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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瑜低着头,小声道:“我带了一些银子,想来日子也不会过得很清苦。”
她知道太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是以她将自己所有的银票都带了出来,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和珠宝,不过是带了小件的。她自己的衣裳也只带了一套,剩下的便是两个孩子的,毕竟眼下天气寒冷,若是这两个孩子生了病,可就麻烦了。只不过她记着太子,便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袍子都带来了。
只是,那些个杏黄色象征太子身份的袍子,自然是不能带的。
楚修看着沈宝瑜替自己沐浴梳洗赶紧,又替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紫色衣袍。只是她自己,却穿着一身最普通的襦裙,一头乌发也不过是随便挽了一个髻,发间只插着一只简单的玉簪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两人相比起来,他倒像是个有钱人家的阔少爷,而她不过是个粗使丫鬟。
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
沈宝瑜察觉到了楚修的目光,她抬眼望去,见他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沈宝瑜突然想到,这几日她压根儿就没工夫拾掇自己。以前宫里有嬷嬷和宮婢,两个孩子虽然闹得厉害,却也不似如今的分身乏术。虽说阿暖听话乖巧,让她省了不少的心,可是毕竟是两个一岁的孩子,带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此刻不施粉黛,浑身上下看上去哪里还有昔日尊贵无双的太子妃的模样?眼下她的样子,只怕是连宫里的婢女都比不上。太子最喜欢自己的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如今……瞧着她怕是有些不堪入目了吧?
“我去看看旭儿。”沈宝瑜心里一阵酸涩,低着头不让楚修看到自己的脸,转身欲出去。
“阿瑜。”楚修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她低着头不说话,楚修看着她安安静静的脸颊,顿时就心疼了起来。他俯身抱住她,将她狠狠的拥在怀里,沉声道:“阿瑜,对不起……对不起。”他太自私,可是偏偏这个傻姑娘对自己不离不弃,让他愈发恨极了自己。
沈宝瑜顿时就落了泪。
其实她的确是恨过他,明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却要因为一时的意气闹出这般的事端。若不是端王相助,太子的性子又是这般的偏激,若是真的自裁,这辈子让她如何过下去?她恨过他,怨过他,可是如今看着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心里的恼恨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她只要他好好的。
沈宝瑜毕竟是个弱女子,这几日担惊受怕,让她时刻提心吊胆的。她在这院子里好生待着,照顾着两个孩子,等着自己的夫君归来,可是……她生怕她等不到他。她抱着身前的人,闻着他沐浴过后好闻的味道,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哭得伤心,像个无助的孩子。之前那几日,她逼迫自己不去想,而且她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不能垮掉。
如今他来了,她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撑着了。
只是,这一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之前她想,若是太子真的做了什么傻事,她只想跟着他一起去,可是她还有两个孩子,为了孩子,她只能好好的活着,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她害怕事情到最后真的会是这样,所以,此刻能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已经让她觉得是莫大的幸运了。
怀里的人儿哭得伤心,楚修也忍不住落了泪,只觉得心疼万分,又狠狠骂自己禽兽不如,害妻子如此为他操心。在他的眼里,他这个妻子一向大方贤淑,从未失态过。饶是之后他宠着她,却还是记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总觉得自己比她高出一截。认为她对他好,时刻关心体贴嘘寒问暖,都是她应该做的。他没有想过,她只不过是一个娇弱的女人罢了。
他是男人,却让自己的女人这般因自己担惊受怕,受尽委屈。
楚修抱得越发的紧,他低头亲了亲怀中之人的发顶,却听得怀里的姑娘闷声抽泣道:“别……别亲,好几天没洗了。”
楚修“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又连连亲了几下,像是怎么都亲不够似的,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阿瑜,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懂得珍惜,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揩着眼泪,继续说着,“以后你和孩子,便是我楚修的全部,我不会再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让你们受委屈。”
沈宝瑜有些愣住了,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以前太子一直都是性子暴躁,就是温柔的时候,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还会时不时的发脾气。眼下的这个,却让她觉得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以后我能就去一个远一点的镇子,然后做些生意,我不会让你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虽然及不上从前的,但是也不会太委屈你,阿瑜,你信我吗?”
