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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俩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死人。
她的腹部像花朵般绽放着。裂成花瓣的肚皮四下张开,露出腹腔中微微蠕动的内脏。突然,内脏叭的一声炸开,一大片裹着粘稠液的蛆虫从花芯中涌出,仿佛花朵呕吐出污物。
俩人终于明白了臭味的来源。
嗷~
桥洞一侧不知何时聚集了几只野狗。它们仰天长啸,向两人发出警告。
“走吧!”梁刚拉起许长生。
尸体让他们摆脱了幻想,接纳了现实。
人间,已经是地狱。
俩人贴着墙来到洞口,抱起衣物快步离开。几只野狗目送他们走远后冲入桥洞。
垃圾遍地的马路边,俩人换上了潮湿的衣裤。防毒面具的过滤器已被毒雨渗透,考虑再三俩人还是将它们扔掉。
“长生,我们这体力再加一个孩子走不了多远。还是找个高速路求救吧。”梁刚说道。
“再好不过了。我们还要给救世主找点吃的。咱们朝北走,离机场越远越好!”
整理好后,俩人顺着小道向北走去。
路上的狼藉令他们确信北京已彻底沦陷。
垃圾被暴雨冲刷至路边,失去作用的排水口反涌倒灌出恶臭的浓浆。无法流淌的雨水在水泥路上形成了一圈圈黑色的镜子。镜面上密密麻麻的昆虫繁忙着交配,产卵。
突然几只老鼠飞速的溜过镜面,惊得飞虫腾空而起,形成一股黑云。
肥胖的老鼠冲至不远处的路中,钻入了另一批野狗群中。蚊虫、苍蝇、野狗和老鼠围聚在一个男人的尸体边大快朵颐。路边的几只鸟正观察着一切,它们在树枝上来回跳跃。树下草丛中,几只蛙类瞪着双眼看着尸体呱呱吟叫。它们都在等待机会,加入马路上的盛筵。
不用着急。梁刚看着这些动物心里念叨着。
很快,你们会夺回本属于你们的领地。
疲劳再次袭来时,许长生听到了人声。
“有人!快!”许长生提速向前走去。梁刚紧跟其后。几步之后,他们听到了大量的脚步声。
两人迈过一条水沟后看到了远处的道路。
马路上的人山人海,密不透风。
“不是错觉吧?”梁刚激动不已。
许长生几乎哭了出来。他本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这么多人了。
俩人兴奋的跑向路边,翻过栏杆站在应急道上。
人群把高速路两向车道全部覆盖。他们组成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龙,向着北方缓缓蠕动。除了个别人好奇的看过来几眼,其余人依旧麻木的前行。他们有的背着包裹,有的拖着滑竿箱,有的推着自行车,还有的拉着小三轮。
这是活着的难民。不计其数!
许长生激动地站在路边,不知所错。梁刚则发现应急道上并没有站满人。只是每隔几十米都有一个男人持着农具随着人群前移。看起来像是卫兵。还有几个家庭坐在应急道边正在休息。
这时,应急道上一名民工打扮的壮男走了过来。
“怎么出队伍了?”
“我们翻过来的。”梁刚指了指马路外侧。
壮男警觉起来,他握紧手中的铁镐质问道:“干什么的?从哪来?”
许长生侧身护住孩子说道:“小点声?看不出和你们一样是逃难的吗?”
梁刚双手高举:“师傅,我们也是难民。想求点吃的。”
“吃?我们这里都是各顾各的。你们从哪来?”
“我们刚从……”
“市里过来!”许长生抢着说道。
“没被咬吧?”
“当然没!”
“行吧。跟着队伍走吧。”
“师傅,这是去哪啊?”梁刚问道。
“还能去哪?顺着这六环去京沈高速啊。说是京沈高速被炸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走一步看一步呗,大不了再走几段野路。”
“谢谢您。我们这有个孩子,需要点奶。麻烦问下……”
“奶?”铁镐男瞄了眼许长生怀中的孩子。
“你要找各个村的领导要。对了,你们是什么职业?”
