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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们,周穆成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又疼起来。
升国旗……扫广场……抄党章……
这群炮灰当的真彻底。
他捂着脸瞅向右侧。突然,他的目光和钱启明对到了一起。
“钱教授,吴教授已经好了。可以出发了。”楼梯口一门战士喊道。
钱启明从座位上站起:“麻烦和刘队长说一声,再给我几分钟时间。”说着,他走向周穆成,在身边坐下。
他几次欲言又止,踌躇好久后才说道:“周穆成……朱晓清是个好小伙,你……你会和他一起回去救你的朋友吗?”
不会。
“会啊。”
钱启明慈祥的笑着。他指向两名军人:“他们在抄党章。你觉得好笑吗?”
周穆成知道自己的笑容被钱启明看到,他捂着脸点头承认。
“周穆成,你有信仰吗?”
“没有。”周穆成斜眼看着钱启明,他不知道这老教授想要干什么。
“没有信仰的人,为什么嘲笑有信仰的人呢?”钱启明温和的问道。他语气舒缓,生怕带出一点教育的口吻。
“您管那叫信仰?”
“政治信仰,宗教信仰都是信仰。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我信仰科学。”
“那挺好。和我一样。”钱启明微笑着:“我也会背公式,抄定理。你觉得可笑吗?”
“钱教授,那不一样吧。”
“抄佛经,抄圣经,或者背诵独立宣言,可笑吗?”
“也挺可笑的。钱教授,您不会迷信这些吧?”
“这些信仰在你看来都虚无缥缈,无法辩伪。可宇宙里,我所知道的一切知识这辈子又能证明几个呢?”
“起码您不是作秀。”
“每种信仰里都有伪信徒。不足为怪。这两个军人像作秀吗?他们愿意为了国家奉献一切,为了共产主义理想愿意放弃生命。”
“这叫洗脑。”
“那我是不是也被科学洗脑了呢?”
“科学怎么能是洗脑。地狱存在吗?天堂存在吗?完美的制度会实现吗?坚信这些才叫洗脑呢。”
“地狱是否存在活人又如何得知?至于完美的制度,就算不存在也不影响他们对心中最好的制度的追求。”
“钱教授,”周穆成直起身子:“您是想让我信共产主义?您觉得它会实现?您觉得我应该用生命去为之奋斗?用生命保护这个广场?”
“不。我只想让你有你愿意追求的信仰。像这些战士一样。”
“拿我的生命去升国旗?扫广场?还是抄党章?钱教授,您下地下城了,我们都将死在这里,成为炮灰!我知道,战争总有炮灰,总有第一批冲上前线的人,这是他们的信仰,不是我的!在我看来,让人死亡的信仰都是错的。”
“信仰不分对错,只有坚持不坚持。坚持的人多了,那谎言也能成为真理。周穆成,有什么信仰你是坚持的?有什么是你追求的?”
“我没信仰!也没追求!如果非要有,那我信自己,追求自己!”周穆成不想再和他辩驳。
有人愿意赴死,有人不愿意,为什么这个老头要强迫我呢?
钱启明淡淡的点点头。他拍了拍周穆成的肩膀起身道:“好吧,人各有志。不过你答应过回去救你的战友,你答应过和曲光一起保护国旗,你还宣誓成为一名志愿军为国效忠。”
“钱教授,您愿意为国家奉献一生是因为国家对您好。您是院士,您能进午门,您能进地下城。可我们呢?国家对我们又做了什么?”
“国家对我好吗?”钱启明苦笑着。
刘聚山在楼梯口向钱启明挥了挥手。
钱启明怜爱的看着眼前的孩子最后说道:“孩子,一路上曲光和朱晓清都把你当兄弟。还有2401里你的几位战友。他们信任你,保护你,从没怀疑过你。如果你认为军人的信仰是错的,那么你也不应该嘲笑,反而应该理解甚至帮助。以前或许你没有信仰和追求,现在你该有了。”
说罢,钱启明再也没有回头。
周穆成独自站起,走出大殿,来到了外廊主席台。身后,钱启明和吴跃向众人一一致谢告别。
几分钟后,厅内恢复了宁静。
啥他妈叫信仰?他和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周穆成想不通。
我的信仰是什么?我的追求是什么?
