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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茅盾听了母亲这番肺腑之言,十分体谅母亲的苦处和难处。在母亲面前,茅盾绝对是个孝子。自然,花花世界的时髦女性,对青年茅盾来说,并非没有吸引力。但此时的茅盾,似乎一心扑在作学问上,还没有多余时间去想个人婚姻大事。
为了替母亲分忧,分担一些劳累,茅盾向母亲表示,识字不识字,也无所谓,嫁过来后,孔家管不着了,母亲可以教她识字,也可以让她进学校。茅盾母亲听罢儿子的诉说,颔首赞同。
婚礼是在1918年春节后举行。茅盾母亲嫌观前街老屋太小,腾不出一间像样的房间,因而与茅盾四叔祖商量,租借四叔祖家余屋作新房,此时四叔祖家住在乌镇北花桥东堍的北港,与王会悟家为邻,洞房在楼上。结婚仪式完全是旧式的,花轿、嫁妆一路从东栅抬来,迎亲、拜见长辈等一应繁琐礼节后,又开始宴会和闹洞房。此时青年茅盾虽说在上海崭露头角,但对小镇上这些礼节,似乎也并不太认真。
几个亲戚家的小客人追着他要糖吃,他便躲进床里,扮着和尚打坐状,逗引得表弟陈瑜清等小客人笑弯了腰。
茅盾见新娘子生得并不漂亮,却十分健壮。见了茅盾家那些从未见过面的亲戚客人,也不怯生,而是谈笑自如,很大方。但新婚第二天,却发生一桩使茅盾母子都惊讶、又不便直说的事。原来,茅盾母亲对孔家情况,虽然在一个镇上,却并不了解。所以她问了新娘子的一些情况,包括新娘子读过那些书,认得那些字,会不会写信等等。结果,这位刚嫁给中国文坛青年骁将的新娘子,只认得一个“孔”字和1—10的数目字!闲谈中,新娘知道茅盾曾去北京念书,现在又在上海工作,便问北京离乌镇远呢,还是上海离乌镇远?问得茅盾母亲目瞪口呆,想不到孔家如此闭塞守旧!沈家几次三番传话给孔家,让女孩子去读书,结果沈家的这些要求,竟都成了耳边风了。但茅盾母亲没有再说什么,觉得新娘子是无辜的,责任在孔家长辈身上。此时,聪明的夫人觉得自己没有念书,在丈夫和婆婆面前矮三分,心情十分沉重。
茅盾望着夫人淳朴的面庞,聪明而渴望知识的眼神,陷入了沉思:中国妇女解放的任务是多么艰巨呀!现在,茅盾切身体会到在中国,妇女解放的迫切性。所以,他后来发表的一系列妇女解放的文章中,竭力主张“把踹在地下的女子扶起来,一同合作,向前猛进。”并提出“提高女子的人格和能力,便和男子一般高,便成促进社会进化的一员,那便是我们对于女子解放的理想的大标帜。”并提出妇女解放的新理想标准:“就是要把女子看作和我们完全一样,我们要尊重伊们的意志,我们要还伊们自由,同时我们也要把从伊们那里揽来的责任归还伊们。”茅盾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中,深深感到妇女解放运动的紧迫性和严重性。
按乌镇婚嫁习俗,茅盾结婚三日后,偕新娘去岳父家拜见长辈,因岳父无心铺张,仪式相当简单,只是见个面,略备茶点招待,盘桓半天后,即偕新娘回家。在岳母家里,茅盾却发现新娘治家有方,两个调皮弟弟见她十分听话,心中暗喜。但回家后,茅盾母亲便发现新娘子两眼红肿,便究问起来,才知道新娘子回娘家与她母亲吵架了,埋怨母亲不让她念书。害得她在婆家成了十足的乡下人!茅盾母亲便开导她,用苏老泉的例子激励她可以重新学习。并表示,只要新娘子肯学习,她愿意教她识字读书。并又让茅盾为新娘子取名为“德沚”。
新婚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茅盾想到编译所还有不少事要等他去做,想早点回上海,以免耽误那边的事情。他对母亲讲了自己的想法后,母亲表示:“你回去吧,德沚,我来教她。”此时,在旧俗气氛十分浓郁的小镇上,有新婚一月不能空房,空房则不吉的说法。茅盾母子却不信这个俗理。但茅盾去岳母家向岳母辞行时,却遭卧病在床的岳母的反对,“该过满月才走。
你们新派也太新了。“茅盾只能点头安慰几句,没有再解释。
茅盾回家乡过年并举行婚礼后,没有度完蜜月,便匆匆坐船回到上海。
