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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波,对不起,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欧远航稳住内心欣喜道:“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说完一拉邵诚,走出了大门。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战友?还是一般性的巧合,从一开始就觉得欧远航认识邵诚,他为什么要隐瞒,以邵诚的个性又不可能和佳业的人谈得这么投机,能在佳业出入董事长办公室的人,都是李坤的心腹,换句话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非他是……卧底……这两个字一直在林云波嘴中翻滚,吓得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但愿这不是真的。
林云波开始了她的行动,她不能坐等,如果他要离开她,他一定不会回来,她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时刻想起自己,知道她的决心,不再回避她。
林云波把张薄薄的纸片递给了面前的胖女人:“能不能帮帮我?”
荣姐几乎被纸片上的字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说云波,照你这样寻人,恐怕连死人也会自己跑来。”
“他不是,他是风。”
“喂,这个风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如果你们有什么矛盾,可以请教我这个爱情专家。”荣姐一个劲儿地掀着两片厚重的上眼皮。
林云波笑了起来,指着她:“你几时见我请教过别人?他是风,一阵无影无踪的风,你能捉住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荣姐头一偏,手一挥,高腿一抬,立马走了人,她这是什么意思,说自已是“情障”!真不识好歹,不过,她这样的人,只有抓住这种在世人眼中不可能的感情,才可以吻合上她那颗超凡出世的凌云之心?难道真的是风?瞎扯!哪会!但手中的几个字却灼热烫手。
林云波没有阻止她,而是笑着伏在了桌边上,旁人经过,无不指指点点,但她却浑然不知,笑得连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发疼。
她太知道他了,如果可以挽回,他就不是风!不是那个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男人,但她多希望可以打动他再次冰藏的心,让他知道,她无怨无悔,让他明白,付出一切她都不在乎,可他在哪里?漂泊异乡?血雨腥风中会不会守着对她的承诺,活着!她绝对不能忍受他这样在她生命中隐退,不给她任何消息,强迫她抹掉所有关于他的烙樱不,她不要星,不要月,只要他这阵——风!
邵诚把报纸重重地摔在林云波面前,死盯着这个疯狂、痴傻、可怜的女人,想知道她到底打算干什么,是掀翻整个世界,还是这样阴晴不定的过一辈子。
“你想干什么?”邵诚指着报纸上那斗大的几行寻人启事:“你忘了,那天我们险些丢了命!”
“没有,我没有。”林云波缓缓摇动着自己的头。
“没有?那为什么?”
“因为我想他!”
想他?!哈!邵诚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激醒面前的这个人,双手一拍桌边,背过身去,在她面前来回地走着,压住了满腔的责备。
她不仅是个疯狂的女人,还是个惹麻烦的女人,原以为,风的离开会使她有所平静,减轻自身的危险,难道她就真的没意识到,先有李坤,后有那个神秘的组织,若不是他预有线报,若不是战友拼死相救,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可她还这样,无所顾忌地追求着,面对那样飘忽无常的情缘,不倦吗?不该想想是回头的时候了吗?
可,她是林云波!是一个会用一生来追寻某种感情的人,不论它如露、如风,那么追到了又怎么样呢?会不会像传说中的那只鸟,最后用自己找到的那棵带刺的荆棘,刺穿自己的胸腔,即便可以有最美的歌谣,但生命已不复存在,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林云波。
心中的一切渐渐化成无声的叹息,邵诚走了回来,定定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日渐削瘦的脸庞,其实不管她如何坚强。独立,她仍然是个女人,一个为爱折磨灵魂的女人。
“答应我,别再干傻事,别再干了!如果……如果你需要帮助,记得这里有你的朋友!”
泪水早已在内心泛滥成灾了,记忆中从不曾有过这样想痛哭一场的经历,但她不愿,只因为她的泪水只为一个人流淌。
“知道了。”傻事她还会再干下去。林云波站起身来,用手牢牢地抓住桌上的报纸,转过身,内心一阵刺痛,这上面有她全部的心,全部的爱,他看到了吗?感动了吗?想回来吗?他到底在哪里?
