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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挑拨这姑侄俩作对,而是要让他们和睦,这是一来是为了防止他皇父本人陷入两难,二来也是为了给他姐姐后半生找个依靠。这用意不可谓不好,不可谓不良苦,但可惜了了,手段完全不对头。
皇帝看他不说话,心知他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便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姑姑本来昨儿还说今儿要去拜你,但朕琢磨着这不是个事儿,放在什么人家里有姑姑去拜侄子的理儿呢?”
放在什么人家里都没有,但放在咱们这个人家里就有。太子心道。但此时他也明白过来了,这个时候和自己父亲争这个没用,只要父亲不厌弃他那个倒霉姐姐,自己就得去拜这位礼制怪异的姑姑,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太子一咬牙,心道,不过就是磕个头罢了,两眼一闭只当是给个牌位行礼呢不就完了?他这样一想也就认命了,“儿臣听皇父的。”
他这么一说,皇帝心里也舒坦了,直想,瑶生说得对,懂道理的孩子只要多教导教导总是能明白过来的。这样儿好,这样儿好,朕的太子到底是懂事知礼尊敬长辈的。皇帝想到这儿也笑了,“你明白了就好,待会儿就去,好好儿和你姑姑说说话儿,认个错儿,她最宽容,不至于要给你较真儿。”
太子无法,只得满心憋屈,满脸带笑地退了出去,一出门就换了狰狞面孔,对其中一个等在外头的小太监低声骂了一句,“狗东西,还不去传步辇?难不成要我走着去昌恩宫么?”
听说太子真的要来昌恩宫,寿康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换了衣服,早早地站在昌恩宫外候着太子到来。
远远地一看见太子的步辇过来,寿康便深吸一口气,让宫人跪迎,待太子步辇到了跟前儿,也不等他下来便一福身,口中道:“请太子安。”
这个礼按说是不对的,臣下见太子再怎么说也得是跪迎,人都到了跟前儿了才福了福身,这算是谁家的规矩呢?然而寿康就是这么特殊。她本来的确是想要跪迎的,但昨天皇帝有一句话改变了她的想法儿——既然在朕面前免礼,又如何能给太子行礼呢?
皇帝这话的本意虽然是为了劝阻寿康拜见太子,但实际上也给寿康提了个醒。太子是储君,但毕竟还不是君。寿康见君不跪,那跪拜储君就不成体统了。所以她不能跪,只能换一个日常的礼。寿康一晚辗转反侧,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自己以为是很好的,以为即表现了自己尊重储君,也不至于让储君日后在天子面前落了不是。她认为,太子必然能明白她这一番示好,以后也能好相见,让大家都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太子却仿佛并不领情,他下了步辇带着一个略有些讽刺的笑容说了一句,“姑姑在皇父面前都可以免礼,我怎么敢呢?”说罢,却也不扶,只是摆摆手对宫人们说了一句,都起来,然后就自顾自地进了昌恩宫正殿。
寿康虽然远离宫廷十二年,但别人的眉眼高低还是看得出的,当下也知道自己一番心思白费了,心中叹息一声,却也没法儿说什么。抱月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上前扶着她跟在太子后头,也进了正殿。
一进正殿,太子也不坐,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瞧着寿康,作势就要拜下去,寿康当然不会站着等他行礼,见他有这个意思,就立刻扶住了,“太子不必如此。”说罢便让座。
让座也是个麻烦,按说太子该坐主位,但寿康怕皇帝跟太子说了什么,太子不敢坐,所以便动了番脑筋,请太子坐在了主位下右首处,自己则坐在左首,也算表示自己是低太子一头的。
按理说,这样的安排,就算是礼部的人来了,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认了。但太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心里难免又要记寿康一笔,“当日姑姑回京,我本该去接的,不料身子不舒服,没去成,还请姑姑恕罪。”寿康听这话音儿不对,便道:“这有什么?太子的身子要紧。再说,太子是储君,平日里也是政务繁忙,不必特意为我这点儿事儿还跑一趟,若因此耽误了正事儿,那就是我的罪过儿了。”
太子瞧着寿康的样子倒也不似伪作,自己心里便先有些打鼓。说句老实话,如果不是当年太后离宫前跟他说是寿康挑唆皇帝处置自己的话,太子也不会后来和和顺走得那么近。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想起来跟一个长公主作对。眼见着寿康这么曲意迎合,太子开始有些怀疑和顺和太后的话,“姑姑不生我的气就好,我还怕姑姑不高兴了要和皇父说呢。”
这样连试探都算不上的话,寿康听了倒也没不高兴,“指甲盖儿大的事儿,哪儿值当的呢?要我说陛下也是苛求太子了,这样的事儿本不必太子亲自过来和我说的,只打发个宫女太监过来讲一句也就罢了。”寿康没再提自己曾跟皇帝说要拜太子的事儿,毕竟皇帝中间拦了一道,真说给太子,寿康也怕太子以为自己要离间他们父子——这样一番心思完全是建立在她没有想到皇帝自己把事儿吐噜出去的基础上。
太子似乎笑了一下,“可惜皇父不肯。皇父说本来姑姑要来拜我,要我说这才是不敢当呢。我哪儿值得姑姑拜呢?”