“我们是科研工作者。”
“什么?科学家?”另一名顺着队伍前行的男子正好走到这里。他手里握着一把铁锹。
“也可以这么讲吧……”
“喂!这里有科学家!”铁锹男突然冲着后方大吼。
远处三个手持冷兵器的家伙立刻跑了过来。
“科学家吗?什么方面的科学家?”一个拿着榔头的中年人问道。
“我是搞天文的,毕业于加州……”
“哦。没用。你呢?”榔头男把武器指向梁刚。
梁刚站直身子,一脸应聘时自我介绍的表情:“我在麻省理工合成生物学团队,我导师是台湾著名……”
“什么?什么什么生物?”几个人似乎来了兴趣。
“生物计算,我主攻这个。生物计算机……”
“计算机?”拿着铁镐的人面露遗憾。
铁锹男一脸懵懂:“就是修电脑的吧。”
梁刚准备解释时,长生拉住了他:“师傅,科学家怎么安排啊?”
“有用的科学家我们当然不能放过!尤其是医生!”
长生立刻答道:“哦。那没错,他就是科学家,能修电脑,还会装系统。”
铁镐指着队伍说:“那没啥屁用。进去跟着走吧。这孩子是谁的?”
“我的。”
“看着刚出生不久啊。”
“是的。所以请师傅找点奶什么的……”
“奶粉有。你看后面队伍中间几个大板车没?那上面都是公用的东西。你找他们拿点奶粉。赶紧离应急道远点,指不定什么时候窜出个啥!”
说完两人稀里糊涂的被推入了人流。
“你刚才说我修电脑的?”梁刚小声问着。
“总比生物计算听着有用吧?来,咱们去拿奶粉。抓着我的衣襟。别走丢了!”许长生抱紧怀中的婴儿逆着人流向后钻去。梁刚拽住他的衣襟跟在身后。
两人佝着身子在张袂成阴的难民中艰难的穿梭。两侧的人有的举着巨大的照片嘶哑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有的低声的抽泣,还有的不断的咒骂。俩人一边道歉一边来回躲闪,流了一身汗后终于来到了那几辆垒成小山一样的板车队伍旁。
近十辆大板车极慢的行驶,带着红袖标的男人围在板车四周,拉的拉,推的推。
梁刚跟着轮子旁的男人边走边问:“师傅,我们孩子要喝奶。奶粉有吗?”
“欠你的?”
许长生连忙说道:“师傅,不好意思,我们太着急了。这孩子刚出生不久,他妈妈失踪了……”
前面拉车的中年男子转身从板车里掏出一罐奶粉扔了过来。
“没开水!你们自己搅匀了喂。”
许长生千恩万谢。那师傅擦了把汗边拉边说:“你,看起来身体不错,挺壮的,气质也不一样。是不是党员?”
梁刚一听就知道指的是自己。瘦弱的许长生当然称不上壮。
“我不是党员。”
“写个申请书。入党了有吃的。但力气活也多。”
“我是虚壮……”
“你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科研工作者。”
“妈的……去后面,跟着那群书生走。去吧去吧。”
梁刚立刻拉着许长生往车后走去。
“这拉车的活我可做不了。长生,咱们找书生们要点水。”
“如果有奶粉,我就入党。别看我瘦,我力量可不小。”长生跟着梁刚来到板车尾部。
堆着各种杂物的板车后藏着三个病人。他们坐在板车尾部,低声呻吟。并排的几辆板车同样如此,都有几个老人或者残障者坐在末端。
紧跟着板车步行的几排人几乎都带着眼镜。许长生看到他们踏实了许多。
“这位大哥,我这个孩子……”
“拿去。”一名赤裸上身的中年瘦子递上了一瓶矿泉水。他肋骨根根分明,比许长生还要瘦。胸前,背上还有几处淤痕。
“谢谢!谢谢!”
“你们也是被抓来的?”旁边一个气喘吁吁,有点微胖中年人问道。
“抓来?不是啊!”梁刚回道。
瘦子说:“看你们也是搞学问的?”
许长生回道:“我是修望远镜的。他是修电脑的。”
微胖男人羡慕的说:“真好。两个废物。跟着队伍走吧,想离开就离开,没人管你们。”
梁刚觉得他口中的废物好像是赞美。
“那你们是?”
“我?学医的,还是党员。走不了了,被绑架了。”
“怎么……怎么会?”
瘦子拿着衣服擦了擦腋下,说道:“怎么不会?傻逼都知道逃难的路上要带几个医生。”
“难道逼你们跟着吗?”
“对!就是逼!”
许长生随口说道:“不会那么严重吧。我看这秩序还挺好的!”
