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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那天,您妆扮得再美丽动人,都是为了那个结婚对象,也就是靡俄迪的族长。当天的陛下愈是美丽,我一定愈气恼……所以,今天就允许我多任性一会儿吧。”
语气虽然平静,却是露拚命压抑情厌吐出的真心话。安尔蒂西亚试图从镜中窥探,但自己的身影挡住了身后的露,安尔蒂西亚无法看见露此刻究竟露出了怎么样的表情。
拥有美丽的容貌,冷漠且激烈,就像冰一样——见过安尔蒂西亚的人,多半给予她这样的评价,身旁的影武者则比起自己更多了分纯美及惹人怜爱的气质。
刚被带到安尔蒂西亚眼前来时,露是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稚嫩少女。从那一天开始,露便发誓效忠安尔蒂西亚,也曾好几次挺身以自己的性命为安尔蒂西亚挡下危险。
有很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也没办法清楚地分辨出她们两个,她完美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事实上,对于成功扮演自己,给予多方协助的这个分身,安尔蒂西亚心中除了感谢之外,对她更有一份深刻的情感存在。
“……露……”
“怎么了?我弄痛您了吗?”
看着松开手,有些不安窥视着自己的露,安尔蒂西亚不由得垂下视线,静静地出声道。
“再过十天,我就要嫁进靡俄迪的部落里了。”
一开口,安尔蒂西亚便先确认了这个事实。
“我要嫁给靡俄迪的族长。”
这件事并非突然决定的,但也不是出自安尔蒂西亚的意愿。
安鲁斯巴特山脉部族互相对立的状况至今已逾几十年,不再兵戎相向的菲尔毕耶和靡俄迪两族族长早在十年前就决定以这场婚礼作为和平的见证。为了让历经三十年的漫长血战,能真正划下休止符。
为了迎接婚礼,这十年来,两方人马皆处于休戟状态。
“……是的。”
虽然低垂着头,露还是颔首回应。那并不是为了婚礼而欢欣喜悦的表情,但她也没有表示反对。因为她只是个被允许保有自己原本的个性,却仍属于安尔蒂西亚的影子。
双眼隔着镜子捕捉到露的视线,安尔蒂西亚接着说:
“我将成为靡俄迪的妻子。换句话说,靡俄迪也将成为菲尔毕耶的丈夫。只要举办了婚礼,我……也不会再遭遇那么多危险了。”
言下之意,她身为一族之长的价值也不再像过去那么重要了。只是安尔蒂西亚对这一点并没有明说。
长久以来,当然也曾听人提起关于靡俄迪族长这个宿敌的种种,不过安尔蒂西亚从没有直接和那个人说过话。因为没这个必要,而他们也不会因此相爱。
举办一场婚礼。这便是安尔蒂西亚身为族长,最重要的使命。
如今,再过一个月不到,她就要前去完成这项使命了。
当这一天到来时,安尔蒂西亚有一句话——一句非告诉露不可的话。
“我想,该是时候让你自由了。”
露错愕地抬起头,面对那张因困惑而没有一丝情绪的冷然脸孔,安尔蒂西亚尽其所能的放柔了目光。
虽然无法像露一样露出灿烂明亮的笑容,但至少……希望能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到她心底。
“我将成为冠上靡俄迪与菲尔毕耶之名的安尔蒂西亚。所以,我要让你自由,不需再为我卖命了。”
舍弃名字、舍弃家人,被带来安尔蒂西亚跟前的露啊。
已经够了,你已经为我付出够多了。
“身为菲尔毕耶的子民,我会成为你们的后盾,让你这辈子都能过得自由自在。”
听安尔蒂西亚一字一句说着,露紧紧绞握的双手指尖忍不住颤抖。
“……这段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镜中的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而微微张开嘴却又阖上,然后摇摇头,放松了肩膀的力气。
然后她笑了,脸上漾出极美艳的笑容,眯细了眼,悠缓开口道:
“那么,请您现在立刻将我解雇吧。我会再度敲响这座宅邸的大门,跪在总管面前,求她让我以侍女见习生的身分再一次服侍于您的身侧。”
语气如玩笑般轻松,但隐藏在她深邃眼中的却是无可忽视的真诚。
啊啊,可是……她慌张地连忙更正:
“我应该到靡俄迪的宅邸去工作才对。我现在立刻就去色诱靡俄迪的男人。您不用担心,还有十天的时间呢,我一定能比陛下更早举办婚礼的。”
完全是超乎伦理规范的台词,但断然说出这些话的露,语气却是果决坚定的。安尔蒂西亚微带笑意闭上双眼,夹杂着叹息吐出一句:
“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可不像是玩笑话。”
自己所疼爱的影武者,在背地里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品性端正,这一点安尔蒂西亚是知道的。
露促膝靠了过来,轻轻地将自己的手叠在安尔蒂西亚的手背上。
“露绝不会对陛下说谎。”
美丽柔软的掌心,与安尔蒂西亚长年挥剑锻链而变得粗糙乾硬的手截然不同。
生活在安鲁斯巴特山脉的人们,鲜少将自己的双手曝露在空气中。如果有人见着了这双手,就能知道露跟自己有多大的差异,这么一来她也就无法继续胜任影武者的任务了吧。
就连看在安尔蒂西亚眼中,露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不仅尽可能让外表与自己相似,娇媚开朗的她居然能如此完美地扮演冷漠的自己,让众人都分辨不出。正因为她是如此不可多得的少女,安尔蒂西亚才更觉得该还给她自由。
就算这么想,她还是会跟来吧。
“你想跟我一起到靡俄迪去吗?”