寿康暗自皱眉,心道这个太子也做了十来年了,怎么这么说话?可见是平日里顺风顺水惯了,没见过一点儿麻烦事儿。但这样教训的话,寿康跟梓敬说说也就罢了,皇子这样的身份她都不好多说,更不必说现在这儿坐着的是太子了。她想了想,“太子是储君,礼制所在,一切都是应当的。”
太子哦了一声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寿康,却不说话了。
寿康看他那个样子本是有些奇怪,但再一转念,便是恍然大悟,心道,他哪儿傻啊?他可是比我精多了。这样想着,便起了身,冲太子深深一福身,“这是臣的不是,请太子恕罪。”
太子见她明白了,也就不多计较,亲切地伸手过去搀起了寿康,笑道:“姑姑这是做什么呢?可是折杀侄儿了。”太子心里舒服了,但跟在太子身边多年的大太监安贵儿却是吓得脸都白了。他当年是皇帝身边儿的近侍,后来才分给太子的,所以他是亲眼见过皇帝是如何为了一顶凤冠和礼部险些弄到不可开交的。他太知道寿康对于天子来说意味什么了,那是一道疤,任谁碰一下都是疼。太子今儿痛快了,明儿怎么样可就不一定了。即使皇帝不为寿康动摇国本,也一定会计较他们这些奴才未能劝谏太子之罪。
安贵儿只恨自己身份低微,插不上嘴,不能立刻跪下替太子认个错儿,磕个头。
“太子这话说的,倒让臣无地自容了。”寿康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退了一小步,却再也不自称我了。太子当然也注意到这点了,但此时他心里只有胜利的快感,“皇父那边儿……”他意味深长地停住了,但寿康还是明白,“臣自然不敢多嘴。”
太子一笑,却完全没考虑是否这昌恩宫中的事,真的就是寿康不说,他皇父就不会知道了,“姑姑刚回宫,好好歇着罢。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等寿康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也因为他的转身就走,所以并没看见最后寿康的跪送。
作者有话要说:东主努力存了一天之后,有了稿子就有了底气
结果周四摸鱼一整天……
今天回到解放前……
☆、六
当天晚上,皇帝脸色阴晴不定地听完了安贵儿的话,半晌才道:“废物!没用的东西!太子他……你们就不会劝着点儿么?”
安贵儿哪儿敢为自己说话?眼见着皇帝发怒,只得磕头如捣蒜,连声称罪。皇帝不耐烦地皱着眉,摆了摆手,“得了,朕都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伺候着罢,不要跟太子说朕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安贵儿眼见自己捡回条命,自然喜不自胜,连忙答应着下去了。
皇帝叹了口气,靠在软枕上,突然问了成维一句,“你说,是不是朕害得皇姐受委屈了?”
