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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人都有恶念，都有魔性，那便不是人间，因为人间无情。
若人人都有善念，都有佛性，不计得失，那便是天国，因为处处真情。
师尊救青鸾师妹时并没考虑她的出身如何，是何人之女，来这世间作甚。假使真如你所言，师尊用三十年阳寿换得师妹安好，那么师尊便是有善念，有佛性，不计得失，是大善之举，是遵从了人性而为之。
而就算你有用不尽的阳寿又如何？心怀大善大真才能称之为人！”
梁晨季掷地有声，句句直戳天命人痛处。
梁晨季身后的百万大军，寂静无声，都被他的话深深震撼。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吴勤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夜青鸾眼中已蓄满了滚烫的泪珠，梁晨季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她的神经。此刻，她已做了决定，只等天命人将她的身世揭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善恶
天命人知道梁晨季话里话外都在影射他没有人性，却并不急着反驳，而是将话题一转，笑说道，“如此，暂且不提什么人性善恶，说回白姈因。
你们可知道，智伯上一心想要教化成才的夜青鸾乃是白姈因转世。”天命人话一出口，各人神色微变。
立于半空的夜青鸾依旧听出天命人的话里的意思，所以对这个说辞并不惊异，而是神情如常的想要听他继续往下说。
天命人丝毫不觉似得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夜魇让的耐性毕竟有限，几次三番想要杀掉白姈因，白姈因却是几次示弱，说尽好话，才保住性命。
但若你们以为白姈因贪生怕死那你们就错了，她只是在等一个好时辰而已。”
“生死还有时辰不成？”吴勤忍不住问道，心想白姈因恁地奇怪，早死晚死总是要死，什么时辰又有什么相干？
“当然有时辰，否则她也不必处心积虑了。
白姈因自小研究异术，早在弑父之前她便做好不成事的准备，以自己的身体为咒，为的就是转生为人以报前仇。
而白姈因被夜魇让算计，蹉跎几年，自然要等个合适的时辰才行。
终于有一天，白姈因在冷宫之中大骂夜魇让触怒了他。夜魇让一怒之下，下令将白姈因绞杀，死时正是子时。白姈因临死前更是大呼三声，”夜魇让，我终究会回来报仇！“
她死后，夜魇让便命人把她的尸身剁碎撒到荒野之中。
白姈因所下的血咒极为恶毒，每一世转生都会在她的仇人一族中，也就是夜氏。第一世更是在几年之后直接转生成了夜魇让的女儿，再次成为公主。
起初，夜魇让对她甚是宠爱，直到公主长到十二岁，一个雨夜，她怀揣匕首想要刺杀夜魇让，并且她恢复了前世所有记忆。
那一夜，年仅十二岁的公主仿佛力士附身，一路追砍夜魇让。
最终，夜魇让逃过一劫，再一次杀死白姈因。但从那以后总是疑神疑鬼，宫中但凡有女婴出生即时溺毙。后来，更是定下规矩，夜氏一族里有女婴出生都要立时杀死。
而仙若，却是风调雨顺渐渐富庶。正当夜魇让飘飘然，以贤君明帝自居之时，仙若受到了地震的重创，自此一蹶不振，日渐萎靡。仙若百姓也因此而出走，四散于盛旻两洲各国之中。
夜魇让由此含恨而终，仙若便也名存实亡。夜氏一族只能委身地宫之中，固执的守候着曾经的繁华。
他们也固执的遵从着夜魇让立下的规矩，只要有女婴出生便即刻杀死。白姈因每次刚一出世就被溺死，而她的戾气每一世都会增加许多，就这样积攒下来，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报复夜魇让，到最后她更是想要盛旻两洲都为她陪葬。
而夜青鸾，出生时被心软的奶娘救了出来，哪怕她颈项有黑紫之气，哪怕她，便是白姈因转世。
后来的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智伯上救了她，并且让她姓夜。换言之，智伯上对她的身世了若指掌，却甘愿以自己三十年阳寿，以两洲八国百姓的性命来交换这妖女活下来的机会。
梁晨季，你的师尊智伯上是大善还是伪善呢？”
天命人又再看向梁晨季，幽幽问道。
梁晨季并没急着答话，而是眼角扫向立于半空的夜青鸾，见她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动摇，显然是信了天命人的话。