“好个屁!”中年瘦子发火了。他吼道:“秩序?老子手上现在是没药!要是有,这群人能把我撕了!航站楼出事后,感冒的发烧的皮炎的红眼病的全他妈往医院里冲,非说自己中病毒了!一开始军人还能守,后来派去抓那批东北越狱的犯人!就留了几个警察!几个警察有屁用?逼我们打疫苗,吃药,检测,验血,做什么CT。还有一群人非要照X光,说能杀病毒!他妈的自己打开机器,全部涌进去脱光了衣服照X光!你说我们是开了机器杀人还是不开机器被打死?
那一天,医院的药物全被抢光了。你是没见到那场面,拿着板蓝根往嘴里直接倒!不知道哪偷来几本病毒书,按着上面挨个抢药。什么金刚烷胺,碘苷,干扰素啊……总之盒子上写了病毒二字的都他妈吃。老子当时桌子掀了,不干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许长生和梁刚不敢接话。微胖的男子咯咯笑了起来。
瘦子也被他感染了。他苦笑道:“回家后还不放过我。居委会村长镇长领导什么的挨个来,让我坚守岗位,让我做好党员,让我别忘了自己是医生……我撕破脸给拒绝了,老子以后不当医生了!天天被骂被打谁受得了?结果核炸了,老百姓自发组织逃亡。我是想听政府的,呆在家里。可他们不干啊。于是绑着我把我拉走。”
微胖的男子说:“我也是。我从河北进京,本来带妻儿往燕郊跑。结果遇上了这群人。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说我啊。什么团结才是力量,什么大家互相扶持,妈的……最后我老婆感动了。这不……我在这边走边看病。还好我是中医,我他妈开个买不到的药方扔给他们就得了。”
梁刚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以为大灾来临是医生会好过点,没想到也被逼的这么惨。
身后几个人也开始抱怨起来。
“医生也就算了。我他妈村里一个教初中地理的,非让我跟着去东北。村长说什么主路炸了,要走山路,需要我的智慧带路。我带他奶奶个熊!”
“我在固安县一个镇教生物的,说让我路上给他们分辨什么植物动物能吃……”
“我教政治的,让我们去给09谈判,接纳难民,并且安抚百姓情绪。你说我一个高中老师能管这些?”
大伙七嘴八舌的抱怨起来。梁刚听到这群人中大部分都是医生和护士。基本都是河北和北京周边村庄的难民。
许长生在梁刚耳边道:“北京乱成这样没救了。咱们可不能跟着他们。”
梁刚听完后拉着微胖的医生问道:“那咱们去哪啊?”
“跟着走呗。下雨躲了两天,这不刚出发嘛。先说去燕郊,结果听说运河都被尸体截流了。又要去天津,但天津军事防御过不去。南下吧,有武汉疫区,西去吧有西安疫区。昨天广播里说河北,内蒙,湖南,浙江,广东,云南都有疫情了。想想,也就东北三省最安全了。”
“那里没事?”
“是的。叛军在那里成立了新政权,听说弄得和伊甸园一样。”
“叛军?”
“你不知道吗?一群贪官污吏越狱后把东北弄独立了?”
梁刚瞠目结舌的看着许长生。这一系列讯息让他一时无法消化。
许长生想了想。转头说道:“谢谢各位了。我们修电脑修望远镜的确实帮不上忙,我们先去冲奶了。再见!”
说完后许长生拉着梁刚快速向前走去。隔了几十米后,两人悄悄向侧面的应急道挪去。
许长生小声说:“梁刚,咱们赶紧走。”
“走?跟着队伍走不好吗?”
“他们这样浩浩荡荡沿着六环走,说明他们不知道航站楼的丧尸已经跑出来了!你想想,这么大目标,那丧尸能找不到?”
“万一呢?万一找不到呢?”
“加州的新闻你也不是没看。一个晚上足以传染数百人。现在它们都在顺义活动,只要有一个丧尸发现这队伍,都要死!”
“人多力量大……单凭我和你根本活不了几天。”
许长生指着手中的婴儿:“别忘了。我们还有使命。如果他们去武汉,我可以冒险,可他们是去东北!这离我们的目的地十万八千里!”
“东北未必不能分析这个孩子!”
“如果可以,那个女人为什么死之前都没提?她一直说武汉说700据点!这肯定是唯一的出路!还有,叛军!懂吗?叛军啊!”
