有半点烟火气,“殿下方才也说了,这是四年之后的事,四年的时间足够我等筹谋,调个把人回来,并不难。”
说这番话时,他的语气可谓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然而,秦素要的却不是这样的答案。
“我的意思却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她的语气有些急迫,眸中划过几分焦灼,“江仆射几番献计,我总觉不妙。如果苏长龄也同样擅术数,那么,他举荐吕时行过去,很可能还有后手,我们不得不防。”
李玄度此时便插言道:“吕府近来如一潭死水,那个吕时敏除了按时点卯之外,便如同隐居一般足不出户。据我的人得来的消息,此人似亦有些诡异。”
这事儿秦素在来的路上已然听说了,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急迫地想要把吕时行调回来。
“陛下生性多疑,依我看来,要调回吕将军并不难,只消让陛下起疑,此局即可解。毕竟,手握重兵的将军在外,坐在龙椅上的人,总会有些不放心的。”她轻声地说出了自己想法,停了停,复又言道:“泗水关大败本就不可避免,调回吕将军后,大郎君大可暗中操作,将这一局大败换成我等的大胜。”
若要铲除异己,借助敌人之手显然是最高明的法子。
陈国府兵本就分属各士族,否则中元帝也不会对七大姓氏如此忌讳。如果想法子把江氏或杜氏府兵派去泗水送死,则桓氏扶太子登基的路上,会少很多阻碍。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不减损陈国的精锐兵力。
秦素不会忘记前世灭国时的情形,如无意外,她还是希望在陈国好生地活下去的。
薛允衍转过身来,琥珀般的眸子凝在秦素的身上,眸底深不可测。
“此计可行。”李玄度再次插言道,冰弦般的声线似有韵律,让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格外动听,“贵国陛下对太子之忌,与我国很是相似。我父皇便将太子母族的军权解了,如果吕将军愿意解下部分兵权,此事则更容易。”
“此法虽妙,仍有不妥。”薛允衍淡声说道,“泗水军本就分属七姓,形如散沙,吕时行调度起来极为艰难,其掌中兵权有名无实,陛下并不笨。”
妄想以区区几句话就骗得中元帝改主意,薛允衍认为,他们并没有如此乐观的资本。
“此事交予我罢。”他最后说道,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秦素闻言,与李玄度对视了一眼,颔首道:“好,就看薛大郎君的了。”
这种事情她一介女流是根本使不上力的,李玄度就更是管不着了,也唯有薛允衍有这个实力去管。
“大郎君还请小心些,陛下身边的金御卫,实力不俗。”秦素轻声提醒了一句。
薛允衍淡然地一拂衣袖:“我明白。谢殿下。”
秦素向他笑了笑,便换过了一个新的话题,问:“卢士程的调令下来了么?”
卢士程便是卢商雪的父亲,依照前世轨迹,他会在明年调回大都。
“尚无。”薛允衍说道,神态一派淡然,似是与当朝公主论及朝臣动向,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不过,桓公最近却经常过问吏部诸事,观其言行,大有兼任吏部尚书令之势。”
此言方出,秦素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桓公如果想要谋求兼任吏部尚书令,倒也不是坏事。只是,他的做法却显得急迫了些。
“据我这边的消息,桓子瑜在吏部的动作也不小。”李玄度说道,一面给秦素的盏中续了些茶。
秦素端起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蹙起的眉心没有半分放松。
桓家父子两个都在往吏部使劲,毫无疑问,他们是想要借着吏部掌管天下官员之机,为桓氏罗织力量。
“桓公任吏部尚书令的可能性,有多大?”秦素问薛允衍道。
“几无可能。”薛允衍想也未想地道,眼底深处划过了一丝冷意:“桓氏本就深为陛下所忌,似此等要冲之地,陛下绝不允其染指。”
“可是,桓公却有志在必得之势。”李玄度立时接口道,显然,他的观点与薛允衍不同,“以桓氏的力量,如果桓公一力要拿下这个位置,也未必不可能。桓氏的实力远在七姓中任何一姓之上,这一点不容置疑。”
秦素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并且,她还是支持桓公拿下吏部大位的,但前提是,不能引起中元帝的反感。
第666章 父嫉子
“如桓公强求此位,陛下必厌之。”薛允衍凉静的语声响起,仍旧平静得毫无起伏,“当今局势,于桓公不利。江、杜、周三姓隐有合围之势。桓氏远离朝堂多年,族中在仕者极少,麾下府兵也再非当年之精锐。与之相比,江氏如今却日益壮大,如桓氏逞强,必将引来三姓联手反击,则桓氏将落败局。”
寥寥数语,却是正说出了秦素心中的隐忧。
她颦眉低首,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沉吟良久后,道:“如果薛氏能够与桓氏……”
“还远不到时候。”薛允衍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有着难得的凝重:“奇兵正用,乃兵家大忌。”
秦素微微一怔,旋即了然。
桓家才回大都,桓公到现在也都还没个实职,如果这时候薛家冒出来,从力量配比上并不能起到强势压制之效,反倒会让对方更加警醒。
既是奇兵,自然要用在危机之时,方能收到奇效。
凝眉沉思了一会,秦素便道:“我总觉得,桓公不是如此浅薄之人。我想,桓公表现得如此明显,是不是他已经有了令陛下去疑的法子?”
