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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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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对秦彦婉说的,否则今天这场戏就白唱了。

    秦彦婉此时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倒有些啼笑皆非,便盯了秦素一眼,微嗔道:“再装便不像了。”

    秦素放下衣袖,施施然地掠了掠额前刘海:“二姊姊聪明,便将小妹也想得聪明了。其实,小妹是真的存了私心的。”她一面说着,手指自刘海划过,不经意抚过领口的粗麻线头,心间十分笃定。

    秦家正在孝期,哪里就好开起族学?不过是要寻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萧家先行撇开。

    没有了秦世章的秦家,于萧家而言已然失去了吸引力,只要秦家不主动贴上去,萧家是绝不至于反过来亲近秦家的。

    诚然,兴办族学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好事,若真能办起来,秦素亦乐见其成。不过这二十五个月的斩衰孝期,却是个很大的问题,若不能想出好办法来,族学便只能两年后再办了。

    秦素垂下了眼眸,心中念头转了几番,便作势长叹了一声:“说了这许多,不过是我的一场梦罢了。二姊姊也切莫当了真,终归……也要等两年以后了,便是我等得,二兄他们几个却是等不得的……”

    微不可闻的声音,仿若叹息,轻轻划过了秦彦婉的耳畔,不过,她的神情却无甚变化。

    孝期的问题她早就考虑到了,故秦彦婉此时亦只是轻蹙眉心,眸光微漾。

    自听了秦素所言,她对秦家开办族学一事是极为赞同的,甚至认为此乃当务之急,至为紧迫。

    不过,该如何于孝期开办族学,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该如何说服一应长辈,乃至于该如何拉拢更多的人推举此事,却需想个行之有效的法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时间,房间里静默了下来,唯闻北风时而刮过,在窗缝里留下尖利的呼啸。(未完待续。)

第075章 遵遗愿

    十一月十五日,三院众人齐聚德晖堂,太夫人忽然透露出了一个极重大的消息:

    秦家要开办自己的族学了。

    此语一出,满室皆惊。

    高老夫人与吴老夫人不约而同相互视之,皆看出了对方面上的震惊,绝非作伪。

    静默片刻,高老夫人略有些沉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此事来了?”

    她仍是那种慢慢的语调,每个字都像是咬在舌尖上一般,十分用力。

    林氏亦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脸上瞬间浮起惶然之色,旋即又划过担忧,此时亦忍不住出声相询:“太君姑……何出此言?”

    萧氏族学她一向极为看重。当初秦世章好容易取得萧郡相青眼,两家亦渐渐交好,秦家儿郎附学萧氏族学,便是彼时由秦家提出的。

    有此族学,秦萧两家往来便多了无数机会,林氏早便想将秦彦婉嫁予萧继珣了,还担心孝期过后,萧家等不及。

    可太夫人此刻却提出,秦家要办自己的族学。如此一来,岂非绝了她的嫁女之路?她自是无比焦急。

    太夫人先向高老夫人微微一笑,又转向林氏,眼神十分柔和:“斩衰需守二十五个月,这期间依制是不得去旁人家中作客的。不能去萧家族学就读,自己在家闭门读书能读出什么来?就算五郎还小,二郎他们却不可耽搁了去。我们自己办族学,足不出户也能进益学问,又可惠及子孙后代,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这理由无疑很充分,跽坐着的秦彦昭与秦彦直对视一眼,眸中喜色难以掩尽。秦彦直便拿胳膊肘悄悄拐了拐秦彦昭,趁着堂上几位长辈没注意,轻声道:“二兄果然高明。”

    秦彦昭抿唇不语,眉间隐了一丝极淡的欣然。

    去萧家附学总像是仰人鼻息,那种微妙的感觉,不可言表。如今自家开办族学,至少能挺直腰杆,不必再看旁人脸色。

    听了太夫人的话,林氏便噎了一噎,刹时间脸色白中带青,竟是难看到了十分。

    太夫人这话,自有其深意。

    东院如今也就一个庶出的五郎正在读书,他的学问进益与否,林氏根本不关心。她自己的儿子还小,倒是秦彦婉的婚事,却是拖不起的。

    这些许小心思,却被太夫人一语道破,林氏既尴尬又焦急,面色自是好看不了。

    钟氏此时的神情却也未见得欢喜,她想的是别的事情。

    “太君姑,”她抬起头来望着太夫人,眉头微蹙,语声迟迟:“如今府中正值大丧,兴办族学之事……怕是不能急于一时。”