成维吓了一跳,既不敢说寿康给太子行礼是受委屈了,也不敢说太子这么做是对的,琢磨了半天才斟酌着说了一句,“长公主自个儿未必是这么想的,长公主最关心陛下,最怕的就是让陛下为难,让陛下不欢喜。”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你也学会这样油嘴滑舌的来糊弄,哄朕开心了?”成维赶紧说不敢,皇帝却也没跟他追究这个,只是自己叹了口气,“你打发个人去昌恩宫……”他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成维原本低着头等着吩咐,但听皇帝说到了一半又突然不说了,便实在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皇帝摇摇头,缓缓地躺下了,枕着自己的胳膊,合上了双眼,轻声道:“算了……甭去了,朕有些乏了,今儿……歇罢。”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成维突然觉得皇帝是真的很疲惫,以至于,连再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还记得太皇太后去世之前和他说,陛下何苦为了一个容川闹成这样儿呢?若有一日,太子真如太后所愿,和容川对上了,陛下难道还会为容川动摇国本么?陛下不会,陛下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的肯补偿容川。陛下只会一次又一次地以社稷为名,辜负她。与其如此,陛下不如放她一条生路,别再想着等太子忘了太后的那些话之后,就让她回宫。陛下就当行行好儿,看在你们母后的份儿上,让容川平平安安的老死在松江府罢。
他还记得自己不肯,他说,姐姐是朕的至亲,朕会荣养她,永不辜负。
太皇太后当时笑了,她说,如果陛下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放容川走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怕太子听了太后的话,要和她作对么?陛下还不就是不想为了她和太子起冲突么?这算什么不辜负?陛下这分明就是仗着容川疼你,就胡作非为!容川如果死在松江府,那陛下就可以永远享受她的宽容和原谅,但如果她回来了,陛下就迟早都得还债。孰优孰劣,陛下难道分不清么?
他当时听着觉得不舒服,便发起脾气来,他说,皇祖母这么挑拨我们姐弟,和太后有什么分别?她是朕的姐姐,于社稷有大功,朕不但要让姐姐回来,还要在朕的陵寝边择中吉之地,做皇姐的万年安寝之处,皇祖母看着罢,我们姐弟必然有情有义有始有终。
太皇太后带着老人特有的洞明世事的微笑说,但愿最后真的不是陛下,逼死了自己的姐姐。
站在大炕边等着宫人端水来请皇帝洗漱的成维,偶一抬头,震惊地发现合着眼休息的皇帝眼角竟然有明显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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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贵妃很快也听说了今天太子去见寿康的事,不过和皇帝不同,她只知道殿外的那点子事儿,进了正殿之后发生了什么,全靠自个儿瞎猜。
“你说这太子疯了不成?长公主行礼,他也真敢安然受礼?这传到陛下那儿,不定怎么不痛快呢。”肃贵妃悄悄儿跟自个儿的心腹白鹭说道。白鹭跟了肃贵妃十五六年了,宫里的弯弯道道儿心里都大概有个数儿,主子们的脾气也都知道些,“娘娘,依奴婢看,陛下不会说什么的。也不会喜欢有人说什么。您只当不知道也就完了。”
“我哪儿能上赶着去说什么呀?肯定是两眼一抹黑儿,装傻罢了。但我就说这个事儿啊,你说他怪不怪?陛下为了迎长公主回宫,那么大的阵仗,难道他就觉不出来这个姑姑和别个不一样?我可不信咱们这位太子爷这么没眼力劲儿。”肃贵妃越想越觉得太子这一番动作十分奇怪,“白鹭,你说,太子会不会是要有什么动作?”
白鹭听了肃贵妃的话,便潜心往这上头想,但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奴婢倒觉得不像。如果说是冲着长公主去的,那是没必要的,毕竟长公主再得圣心也不过是个长公主,说难听些,还是个守寡的,没有夫家可以依仗的长公主。若说不是冲着她去,而是以儆效尤,那更是不必啊。您想想,皇子们大多还小呢,而且就算是几个成年的皇子也是万万不能跟他这个元后嫡长子相比的,太子地位稳固,何必要拿着刚回宫的长公主做什么样子呢?”
肃贵妃摇摇头,“我老觉得,太子就是冲着长公主去的,但又不光是冲着长公主……倒像是……在暗地里和谁赌气呢……”
后半句话肃贵妃没说出来,但白鹭也猜到了,“娘娘,您是说……那可就是神仙打架祸及凡人了……但这事儿,长公主她明白么?”