看着她走出去,坚强的背直挺着,邵诚就知道,她不会放弃!穷其一生也不会放弃,自己只是她的——朋友。
接了邵诚的电话,欧远航急冲冲地赶了过来,日子在数着过,这件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最后时刻,偏偏他的老“姐”在这个节骨眼上像发了疯似的乱登、乱贴寻人启事,连姓名、身份都不清楚,这不是傻,又是什么。
自己曾答应过父亲,这一生都要让她平安,如果自己连这点都无法做到,那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躺在病榻上的老母,怎么来报答父亲对他的养育之恩!
天几乎全黑了下来,林云波带着一身的尘土推门而入,几乎与此同时,欧远航忽然觉得推门进来的再也不是那个傲视一切、神色飞扬的天才,而只是个集落寞、孤寂于一身的平凡女子。
欧远航走了过去,接过林云波手中的招贴工具,一看便知道那又是去张贴那只有一句话的寻人启事。“云波……”
“别说了!”林云波摆摆手,无力地把疲 惫的身体投入沙发中,横抱过一个背垫,埋首其间。
“云波!”欧远航实在无法看着她这么消沉,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她都可以克服,消沉绝不属于她。刚想扯开她的椅垫,强迫她面对现实,却被一声电话铃声打断了话头。
林云波一遍一遍听到电话铃响起,一次又一次看到欧远航走过来一遍又一遍对着话筒解释着什么,以至于最后开始对着话筒怒火冲天的大声吼叫起来,到了最后,他干脆一把扯掉了电话线,长长的电话线蜷缩在墙角,孤独又凄冷,林云波的心一直在往下沉,随着欧远航那用力一扯咯噔!一声……
欧远航扔下电话线后,怒火冲天地奔了过来,站在她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找到他?云波,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些人说了什么?他们叫你别伤心,叫你别发愁,叫你别自杀!天!你成了什么?成了一个被怜悯的对象,但你不是!”欧远航俯下身来,看向林云波,希望从后者脸上看到一点强者的神色,她的脚步太快,转变太突然,他永远也无法追赶。
林云波猛地抬起头来,冲他一笑:“我知道了。我错了,保证不再有下次了!”说完抛开背垫,跳了起来,奔入卧室,“砰!”的将房门关上。
他该拿她怎么办,说她是弱者,她强硬到不让别人碰她的伤痕,就这样固守、抵御,说她坚强,可她还有泪流……欧远航颓废地跌坐在地上,再也无力追过去,试着宽慰她,再也无力了……
一屋子盛满的黑暗中,有双明亮的眼眸,她的确还有泪流,但林云波却没有让它流泻似河,自己的寻人启事会感动那么多人,从没想过,也从不在乎,但那么多人中有他?只有她叫他“风”,只有她才会有那么强烈的情感,但仍没有把他带回身边,像只迷途的鸟儿,越飞越远,越远越飞,离开她!但,她会一直守候在这里,等他回来,等他感动,等他肯为她放弃那种生活回到这里,哪怕荆棘刺穿胸膛,哪怕苍鬓如霜,这一切都不会改变,不会!
欧远航走出林云波所住的公寓大楼时,街上已经很少有人了,深秋的寒风,借着昏黄的路灯,鼓动着最后的一片落叶,舞动着凄美、悲凉的身姿,秋天啦!这么快!一年要过去了,一年前第一次踏入佳业,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而今才体会,害怕并不是对自身生命的担忧,而是抛弃亲情、友情、爱情……和所有自己爱的、爱自己的人生离死别,这种恐惧就象这灰凉的季节,一步步深入全心,占据全身,一个又一个人在他前面抛弃了所有,丢失了生命,许多人不知道他们的姓、他们的名,所以不管如何,他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下去,也许前面就是死亡,也许他无法完成父亲的嘱托,但他无悔。
欧远航抬起头来,仰望着楼上林云波的窗口,那里有他为她留的一盏灯,希望不要是最后一次。
一低头,面前立着个小巧、单薄的女子,像片落叶刚从树枝头飘落。
“晶晶!”欧远航轻呼一声,走了过去。
李晶晶猛地退后几步,低着头,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
“怎么了?”欧远航问得小心翼翼。
一阵秋风吹过,她全身一颤,不自觉地用双手环绕起双臂,秋夜的寒风不是她那件单薄的衬衣所能抵挡的。欧远航脱下外套,紧走几步,不容许她再往后逃避,径直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肩头。
她突然抬起头来:“你快逃吧!”两只眼睛中有对死亡深深的惧怕。
“为什么呢?”欧远航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双肩,内心中狂跳不已,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逃?