    难得东、西两院意见相同,钟氏话音一落,林氏便看了她一眼。

    钟氏却并未看她,只是半垂着头,神情有些忧虑。

    她虽没有女儿要嫁,也确实很关注秦彦昭与秦彦直的学问,却仍是觉得,脱离萧家独办族学,似乎有些冒险。毕竟萧郡相官职不小,秦家的几所窑厂,多多少少要托赖他的照拂。

    秦彦昭是未来的家主,学问重要,钱财亦很重要,故钟氏有些两难。

    太夫人早就料到有人会这样说,便缓声道:“兴办族学并非我一人之意,乃是……九郎遗愿。”她的语声有些低沉,语至末尾,混浊的眼中便涌动起了悲伤与痛惜。

    九郎乃是秦世章的乳名,太夫人平素皆如此唤他。

    德晖堂的气氛一下子沉凝了下来,所有人皆是面露悲色,沉默无语。

    良久后,太夫人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语中悲意更深:“九郎说,在他有生之年,希望秦家办起自己的族学,让秦家子孙……无愧于士族之名。”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难言。

    林氏与钟氏同时红了眼圈。

    秦世章骤然离世,秦家没了依靠,这府中每个人的心底,其实都是惶惑与害怕的。如今突闻太夫人提及他的遗愿,众人自是悲从中来,屋中气氛十分压抑。

    太夫人环顾四周,语声愈加暗哑:“秦家若想要立身,不能只靠别人,自己首先要立得起来,开办族学一事,便是我们立身的第一步。当时,九郎便是如此说的。如今他人虽已去了,他遗下的这个愿望,我却希望能够替他完成,也算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对孙辈的一点交代罢。”

    她苍白的头发随着话语微微晃动,映在这满室昏黄的烛火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在座诸人,一时间皆是满心凄恻。

    这垂垂老矣的老妇,一心想着完成孙辈的遗愿,他们这些做晚辈的,又何忍违逆老人家的心愿?

    德晖堂中,陷入了一片悲伤的寂静。

    未几时,林氏低低的啜泣声便响了起来,接着便钟氏,秦彦婉等几个女孩子虽不曾哭泣,此时亦是眼角微湿,眸中泪水盈睫,便连秦彦昭他们也红了眼圈,满面怆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夫人苍老的声音方又响了起来:“萧家那里,我自会想法子。”

    仍是有些嘶哑的语声,却又含了几许决然。

    林氏的啜泣声微微一顿,旋即哽咽着点了点头,一旁的钟氏亦拭着眼角,垂首无语。

    太夫人是打定了主意了,她这是在告诉两院的夫人们,此事皆由她一身担当,不与她们相干。

    这亦是变相地宣告,秦家办族学一事,已成定局。

    没有人再出声表示异议。

    逝者为大,太夫人乃秦家最长者,纵然两院四位夫人有再多的心思,出于孝道、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此时亦只能沉默不语。

    秦素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秦彦婉委实聪慧。

    以秦世章遗愿为名开办族学,不只免去了众人诟病,甚至还能为秦家赢些名声。

    在所有人皆以为秦家败落之际,秦家的妇孺却没有倒下,而是为达成先家主之遗愿,努力兴办族学。如此坚韧的心性,放在哪里都会令人肃然起敬。

    这般想着,秦素不免再次惋惜。

    秦彦婉若是男儿,重振秦家,指日可待。(未完待续。)

第076章 诸事繁

    悲伤而压抑的氛围在德晖堂持续了好一会,直到秦彦恭适时扑进太夫人的怀里,说了几句孩子话,屋中的气氛才转了过来。

    太夫人便搂住秦彦恭心肝肉地疼了一会,又唤周妪给两位老夫人续些茶水。

    此时,林氏与钟氏也皆收了泪,各自拭面,整理仪容。

    趁着这个空当,钟氏便在座中向上首方向欠了欠身,柔声说道:“太君姑,有一事需得向您禀报。三郎与三娘皆受了寒气,如今正卧床静养,故不能来向太君姑请安。这是我做母亲的未曾照料好他们,请太君姑责罚。”说着她已是一脸愧色,头也垂得低低的。