梁晨季心里焦急，面上却是不慌不忙，云淡风轻的与天命人对视，悠然说道，“你自诩天命人，知天命通天下。却不知道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人有人性。哪怕残虐如白姈因她之所以犯下滔天大罪也是因为一个情字。
白姈因在做恶事时正是被心中的恶念主导，她以身为咒，以血为誓，转生回来向夜魇让报复是执念更是恶念。
当时，没有人循循善诱，导她向善，才有了后来的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人，初生时，善恶共存。而不是只有恶念，也不是只有善念。
师尊许青鸾姓夜，自然是知道她的来历的。如今，我们面前的夜青鸾，她既是白姈因却又不是。如今的她身处皇宫为离王分忧，离国百姓的生死才是她目前最关心的。
而你，号称知天命通天下，却带着百万大军压进离国边境，口口声声是为了盛旻两洲千万百姓的性命，我且问你，你又将离国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地呢？
如此，你究竟是大善还是伪善呢？”
面对梁晨季的质问，天命人哈哈一笑，连声说道，“荒谬，荒谬！”继而恨恨说道，“妖女既是妖女，白姈因弑父杀亲，死不足惜。
没想到，如此毒妇，竟然还有人帮她说话。
总之，今天，她，必须要死！”天命人目露凶光伸手指向夜青鸾。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害人之心
梁晨季向前一步，挡住了天命人指向夜青鸾的手，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盯住天命人。梁晨季沉声问道，“你千方百计想要取我师妹性命，到底是何居心？
难道真的是单纯的为了盛旻两洲的百姓吗？
风倚与离国唇齿相依，若离国被你风倚吞并，风衣就将是两洲最大的国家。
不得不说，风倚的如意算盘打的响呢。”
梁晨季说完，冷笑着看向神色各异的几国将领。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风衣国主连竹君信誓旦旦说只要夜青鸾的性命，至于离国则任由他们瓜分。
然而，梁晨季方才所说的唇齿相依，点醒了他们。就算能分到离国的疆土又怎样，没有哪一国比风倚更加有地理优势。风倚现在不取离国，难保以后不会。
“梁晨季，你无需离间风倚与其他几国的关系，若风倚觊觎离国也不会等到现在……”
“是不得不等吧？”梁晨季悠悠一笑，反驳道。
离国国力强盛，人尽皆知。况且王后夜青鸾善战，若不是集合其他几国，单凭风倚必定不敢大兵压境。
“王后夜氏善战，所以才编造了个什么前世毒妇，今世妖女的故事构陷她。你只不过为了坐收渔利而已吧？
他们受了你的梭摆派兵压境，等他们损兵折将，风倚再伺机而动，是也不是？”
面对梁晨季的咄咄逼人，天命人不怒反笑，拍掌叫好，“好好好，好一个梁晨季。
智伯上赞你德行出众，想不到你才是真小人！挑拨离间自有一套，黑的都能让你辩成白的。”
梁晨季面色凛然，负手而立，朗声说道，“与你相比，在下不敢妄称君子，但相比与你诬陷加无赖，算得上是坦荡了。”
“哦？在下是诬陷，是无赖？”天命人转而看向其他几国将士，他们已经不想方才那样对天命人深信不疑，眼中露出质疑的目光。
尤其吴勤，他看来是个粗人，心思却细腻的很。听了梁晨季的一番说话，仿佛醍醐灌顶，不言不语，坐在马上静观其变。
天命人看出各国此时都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不能让他们释疑，恐怕这回百万军压境到后来反倒闹成个大笑话了。
天命人清清喉咙，胸有成竹的看向夜青鸾，大声问道，“王后，梁晨季口口声声说在下诬陷，那么，在下请问王后是否御使过混沌令？”
闻言，夜青鸾身子一震，不自觉的抚上胸口，沉吟间，就听梁晨季说道，“笑话，我师妹见都没见过，更谈不上用了。”
“王后，到底有还是没有呢？”天命人眸光微闪，面露得意之色，他并非询问，而分明是肯定夜青鸾怀有混沌令并且确实用过。
夜青鸾无言以对，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堕入一个早就设好的圈套里。
天命人说的没错，混沌令此刻正静静的挂在她的心口，那是她还未出嫁时，偶然间在山里拾到的，就只当是枚合眼缘的银戒一直贴身带着，不曾拿出来示人。
“既然王后不想说，那么在下替王后说吧。
王后十数年前得到混沌令，却因为自身能力有限一直不能御使，直到昨夜，王后才……”
“够了！天命人，即时本宫有混沌令那又如何？本宫心慈并没用混沌令来对付你们……”夜青鸾这句话已经算是承认了。
闻言，梁晨季紧抿着唇盯住夜青鸾，想从她口中听到哪怕是一个字的解释。
