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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篷卸下放在凳子上,不容分说就把阿蜡赶出了澡堂,坚决地把门关上,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眼神利如宝剑,声音冷如铁石:“幸好我及时回来,”他瞪着马特,“你听不懂我们进城之前对你们的叮嘱吗?”
“我什么也没做啊,”马特辩解道,“我只不过想告诉他半兽人的事,而不是关于……”他没敢说完,在守护者眼神的威压下向后紧紧贴在浴缸壁上。
“不要谈论半兽人,”兰恩严厉地说道,“连想都不要想。”他生气地冷哼一声,开始为自己的浴缸加水,“见鬼,你给我牢牢记住,暗黑魔神的耳目无处不在,包括那些你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如果被光明之子知道半兽人在追击你们,他们会不惜任何代价抓到你。因为对他们来说,那就意味着你是暗黑之友。可能你们不习惯,但是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经过我或者阿—拉—丝夫人同意。”他在茉莱娜的假名上特别加重了语气,马特缩成一团。
“那个人好像隐瞒了些什么,”岚说道,“他似乎见到了一些他认为是麻烦的事情,但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可能是因为光明之子吧,”兰恩往浴缸里倒热水,“多数人都觉得他们是大麻烦,不过也有些人不是那么想的。他对你们认识尚浅,不愿意冒这个险,因为你们有可能跑去向白斗篷告状。”
岚摇摇头,这个地方光是听起来就已经比暗礁渡口糟糕得多。
“他提到萨……萨达亚有半兽人,是真的吗?”珀林问道。
兰恩将手里的空桶狠狠砸到地上:“你非要提起这些东西,是不是?我告诉你,铁匠,在边疆无论任何时候都会有半兽人。你给我时刻记住,我们现在要像地上的老鼠一样,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集中你的注意力,办到这一点就够了。茉莱娜想让你们活着到塔瓦隆去,我会尽量实现她的愿望。但是如果你们为她带来任何伤害……”
接下来的洗澡在一片沉默中完成。他们穿好衣服离开澡堂时,见到茉莱娜站在走廊的一头,跟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苗条女孩在一起。虽然那个女孩的头发剪得很短,身上穿着男式衬衣和裤子,岚还是一眼看出她是个女孩。茉莱娜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略略看了看他们,朝茉莱娜点点头就匆匆离开了。
“好了,”他们走近时,茉莱娜说,“我猜,好好洗了一澡之后,你们肯定会胃口大开。菲兹先生已经为我们安排了一个专用餐室。”她转身带路,一边断断续续地谈起他们的房间安排,以及城里人满为患的现状,还有旅店老板希望索姆可以在大堂里演奏乐曲和讲述故事的请求,唯独对刚才的女孩只字不提。
专用餐室里有一张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橡木餐桌,围着十二张餐椅。地上铺了一张厚厚的地毯。伊文娜正在壁炉前为双手取暖,披散的秀发梳理得整齐发亮。众人走进去时,她转过身来。
当岚在澡堂里的时候,他有足够的时间静心思考。兰恩不断强调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警告,以及阿蜡不敢信任他们的举动,都令他明白其实他们是多么孤立无援,因为他们只能相信自己。至于茉莱娜,或者兰恩,他也不知道到底能相信他俩多少。所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伊文娜,她还是伊文娜。茉莱娜曾经说过,她接触到真源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只是迟早的区别。所以这是她自己无法控制的事,不是她的错。她还是伊文娜。所以,他想跟她道歉。
但是岚还没来得及开口,伊文娜已经僵硬地背过身去。他闷闷不乐地看着她的背影,把所有话语吞回肚里。好吧,既然如此,既然她喜欢这样,我也没什么办法。
菲兹先生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侍女,穿着跟他一样的长围裙,手里托着盘子,送上三只烤鸡,并且开始摆放银制和陶瓷餐具。老板向茉莱娜鞠躬说道:“阿拉丝夫人,我很抱歉让您久等了。现在店里实在是太多客人了,要把所有人都照顾周到简直需要奇迹。而且,我恐怕食物不能如往常地令您满意了。只有一些鸡肉,萝卜和豌豆,还有少许芝士。噢,这真是太不应该了,我真心向您道歉。”
