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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一辆明蓝色的小车几乎贴着她的身体硬生生停下来。车上飞速跳下来两个人。
“啊——”哈小茜这辈子都没发出过那么高的分贝,她看清那是一辆没有顶灯的轿车,顿时绝望透顶,一大串泪珠骨碌碌滚下来。
“啊,又是你!”先是一个高高的家伙惨叫,棒球帽压得低低的,几乎只露出下巴。
旁边的女人马上很警惕:“你上车去,把墨镜戴上。”她蹲下来,一个巴掌摊在哈小茜和车头之间,很耐心地解释:“你看你看,车子离你还远着呢。”她伸出手来,温和地说,“没事了,我拉你起来。”
哈小茜赶紧把眼镜戴好,清清楚楚看见了女人腕子上一块大大的方形表上的时间。啪,脑袋痛苦地垂下来。
下一秒钟她突然感觉自己腾云驾雾。棒球帽俯下身一只手抄起她的腰,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不由分说就把帅了起来,轻轻巧巧塞进后车门,自己跟着坐进来。
“干什么,干什么?”哈小茜双手乱摆。
女人急忙跑回驾驶座,责怪那男生:“你要干什么?”
“没见她快要晕倒了?”棒球帽发声了,声音有些哑,不过还算有点味道。
“干吗晕倒,车又没撞着我。”哈小茜嘀咕着。啪,啪!两样东西掉进她怀里。看上去不错,一瓶紫色的“每日鲜”葡萄汁,还有一袋Kisses好时巧克力。
看到她发呆,棒球帽说话了:“来点吧。”嘴巴还不停地嚼着口香糖。
“好啊,拿我的东西做人情。”女人半真半假,兴师问罪。
哈小茜这才有空打量那女人,干练的中长发,涂着近唇色的口红,穿着质地细腻的咖啡皮衣。
“不是你说的嘛,果汁和巧克力是女生最好的镇静剂。我看她吓得有点神经错乱。”
“你才神经!”哈小茜不高兴了。
“那你又叫又哭干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倒霉,该上的车子没赶上,该下的车站没下去,咬咬牙要叫车子,偏偏全世界的出租车都消失了……”哈小茜没完没了地诉苦,“我今天考试哎。我肯定迟到了,我算是完了!”
“好了好了,”女人不耐烦地打断她,转身扔给哈小茜一叠东西,“看在你奋不顾身的面上,给你!”
是一叠七寸照片。哈小茜随便瞄了瞄最上面的一张:“啊,玫红朝阳格子,很好看喔。”
“真的?”驾驶座上的女人忽然开心起来,发动车子,主动说,“带你一段好了。”
“好喔,谢谢阿姨。”这才是哈小茜最开心的事。
“喂,瞎叫什么?童姐有那么老吗?”棒球帽教训她。
“是苏格兰民族服装,你喜欢男生这样出位的打扮吗?”叫童姐的女人饶有兴致地问。
“啊,又穿裙子又涂唇彩,我还以为是女生呢,好恶心!”哈小茜不客气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膝盖顺势绷直了,照片纷纷落在地上、坐垫上。“哦,哦!”她忙不迭掩口,一张张弯腰去捡。
全世界女生都像她(3)
“哎,脚抬一抬!”棒球帽根本不听她的,脚尖狠狠碾着那张穿裙子的照片。
“干吗乱踩别人照片?”哈小茜仰头,从下往上正好看清了那张脸,如梦初醒,“啊,是你的艺术照啊?”
“是又怎么样?”棒球帽心情恶劣,“没看见人家里面明明穿着长裤子吗?”
“那还围着那块俗气的布头干什么?我们班里的朵朵还有一条这样的裙子呢。”哈小茜把剩下的照片归拢,塞还驾驶座的童姐身上,规规矩矩地说,“还你。”
“你不要他的签名照?”童姐特别特别惊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要知道这可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啊!”
“那你还是送给她们吧。”哈小茜认真地说,“我拿去也没有用。外婆要看见我有男生的照片,肯定哇哇乱叫。”
童姐在墨镜后边露出眼睛,看了反光镜里的哈小茜一眼:“你不看偶像剧?你不认得他?”