而夫人则由母亲教识字教写字。每天上午、下午各写两个小时字。这样学了一两个月,孔德沚倒识了五六百字。但茅盾母亲发现儿媳一个人在读书时,心神不定。
问其故,也无结果。有一天茅盾的二婶谭谱生来串门,与茅盾母亲聊天时,说到德沚读书,谭谱生告诉茅盾母亲:石门(离乌镇二十里路)
丰斛泉的大女儿在办一个小学,专收女生,叫振华女校,如果德沚能进学校,和同学一起听课,效果就不一样了。于是茅盾母亲托谭谱生去石门商量一下,像德沚这样年纪,学校能收否。后来,振华女校答应接收孔德沚去那里读书,在振华女校,孔德沚读了一年半,认识了张琴秋(后来成为她的妯娌)、钱青等年纪比她小的同学。
此时茅盾在上海,参与《小说月报》的改革,并日夜用心在工作上。后来因岳母病重,孔德沚只好休学回家侍候母亲,再加上她对校长的态度看不惯,便干脆辍学回乌镇,再不去石门读书了。茅盾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再由自己教儿媳。孰料,孔德沚识字渐多以后,心思也活了。正在湖州湖郡女校读书的邻居姑娘王会悟回乌镇时,向孔德沚宣传湖州那所学校如何如何好,也劝孔德沚去那所教会办的学校念书。孔德沚在乌镇住得发慌,也正想去外地读书,和王会悟的建议不谋而合。孔德沚不等与婆婆、丈夫商量,便答应去那里。茅盾知道后写信给母亲,请母亲劝孔德沚,不要去那种学校读书。
固执而求知心切的孔德沚还是去了。茅盾母亲觉得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去试试。
可是,没有多久,孔德沚自己逃回家来,原来这湖郡女校因是教会办的,学校里都讲英语,孔德沚因从未学过,自然无法上课,哑已一般无法交流了。
因而自己大呼上当,忙逃回乌镇。
这时,茅盾母亲觉得儿媳一人在乌镇寂寞,不如早点让她搬到上海,与儿子团聚。于是私下写信对儿子讲了自己的想法。并让儿子在上海找住房。
其实此时,茅盾母亲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常常看报纸的茅盾母亲知道,许多新文化运动倡导者,常常鼓吹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等,也发现许多年轻人以搞“家庭革命”为时髦,抛弃糟糠之妻,另寻新欢。因而她担心儿子在上海这花花世界,会出什么事。所以,茅盾母亲希望儿子在上海找好房子,和媳妇团聚,也好让她放心。
茅盾和孔德沚的婚姻,因为当时茅盾还没有出名,因而显得十分平常,无论在商务印书馆,还是在乌镇这样的小镇上,都没有引起特别的注目和议论。后来孔德沚一生和茅盾风雨同舟,默默地奉献了自己的一生。而茅盾在人生道路上,虽偶然有过闪失,但综观其一生,道德文章,也堪称楷模!
第五章参与建党
正当茅盾为妻子读书、识字的事而被敬爱的母亲“逼”得来不及招架时,他又被商务选为对《小说月报》进行改革的最佳人选。所以,那天高梦旦等找茅盾谈话后,茅盾答应了解一下《小说月报》存稿情况后再说。当局同意了。于是茅盾先向王莼农了解《小说月报》的存稿情况,发现王莼农已买下了而尚未刊出的稿件,足够用一年,而且全是礼拜六派的稿子。茅盾又问了其他一些情况后,心想,“要改,就顺应时代潮流,彻底改,否则不如不干”。
茅盾在向高梦旦、陈慎侯回话时,提出改革《小说月报》的三条原则意见:
一是现存稿子(包括林译)都不能用;二是全部从四号字改用五号字;三是馆方应当给全权办事,不得干涉主编的编辑方针。
商务当局高梦旦等人研究后,同意茅盾意见,但要求1921年的第一期,按新方针及时发稿,不能延误出版。因此,茅盾完全处于高度紧张之中,连家里的信也忘了回,全身心地投入了筛选稿件、编辑《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一期的工作。
在编第一期《小说月报》时,一个偶然机遇,茅盾认识了郑振铎。并通过郑振铎得到冰心、叶绍钧、许地山、瞿世英、王统照等作家的大力支持。