“那位祖宗什么不明白啊?”肃贵妃轻轻叹了口气,摸着自己手边那柄玉如意,“她本是打着回来好生过日子的主意的,结果这还不到三天呢,一个两个,偏偏都急着告诉她,她错了,她回来就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了。你说都是何必呢?尤其是陛下……说句难听的,咱们陛下啊,总以为自己对姐姐好,好得不得了,但实际呢?最能害长公主的,偏偏就是他……”
“看着罢,今儿这个恐怕不过是下马威罢了。你明儿去绍徳那儿,就说是我说的,什么都别搀和,他皇父不吩咐的事儿,一句都别问,一脚都别踩。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我宁可让别人说我儿子窝囊些,也不想他有个什么好歹。”肃贵妃显得忧心忡忡,“太子这回如果只是因为年轻气盛那倒也罢了,但若是……”
若是为了别的动作……那这京城就要大乱了。
肃贵妃的担心对不对,暂时还不知道,但她对于寿康的一句评语却是对的,“那位祖宗什么不明白啊”。
“长公主,今儿的事儿万一让陛下知道了……”抱月给寿康梳头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多了句嘴。寿康专心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这宫里哪个犄角旮旯的事儿陛下不知道呢?”抱月一愣,“那您还……您还跪送太子?这陛下若是知道了,恐怕要不高兴的。”
“陛下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啊。”寿康冷冷地说了一句,“他是储君,我该拜他,这没什么可说的。可他呢?你看看今天那个阵仗罢。他这一来,竟是要拉开架势拿我当个对头了……”
太子可不傻,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在昌恩宫外的举止很快就会传遍六宫,但他还是那么做了,既然如此,就必然有他的理由。寿康合上眼,突然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有时候儿真的没法儿恨陛下……他难道就不苦了么?我苦,只是因为死了的人。但他苦,却是因为活着的人。死了的人再也不会给我烦恼,但活着的人每一天都给身边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难处……”
抱月沉默了一会儿,“那您还……”
她到底没敢说下去,寿康突然睁开眼通过镜子看了她一眼,“我还怎么样?我还拧着陛下的意思拜了他,你是不是想说这个?那你说,我不拜又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和太子斗?好,就算我铁了心和他斗,但你想想,我们俩有什么可斗呢?我的一切都来自他父亲,就好像他的一切也都来自他父亲一样。我们之间如果非要找一个能斗的,那就是斗谁更得天子垂怜。”寿康笑着摇摇头,“姐姐,怎么可能比得过儿子呢?”
抱月看她似乎有些伤感,便忍不住要安慰她两句,“长公主也别这么想,太子今儿可能也是……有点儿气盛。要奴婢说,只要咱们好好儿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不去搀和去,太子迟早能明白您的态度,到时候也就不会了。”寿康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长舒了口气,笑了,“好,咱们不搀和去,就好好儿过咱们自个儿的,咱们看看,太子能不能明白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东主略心塞的求收求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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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薛大人留步。”散朝后,正和朱弛相偕离开的薛昭鸿被太子叫住了。薛昭鸿心中奇怪,但还是回过身去行礼,不料他还没拜下去,太子就笑眯眯地扶住了他,“薛大人是国舅,不必多礼。”然后又对朱弛道:“朱大人也是皇亲,也快免礼罢。”
朱弛也觉得纳闷儿,太子跟薛昭鸿看不对眼儿是满朝皆知的事儿,今儿怎么不但叫住了人还这么客客气气的?朱弛所不解的,也正是薛昭鸿所虑,二人便齐声道:“礼不可废,臣不敢失礼。”薛昭鸿二人不动声色地行足了礼,然后才起身听太子吩咐。太子叹道:“国舅和朱大人总是礼数这么周全,也怪我,从前年轻,还总觉得您二位恃宠生骄呢。”
薛昭鸿此时更觉得这话头儿有点怪儿,更不好随意接茬儿,便只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守礼乃是臣的本份。”
“本份二字说来容易,但真正能守这个本份的,到底还是少数。”太子仿佛十分感叹。薛昭鸿心里顿时警醒,不再多言。太子看了看他,“国舅和朱大人不恃宠生骄,但不意味着有些人也能如此。有些人啊,仗着略有薄恩,就不知进退……”
朱弛心中微微一动,觉得‘略有薄恩’这四个字大有玄机。薛昭鸿也觉得这四个字既可以理解为‘略有薄恩于上’,也可以说是‘略有薄恩自上’,若是前一种,那满朝满宫只有寿康一个是得过‘有恩于朕’这样的考语的,就必然是说她呢。若是后一种……薛昭鸿就实在想不出能有谁了。薛昭鸿道:“谢太子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