露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对安尔蒂西亚的问题相当不以为然。
“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不跟着去啊。”
“是吗……”安尔蒂西亚仍垂着眉,轻轻点了点头,也无心再多说什么了。
在靡俄迪的生活,肯定不如菲尔毕耶轻松惬意。可是,安尔蒂西亚必须做她该做的事,而露同样也会尽她的本分,无论何时都待在安尔蒂西亚身边吧。
思及此,一股暖流也悄悄渗流进胸口。
安尔蒂西亚闭口不再言语,视线不经意一瞥,隔着镜子只见仍跪在地上的露不知为何竟露出一脸不满。
“……陛下说要让身为影武者的我自由……难道贴身侍卫就不用吗?”
神色复杂的绷着一张俏脸,露再也憋不住地咕哝道。
“你是说多兹加吗?”
“没错。”
看着握紧拳头状似愤慨的露,安尔蒂西亚沉默了半晌,以指腹摩擦唇瓣陷入深思。
“为什么啊……”
确实,安尔蒂西亚想都没想过要将多兹加解雇。
“我不是想带他去。”
出声的同时,安尔蒂西亚才注意到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而是那家伙……一定会自己跟来的。”
像是早就预料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露立刻深深叹了口大气。
“……安尔蒂西亚大人的男人运实在太差了。”
明明再过不久即将嫁作人妻,安尔蒂西亚却因露的这番话感到愉快。
“说不定吧。”
在还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之前,就必须深入敌营嫁给宿敌。待在菲尔毕耶的部落里,安尔蒂西亚所知道的与男人交欢,也只到以剑会友的程度罢了。
那个宿敌绝不可能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所以安尔蒂西亚心中丝毫不抱期待。安尔蒂西亚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或许自己真的没什么男人运吧,或许……真的不是能与男人相爱缠绵的命。失去情爱的补偿,就是能强悍的握着剑护卫自己想保诬的一切。
看着镜中安尔蒂西亚坚定的模样,露不由得开口:
“……您觉得自己不适合得到幸福吗?”
“不。”
答案说得太快。像是一点也不惊讶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只是声音就这么自然的脱口而出,如同人总是习惯沐浴在阳光底下。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而这就是属于我的幸福,安尔蒂西亚如此确信着。
露恨透了这种说词,轻轻梳整美丽的银发,不带一丝笑意,果断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露没有什么非去完成不可的事……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让陛下得到幸福。”
懊悔似的紧咬下唇,露倍感无力地嗫嚅:“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安尔蒂西亚闭上双眼,轻声回答侍女的感伤。
终将到来的婚礼将伴随明媚动人的春天。
希望春天会美得醉人,甚至灿烂得教人晕眩。
安尔蒂西亚心想——这样的话,我就要将春天取名为“幸福”。
猛烈噬人的寒冬吐着大气,悄悄将时序推向出发时刻。
就在两个族群将联手举办一场盛大婚礼的前一个月,安尔蒂西亚也以新嫁娘的身分出发前往靡俄迪的部落。
“——真不好意思,安尔蒂西亚,原本我也该一同前往的。”
从天井垂下的厚重帘帐深处传来低沉嘶哑的女人声音。
“……姑姑,千万别这么说。”
安尔蒂西亚伫立在床榻前,淡淡回道:
“您以菲尔毕耶大使的身分和靡俄迪周旋、交涉那么多年,也该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了。”
从帘幕般厚重的床帐另一头坐起身的,是安尔蒂西亚的姑姑,也是上一任族长的亲妹妹,名叫萝吉亚。自从上一代的族长逝世后,周围本以为她会继位,没想到她却跌破众人的眼镜,抚佐安尔蒂西亚上任,是个已退居帘后的女战士。
对安尔蒂西亚而言,萝吉亚姑姑不只是养育自己长大的亲人,同时也是比任何人都更严厉的剑术师傅。
过去萝吉亚姑姑曾随着一族之长的父亲翻越安鲁斯巴特山脉,舞动手中的刀剑奋勇杀敌。当时是冰血之战的末期,最严峻苛刻的时代。
萝吉亚姑姑挠勇善战,在战场上她甚至能和当时的靡俄迪族长互相对峙。
如果她能打倒靡俄迪的族长,今日也毋须靠婚姻来统合两个部族了,很可能就变成菲尔毕耶征服了靡俄迪。
但是,所谓的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箩吉亚姑姑败给靡俄迪的组长,虽然没有丧命,她却失去一部分的身体。对战士而言,等同于生命、那把执剑挥舞的手,自手肘以下全部失去了。
她会拒绝登上族长之位,也是这个原因吧。拖着有缺憾的身体就难以统治人民,每当她出现在菲尔毕耶的人民面前,就会一而再地提醒众人靡俄迪对我族造成的伤害。
身为一个战士,萝吉亚姑姑绝对是一等一的,若至今仍是战国时代,她就算失去一部分的身体还是会接下族长的重责大任吧。
只不过,山脉已吹起和平的微风。
谁都不晓得与剑相伴一生的萝吉亚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断臂之后,她只能尽己所能将一身的剑艺武术全部传授给登上族长之位的安尔蒂西亚,她的侄女。
接着便以大使的身分前往靡俄迪,明知会有危险,还是竭尽全力促成这场姻缘。
萝吉亚姑姑一生都没有长伴左右的伴侣,也没有子嗣,当她完成促成两族联姻的大任后,便长卧床榻。经历过战地洗礼的身体虽然健壮强悍,但最近几年只要一遇上冬天,她总会嚷着“体力都被削弱了”之类的话。
可是像这样终日不离床榻却是前所未见的现象。
安尔蒂西亚心想,也许大使的工作真的相当繁重、棘手,只是到了现在才反应在姑姑身上吧。
“我一定会让这场婚姻顺利进行的。”
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过这句犹如宣誓的话语,安尔蒂西亚却是对严厉的恩师所说。
“——菲尔毕耶就麻烦您了。”
床榻上的萝吉亚好半晌都没有回话,深思许久后,她才用不甚清晰的声音吐出一句:
“愿你能赢得胜战。我们的族长,安尔蒂西亚。”
向床榻上的长者道谢过后,一走出萝吉亚寝室的安尔蒂西亚,随即被几道急忙赶来的影子包围。
“安尔蒂西亚大人,我们真的不用随您一同前往吗?”
菲尔毕耶的战士们慌张地向准备前往靡俄迪的安尔蒂西亚发问。
“没这个必要。”
安尔蒂西亚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绝。
“又不是要再度开战,婚礼没必要带兵前去。”
“可是,如果靡俄迪那些家伙拿剑指向安尔蒂西亚大人——!”
“多疑猜忌能有什么作为?”
安尔蒂西亚的回答犹如无风的夜晚一般平静。
“这样只会招来混乱与对立。你们拿什么脸去面对我死去的父亲!”
战士们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尔蒂西亚的父亲是个英勇的族长,他至今依然活在菲尔毕耶战士们的心中。
“这场婚礼是我父亲无论如何都想完成的心愿。你们难道不能放下刀剑,为我祝福吗?我和靡俄迪的婚礼,将会为两个部族带来光明的未来。”
听她这么说,菲尔毕耶的战士们只能咬紧牙关,颔首同意。
安尔蒂西亚对众人说:“这不是战争!”这句话并不是谎言。
蛮族菲尔毕耶的战士比任何人都更骁勇善战。但这场婚礼,并不是他们、也不是她们的战争。
“你们两个,该走了!”