她瞅了他很久,在记忆中,从他们认识起,她从没有这么近,这么长久地看过他。她是那么娇小,柔弱,两肩在他的手中轻抖,慢慢的,慢慢的,她眼中有泪水夺眶而出。欧远航心中一阵惊悸。
“为什么骗我,其实我都知道。”她轻轻的声音如同黑夜中的响雷,震得欧远航呆立当常
她知道!她知道!那么这许许多多的情报都是她故意泄露给他的,包括对林云波的两次袭击,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揭露他!还处处帮着他?
“你知道什么?”欧远航故作镇静地反问了过去,真是难以让人相信,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做了多年的准备,牺牲了多少人,最后,才由他收集了历年来的罪证,为的只是最终能将李坤绳之以法,没有可能会让她知道。
“不要问我知道什么,你最后一次与那个警员联络,已经彻底泄露了你的行踪!不要再查了,走吧,越远越好!最好永远别再回来!”她哭叫着抖落身上的外套,猛一转身奔向团团漆黑色的夜幕。
最后一次联络?泄露行踪!那是因为联络员在上次营救林云波和邵诚时牺牲了,没有了接应,只好独来独往,单枪匹马,难道真的让老狐狸有所怀疑,不行!还得找邵诚,危险不在乎,决不能在这最后的关节上出什么致命的失误。否则这么多年的心血,多少人的生命岂不是付之东流?想到这儿,欧远航的身影也急速地投入黑夜中……
人说男人会为了事业而遗忘女人的伤疼,而女人却总是为爱痴傻、自伤。欧远航并没有感觉到她是带着一颗怎样支离破碎的心离开的,更不知道她鲜血淋漓的心情又是怎样的痛疼。
林云波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墙壁只发愣,才不过几天,几乎所有她亲手张贴的寻人启事都不见了,刚刚想从一名清洁工人手中夺下最后一张,却晚了一步已进了深深的垃圾箱。其实人的记忆也如此,同情、感动只是那么一刹那间的冲动,如今这熙攘的人群中又有几个可以认出她林云波?人们只会在茶余饭后,在谈论中聊起,曾在某年某月、某日,一个疯狂的女人,为寻找她失散的爱人而干的傻事,人们只会吹散它尘封的黄土,谈笑一时,说上个痴,道上个傻,最后随记忆一同发黄、老死、飘落。
林云波心中阵阵刺痛,紧闭上双眼,你在哪里?是不是也要我等到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已遗忘了这场风中情缘,你才肯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满怀的激情在熄灭前用后悔来呐喊!你要用漫长的等待来让我的不悔转化成为后悔,是不是!你要我知道,这场情缘,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是让人后悔、悲伤的相遇,可,我爱你,一生不悔!
林云波昂起头来真想放声大叫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世上不是只有时光和流水难以挽留,其实是最难留的是情缘。
有人在扯她的衣袖,林云波张开双眼,低头一看,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乖巧的脸上有对神气的大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林云波弯下腰来,淡淡一笑:“有事吗?”
“你是林云波,林小姐吗?”小姑娘很有礼貌,一对大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她。
林云波微一点头。小姑娘用手一指马路对面立着的一个人:“那位姐姐有事找您!”
林云波没有顺着她指向的地方望过去,而是蹲下身来,仰望着面前这个纯真的女孩:“小妹妹能帮姐姐解答一个问题吗?”