“在这样的时势里,”茉莱娜微笑道,“这已经是一桌筵席了,真的,菲兹先生。”
旅店老板又鞠了一躬。他纤细的头发乱七八糟,好像根本没仔细梳理过,这使得他的鞠躬显得颇为滑稽。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如此欢欣,令人忍不住要跟他一起笑,而不是嘲笑他。“多谢您,阿拉丝夫人,多谢。”站直身体时,他皱了皱眉头,执起围裙的一角把桌上一个虚构的灰尘擦掉。“要是在一年前,我决不会把这样的菜肴摆在您面前。是这个冬天,对,就是这个冬天的错。我的地下室快要空了,但是市场上还是什么也没有。可是谁又能怪那些农夫呢?谁能?没有人知道他们几时才能有下一次的收获。没有人知道。都怪那些狼,它们把本该摆在人们餐桌上的羊肉和牛肉都吃掉了,还有……”
他突然醒悟到,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餐前话题:“我又犯了老毛病,说个不停,我老是这样。玛丽,辛达,我们让这些客人安静用餐吧。”他朝侍女们打手势。她们轻快地走出了房间。他回过头来又朝茉莱娜鞠了一躬,“希望您用餐愉快,阿拉丝夫人。如果您有别的需要,尽管吩咐,我马上为您办到。尽管吩咐。很高兴能为您和安德拉先生服务。非常高兴。”他最后深鞠一躬,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兰恩一直懒洋洋地靠着墙壁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此刻却一跃而起两步跨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边上专注地听着,一边慢慢地数了三十下,再一把拉开门,探头查看走廊。“他们走了,”他把门关上宣布道,“我们可以放心说话。”
“我知道你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伊文娜说道,“但是如果你怀疑那个旅店老板,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我对他的怀疑跟我对其他人的一样。”兰恩回答,“在到达塔瓦隆之前,我怀疑所有人。到达塔瓦隆之后,我怀疑一半的人。”
岚以为守护者在开玩笑,他正想笑,却发现兰恩的脸上没有任何幽默的表情。他真的会怀疑塔瓦隆的人?那这世上还有安全的地方么?
“他太夸张了,”茉莱娜安慰他们道,“菲兹先生是个好人,既诚实又可靠。不过,他太爱说话了,虽然他心怀善意,却可能会对不坏好意的人不小心地泄漏了不合适的事情。而且,我所住过的任何一家旅店里,都有至少一半以上的侍女喜欢偷听客人对话,然后到处八卦。她们花在闲聊的时间比整理床铺的时间要多得多了。来吧,我们坐下来趁热吃吧。”
他们在桌旁坐下,茉莱娜坐在一头,兰恩在她对面。一开始大家都忙着往自己的碟子里装食物,没有人说话。这虽然还不算是筵席,不过对于已经吃了一个星期白面包和干肉的人来说,确实跟筵席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茉莱娜问道:“你在大堂听到些什么消息?”众人都停下刀叉,齐齐看着守护者。
“没什么好消息,”兰恩回答,“阿温没说错,至少人人都是那么说的。在希尔丹打了一仗,罗耿赢了。关于那场仗的传闻有十几个版本,不过,都说是他赢了。”
罗耿?就是那个伪龙神?这还是岚头一次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听兰恩的语气他好像认识他。
“那些艾塞达依呢?”茉莱娜平静地问道。
兰恩摇摇头:“我不知道。有些人说她们死了,有些人又说不是。”他冷哼一声,“甚至有人说她们倒向了罗耿。没有一个信得过,我也不敢显得太感兴趣。”
“是的。”茉莱娜同意,“稍微问一问就好了。”她深深舒了一口气,继续吃晚餐,“我们自己的情况如何?”
“这个么,听起来还不错。没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没有类似迷惧灵的陌生人,更没有半兽人。那些白斗篷正忙着给阿丹市长找麻烦,因为他不肯跟他们合作。所以,除非我们自己到处宣扬,不然他们不可能注意到我们。”
“很好,”茉莱娜说道,“这跟澡堂的仆人说的一样。闲话还是有它的好处的。现在,”她对所有人示意道,“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旅程要走,不过,过去的一周也很辛苦。所以,我打算在这里休息两晚,后天早晨离开。”所有的年轻人都不禁开心地笑了,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他们有时间可以在城里逛逛,这可是他们头一次进城啊。茉莱娜也笑了,不过她补充道,“不知道安德拉先生觉得怎样?”
