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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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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他大袖飘飘的身影,秦素的心头,蓦地一紧。

    那一刹,一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瞬间便弥漫了她的全身。

    心头发寒、手心发冷,身上的汗毛根根倒立,后背更是止不住地冒出凉意。

    秦素仿佛坠入极深的水底,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冷气。

    那白发僧人的脚步不疾不徐,而他的眼睛,也始终凝视着秦素的眼睛。

    那双绿色的眼眸,像是带着某种魔力,牵引着秦素的视线,让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种身不由己、汗毛倒竖的感觉,在此刻变得分外清晰。

    “真乖!”白发僧人蓦地低笑着道。

    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如同某种奇怪的乐器奏出的声响,明明并不动人,却又像是诱着人继续往下听。

    秦素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

    在心底深处,她的本能在拼命地告诉她,此地危险,当速速逃开。

    可是,那心中的呐喊像是与她隔了极远。

    她的两脚如同生了根,竟是半步也挪不动,而她的眼睛也像是不听她的指挥,始终直直地盯着那双碧绿的眼眸,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那方才瞧来还纯净如翠的绿眸,此际竟渐渐从瞳孔处染上了一点针尖般的血红。

    血红与翠绿,这两种极致相反的颜色,同时出现在了白发僧人的眼中,妖冶、魅惑,像是要吸着人的魂魄也陷入其中。

第700章 宗师也

    秦素的后心被冷汗浸湿,两手紧紧握着,而她的身体却僵得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半分也动弹不得。

    蓦地,白发僧人眸光微动,脚下一停。

    几乎就在他停步的瞬间,那种几乎被冻僵了的感觉,闪电般地离开了秦素的身体。

    她不由大声地喘了口气,一只手抚向了脖颈。

    就在方才,她的脖颈也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呼吸困难。

    秦素一脸惊疑地看着那白发僧人,身上的冷意还在一阵阵地往外冒。

    她并不认识他,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这白发僧人,想要杀了她!

    可不知为什么,这杀机此刻却又消失了。

    白发僧人的脚步,已经完全地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离着秦素只有丈许之距,而这个距离,于他而言却像是一道天堑,竟让他再也无法踏前半步。

    深深地凝视了秦素好一会后,他蓦地一笑。

    那一笑,干净得不染半点杂质,如同新生的稚子一般纯洁,又仿佛初生的朝阳,带着欣喜与纯粹。

    他风度极好地向着秦素躬了躬身,一行一止莫不沛然。礼罢,也不说话,返身转回了来路,数息之后,已是飘然远去。

    秦素费力地喘着气,抬起衣袖向额角上一抹,便抹下了一缕汗渍。

    方才的那个瞬间,虽然只有二、三息,可是,她却觉得像是有一世那样漫长。她就像是重又回到了前世落水的瞬间,全身上下都被寒冷的水波包裹着,无法挣脱、亦无处逃离。

    “啪嗒”,一声轻响传来,秦素陡然回神,却见脚边躺着个纸团儿。

    四周寂静,这纸团出现得极为突兀,然而秦素的心中却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俯身拾起纸团,展开细看,却见那纸条上以炭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白发僧人是宗师。”落款是一个“项”字。

    这是项先生留的字条儿。

    秦素的后背又渗出了冷汗。

    纵然有项先生在旁护着,又收到了他的字条儿,可她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将纸团收进袖中,秦素独自立于道旁,好一会儿都不能宁下心神。

    那个形容奇异的白发僧人,居然是个武技宗师!

    而更要命的是,就在方才,他对她起了杀机。

    为什么?

    难道他竟是“那位皇子”派来的?

    “那位皇子”此时已然等不及了么?