哇的一声,怀中的孩子哭了起来。
“就这么决定了!”许长生拽着梁刚来到应急道坐在路边。他把奶粉小心的倒入矿泉水瓶,来回的晃动。
梁刚无奈的坐在地上。
“长生啊,有时你倔强的像个女人。话说,你是0还是1?”
“看心情。你不是不喜欢聊性吗?”
“看环境。人多了我还是敢聊。一会只剩你我了,我就不提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长啸。
呜啊啊啊啊啊!!!!!
梁刚和许长生刹那间警觉起来。
这声音和昨夜那个女丧尸一模一样。凄惨,悲凉。那是人类声音尖锐的极限。
许长生看着眼前的人潮茫然失措。
怎么办?
梁刚猛地站起,他惊慌的四处张望。
这时,更多的啸叫出现了。
新的嗥叫和之前并不一样。它们是人类无法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并不凄凉。它是兴奋,狂躁,激动,就像发现羔羊的群狼!
咯咯咯咯咯咯………喀喀喀喀喀喀……
它们胃中涌出空气,气流刮过喉头咯咯作响……
……呜……呜……
它们鼻腔喘出粗气……耐心等待着什么……
人群终于注意到了这奇异的吼叫。他们停住脚步,四下张望。
几万人拥挤在道路上。
他们无处可逃。很快,茫然的表情会转为绝望。
“梁刚……”许长生颤抖的低语:“我们快跑……否则……不被吃也会被踩死……”
梁刚将奶粉和水攥到手中。
“跟着我。”
俩人悄悄的翻过护栏,慢慢走下坡。
凄厉凶残的吼声在远处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狂躁!越来越响亮!
它们似乎在交流。
啊啊啊啊!!!!!!!!!!!!!!!!
那人类极限的尖啸声又一次响起。
继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万人聚集的马路上鸦雀无声。
……
几秒后,人群里大胆者轻声的相互询问。
“哇哇哇哇!”
怀中的救世主突然放声大哭!
许长生和梁刚飞奔了起来!
身后,人群中一个男人大声喊道:“看啊!”
梁刚回头望去。
一个黑影从另一侧马路边缘跃起,在半空短暂的停滞。几乎于此同时,更多的黑影飞腾起来,张牙舞爪的扑向难民。
当第一个黑影落下时,几万人同时发出了惨叫。叫声震天撼地,穿破云天。
“跑!跑!”梁刚放声大叫。
人群犹如洪水般在梁刚身后涌来。
哇哇哇哇!!!!
救世主哭的更凶了。
试验楼和办公楼之间那条连廊上,王静伫立了许久。
早上六点,广场上的军人已列队完毕。他们整齐的站在广场上,等待国旗的升起。
新立起的旗杆并不高,在试验楼前它更显矮小。不过当红色触及顶端时,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也许是为了防止打扰到科学家的工作,仪式进行的悄然无声。宁静,令这个场面更加肃穆。
王静与其说是爱国,不如说是爱这个国家的历史。她对政权一向冷静客观。
每个政权,只不过是国家历史长河中的过客而已。
可此时,静默的升旗仪式竟令她激动的差点落泪。
她偷偷擦了擦眼角,对身边的警卫员问道:“你们只睡几个小时够吗?”
“够。”警卫员回答的干脆利落。
这名小伙从王静走出办公室后,就寸步不离。他耳上挂着耳麦,时刻等待着秦卫民的指令。
没有秦卫民的同意,所有人不能穿过长廊前往试验楼,也不能在办公楼随便活动。
以前丈夫在这里工作时,她从没想来参观。可现在她充满好奇心。办公楼上面几层是什么样?连廊上一层又是干什么的?试验楼里还有什么房间?
“我能去上层看看吗?这里看不到日出。”王静提出要求。
“不行。”
“小伙子,我不是科学家。他们研究的那些我不感兴趣也不懂。你就陪我闲聊几句吧,不会涉及国家机密的。”
警卫员没说话。
“请问你是哪里人呐?”王静紧接着问道。
警卫员咽了口吐沫,好半天才从嗓子里蹦出两个字。
“罗田。”
“罗田?我去过那。板栗不错。”
“还有西瓜。”警卫员咧嘴笑道。
算是进了一步。
王静对他回以笑容。
“怎么称呼你?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