信吗?她自然是信的。
只是——
沈宝瑜咬了咬唇,垂着眼睛道:“其实,粗茶淡饭也没关系……有钱了,说不准你就嫌弃我这个妻子了。”这后半截话,虽是脱口而出,可声音却是极低。
饶是知道夫君在意她,可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原来的相处习惯。
楚修笑了笑,连连亲着她白皙的脸颊,一字一句坚定道:“你放心,只有你。”他抬眼望着窗外,想起那次年夜饭时,她看着一旁的楚慎出了神,令他顿生醋意。如今想起来,怕是羡慕姜月嫁了楚慎这么一个痴情的男人。
以前他觉得楚慎傻,就算真的在意一个女人,也不用这般委屈自己,令自己身边只有姜月一人。只是如今想起来——是他想错了。真心爱他的人,最在意的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而是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个连自己的身子都管不出的男人,如何能说得上是真正的宠妻?
“阿瑜,你放心,等以后我赚了钱,都让你管,好不好?”这前面的二十几年,算是过了一段荒诞的人生,从现在开始,他想完完全全的对一个人好。那楚慎能做到的事情,他楚修照样能做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以后他楚修的妻子,也用不着羡慕别人的夫君。
大抵是被楚修的话逗乐了,沈宝瑜擦了擦眼泪,瞧着睫毛湿湿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她笑着仰起头,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楚修叹了一口气,低头就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儿,埋怨道:“还真不信我。”他还以为他的阿瑜会如往常一般,摇着头说信他,让他不必如此。
沈宝瑜太喜欢这一刻,她把脑袋埋进自己夫君的怀里,也不在意她好几日没有洗头发,喃喃道:“今日夫君执意如此,那妾身自然是如夫君所愿,当一个悍妇。”
之前她羡慕姜月,现在她也可以理直气壮的霸占着自己的夫君,用不着再羡慕任何人。
什么贤良淑德,什么三从四德?她只想眼前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楚修抱着怀里的人,淡淡道:“你也不必再羡慕别人,日后若是真的身处高位,有些事情也由不得自己。”
“什么?”沈宝瑜有些听不明白,下意识的问道。
楚修凤目一眯,似是感概道:“自古帝王从来没有专宠一人的说法,我倒要看看,这楚慎以后是如何的守身如玉。”
就在此刻,远在听兰山庄替自家儿子换尿布的楚慎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第九六章 :强娶
——
姜月坐在南窗的绸榻上认认真真的缝着鞋底。
上次她说过要给楚慎做鞋子,自然是要做的。如今楚慎能陪着自己在这听兰山庄住几日,说起来也算是难得。她抬眼,瞧着楚慎抱着自家的儿子,见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越发是让人移不开眼。
早前她还以为,以楚慎的性子,说不准对孩子也是这么冷冰冰的。
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才不过几日,儿子就和他亲近一些了。姜月嘀咕了一声,心里头有些不大舒服。可想着这几日照顾阿湛的都是楚慎,的确令她有些心虚。其实她比之刚开始那会儿好了不少,可是楚慎做起来却比她细心多了。有时候她想照顾阿湛,楚慎瞧见了,便会嫌弃她笨手笨脚,然后就自个儿亲自出马了。
事实证明,楚慎在照顾孩子这事儿的确有一手。
姜月放下手里的鞋底,走到楚慎的身边。见他怀里的阿湛已经睡着了,小嘴撅着,睡梦之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看着像一只可爱的小猪。如今阿湛已经快四个月了,之前粉嫩的皮肤如今已经变得水嫩水嫩的,让她都不敢碰的太过用力。
阿湛的模样生得相当的好,姜月这个当娘亲的,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只不过想到这么好的容貌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姜月便无奈的笑了笑。
“衍之哥哥,阿湛是不是太胖了一些?”姜月皱着眉头问道。
自打阿湛出生之后,王府的所有人都将他当成宝贝。老王妃也是如此,把这孙子当成自己的心肝儿似的。如此,谁人都不敢苛待这个小家伙。
楚慎低头细细端详怀里的小家伙,见他双颊肉嘟嘟的,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道:“没有,我瞧着还好。你小时候比阿湛还要更胖一些。”