小女孩点点头,一双明眸中有欣喜的光芒。
“假如,有一个最亲近你的人离开你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去找!”小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
“可,怎么找也找不到,因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林云波摇了摇头。
“那……”小女孩歪着小脑袋,咬着手指想了起来:“噢,我知道了。在他离开你的地方等!”小女孩整个脸庞都在发光:“从小妈妈就告诉我,走散了,一定要在原地等。”
林云波看着她兴奋的小脸透着苹果般甜美的红晕,听着她稚嫩的声音,心中一阵激越后的平静:“谢谢你,小妹妹!”
“不用谢!”小女孩挥手告别,越过林云波走向前方,刚走了几米远,她忽然又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用双手拢在嘴边对林云波喊道:“姐姐,记住一定要在原来的地方等呦!”
“一定。”林云波笑着用力点点头,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渐渐离去,两条小辫在眼中渐渐模糊成片,但仍跳动着欢快的节奏……
原来人世间还有这么多值得感动、流泪的事。不是自己不再坚强,而是已然懂得释放所有的感情,让那颗心不再被压、沉落。泪水不是软弱,相反它有它面对现实的坚韧。女孩!也许你还不懂,岁月会让你知道,这种等待的苍凉,愿你幸福!愿我们能感动所有的神祗,让命运不再这样无情、冷漠。
林云波站起身来,看了看空空的墙壁。回过头望向马路对面穿梭的车辆中,若隐若现的人影,既陌生又熟悉……
李晶晶以为她见到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扭头往回走,她甚至想好了几百种哀求的方法让她留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相互残杀,她不能去警局,她只有来找林云波,他的姐姐!或许她可以阻止这场悲剧,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面对立在面前的林云波,脑袋中“嗡”的一声,什么思绪都没有了,想要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不知道面前的女人会用什么眼神,什么话来打击她。
林云波没有走,反而很平静地站立在她面前,这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她是李坤的女儿,但她却没有毒蝎心肠,她为她父亲巧言妆扮,却没有那股逼人气势,相反弱小得让人不忍心一击,她来干什么?她和她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有!只有欧远航。
“林小姐……”李晶晶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林云波的手,珠泪滚滚:“救救他!救救他……”
林云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恐惧神色震得一惊,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让她靠在街边的树杆上。她看起来受过极大的惊吓,苍白的面孔没有半丝血色,纷纷扬扬的泪水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她几句,尽管她是“敌人!”
“你说清楚!救谁?”一种不祥的预感,急速窜向心头,林云波抖颤着双手摇着她,希望可以使她清醒过来,告诉她一切。
她的泪落得更多了:“是…是……远航!”
“远航!”林云波缓缓抽回双手,低语着,难道自己想的是真的,远航真的是……
“林小姐……”她如梦初醒般冲着林云波一古脑儿叫了出来,这个恐惧,她背了很久,她不要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甚至他从此不在她身边,只要他们平安无事。“救他们,他们谁都不能死!不能!”
“死?为什么?”林云波大叫着。使她在喊声中渐渐安静下来,她终于压低了自己哭泣的声音,用双手捂着脸,虚弱地靠在背后的树上。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知道我父亲做过许多不应该做的事,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但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不能无视他的请求,他的安危,为了他的请求,我写专访,欺骗别人,为了他的安危,我不得不来找你……”她放下手,看向沉默不语的林云波:“因为我的血管里流着他的血!”
林云波真的打算掉头走开,这种女人的可信度有多少,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她最后的话重重地敲击在她的心头,使得她心头一片空白,这就是亲情吗?如果当初自己也如此,何尝会穷得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数年,失去所有,而今连最后的欧远航也要失去?
“这和远航有关吗?”林云波问得很轻,真怕印证自己想象中的答案!现在不关心,难道还要等失去以后?
李晶晶象是遇电击一般,满脸痛楚的全身一颤,恐惧的神色布满整张瘦小的脸,一如死神步步来临时的绝望。
“他……他……他是警方的卧底。”
林云波猛地闭上双眼,这是不是命运对她的惩罚,是不是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