“没空看,我情愿睡觉。”哈小茜瞪大眼睛凑近棒球帽,拼命在脑子里搜索。
“拜托不要那么看人!”棒球帽侧过身子,“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姐姐,”哈小茜很认真地说,“下次我保证认得他了。”
“那F4晓得不?”童姐不肯罢休,“人家都说他特像仔仔。”
“谁说我像他了?我就是我!”棒球帽有些激动了。
“啊哟,像仔仔有什么不好?昨天晚报还写你因为这个速度把成名提升了好几倍。”他俩先斗起嘴来。
“够了!”棒球帽很不乐意,“我情愿长得像姜文!男人要靠实力说话。”他口气好硬。
“哈,”童姐一笑,“你还只有十六岁,二十年以后你再说这话吧。点烟!”她熟练地用一只手抖抖烟盒,嘴巴叼出一支烟。棒球帽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
童姐说:“现在要抓人眼球。要是你打一个喷嚏,那些女孩们的心抖三抖;你冒出一点泪花,她们的心就碎成几瓣,你就成了!小姑娘你说对吧?”
没有声音,哈小茜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着急地喊:“前面转弯,转弯!”
“大拐弯还是小拐弯?”
哈小茜一时语塞,眼珠团团乱转。
“你只要告诉我们往左还是往右就行了。”棒球帽扯了几张面巾纸抹嘴唇,“大拐弯小拐弯的问题学校里不教。”
哈小茜念念有词,两只手比划一阵,最后锁定左手:“这边,是这边!”
车子呼一下拐过去了。一会儿就看见一条开阔的弄堂,一边挂着居委会的牌子,一边是“香提中学”的牌子,底下打了一个弯弯的箭头。
“到了,到了!”哈小茜大声喊停。
她跳下车,惊喜地大叫:“古柯叶!”
一个高高的女生,晃着两个招摇的发髻,像《美少女战士》里的月野兔,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撑地:“快,‘女魔头’的定时器上弦了!”
童姐叫住她们俩:“不要和别人说看见我们了。”
哈小茜一边慌乱地跳下车,一边回头傻傻地问:“哦哦,可是你们是谁啊?”
汽车里传出一阵爆笑,不用猜也知道是棒球帽发出的。门随后关上了。车子一抹弯,呼啦一下远去了。
“嘿,”古柯叶说,“坐上小车了?”
“运道好吧。”哈小茜说,“我快要迟到了,他们的车倒霉撞上了我。”
“买彩票!”古柯叶嘻嘻乱笑,“不买都对不起这样的好运气!”她一面说一面骑着车。自行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一跳一跳,小兔子一样敏捷灵活,很快不见了。
车子里,棒球帽念念有词:“香……提……中……学。”
童姐拍拍他:“没关系啦,小丫头没见识,我看她是脑子撞坏了。”
“哼,亏得她进来横插一杠,我演得都要吐了!”棒球帽别过脸,顺便摇开窗子。
童姐麻利地开了她旁边的窗子:“快点关上,当心真被人认出来,我们又脱不了身了!”
“编剧是‘白痴’,一个中学生会叫着出租满世界追女生?”棒球帽发牢骚,“这个本子比《花儿怒放》差远了。”
“就是要你又帅又有钱,诱惑女生统统来做灰姑娘的梦!”童姐把车开上大道,“呵呵,要你说怎么弄?”
“拿个打足气的篮球把她砸晕,等她睁眼,堵住她的嘴唇,爱情天旋地转地来了!”
“喔,真是开眼界,你这么追女孩?”
“哪敢。”他耸耸肩,“她们不到处追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童姐腾出一只手来捏捏男孩的肩:“乖,别人我不管,和菲儿戏里戏外都要配合点!”
“童姐,饶了我吧。”
“又不要你来真的。似是而非,真真假假,记者们最喜欢这一套了,文章就有得做了。”
棒球帽的脑袋捶了几下椅子靠背:“痛苦,演戏的时候吻她我都恨不得用替身!”
“告诉你啊,现在娱乐界金童玉女正是空档期,你们赶紧填空呀!”
“我不想太出名了!”棒球帽说,“我受够了那些疯丫头。她们追我敢追到男厕所里面。”
“你以为自己很有名吗?”童姐不满了,“刚才那个小姑娘根本不晓得有你这个明星。”
“好!”棒球帽鼓掌,“我恨不得全世界女生都像她那样,我就太平无事了!”
“好个屁!”童姐咬牙切齿,“那我们统统都喝西北风去了!”