同时,又逢在北京发起的文学研究会的成立。因此正当《小说月报》编就时,郑振铎又将文学研究会的章程、名单等寄来,这犹如一缕春风,给《小说月报》注入了清新、活泼的风采。稿件编就,茅盾挑灯撰写《改革宣言》,提出革新办法,表明革新之心志,介绍新栏目等,立论气势,都显出虎虎生气。他在“宣言”中提出:为了研究,“对于为艺术的艺术与为人生的艺术,两无所袒。”而对写实主义,虽在世界范围内“已见衰歇之象”,但在中国,“写实主义在今日尚有切实介绍之必要;而同时非写实的文学亦应充其量输入。以为进一层之预备。”同时认为“一国文艺为一国国民性之反映,亦唯能表见国民性之文艺能有真价值,能在世界的文学中占一席地。”
在这个改革宣言中,茅盾对旧文学也不绝对否定,认为“中国旧有文学不仅在过去时代有相当之地位而已,即对于将来亦有几分之贡献。”所以,综观宣言全文,茅盾的锐气十分强烈,倾向也十分明朗,但总体上还是比较公允。
因为刊物毕竟还属于商务当局主办的。改革后的第十二卷第一期《小说月报》除了两页彩插,三幅铜版纸精印的图片外,内容上完全是全新的感觉。茅盾撰写的《改革宣言》,用四号字排了两页多,紧接着是两篇论文:周作人的《圣书与中国文学》和沈雁冰的《文学与人的关系及中国古来对于文学者的身份的误认》,在《创作》专栏里,有冰心的《笑》、叶绍钧的《母》、许地山的《命命鸟》、慕之的《不幸的人》、潘垂统的《一个确实的消息》等等。在《译丛》专栏里,有果戈里的《疯人日记》、托尔斯泰的《熊猫》、泰戈尔的诗等,还有剧本、海外文坛消息等,可渭蔚为大观,给人于耳目一新。因此,第一期一出版,立即在上海及全国读者中引起轰动。《时事新报》、《学灯》立即发表文章,评介革新后的《小说月报》,一时,商务印书馆各地分馆纷纷向上海总馆来电,要求《小说月报》下期多发。
结果,第一期5000册,第二期发行上升到7000册,到年底竟翻到一万册。茅盾在改革《小说月报》中,一炮打响。
在这之前,因茅盾当时编《小说新潮》栏时,尚有余暇,便写了大量文章,在《东方杂志》、《学灯》、《解放与改造》、《新青年》上发表,引起北京陈独秀等人的注意。他们发现茅盾思想进步、敏锐,是新文化运动中涌现出来的先进分子。
因此,1920年初,陈独秀到上海以后,约见沪上有关人士,秘密会谈。陈独秀住在法租界环龙路渔阳里二号,同时被陈独秀约见的除了茅盾外,还有陈望道、李汉俊、李达等人。茅盾久闻陈独秀其人,觉得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但进屋见到其人,却发现四十多岁的陈独秀,头顶微秃,举止随便,说话和气,竟没有一点大人物的派头。大家谈了一阵后,茅盾便告辞。陈独秀给茅盾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1920年7月,上海成立了共产主义小组,发起人是陈独秀、李汉俊、李达、陈望道、沈玄庐、俞秀松。并秘密办了个刊物《共产党》,专门宣传和介绍共产党的理论和实践,以及第三国际、苏联和各国工人运动的消息。主编是李达。同年10月,茅盾和邵力子去法租界环龙路渔阳里二号拜访陈独秀,当时第三国际代表威庭康斯基也在座。陈独秀征求邵力子、茅盾关于成立中国共产党组织的意见,茅盾表示赞同。于是,茅盾由李汉俊介绍加入共产主义小组。邵力子也同时加入共产主义小组。
加入共产主义小组后,在《共产党》杂志任主编的李达,立即向茅盾约稿,此时,茅盾尽管因编《小说月报》忙得焦头烂额,但对政治热情仍十分高,既然加入组织,那应该为组织办事,而且借此也可研究马克思主义,从政党理论上提高自己的政治水平。因此,李达约稿,茅盾便欣然允诺,一口气翻译了《共产主义是什么意思》、《美国共产党党纲》、《共产党国际联盟对美国IWW的恳请》、《美国共产党宣言》四篇译文,发表在1920年12月7日出版的《共产党》杂志第二期上。