    秦素蹙起了眉。

    这种可能虽然极大,却也未必就一定准确。也可能这也只是一次偶然,很可能那白发僧人方才在做什么秘事,却被秦素无意间撞破,于是他便想要杀她灭口。

    而他最终没有出手的原因,秦素敢断定,他是发现了项先生。

    项先生一定是故意让他发现的。

    在发现白发宗师动了杀机之后,项先生便故意没再收敛气息,让对方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惊走了此人。

    毕竟前头还有禁军,若不能一击得手,则无出手的必要。

    一队禁军外加一位宗师,白发宗师自觉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放过了秦素。

    项先生的处置极为稳妥,不废一招一式,便化危机于无形,且还没动旁人。

    直到此刻,秦素才终是真切地体会到,方才那数息间,她竟是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儿。她只觉得浑身虚软,冷汗直冒,不得不依着树歇息。

    东风管自吹着,卷起远处的落英,然而,秦素此时却再没了赏景的情致,唯满心悚然。

    蓦地,“啪嗒”一声,又一张纸团儿飞了过来,恰恰打在她的手上,复又落在地面。

    抬起汗湿的手指,秦素拾起字条,展开细看,却见那字条上仍旧写着潦草的一行字:“人已逃,英已追,速回碑林为安。”

    秦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白发僧人果然立刻逃了,而英先生也追了出去,她就知道,项先生不会放着那人不管的。

    只是,方才的那一小段不成变故的变故,终究让秦素有些胆寒起来。

    项先生的提议是对的,她还是早些回到碑林、置身于禁军的护卫之下为要。

    这般想着,秦素便又有些恨恨地起来。

    都是为了李玄度这厮,她才会莫名地遭了这么大的罪,等下回见了面,定要跟他讨个说法才是。

    心中计议已定,秦素便向着无人处屈了屈身,算是谢过了项先生的救命之恩,随后便加快脚步,快速转出了这条小径。

    再往前便是一条直路,正通往碑林,约莫半盏茶之后,秦素便已然踏上了那条细长的小径,回到了碑林中。

    阿栗等人正自等得心焦,此时见秦素回来了,忙都围了过来,阿栗便轻声问道:“殿下事情办妥了?”

    秦素此时早便恢复了镇定,闻言便淡笑地点了点头:“都妥了。”复又环顾四周,对阿桑等人一笑:“还好有你们在,替我守住了此处。”

    阿桑与阿梅皆道不敢,阿栗便笑道:“殿下有令,那些侍卫们哪里敢进来,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声的呢。”

    秦素颔首轻笑,阿栗便上前替她将衣裙整了整,又掏出块布巾来,将她木屐上的苔痕与碎泥都掸净了,方轻声道:“都收拾好了,殿下是再逛一会,还是现在就走?”

    秦素早没了赏景的兴致,只想早些离开此处,闻言便道:“也呆了好些时候了,便出去吧。”

    阿栗应了个是,便扶着秦素的胳膊,一行人施施然地步出了碑林。

    步出碑林后,阿栗便又问道:“如今还有些时候,殿下是去杏林呢,还是去长生殿歇着?”

    秦素侧首想了想,便笑道:“哪也不去,本宫想在这山道上逛逛,赏一赏春色。”

    众人自是无有不应的,于是,一行人便从石路上拐去了另一头,那里有一条更宽敞些的石路,路旁栽种了好些花木,却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直到踏上了这条花木葱茏的宽道,秦素的心跳,才算缓缓平息。

    方才的惊魂一刹,委实来得突然,到得此刻,秦素方觉出一阵后怕。

    幸得李玄度将项先生派过来护着他;

    幸得遇见白发僧人之地离着碑林不远,一旁有禁军镇着,让那白发僧人有所顾忌;

    更幸运的是,秦素离开枫林离开得早,没叫这白发僧人窥见她与李玄度的私会。

第701章 问寂明

    此际回思,秦素深深地觉得,今日她的举动确实是冒失了些,仗着前世所知,便没把玄都观当回事。

    事实上,这玄都观之所以能够成为整个大陈香火最盛之地,更被皇族所庇佑,其来历必定不会简单。

    秦素这是犯了轻敌之错,误以为进了宫、在金御卫的鼻子底下,“那位皇子”便不敢怎样。

    今日之事却证明了,只要秦素有一点点的放松,“那位皇子”便一定会想法子施以手段,而在这藏龙卧龙的大都,她也总有可能遇到危险。

    纵然有李玄度护着、有薛氏兄弟帮着,秦素在大陈的皇宫里,也还是力单势孤。

    从今往后,她可要打起全副的精神,再不可如今日这般轻敌了。

    在心中反复地思忖着,秦素的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了那个诡异的白发僧人的身影。

    此人形貌如此怪异,又能够在玄都观自由出入,想来应该不是普通人罢。

    这般想着,秦素心头微动,停下了脚步,转首吩咐道:“阿桑,你去叫个人给清虚道长传个话,就说我想寻他说说话,着他速速来见。”