最幸福的事是睡觉(1)
哈小茜和古柯叶踩着铃声进了教室。林Sir套一件粗粗的黑毛衣,头发和脚上的系带黑皮鞋一样,绑得一丝不苟。耸直地立在门边,面向走廊。
那只暗红色鸡蛋形状的定时器正发出令人生畏的滴答声,鸡蛋壳在一点点合拢。王理和丢丢一见哈小茜,互相使个眼色,一起嘴巴大张,做出小鸡啄米的动作。两人配合,你起我伏,上上下下的,好不热闹。
宋颂笑了,不过有点心虚,把眼睛跳到课本后边,嘴巴里念念有词。朵朵埋头在发短信,拇指飞动,神情专注。
古柯叶拉着同桌的手,从第二组绕到第四组。经过丢丢他们旁边的时候,一对手掌蝴蝶一样掠过。咚,两个扮鬼脸的家伙脑袋顿时撞在一起,哼都不敢哼一声。
她们刚落座,哈小茜取出圆规,塞在古柯叶手里:“不要忘记扎我!”
“小case!”古柯叶满口答应,顺便摸出一小管深绿色的液体,“眼睛闭上!”
“啪啪啪”,古柯叶瘦长的手指飞快地点中哈小茜的两侧脑门、人中、眼皮,“好啦!”
最初的一秒,哈小茜眼睛里充满泪花,一阵西伯利亚一般凛冽的寒风席卷了她的整张脸,她的腮帮开始哆嗦,表情古怪到极点。
“忍一忍!”古柯叶掏出纸巾捏住哈小茜的两侧鼻翼,“有没有感觉有股凉意嗖的一下子蹿到头顶心?”
小茜呻吟着:“不止哦,简直一把利剑穿透我脑门。”
“灵光啦,灵光啦!”古柯叶欢欣鼓舞。
小茜嘶嘶喘了一阵,心有余悸地问:“什么东西啊?”
“印度的薄荷精油。管用吧?今天我们就试试看,它能保证你多长时间不打瞌睡。”
“谢谢!”小茜吐着凉气。
古柯叶把圆规推回给小茜:“要是这个办法灵,以后就不用我把你捅得全身都是针眼了。”
这边话音刚落,林Sir的鸡蛋壳喀地合拢了。她返身进了屋子,门关到一半,最后一个学生周展竹抱着一只篮球挤进来了:“还有我!”
“慢!”林Sir张开手指,在男生的身体上比比划划,“小于等于一半!”随即她一发力,周展竹那么个大个子,照样给关到门外去了。
“让我进去!”周展竹狂拍门。
林Sir浑然不当回事,开始发卷子。
哈小茜想想就后怕,拍拍胸口。
发完卷子,周展竹还在拍门。林Sir慢条斯理地打开门。周展竹一头扎进来,跑到位子上。桌面上没有卷子。他拍着桌子抗议:“我要考试!我要考试!”
“你已经出局了!”林Sir温和地说,“你迟到了!”
“我没迟到!”
“要是你继续在这里影响别人的话,”林Sir说,“我要考虑给不给你补考的机会。”
哐,篮球重重撞在黑板上,呼啸着反弹。
救命也来不及喊,哈小茜眼前冒出无数颗金星之后,跟着刷刷黑下来。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笔直地坠入水底,没有氧气,没有亮光。她拼命地张着嘴巴。要不是古柯叶拽住,她整个人都会顺着凳子滑下去。
林Sir飞身赶到:“怎么样?怎么样?”
“吵吵吵,到外面吵去,不要祸及无辜好不好?”古柯叶抱着哈小茜的脑袋,凶巴巴喊。
还好,一会儿,小茜就感觉自己被拽上了岸,眼前又大放光明。
林Sir替她揉着脑袋:“要不要到保健室去?”
“不……不用!”哈小茜咧咧嘴。
林Sir不放心,竖起一根手指:“告诉我,这是几?”
看出去有一些叠影,可是哈小茜笑笑:“没事了!”
周展竹站在林Sir背后,呼吸急促,神情紧张。
最幸福的事是睡觉(2)
“老师,求你一件事好不好?”哈小茜怯生生地问。
“你说!”