这话一出,房间里便安静了下来。
薛允衍微微垂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秦素。
胆大时能把天捅出个窟窿,行事亦是毫无顾忌;然心思缜密之处,却又能一眼勘破全局,点出关键所在。这个秦六娘果然是个人物,也难怪能把全天下的人都给骗了去。
“吾,亦如此认为。”良久后,薛允衍说道,掸了掸衣袖,缓步回到了座位边。
秦素见状,唇角便往上翘了翘。
薛大这是认可了她的想法了,当真可喜可贺。不过,到底她也是活了两世之人,冒充个聪明人也是不难的,谁教她知得多、看得远呢。
秦素这厢正暗自得意着,便闻李玄度冰弦般的语声响了起来:“却不知,桓公去疑之法,法在何处?”
这几乎也是屋中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此言一出,房间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窗外,雪下得正紧。
微启的窗扇上有雪落时细碎的声响,偶尔几片雪花随风而入,瞬间便被屋中暖意融化,落地时便成了水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允衍方才淡淡地道:“我曾听过一传闻,桓公属意幼子桓子瑜,执掌桓氏。”
秦素一下子抬起了头。
“此话怎讲?”她问道,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桓子澄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堪称一时之俊杰,在她看来,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成为桓氏的郎主。
犹记前世时,桓子澄之所以名传大陈,不只是因为他有着俊美如谪仙的样貌,更因其才气纵横、胸怀韬略,曾以诡术领兵大败赵国,更以一笔妙文而名著于世。
与桓子澄相比,桓子瑜纵然再好,也只能算做寻常。
“桓公……到底是怎么想的?”秦素喃喃语道,看向薛允衍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桓道非是不是眼睛长到脚底下去了?为何把个绝好的未来郎主给推开,却妄想以鱼目替下珍珠?
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裴氏式微,不堪用也。”李玄度的玄音乍然响起,似在秦素的耳边划响了“铮铮”琴韵。
她先是愣住,旋即便醒悟了过来,不由神情一黯:“原来是母族无力。”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桓子澄的母亲出身于高苑裴氏。
在士族林立的大陈,裴氏堪称末流,比吕氏还要差了一大截。桓子澄就算再是出众,母族却是式微,这是他的软肋。而桓子瑜便不同了,其生母卢氏出身于七姓之一的范阳卢家,如果桓子瑜当上了桓氏郎主,那么,桓氏就是集两姓之势,在力量上自是更强。
桓公的选择不能说是错,然而,秦素却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此刻的桓公,与秦家的太夫人,何其相似?
也可能是同样亲身经历过一次大灾难的缘故,在面对困境之时,桓公与太夫人时的选择几乎如出一辙,那就是拉拢一切可拉拢之力,却根本忘记了,若自身不立,又何谈拉拢旁人?说不定反倒被旁人一口吞了。
卢氏下任郎主卢申言,便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以桓子瑜的那点儿能为,没准儿就被人家啃得渣不都剩。
然而,桓家离秦素实在太远,这又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根本就够不着。
思及至此,秦素便长叹了一声,道:“罢了,既然桓氏早有取舍,则在取舍之后,桓公的去疑之法,便不外乎放弃一个嫡长子罢了。”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将桓子澄送给中元帝做质子,随便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让他总在中元帝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来,中元帝对桓氏想必会放下防备之心。
“只怕未必。”薛允衍的声音平淡得近乎无情,“也可能桓公放弃的不是一个嫡长子,而是桓氏更多的子弟,以此换得桓子瑜一人之坦途。”
“疯子。”秦素面上露出一个讥笑,语声亦越加寒冷:“桓公若如此做,当真不堪与谋。”
薛允衍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桓道非这个人,本就不堪与谋。那就是个野心极盛而手段却极弱之人,说一声志大才疏都是客气的,眼大心空、眼高手低才是最贴切的写照。
而更为可笑、也更不为世人所知的是,一直以来,桓道非对自己的嫡长子桓子澄,很是嫉妒。
这本是桓氏秘辛,所知者极少。
据说,老桓公桓复诚领阖族流放辽西之时,病故于异乡。而他之所以选中桓道非接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