夜青鸾与他对视片刻，转而望向天命人，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混沌令吗？”说着从衣领里勾出一条细细的链子，中间坠着的正是一枚红宝银戒。看似红宝石一样的骨头圆润光亮，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
天命人的眼眸瞬间也被点亮，闪烁着贪婪。
夜青鸾突地一扯，链子腾地断开，她十分不屑的将混沌令丢到天命人脚下，掀起一股尘烟。天命人并不急着去捡，而是仰天长笑，笑的够了才又说道，“混沌令每次开启都极耗损灵气和自身元力，想必这也是王后迟迟未敢出手的原因吧？”
夜青鸾并不答话，沙场之上只听到猎猎风声，旌旗飘摆。百万大军只望着立在半空脚踏金龙，宛若战神的夜青鸾鸦雀无声。
僵持良久，夜青鸾一字一顿说道，“放了本宫同门，否则……”
“否则王后要血洗我们百万大军吗？哈哈哈哈哈。”天命人轻蔑的说道。
“王后，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心的御使混沌令，白白浪费了灵气。”天命人看似无意的调侃激的夜青鸾胸中一股闷气冲上脑门，她提起冲天钺御动脚下青鳍龙忽的从上至下朝天命人俯冲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天命人往身后随便捞过一个夜青鸾的同门师弟挡在身前。
冲天钺上缭绕的紫色煞气眼见就要砍到那师弟的身上，生生停住。挡在天命人身前的师弟以为小命不保，吓得双眸紧闭瑟瑟发抖，可等了一辈子那么长时间似的，身上不疼也不痒的，张开眼睛，看见那柄冲天钺稳稳的横在夜青鸾身前，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那一击若是真坎下去，天命人肯定连渣都不会剩，但夜青鸾为了不伤及同门，硬是收回发了出去的战气，对自身的伤害也是不小。
旁人看不出，梁晨季跟她朝夕相对十几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你个卑鄙小人，有能耐就跟我师妹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以我同门性命相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梁晨季一边义正言辞指责天命人，一边偷眼观瞧着脸色微白的夜青鸾。
他出言不逊，也是想帮夜青鸾争取时间，恢复元力。
天命人也不恼怒，打了个手势命人捡起混沌令。
“打一场？梁晨季，你好毒的心！”天命人接过混沌令反复把玩，淡淡说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凤鸾鸣
混沌令在天命人修长的十指间不住颠簸，红殷殷的光芒刺的夜青鸾眼睛生疼。她从未想过一直挂在颈上的银戒竟然跟她的前世有着诡异的联系。
昨夜，她无意间开启混沌令之后，见到了一个面目狰狞充满恨意的女人，虽只是一瞬，并没任何言语交谈，却使夜青鸾的内心受到极大冲击。现在回想起那张面容扭曲的脸，夜青鸾依旧不能平静。
“王后，想来昨晚您见过白姈因了吧？”天命人仍然云淡风轻，言语轻柔，缓缓抬眸望向夜青鸾，嘴角分明一抹轻蔑的笑意，像是在嘲弄夜青鸾对如此局面的无能为力。
所有事，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人，似乎都不能逃过他的算计。
夜青鸾将冲天钺用力一横，森然说道，“天命人，本宫不想与你多言。你速速放了本宫同门才是正经，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
“哦？如此，王后是真的想打一场喽？”天命人调侃的看向梁晨季，轻蔑的笑意更甚，“啧啧，真不知道智伯上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明知道力有不逮还要冲上前来找死？
王后，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现在的能力恐怕连我这样一个废人都打不赢。难为您还敢孤身出城站在百万大军之前，等着，受死。”
天命人嘴角的轻蔑蔓延到了眼中，夜青鸾看似虚张声势的反应，让他更加断定夜青鸾在开启混沌令之后必然再没有足够的灵气御使两大圣兽，而她的战气也不足以使出那招日灼鹤舞。所以，再没有什么可忌惮了。
“天命人，本宫已经给了你混沌令。做人，不能太贪心！”
“哈哈哈，王后真会说笑。混沌令于旁人只不过是一枚戒指，它只有在王后手中才是杀人的利器。”说着，天命人将手中的混沌令抛向夜青鸾，红灿灿的光晕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当”的一声，落在夜青鸾脚下。