后来,又陆续翻译了《共产党的出发点》等文章,发表在秘密刊物《共产党》杂志上。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理论建设,作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2月16日,陈独秀应广东陈炯明的邀请,去广东办教育。临行,茅盾和李汉俊等都去送行。而陈独秀则把《新青年》的编务交给陈望道。陈独秀走后,上海共产党小组李汉俊等人,开始筹备起中共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事务来。因此,当时上海共产党小组在秘密状态下,活动异常频繁。此时,茅盾又刚接手《小说月报》,千头万绪的事务和写作编务,真的无暇顾及妻、母了。母亲在乌镇连连来信,责问茅盾为何迟迟没有找到房子?是不是……。
一定要茅盾在上海找房子,她也好将带儿媳孔德沚来团聚。茅盾不能向母亲、妻子明说自己的政治活动,三言两语也讲不清自己编《小说月报》的忙碌,接到母亲几次来信后,茅盾托编译所宿舍的管理人员福生,去外面寻租。结果,三个月后,即1921年2~3月间才在鸿兴坊找了一座带过街楼的房子。
经过装修后,茅盾才把母亲、妻子接来,又雇了一个专管洗衣买菜的佣人。
妻子孔德沚则进爱国女校读书。茅盾母亲到上海新居一看,茅盾两只大书架上放满了洋装书,知道儿子忙在学问上,以前的疑虑,顿时冰释。一个小家庭,在忙碌中总算安定下来了。但茅盾的社会活动,此时却有增无减。1921年7月,中共一大在上海和嘉兴召开。茅盾、陈望道等都不是代表,均未到会。“一大”以后,根据会议通过的中共党纲规定,凡有党员5人的地方,可建立地方委员会。“一大”
还选举陈独秀为中共总书记。但陈一直在广州,于是在上海的第三国际代表马林力主陈回沪负起总书记的责任。同年9月,陈独秀回上海。不久。根据中共一大党纲规定,中共上海地方委员会成立,陈望道任书记,茅盾为委员。
自陈独秀回上海后,商务当局为了招徕名流,让茅盾去设法聘请陈独秀为馆外名誉编辑。此事正中陈独秀下怀。于是,陈独秀定居上海环龙路渔阳里二号。当时商务印书馆的支部会议就在共产党总书记陈独秀家里召开,每周一次,主要讨论分析形势,发展党员,发展工人运动及加强马克思主义的修养等,参加的人中,有邵力子、杨明斋、陈望道、张国焘、俞秀松等。大都是年轻人。因这些人白天都有工作,因而每次开会,都在晚上8时以后,直至半夜。这在过去,茅盾是毫无问题的,熬夜本来是茅盾家常便饭。但此时,茅盾已举家迁沪,妻子、母亲及刚出世的女儿都在身边,而自己除了《小说月报》大量编务外,还要从事共产党的秘密活动,参加支部会议,而这种秘密活动是有很大风险的,甚至有生命之虞。对当时情景,茅盾有一段很平白的回忆:
“我去出席渔阳里二号的支部会议,从晚8时起到11时。法租界离闸北远,我会后到家,早则深夜12点,迟则凌晨1时。如果我不把真实事情对母亲和德沚说明,而是假托是在友人家里商谈编辑事务,一定会引起她们的疑心。因此,我对母亲说明我已加入共产党,而每周一次的支部会议是非去不可的。母亲听了就说:”何不到我家来开呢?我说,如果这样,支部里别的同志就也要像我那样很远跑来,夜深回去,这也不好。所以,暂时仍旧是我每星期一次去渔阳里二号开会,深夜回来时都是母亲在等门,德沚瞌睡,而且第二天要去读书,母亲体谅她,叫她早睡。“
茅盾除了每周有一晚上秘密活动外,还要每周参加一次白天的政治学习。除过学习马列主义书籍外,还请从苏联回来的杨明斋、经济学家李达等讲课。自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但共产党的这些活动,频繁地出出进进渔阳里二号,引起法国捕房的注意。后来在一次小聚会时,陈独秀高君梅夫妇和包惠僧、杨明斋、柯庆施等被法国捕房拘捕,后经营救,才以罚款了结。
茅盾的弟弟沈泽民在1920年暑假前,因言论激烈而受当地军阀的注意,幸而校长惜才,让他和张闻天逃出南京,然后一道东渡日本。半年以后,即1921年1月返回国内,走其胞兄的路:一方面从事小说创作和文学研究,另一方面从事政治活动。1921年4月,茅盾在自己家里召开的支部会上,介绍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