是回家。
是一手搂着徐若楠一手搂着猫。是在那小屋里过着我的小日子。
有什么错?
难道非要拿生命去守护国家,救回战友才叫信仰?
那只是一群被洗脑的疯子。
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旗帜成为什么颜色,不在乎那几面之缘的战友能否活下去,也不在乎和我毫无关系的小女孩会有什么结局。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绳结。朱晓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想那些难民啦?”朱晓清扶在栏杆上望向远方:“他们还会再见到的,可钱教授估计就是永别了。”
沥青路,黄岗岩,电子板,红瓦片……雨珠敲打着各种材质发出不同的声响。吵的周穆成心中乱成一团。
“……我们守住这里,等这里的任务结束后我们就回去救他们。顺路,说不定还能救回素熙。你说呢?穆成?”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直往东!到国贸开上豪车,去我的别墅!天下太平后,我带你们回新首都!”
周穆成望着傻笑的朱晓清:“你知道按刘队长所说的,有多少丧尸会来报仇吗?”
朱晓清摇摇头。
数以万计。
这紫禁城里几百号人,都会死。
包括我,和你。
“那你知道你刚才那些梦想的前提是什么吗?”
朱晓清还是摇着头。
傻逼。
是活着。
天,已全黑。主席台向广场望去,竟找不到一点灯火。这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
身后大殿内更多的蜡烛点起,这令天安门成为城市中唯一的亮点。
突然那两名特种兵轻声唱起了歌。这微弱的歌声犹如烽火台,挨个传递至天安门城楼的各个岗哨。很快,微弱的歌声在每个角落悄然响起。
曲调悠扬婉转,飘至纪念碑,飘至紫禁城……
周穆成望向殿内。他看着这些年轻的炮灰黯然神伤。
何必呢?
何必为了这些没有生命的宫殿,旗帜,献出自己的生命呢?现在往东逃还来得及,来得及啊?!
朱晓清回到屋中,走至桌前。曲光和孔旅长他们也凑了过来。
他们围在烛火边,低声合唱。
他们知道,下一次丧尸袭来时,便是最后的决战。
你喝你的酒哟 我啃我的馍 你有儿女情 我有相思歌
既然是来当兵哟 既然是来报国
当兵的 吃苦受累算什么
什么也不说 祖国需要我
一颗火热的心啊 暖的这钢枪热
什么也不说 祖国知道我
一颗博大的心啊 愿天下都快乐
……
雨终于停了。
许长生穿着三角裤擦拭着头发。他仔细的用灰色的T恤揉搓着每一根头发。若是平常,他肯定舍不得用这件最爱的衣服擦头。
T恤的中部画着比萨斜塔,塔尖隐约站着一名男子,他双手举着两个球。
许长生擦净头发后拿起裤子和鞋走出桥洞。
太阳躲在东方的云层内投来暖洋洋的光。许长生自嘲的笑了几声。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渴望阳光。
他把衣物摊放在路边的石墩上,接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舒展时背肌被撑的一阵酸通,骨头也发出咯咯的声响。这真是太舒服了。
“太阳出来啦!”他一边活动经骨,一边朝桥洞喊着。
只穿着内裤的梁刚正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盘腿坐在木条上。木条搭在两个石头上,像婴儿床一样晃晃悠悠。
他嚷道:“你不是最烦太阳吗?每次提到都要骂一通。”
许长生笑吟吟的做着胸部伸展走回洞中。他说:“曾经的敌人也会成为恩人。我向太阳宣誓,以后再骂它老人家一次,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着,他伸手把梁刚的湿透衣服裤子鞋袜以及防毒面罩一股脑的搬走了。
梁刚并没有说谢谢。十天的同居让这种事变得习以为常。许长生就是这么一个喜欢照顾人的男孩。
看着许长生细嫩的腰身梁刚觉得万分遗憾。倘若和自己蜗居在地下室的许长生是个女人,那一切是多么美好。
咕嘟咕嘟……
桥下两侧的积水快速的退去,中部的污水还是深不见底。
梁刚轻轻用布盖住婴儿粉嫩的耳朵。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孩子的鼻孔也堵上。这洞里实在太臭了。
“救世主啊,你要好好活下去。等你拯救世界了,这块裹婴布就和那条裹尸布一样,成为圣物了。”
说完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双脚搁到地下。腿,已经开始肿胀。
夜里,他们一直再跑。两人像瞎猫一样疯狂的在雨中乱窜。路上,偌大的雨珠打在身上,泥沙污水灌入鞋中。两个不擅长运动的人浑身又痛又痒确没有停留半秒。精疲力尽的时候,他们找到了这个桥洞。在这儿,俩人熬过了后半夜。
如此艰难的路途,这个婴儿没有再哭一次。梁刚很是惊讶。
这真的是救世主吗?