话落,姜月一阵脸红,顿时觉得没法继续这个话题了。
其实,虽然心里害羞,可是看着楚慎如此细心的照顾儿子,便可以想象当初楚慎照顾自己的时候,恐怕也是这番模样。
姜月心里甜滋滋的,更吃了蜜似的。
·
瞧着快到晚膳的时间,姜月便和楚慎去了老王妃的住处。
这段日子老王妃卧病在床,食欲也不佳。虽然姜月命厨子变着法的做老王妃喜欢吃的食物,却也没见她多吃几口。好在楚慎来了之后,老王妃的胃口才好了一些。两人陪老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姜月瞧着这母子俩有话要说,便道了一句:“估摸着阿湛已经醒了,我先过去瞧瞧。”
老王妃看着儿媳面色红润,一副被娇宠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像做梦似的。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见他面无表情,可是她明白,这儿子心里头十分的在意自己。老王妃翕了翕唇,道:“衍之,是娘对不起你……”
楚慎眸色一颤,微抿的唇缓缓一启,脸上倒是没别的神情:“儿子明白,娘不必多言。”
老王妃知道儿子懂事,欣慰一笑,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想起了阿月的事情,便道:“衍之,你可知道,娘之前为何一直想着让阿月亲近你?”
这件事情,楚慎的确是一直没有想明白。
娘一直喜欢温婉大方的姑娘,理想中的儿媳,自然也是知书达理的,却不料早就为他定下了阿月。只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算是有些庆幸——若非如此,他估计还没这么容易娶到那小姑娘。
见儿子眸色温和,老王妃知道他是念着媳妇儿了。瞧着小两口的感情这么好,她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老王妃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将心里藏着的话语慢慢说了出来:“那次娘大病,其实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娘梦见了以后的事情,你这孩子,素来让我省心,可唯独在娶妻的事情上,如此的固执……”
“儿子这不是娶了吗?”楚慎道。
老王妃剜了他一眼,道:“若不是娘,你此刻哪里能娶到阿月?娘就是梦到你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心里却惦记着阿月,眼看着阿月长成大姑娘了,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哄姑娘家开心。你如此的沉默寡言,如何能让阿月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娘便寻思着让你替她寻一门亲事,你倒好,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竟然二话不说把人家姑娘强娶了。”
知道老王妃说得是梦,楚慎有意反驳,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静静继续听她说下去。
“娘虽然疼阿月,可是最疼的还是你这个亲生儿子,既然你喜欢阿月,眼下都成了亲了,自然也只能盼着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了,娘也想着早日抱上大胖孙子。可是你倒好,一点儿都不懂得温柔,愈发将阿月疏远了起来。”想起那段日子,她就一阵揪心。
楚慎忍不住笑了笑,心道:这般的梦,着实有趣。
见儿子露出笑颜,老王妃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这梦醒了,娘就琢磨着,让阿月早些喜欢上你。可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就算娘想着法子让你们俩相处,你还是把阿月当做女儿一样教训。这般不苟言笑的样子,也难怪阿月不肯亲近你。好在阿月这孩子孝顺,应下了这门亲事,不然娘还不知道该这么办呢?”
楚慎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的确,他真的应该好好感谢娘。只是,若是当时娘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而他对阿月的感情也是后知后觉,饶是这般,他也不会为她安排什么亲事。说不准……真的会发生强娶的事情来。他认定了她才是他楚慎的妻子,便不可能再让她嫁给别的男人。
只是——他又是个不懂情趣的,就算成了亲,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吧?