    太夫人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满面慈和地道:“你这般做便极妥,府中人多,经不得过了病气,他们既病得重了,自是需得静养。如今天气寒冷,时气并不好,不说他们,便是二郎他们几个也需多多照看。你回去后便找些稳妥的人,将那棚屋里的泥且再抹几层,多掺些椒。”

    本朝避寒多以花椒掺泥涂墙,还有掺韭菜的,此皆为富贵人家的做法,陈国皇宫中甚至还有一整座的椒房殿。

    当年秦素在宫中时,为了住进这座代表着宠爱与尊荣的椒房殿,妃嫔们直是抢破了头,秦素自己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真是一言难尽得很。

    此际见府中竟也以花椒掺泥,秦素除了叹一声秦家富贵,也说不出旁的来了。

    西院这对庶出兄妹同时缺席晨定一事,便这般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钟氏便又说起了旁的事:“方才既说办族学,我倒想起另一件事,便是前头的灵堂。年关将至,那帐慢等物也该换了,一应桌案亦需换上新的。前几日钟财向我念叨过几回,我因见林夫人事忙,便没说。”语罢又转向林氏,面上携了些许歉然:“林夫人勿嫌我多事,我也是带句话而已。”

    林氏本就面色难看,此刻闻言,一双眉毛已经立了起来,却苦于太夫人在前,满心愠怒亦只能极力压抑。

    “你也太客气了,”林氏努力想要撑出一个笑,却不大成功,五官挪动得十分别扭,只得拿布帕掩住了唇角,“此乃大事,我正待吩咐下去,不想你倒想在了前头,真是劳烦你了。”

    话至末尾,终不免拈酸挟怨,含了几分嘲讽之意。

    钟氏却并未放在心上,仍是恭声道:“林夫人不怪便好。”说着便转眸去看太夫人,眸中划过些许未明的情绪。

    太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微微颔首:“此事倒确实是急的,如此,便令钟财去办吧,一应钱物从正院的帐上走便是。”

    一锤定音,未经林氏同意,便将事情分派了下去。

    林氏此时自是无话可说,起身应诺了一声,便苦着脸坐回了原处。

    这不过是几句闲话,不知何故,却令秦素心中微动。

    她看了看钟氏,却见对方正侧身与高老夫人轻声低语,看那神情,像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

    清理灵堂,与西院又有什么关系?

    秦素颦眉思忖了片刻,便想起了前几日西院的大搜检。

    钟氏封了那对庶出兄妹的住处,其用意,可能不止惩戒那般简单。

    秦素不由忆及秦彦昭的那首《冬夜感怀》。

    她的这位二兄一身的名士派头,这些诗文只怕亦是到处散的,说不定西院的每间院子里都留了一些。钟氏封院,可能是担心有人藏下什么东西,于秦彦昭不利。而此刻她又忽然提出清理灵堂,想必亦是与此有关。

    秦彦昭逾制一事,事发突然,搜检亦是临时起意,若是有人要藏东西,当彼情急之际,除了自己的住处,便唯有每日一拜的灵堂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素微微挑眉。

    算来算去,终不过又是嫡庶相争那一套,不与她相干。

    她将视线自上首移开,转向对面的斜右方,秦彦昭一身斩衰,坐得端端正正,双颊微有菜色,然精神却显得很不错。

    看起来,前事风波已去,他已经恢复如初,尤其可喜的是,他身上那种名士派头少了许多,变得沉稳了一些。

    秦素又向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阿承终于来了。

    此刻他正立在秦彦昭的身后,目不旁视,小脸绷得紧紧地,看上去很有几分样子。

    秦素的视线扫过阿承,复又垂落襟边,心情一阵松,又是一阵紧。

    阿承来了固然是好事,然而,她请阿承帮忙寻找的事物,却又叫她心头发紧。

    当年秦家获罪时,有一个“私藏官用地形图册”的罪名,据说那图册便藏在秦彦昭手上。

    此刻秦素唯愿自己记错了,否则此事会是个大麻烦。

    她一径想着心事,过得好一会,方听见前头的林氏又在说话,说的却是关于东院的事情。

    “……我想着,各院也该多添些老成之人,也免得错了规矩、有违礼制。太君姑也知晓,因我掌着府中馈爨,平素事情多了些,有时候便不大顾得上这几个孩子,多有疏漏处,有时候想想,总觉得愧对夫主对我的托付。所以,我前几日便自作主张,往东篱、东风渡与东柳碧翠斋各加派了一妪。五郎、六娘与七娘年纪终究太小,身边需要老成持重之人时刻看顾。如此一来,就算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些许疏忽,亦不致酿成大错,我心里也安稳些。”