“长生,接下来怎么办?”梁刚问道。
许长生把衣物晾好后坐回木条上。他扣着头皮说道:“先晾干衣服。”
“那个怪物会追来吗?”
“不可能!乌漆墨黑的她找谁去?就算有狗,这臭味也能让它迷路。再说,她追我们干什么?”
有道理。除非她的目标不是我们。
梁刚低头看着婴儿。他紧闭双眼,嘴巴半张,鼻翼轻轻的张合。
“是男是女?”许长生手伸入裹婴布内侧。
“男的。救世主一般都是男的。”梁刚拍开许长生的手。
他说:“咱们走吧。”
“咱们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们在等待救援。”
“他们要是不来怎么办?”
许长生拍了拍梁刚的裸肩:“如果这孩子是救世主。他们一定会来!他们是军人,又不是戈多。”
梁刚下意识的闪躲了下,又立刻若无其事的放直了身子。虽然许长生是个不错的伙伴,但他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同性恋。
“神经病!我又不会吃了你。”许长生抱怨道。
梁刚抓着着脑袋:“不是……我是身上痒。”
“我也是。”说着,许长生挠起身子。
咕嘟咕嘟……
桥洞中部深达半米的积水正寻觅着出口。除此之外,整个世界没有一丝声响。
梁刚叹息道:“几个小时了,桥上没过一辆车。我估摸着北京没几个活人了。”
“真没想到这么快……”许长生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的分泌物。
刺激性的雨水灼着他的眼球酸麻不已。
“我们分析的应该没错。亡国了。”梁刚推测道。
这种想法梁刚说过许多次。
被卫戍区抓到地下室后俩人只上了半天的网便与世隔绝。剩下的日子,他们只得在笔记本上玩玩系统自带的国际象棋或天南海北的闲聊。两次地震后,梁刚便断言国家已经灭亡。
“三号航站楼啊!全他妈给烧了!这种决心都下了,充分说明疫情无法控制了!”梁刚上下颠着孩子,泡沫横飞:“两次核炸!炸北京啊!你想想,这都到什么地步了?没人会来救我们的!北京只有我们俩活着了!”
“声音小点,别把孩子吓着。”许长生把孩子接了过来。
“长生!别等了!”
“按你说的,北京到处都是丧尸,我们俩能去哪?”
“回家!”
“你家在厦门,我家在南京。怎么去?要不去航站楼买个票?”许长生白了他一眼。
梁刚扭过胳膊仔细瞅瞅了红斑处。一个蚊子咬出的红包。
“那你怎么办?我们是饿死还是被蚊子咬死?”
许长生沉思片刻后说:“那个女人交代过。救世主……武汉……700据点……试验所……这些讯息串联起来……那就是武汉病毒实验室。”
“那为什么说700据点?”
“可能是两个地方!梁刚,你想想,如果国家出现这种危机肯定会设置安全区!比如武汉病毒试验所,比如CDC,比如……”
“大窝凼?”梁刚嘲讽道。
“也许呗!我想700据点肯定是一个安全区。他们需要对这个孩子进行分析。”
“这孩子为什么是救世主?”
“我不知道。但那个女人用生命保护肯定不会胡说八道!梁刚,咱们不能回家!你想想,如果不是国家的保护我们早就烧死在航站楼了!国家需要我们!”
“十天前需要!现在呢?现在我们有什么用?两个废物!”
“确实……我们现在所学的东西都没意义了……但……”许长生低头看着孩子,语调变得温柔:“命运安排我们要保护这个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命啊……我们要把他交给国家。”
梁刚最受不了的就是许长生这种怜爱的目光。当自己和他对垒国际象棋时,他总用这种目光看自己。
“怎么交?交到哪?”