    “是,殿下。”阿桑应诺了一声,便自退下去传话了。

    秦素举首四顾,却见她停步之处,正是一小处空地,两旁花木新绿,路旁开了好些不知名的野花,颇有意趣。

    她索性也不往前走了,便叫人支了小案、设了鼓凳,便在那空地上安置了下来,她便坐在凳上闲闲地看风景。

    那几队禁军也自在周遭警戒起来,却是将这地方围得铁桶一般。

    此等情形,让秦素心下又安然了几分。

    没过多久,便见远处行来几个人,跟在阿桑身后的正是清虚道长,他摇着拂尘、摆着袍袖,行姿甚是潇洒。

    远远地见公主殿下坐在道旁,他立时加快脚步上前,行了个道家的揖手礼,恭声道:“贫道见过殿下。”

    秦素抬手道了声“平身”,复又浅笑道:“一时走得乏了,在此处暂歇,正好想寻道长说几句话解个闷儿。”说着便转首唤人:“给道长挪个座儿罢。”

    便有小监捧着一张小杌子过来,放在了秦素的旁边。

    秦素便向那小杌子指了指,笑道:“道长坐下说话吧,不必拘礼。”

    清虚本就是半个方外之人,闻言却也没怎么推托,道了声“多谢”便自坐了下来,笑呵呵地捋着颌下长须,恭声问道:“不知殿下想聊些什么?”

    秦素也不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方才我去碑林里走了走,晃眼瞧见了一个白发碧眼的僧人,形貌甚是奇伟,却不知那是谁?”

    说这话时,她淡然的视线长久地拢在清虚的身上,观察着他的表情。

    清虚微微一愣,旋即便堆起了满脸的笑,说道:“原来殿下竟见到了寂明居士。”

    “寂明居士么?”秦素轻声重复地道,面上含了些许孩子气的好奇:“却不知这寂明居士的来历如何?为何会来到了玄都观?他生得如此奇特,莫不是有异国血统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她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天真,仿佛是真的因为见到了奇人,所以没忍住便问了出来。

    清虚却也不疑有他,含笑语道:“好教公主殿下知晓,我玄都观虽是道观,却也不禁着僧侣进观清修、参悟道法。这寂明居士乃是随着白马寺的了空法师一起来的,他们一行约有十余人,在玄都观中静修也有好几个月了。因他们喜静,我叫人给他们辟了单独的园子,那园子离着碑林倒是有一条近道儿,也无怪殿下遇见了寂明。”

    说罢这些,他略停了一会,复又说道:“殿下问起寂明的来历,这个……贫道却并不甚清楚。贫道只听过一些传闻,说是他生母乃是唐人,他的眼睛便是承自于其母。”

    “原来如此。”秦素轻轻颔首,心底却是一动。

    玄都观闻名三国,观中时常有各寺庙、道观之人前来静修,这她也曾有过耳闻。

    既然这寂明是白马寺的居士,那么,那些与他同来的白马寺僧众,想必会知道些什么。

    不如……叫他们过来问问?

    心中如此思忖着,秦素的面上便生出了些许兴味,顺着清虚的话说道:“说来也真是巧得很,我前年还在上京住过,可惜竟无缘去白马寺赏一回桃花。如今机缘巧合,竟在玄都观中遇见了有白马寺的僧人,既如此,道长可否请他们过来,与我说说话儿?”

    言至此处,秦素便又露出个羞赧的笑来,细声道:“左右无事,我就是想听听那白马寺有什么掌故。自然,我是不敢请了空法师前来的,道长便寻个年长些的粗使僧人过来,也就罢了。不知可使得?”