    林氏的语气很是温婉,俨然一副为庶子女考虑的慈母模样。

    秦素微微垂首,掩住了眸中笑意。

    托锦绣那张快嘴之福,林氏终于出手了,秦素真是深感欣慰。

    西院夫人大刀阔斧,狠狠整治了庶子与庶女,东院夫人自然不会白看着的,总要做些什么才是。

    东篱的混乱情形,经由锦绣捅去林氏跟前,林氏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借此向各院安插人手,理由都是现成的。

    这样的安排,秦素举双手赞成。

    有了这积年老妪在,阿谷再想闯她的屋子,可就不容易了。(未完待续。)

第077章 风骨论

    秦素神色淡然地望着榻角处的青砖。

    她一点也不担心那新来的老妪会有什么问题。

    结合迄今为止所有事件来看,那个背后盯着她的人纵然厉害,却也远远未到手眼通天的地步。

    比如,那人在桃木涧花重金布局,只是想要将高翎安插进秦府。这即表明,秦府外院整治得还算不错,那人无机可乘,只得从外围想法突破。

    再比如,阿豆与麻脸老妪皆为小人物,连管事都算不上;秦彦昭逾制一事,钟氏以雷霆手段压制了下去,外头一点风声未露。此皆表明,秦府内院纵有疏漏,亦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整盘局面亦基本在太夫人与两院夫人的掌中。

    只要大局可控,那背后之人便难以在府中培植羽翼,秦素也就不担心除阿谷之外,还会有其他钉子安插进来。

    百般思虑间,太夫人那里已然起身,扶了周妪的手往西次间而去,一众晚辈连忙起身恭送,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后,便是太夫人慈和的语声:“都回去吧,天还冷着。”

    众人躬身应是,直待太夫人的衣摆消失在西次间,方才由两位老夫人打头,分成两列行出了德晖堂。

    此时已是天色微明,高大的院墙外漏出一角铅灰色的天空,厚厚的云朵堆积于顶,风冷得刺骨,秦素的膝盖有些隐隐作痛。

    又要下雪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除了云层堆积,便只是一片阴郁的灰,看得久了,似是连心情亦跟着染作了灰色。

    秦素放慢了脚步,一面数着那木屐踏在曲廊间的声响,一面便缓缓行至了秦彦婉身边。

    秦彦婉侧眸望她一眼,脚步也渐渐放缓。

    不消多久,姐妹两人便已脱离出了东院的大队人马,落在了最后。

    秦素回首看去,阿栗与采蓝、采绿三人,已经十分知机地散在了周围,并未近前,她放下心来,便轻声问道:“族学一事,是二姊姊说动太夫人的么?”语气是恰到好处的且惊且喜。

    这也是她算好了的,就算秦彦婉再多怀疑,该做的戏她也要做足。

    秦彦婉目视前方,面容一派清恬淡雅:“哪里是我说的,我不过是向二兄略提了几句,又荐了《风骨论》一书予他看,那书中很有些警句,我因太过喜爱,便加了几句眉批,如此而已。”她说着话儿,闲闲地拂了拂衣袖,睇了秦素一眼,“放心,三言两语间,哪里就能弯到你身上去?”

    秦素便将衣袖掩了口,弯眉道:“这话我可不懂,如何又能说到我身上去?我什么也没做。”她的神情很是无辜。

    秦彦婉摇了摇头,也不与她计较,拉了她的手细声道:“太祖母说了,此事需开祠堂祭告祖宗,一应事宜,要待百日卒哭之后再办。”

    言下之意,通报萧家之事,亦要等到百日之后了。如此一来,时间便延至了明年一月左右,彼时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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