“等待救援啊!一会我们上桥拿木头摆一个SOS。”
“那要是丧尸追过来呢?”
“跑呗。还能咋地?”
许长生的冷静令梁刚有些惭愧。这十天压抑的地下室若不是许长生的安抚,自己恐怕早疯了。
咕嘟咕嘟……
桥下的积水消散的更快了。
“梁刚,你说FAST还好吗?”许长生担忧的问道。
梁刚从许长生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担心。
“放心吧。丧尸爬不到大窝凼。贵州那山里,人都迷路,何况丧尸?”梁刚又一次耐心的安慰他。
他理解许长生,理解他对望远镜的痴迷。
十天的地下生活让俩人无话不说。他们回忆童年,争论科学,探讨未来……
正经事聊的差不多时,俩人自然而然聊到了男性必聊的领域——性。可刚聊几句,许长生就毫无顾虑的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从那以后,梁刚再没提到任何有关性的话题。他连上衣都不敢脱了。
既然不能聊性,那只有聊工作。几天下来,梁刚成了半个天文学家,许长生成了半个合成生物学家。FAST,也是这段日子梁刚才一知半解的工程。
FAST工程参与者里有一位叫钱启明的教授,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中国极轨望远镜项目。他曾是许长生的恩师。是他再三要求下,许长生才能从飞机里被带出,藏入地下室活到今天。
作为加州理工大学的高材生,许长生早早就被国家安排好了工作。至于是不是签约的间谍,无论梁刚怎么问他都摇头。
许长生只告诉梁刚,出国时钱启明私下交给他一个任务,帮助人类建造地球上最宏伟的望远镜,帮助中国了解这望远镜的一切。
后来,许长生花了大量时间为梁刚讲述他参与的工程。
那是观星巨镜。口径将是现存最大光学望远镜的三倍,它能穿越广袤的宇宙空间,追溯临近宇宙大爆炸的时刻。
这梦幻天文台计划了三个。欧洲南方天文台的欧洲极大望远镜;巨型麦哲伦望远镜;以及TMT三十米望远镜。
英国主导的欧洲极大望远镜39。3米直径,由十四个成员国和巴西共同筹建。没允许中国参与。
美国主导的巨型麦哲伦望远镜24。5米直径,由澳大利亚,巴西,韩国,还包括世界上最伟大的望远镜建造机构卡耐基研究所共同筹建。也不允许中国参与。
但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加州理工,加拿大天文联盟,日本国立天文台,印度科技部筹建的TMT三十米望远镜终于给了中国一个机会。中国国家天文台被允许参与到工程中。
虽然一开始只是观察员的身份,但观察员是成为计划的全权合作伙伴以及参与工程的发展、获得天文台的科学研究使用权的第一步。
有了这第一步,一切就有了希望。就读加州理工的许长生将很有可能代表中国进入这一工程。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建造世界上最宏伟的望远镜!”许长生总是这么说。
“500米口径的FAST是全球最大的射电望远镜。这是中国的骄傲!但光学望远镜全中国科技人员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卡耐基研究所!总有一天,钱教授的带领下,我们也能造出自己的巨型望远镜!”
梁刚听到这些话时总会暗暗佩服许长生。他虽然身板纤瘦,个子不高。但在那绝望的地下室里,他从未放弃希望。这种韧性令梁刚望尘莫及。
想到这,梁刚又为许长生感到悲哀。
这个生长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下的小伙离梦想只差一步……可惜……
咕嘟咕嘟……
脚下的地面已经完全露了出来。
“长生,不要放弃希望!FAST在山上,TMT在岛上!不会有事的!衣服差不多了。我们上去摆设SOS吧。”梁刚鼓舞着士气。
“梁刚,有没有可能其实北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也许市民都被撤离了。病毒毁灭在核弹之中了呢?”
“有可能!不管怎样不要放弃希望!对吧?”梁刚从板上跳到地面,两脚踩入湿漉的水泥上。
“梁刚……你看……”许长生手指颤抖的指向桥洞中部的积水。
随着水流的散去,一具女尸露了出来。
这是俩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死人。
她的腹部像花朵般绽放着。裂成花瓣的肚皮四下张开,露出腹腔中微微蠕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