将长年相伴的两把弯刀悬在腰间,旋踵时裙摆随之翻飞,随侍在旁的是她的影子侍女,和总跟随在她身后的一名贴身护卫。
不需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只要由我一人独自前往就够了。
“这是我的战争。”
这是即将上战场的信号。
那一天,族长安尔蒂西亚从菲尔毕耶的部落出发,为了完成婚礼动身前往靡俄迪。
安鲁斯巴特山脉刮起了连呼吸都为之冻结的暴风雪。
这是阻挡在安尔蒂西亚等人面前的苦难。
同时,也是上天赐予的祝福。
第三章狂人的永生
靡俄迪的宅邸建造得相当豪奢,屋里却充斥着完全不同于菲尔毕耶的空气。因为到处都塞满了咒术道具和独特的木制香气,感觉就像身在遥远的外国。
菲尔毕耶与靡俄迪虽然都是生根在同一山脉的民族,但就在数百年前,这座山脉里的人民曾经历过一场大恐慌。人民因此分裂,甚至有一个古老的国家因此毁灭,只是时至今日,已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的事了。
“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窜进耳里,出声者的背后有个偌大的壁炉。安尔蒂西亚睁着彷若冰冻的青蓝眼瞳,凝视背对熊熊烈火的靡俄迪族长。
那是个精壮强健的男人。
安尔蒂西亚表现出不似少女的冷静,注意到男人的长相之前,目光已先在对方的身上逡巡一圈。
靡俄迪似乎偏好较高的室温,壁炉里的火势烧得猛烈,而他们一族都只穿着怪装。靡俄迪族长包裹在衣服底下的身躯,是经过锻链的结实健壮。
虽然有些失礼,但说真的还真教人惊讶。听说狂人靡俄迪会使用奇怪的咒术,安尔蒂西亚原以为他们是不擅肉搏战的软弱民族。这并不只是安尔蒂西亚对他们的印象,而是菲尔毕耶蔑视靡俄迪的族群情感。
不过靡俄迪的族长却推翻了安雨蒂西亚先入为主的观念,有着一副奔驰在战场上的强壮身躯。
或许是从他父亲——已经逝世的前代靡俄迪族长那里继承而来的。“他绝不是个软弱的男人。”过去安尔蒂西亚的父亲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靡俄迪族长有着如焚烧雪地后的黝黑肤色,漆黑的头发和眼睛都充满强大的力量。
他算得上是个美男子。虽然不至于受他迷惑,但安尔蒂西亚心中仍升起一股不为人知的念头。
如果能与他以剑会友……
站在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未婚夫。
而且,也是菲尔毕耶一族的宿敌。
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安尔蒂西亚多么希望自己能以不同的方式与他相遇相识。
或许这也是她父亲……与他父亲所衷心期盼的吧。
可笑的念头只存在刹那之间。为了抹灭那样的想法,安尔蒂西亚有了劲作。
拔出悬在腰间的剑,以行云流水般优美的动作单膝点地,将手里的剑递向前,搁置在地板上。
在她身后的侍女与贴身护卫也同样把剑搁在地上。
不论男女,这是菲尔毕耶一族的礼仪。
打从一开始,安尔蒂西亚就下定决心要完成这样的仪式。
“——蛮族。”
安尔蒂西亚低头垂首,当然也听见了从靡俄迪族长口中不屑吐出的这句嘲讽。
屋里被熊熊火焰焚得灼热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但是,安尔蒂西亚的脸色丝毫未变。
因为她早有觉悟,会遭到言语的迫害。
面对抬起头,双眼瞬也不瞬凝视着自己的安尔蒂西亚,靡俄迪族长心中究竟怀抱着怎么样的感情?
只见他扭曲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发出比震动耳膜更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的名宇叫沃嘉。菲尔毕耶的族长,报上你的名字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安尔蒂西亚的名字。会这么问,只是基于礼仪。
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安尔蒂西亚也以冷淡的声音回应他的问题。
“我名叫安尔蒂西亚。”
“菲尔毕耶的安尔蒂西亚啊!”
从椅子上站起身,沃嘉咆吼似的喊道:
“你将自傲的剑放置在地,是否已有屈服于我这个狂人,成为我妻的觉悟呢!”
流窜在彼此之间紧绷的气压几乎刺痛了肌肤。
靡俄迪的族长像头野兽般笑着。
“菲尔毕耶啊,你想把剑拿起来也无所谓喔?”
这般挑衅未免过于露骨。
为了实践上一代的盟约,成群结队为了族长出嫁而来的菲尔毕耶。
还有聚众迎娶的靡俄迪一族。当着这两个族群的面——
沃嘉竟对她说,执起你的剑。
“看来靡俄迪的族长——”
对照于他的狂傲,安尔蒂西亚的声音更显得冰冷且沉静。
“似乎不晓得菲尔毕耶一族的别名呢。”
沃嘉的眉头微微一动,垂下视线瞥向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