兰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个热切的笑脸:“很好,条件是他们牢记我跟他们说过的话。”
索姆吹了吹胡子:“把这些乡巴佬放到一个……一个城市里……”他又哼了一声摇摇头。
由于客人太多,他们只能租到三个房间。茉莱娜和伊文娜住一间,马特和珀林住一间,剩下岚、兰恩跟索姆一起住在在四楼尽头的一个小房里。那里靠近屋檐,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到马厩院子。黑夜已经完全降临,旅店的灯光投射在院子里。这个房间很小,加了一张床给索姆后,显得更小了。三张床都很窄,岚一坐下就发现它还很硬。这绝对不是最好的房间。
索姆只逗留了一会儿,把笛子和竖琴取出来,一边练习着表演姿势,一边走出了房间。兰恩也走了。
世事真是奇妙,岚躺在硬板床上想,仅仅在一个星期之前,仅仅是听到有吟游诗人来表演的谣言,他就已经像块石头一样迫不及待地滚下楼去。但是现在呢,他听索姆的故事听足了一个星期,而且明天晚上,后天晚上,索姆也会跟他在一起。热水浴令他本来以为会永远地纠结在一起的肌肉完全放松,一周以来的头一次热餐把他喂得饱饱。他昏昏欲睡地想着,兰恩是不是真的认识伪龙神罗耿呢?楼下隐隐传来欢呼声,那是大堂的客人兴奋地迎接索姆的声音,但是岚已经睡着了。
* * *
石头走廊阴森昏暗,空无一人,只有岚自己。灰暗的墙壁上既没有蜡烛也没有灯,没有任何可以发出光芒的东西,但是,却有光,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的光。空气静止而潮湿,远处传来规律的滴水声,声音十分空洞。这里肯定不是旅店。他抚摸着前额,皱着眉头。旅店?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无法思考。他好像想起了一个……旅店?可是,这个想法一闪即逝。
他舔舔嘴唇,口很渴,非常渴。既然如此,又没有别的事可做,他就朝着那“滴答——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走去。
走廊一直向前延伸,没有岔路,没有变化,唯一的特征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对粗糙的木门,一边一个,对称分布。虽然空气很潮湿,门上的木板却干得裂开。阴影随着他的脚步后退,眼前的景色一成不变,滴水声依然那么遥远。他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打开那些门看看。门一推就开了,门里是一个冰冷的石头房间。他走进去。
房间的一面墙上有一个一连串拱形连成的开口,通往一个石砌阳台,外面的天空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空中黑色、灰色、红色和橙色的长条状云朵像被风暴驱赶一般,飞快地流动交织。没有人能见过这样的天空,它不可能存在。
他把目光从阳台收回,但是房间里的情况一样糟糕,满眼是奇异的曲线和古怪的斜角,像一块融化的牛油。柱子从灰色的地板里突兀地冒出。壁炉里的火焰像铸炼炉里的炼火,狂乱地跳动着却发不出一丝热量。壁炉由奇异的鹅卵石砌成,当他看着它们时,它们似乎只是普通的石头,当他移开视线后,它却在眼角的余光里化成一张张痛苦挣扎的人脸,有男有女,无声地尖叫着。相比之下,房间中央那张磨光桌子和旁边的高背椅算是最正常的摆设了。墙上孤单地挂着一面镜子,映着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唯独映不出他的影像,镜里面他所站之处只有一片模糊。
壁炉前站着一个男人,岚刚刚进来时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虽然他心里明白不可能,可是,他仍然觉得刚才那里明明是没有人的,直到他看着男人所在的地方,他才出现。那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衣,从外表看来正处于壮年。至于样貌,岚猜想女人们大概会觉得他很英俊吧。
“我们又见面了,”这个人说道,一瞬间,他的口和眼忽然幻化成窜出烈火的无底深渊。
岚惊呼一声,转身逃出房间,动作太过猛烈以至于冲到了对面的门上,把它撞开了。他急忙扭身抓住门把稳住身体,抬头一看,又是一个石头房间,一样的荒谬天空,一样的壁炉……
“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避开我吗?”那个男人说道。
岚再次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这次连门外的走廊都消失了,他直接冲到了那张磨光桌子旁。他刹住脚步,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比看着壁炉或者天空要稍微好受些。