“我今天起得好早,也差一点点就迟到。周展竹住得比我还远呢。”哈小茜一边说,一边努力地眨着眼睛,想把眼前的东西尽量看清楚些。
“远,远就要早点出发。笨鸟还要先飞呢。”林Sir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放了周展竹一马。
下半堂课天下太平,所有学生都一头扎进厚厚的一叠试卷里,眉毛胡子一把抓。
不知道是不是挨了一下的关系,薄荷精油渐渐失效,小茜顶不住瞌睡虫的强大攻势了。古柯叶失望地叹气,开始采取老一套,踩她,扭她,又把精油塞给她,让哈小茜加大剂量。
这样,哈小茜跌跌撞撞冲过了前面的基础题,笔迹写得像跳舞一样。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她用橡皮擦干净了几个实在难以辨认的答案,重新写了,随后翻到作文题。只瞄了一眼,精神马上大振,这个题目好对她的胃口,叫《最幸福的事》。
一大片一大片的字喷涌而出啦——
说出来你大概不相信,我是被一个哈欠带到世界的。
老妈痛了两天两夜,我死活不肯出来,也不知卡在哪个环节了。最后老妈没有一点力气了,她说实在困死了,要睡觉。医生在她耳边大喊大叫:“不可以,不可以!”
老妈不理她,慢慢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长得要命的哈欠。说也奇怪,就这么一吸一吐。妈妈身体里卡住我的那个环节豁然打通了。
我像坐上了滑梯,呼啦啦呼啦啦地滑行,从悠长幽暗的隧道里滑到这个亮堂堂的世界上。
就这样,我一点也不费力地被起名叫哈小茜。
人如其名,这样的我,除了爱睡觉,还能有什么别的爱好?
生出来以后,我没有生任何病,却连睡了三天三夜没睁眼。七八个医生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也看不出原因。心跳正常,呼吸顺畅,不就是睡着了吗?
可是,有人这么能睡吗?
不过值得骄傲的是,我还因为这个上过新闻节目。那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上电视。
只可惜,当时我浑然不觉。
三岁以前我是一朵花。早上睡醒以后,眼睛就变成双眼皮,好看得不得了。到中午就变成单眼皮,不过挺大挺有神。
三岁以后我越来越走下坡路。老妈说我越大越丑,是那种无精打采的丑,没有别的女孩那种精神气,那种活蹦乱跳。
任何时刻、任何地点,我都能滑进梦乡,在公车上睡觉,走路的时候睡觉,说着说着话就打盹。经常都是醒来之后再“转移阵地”继续睡。穿裤子、套衬衫时都能眯着眼睛睡着了。东倒西歪的身体就像是棉花糖般软趴趴的。从床上躺到沙发上,再从沙发上坐到地板上。
夸张的是好不容易刷完牙、洗完脸,正常人应该都清醒了,但我居然可以坐到马桶盖上继续睡。
老妈特不能理解我。她总是心事重重,天天一颗安眠药,仿佛要向什么人买一张门票,才可以推门进入梦乡。
最近我又不幸多了一个打呼噜的病,班里的女生都笑死我了。我不怪她们,毕竟这是一种粗俗的声音,即使身不由己。
唉,我常常想,哪怕我长得漂亮一点点,哪怕我睡觉的样子稍微顺眼一点,周围的人也不会对我如此不堪忍受了。
清醒的时候我也喜欢读书啊!我在阅览室里读过契诃夫的一篇小说《渴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保姆瓦尔卡好可怜,干活干得筋疲力尽,狠心的主人就是不让她睡觉。
我还记得里面有一段这么写来着:“她的眼皮和嘴唇都动不得,她觉得她的脸仿佛干了,化成木头,仿佛脑袋变得跟大头针的针头那么细小。”
最幸福的事是睡觉(3)
那个了不起的俄国老伯伯,他写的每一个字都钻到我心里去啦!
大人骂我懒,有的同学不管人前人后都管我叫“猪”。谁又知道我没有和睡神苦苦搏斗过,虽然每回我都一败涂地。
其实我不怨天不怨地,说到底还是自己意志软弱。一样的作息时间,别人都适应得好好的,我怎么偏偏就不行呢?
现在,我不用闭眼睛也能描绘出这样一幅幸福的画面:
星期六的早上,皱皱的被窝,一张睡饱的脸!
铃声响了,古柯叶捅捅哈小茜的臂膀:“快点,‘煞星’来了!”哈小茜一惊,“呀,自己还没点题呢。前面的不白写了?”
朵朵已经走到跟前,“哗”,先抽掉古柯叶的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