楚慎垂了垂眼,心底有些好奇,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
老王妃眼眶一湿。
后来阿月因难产丧了命,她这儿子跟疯了似的,非但如此,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理不睬的。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可是更心疼那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孙子。孙子不但没了娘,就连唯一的爹爹也不疼,一出生就养在她的如意堂,这事儿一想起来就令她心疼不已。
老王妃面色柔和,才道:“幸亏你开窍了,懂得疼媳妇儿了。之后不到一年,你俩就生了阿湛,日子过得很好。”
是吗?楚慎弯了弯唇。
想来也是,他虽然性子寡淡,可是对于阿月,他还是有足够的耐心的。这虽不过是娘的一个梦,却还是令楚慎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让他觉得这个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可是,他不想让阿月受一丁点委屈,只想这么宠着她,日日见她面露欢喜。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却刻意避着没有谈那件事。之后楚慎见老王妃有些累了,才起身走出了屋子。他的脑子是回忆着方才娘说的那个梦,下意识的勾了勾唇,然后才远远瞧着那杏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娇小的人。
楚慎阔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妻子衣衫单薄,便脱了袍子替她穿上。姜月笑吟吟的抬头,顺势把脑袋埋进自家夫君的怀里,一副极为粘人的样子。这庄子里,有她许许多多的回忆,大多数都是关于她和楚慎的。姜月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衍之哥哥,之前我这么怕你,一直担心日后若是真的嫁给了你,那可怎么办?”
楚慎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道:“就这么怕我?”他自问对她的确是严苛了一些,可相较别人而言,也是算得上温和了。
“当然。”姜月自他的怀里抬起小脑袋,眨了眨眼睛控诉道,“我最怕你回庄子了。只要你一回来,我就担惊受怕,你一走,我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是偏偏你是个孝顺儿子,来得也忒频繁了。”
“没良心,你还真以为,我只惦记着娘?”楚慎道。
姜月听言,下意识咯咯的笑,无比满足道:“现在自然是知道了。”这庄子里除了老王妃,还有她呀。
楚慎看着妻子笑容熠熠,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瞧着她白嫩的小脸,楚慎忍不住低头就亲了一口。姜月赶紧阻止,低声嚷嚷道:“别闹。”这里是外面,来来往往的,若是给下人们看见了,可就不好了。
楚慎知道她脸皮薄,便也没有为难她。只俯身将她拦腰抱起,捏了捏她翘挺的臀,淡淡道:“我们回屋。”
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姜月赶紧低头,嘟囔道:“快点快点。”
“为夫遵命。”话落,楚慎便抱着怀里的小娇妻回房做大事。
第二日,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景泰帝病重,命楚慎进宫侍疾。
☆、第九七章 :新皇
——
如今宫中无人,楚慎算得上是景泰帝身边最亲近的。如今这景泰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让楚慎前去侍疾,这里头的意味再明白不过了。
听到消息之后,姜月本想替楚慎收拾一下,却发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愣愣的坐在绸榻上,抬头看了一眼,见楚慎面无表情,才忍不住道:“我想在庄子里多待一会儿。”她想多陪陪老王妃,想来以后来这庄子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楚慎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只坐到她的身侧,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然后习惯性的捏了一下她白嫩的小脸,温和道:“嗯。过些日子我便派人来接你,可要记着好好照顾自己。”
瞧楚慎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姜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眼睛亮晶晶的,伸出双手抱住楚慎的腰,仰起头娇气道:“我知道了。这么啰嗦,像个小老头。”语气虽是埋怨,可姜月的心里却是甜得如蜜一般。
外人皆道这端王楚慎终日寡言,可在她的面前,却一贯啰嗦的很。
大抵是姜月的话惹得楚慎不悦了,他敛着眉掐着怀中妻子的纤腰,将人压在了榻上,俯下身狠狠亲了一会儿。直到姜月气喘吁吁,楚慎才用力揉着她的那处,嗓音低沉道:“下次再收拾你。”
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姜月红着脸,伸手推了推他:“好了,你去娘那儿说一下就可以走了。”
妻子催促着他,半点不舍都没有,楚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捉着她的小手凑到嘴边亲了亲,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些衣袍。见妻子欲起来,楚慎便道:“不用同我过去了,外边冷,你就好生待在屋子。”
姜月素来听楚慎的话,见他如此的体贴,她只得乖巧的点了点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