“这是梦,”他慢慢站直身体,门在他身后“啪嗒”关上,“这是一个恶梦。”他合上双眼,开始在心里默念“快醒来”。小时候贤者曾经教他说,只要在恶梦里告诉自己“快醒来”,恶梦就会消失。贤……者?那是什么?他很想仔细想一下,却无法集中精神,头疼得快要炸开了。他无法思考。
他睁开双眼。房间还在,阳台还在,天空还在,壁炉旁的男人还在。
“这是不是梦,”男人说道,“有什么关系?”又一次,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口和眼睛变成深不见底的火洞,而他的语气却丝毫没变,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这次岚仍然吃了一惊,不过他忍住了惊叫。这是一个梦。这必须是梦。他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男人,一路后退到门口,伸手扭了扭门把。门没有动,锁上了。
“你好像很渴,”男人说道,“喝吧。”
桌子上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高脚杯,上面镶嵌着红宝石和紫水晶。刚才桌子上明明没有这个杯子的。岚在心里默道,不要再被这些怪事吓倒了,这是一个梦而已。他觉得自己的口干涸得像沙土一般。
“我是有点渴,”他一边回答,一边拿起那个杯子。男人身体前倾,一手抓着椅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杯里的液体散发出酒香,引诱得岚更渴了,渴得像是很多天没有喝过水似的。真的很多天没有喝水了吗?
手中的杯子还没有送到嘴边时,他顿住了。男人死死地盯着他,椅背上被他手指抓住的地方“滋滋”地冒出轻烟,火舌在他专注的眼里跳跃。
岚舔舔嘴唇,把杯子放回桌上:“我其实不是很渴。”男人突然挺直了腰,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失望显而易见。岚不禁疑惑,那杯里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个问题实在很蠢,因为这不过是个梦而已。既然如此,为什么它还不结束?“你想怎么样?”他质问道,“你是谁?”
男人眼里和口里的火焰忽然旺盛起来,岚觉得他在咆哮。“有的人称我为巴’阿扎门。”
岚条件反射地转身拼命转动着门把,把这是一个梦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暗黑魔神。虽然门把一动不动,他还是不停地使劲扭它。
“你就是那个人吗?”巴’阿扎门突然问道,“你不可能永远躲开我。不论你爬到最高的山峰上,还是钻进最深的洞穴里,你都无法隐藏你自己。我对你了如指掌。”
岚转身面对他——面对巴’阿扎门,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这是恶梦。他伸手最后再拧了一次门把,还是不动。他挺直了腰。
“你想要荣耀吗?”巴’阿扎门问道,“还是权力?她们是不是告诉你世界之眼将会为你所用?然而荣耀和权力对一个傀儡来说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吗?那牵动你手脚的丝线已经编织了几百年。你的父亲被白塔的人选中,就像一匹牡马被套上缰绳供人骑乘。你的母亲对她们的计划来只不过是用来生下你的母马。而她们的计划,将会把你带向死亡。”
岚的手握起了拳头:“我父亲是个勇敢的男人,我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不许你污辱他们!”
那团火焰笑了:“看来你还有点骨气。也许你真的就是那个人,可是那对你没什么好处。艾梅林会尽情利用你,直到你变成废物,正如她当初利用靼维安、利用羽莲?石弓、古埃乐?阿玛拉飒、还有劳霖?黑祸,正如她现在利用罗耿。她会榨尽你最后一滴血。”
“我不知道……”岚摇着头。刚才的清醒全因愤怒而生,仅仅维持了一霎那。现在他极力回忆,却连自己刚才如何说出那句话都已经遗忘。他好容易才在不停地跳来跳去的思维里抓住一丝意识,像在漩涡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把它一点一点地挤出来,声音随之渐渐镇定:“你……被封印……在刹幽古。你和所有的遗弃使……被创世者封印,直到时间尽头。”
“时间尽头?”巴’阿扎门冷笑,“你不过是一只躲在岩石底下的小虫,却自以为看到的已经是宇宙。时间的死亡能赋予我你无法想象的力量!你这只蠕虫。”
“你被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