    公主殿下都这样说了,清虚就算再是为难,却也不得不应下。

    他站起身来,向秦素微微躬身,陪笑道:“既是殿下有请,我这便传话下去。恰好他们那一行人里有个扫地僧,年岁颇长,在白马寺呆了好些年了,我便叫他过来陪公主说话罢。”

    “如此甚好,有劳道长了。”秦素满意地笑了起来。

    清虚连道不敢,揖手行了一礼,方才摇着拂尘,飘飘洒洒地退了下去。

    秦素这厢便叫人摆上茶点,径自坐在道边吃茶赏景,却也逍遥自在。

    总归今日这玄都观再无旁人,秦素就算要在这道旁搭个帐篷睡觉,那些宫人也会立即给她支起榻来。这便是权势的好处,在许多时候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担心受人阻挠。

    秦素安然而坐,喝着茶、观着景儿,十分逍遥。那清虚道长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约莫盏茶的功夫,他便领着个满脸皱纹、穿着一身灰布僧衣的老僧走了过来。

    秦素远远地打量了那老僧两眼,却见他年纪颇为老迈,走起路来也是躬腰驼背,脸上的皱纹多得都快要叠起来了,唯一双眼睛还算明亮有神,且行动间并不见迟缓,虽走得不快,却能紧紧随在清虚的身后。

第702章 僧归远

    “道长好快的腿脚。”秦素搁下茶盏,含笑向清虚语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就领来了,真是辛苦您了。”

    “哪里哪里,殿下过奖了。”清虚笑着说道,将手里的拂尘摆了摆,“贫道是粗人,惯行山路,自然走得快了些。”

    言至此处,他便上前行了个礼,陪笑道:“殿下,贫道将人带来了。”

    那老僧此时也走上前来,双手合什,躬身道:“贫僧归远,见过晋陵公主殿下。”

    秦素此时已然站起身来,含笑抬手道:“有劳归远师父跑了这一趟,快快请起。”语罢又转向清虚,笑道:“道长辛苦了,且先下去歇息去吧,一会我会叫人送归远师父回去。”

    清虚道长自来便极会看眼色,知道秦素这是要好生与这归远和尚说话儿,于是便笑着打了个躬,摆着拂尘离开了。

    秦素便又给命人给归远赐座,又奉上了干净的香茶,方才和声道:“请您过来,就是想要闲聊几句罢了,师父勿要拘谨才是。”

    归远此时却是有些局促的,坐在小杌子上动了动身子,方道:“却不知殿下找贫僧前来,要说何事?”

    他说话时带着明显的上京口音,语声苍老,但声气却很足,看起来身子应当很是硬朗。

    秦素笑着端起了茶盏,闲闲地道:“只是闲聊罢了,师父不必拘礼。”

    浅啜了一口茶,她微抬眼眸,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归远,笑着道:“因方才与清虚道长说起了寂明居士,本宫这才兴起了要寻师父说话的念头。虽说你们出家人眼中万法皆空,但到底本宫也就是个俗人,见了寂明居士的形貌,难免起了几分好奇,想听一听他的来历。”

    归远闻言,面上的神情便放松了下来,拘谨地道:“回殿下,这寂明居士是早就来了白马寺了,因有尘缘未了,便带发修行,算来也有十来年了……”

    他絮絮地开始讲述寂明的事,内容却也详细,然听在秦素耳中,却没多大的意义。

    寂明居士姓王,其生母正是唐人,生父则是大陈寒族子弟。因生下来有一双绿眸,寂明小时候很是吃了些苦头,他的父母也早早亡故,家中并无亲人。

    这些情形,秦素猜也能猜得出。

    果然,这寂明居士的身世并不可考,这也让秦素越发肯定,此人的来历必定不凡。

    一代武技宗师,却伪装成了居士混进白马寺,意欲何为?

    还有,他十余年前就隐于白马寺中,这个时间点,是不是也有问题?

    她反复思索着这些事,那厢归远的叙述也一直在继续。他说的皆是寂明在寺中修行之事,又一力言及他如何颖悟、如何慈悲,关于其本身的情况,归远却是知之甚少。

    秦素还有些不死心,数次打断他的叙述,以话探询,得来的回答却很不尽如人意。

    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

    这寂明居士既是个宗师级别的高手,则其行踪必定是掩藏得极好的,普通人根本不会察觉到他的异样。

    待归远所述告一段落后,秦素便笑道:“一下子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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