夜青鸾却连看都不看，紧紧盯着天命人，再说一次，“天命人，速速放了本宫同门！”
“王后，在下劝您别费唇舌了……”
天命人在世间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股热浪铺面席卷而来，热浪带起的尘烟呛的他剧烈咳嗽
再抬起眼眸，面前的一切让他吃惊不已。
一切，都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惊呼便已成定局。
只有旁观的青鸾看的最为清楚。
其实，方才她就听出夜青鸾言语间的决绝，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连自己都不顾及。就在天命人分神说话的当口。她伸手扯下身上的铠甲，那铠甲却像是有生命一样挣扎了几次才被她扯下，甩到身后。
与此同时，脚下的玄天青鳍龙也被她迅速的踢到身侧。
那铠甲并没落地，而是在半空中就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玄冰凤。青鸾这才明白，原来夜青鸾的铠甲是玄冰凤幻化而成的。
与此同时，她脚下的玄天青鳍龙也被迅速的踢到身侧。看的出来，夜青鸾所用的劲力极大，玄冰凤跟青鳍龙都有些措手不及，却也瞬间明白了主人想要用那招狠戾无比的天凤鸾鸣。
这招一旦发出，夜青鸾也将会灵识四散，粉身碎骨。
自来圣兽寿命千万年，若说是人降服圣兽，倒不如说是圣兽自己选择主人。一旦选定，圣兽便会追随生生世世转世为人的主人，直到身死。
玄冰凤跟青鳍龙知道夜青鸾此举是要以身相拼，心焦不已，身形刚刚稳住就又冲向夜青鸾想要跟她并肩作战。
就在此刻，夜青鸾手执大钺，一股紫蓝光晕冲脱而出，奔向天命人面门。天命人匆忙之下抬手掩面，那股蓝紫光晕仿佛活的一样，避过他将夜青鸾的同门连同梁晨季包在其中。
蓝紫光晕好似巨大的龙卷风，将他们带向夜青鸾身侧，不消片刻，梁晨季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已经站在了百万大军的对面。
玄冰凤跟青鳍龙这时也刚刚冲到夜青鸾身侧，却发现她已被结界包裹，任凭他们怎样努力也冲不破。
电光石火之间，夜青鸾回眸看向他俩，说道，“无源，去保护我师兄，快！”玄冰凤闻言拼命摇头，青鳍龙也在一旁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冲破结界。
夜青鸾双眼之中布满血丝，她已经没有多余时间再去思考。方才天命人揭破她的前世时，她就做好了与天命人同归于尽的决定。
“夜青鸾，我们两个甘愿与你同死。”青鳍龙夜濯涟的声音震得地动山摇，他用犄角拼命往结界上磕，结界仍然纹丝不动。
“夜青鸾，你休想甩掉我们两个。”玄冰凤凤无源首尾并用，在另一侧不停撞击着结界。
夜青鸾眼中含泪，嘴角带笑，说道，“你们两个不要等我轮回，另觅良主去罢！此生有你们伴我身侧，足矣。”说罢转过头，呢喃道，“惊鸿，青鸾去矣。”
呢喃间，夜青鸾看向仆倒在地的天命人，他满面尘沙，方才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也已被狼狈不堪取代。
天命人与夜青鸾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仿佛冰遇到火，擦出一道灼热的光来。
夜青鸾忽然觉得他此刻满含恨意的目光似曾相识，没来得及细想掌上便已带起紫红光芒，如同薄雾袅袅而起。
另一团紫到发黑的浓郁气体从夜青鸾胸腔喷薄而出，直到蔓延至全身，瞬间与她掌上的紫红光芒交汇到一起。
夜青鸾绝美面庞更加苍白，眼角一滴泪珠被空中艳阳一映更显晶莹。她此刻的美，无法言喻，不能说明，却能震慑魂魄。
百万大军在她面前显得异常无力，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后倒退。
夜青鸾朱唇轻启，轻声说道，“天命人，你自称正义，却用旁门左道暗算我同门师兄弟。
你自称公平，却巧言令色，纠集七国前来挑衅。
此仇不报，本宫枉为人！
你们七国更加该死，竟然轻信小人，前来我大离挑衅，妄想我离国万里河山，真真贪心不足！”夜青鸾话音未落，嘴唇已从殷红继而青紫，最后黑紫。
明明她并未出力讲话，声音却能让百万军队最后一排的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句说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力量，结界却依旧坚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