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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人或许饥寒交迫或许颠沛流离或许生死不明的时候……
往日的幸福成了折磨她的源泉,她迅速地消瘦下去。
天阴沉沉地,下着小雪,她如常地进书房看书,宽大的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心神恍惚,随手抽出一本自己从不会看的史书。一个夹在书与书之间的盒子被带了出来,摇摇欲坠地倒在书架边上。
小小薄薄的锦盒,毫不起眼。
如果是在平时她对这些夹在书中的纸张或不明所以的东西是从来不碰的,默阁这样放自然有他的道理,既然是不需要她知道的她就不该傻傻地去好奇。
但是,那天的她鬼使神差地想知道盒子里的东西,从来没有过的好奇心促使她动手打开那个盒子。
是什么样的东西让默阁如此小心收藏?该不会是他从前的红粉知己什么的送的香帕吧?她甚至开始有点顽皮地笑了。
盒子打开后,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小小的盒子里只装了一样东西,是她十分熟悉的物什,淡青的颜色,薄薄的一块玉佩,质地普通,上面用隶书刻了“七月”两个字……
指尖开始泛冷,她颤抖着手拿起那块玉佩,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花纹,一样的质地,不一样的只是那刻的字,那块玉刻的是“七日”!如果不是她日夜佩戴,也许她自己都要误以为是自己的那块玉佩……
当初会把她错当成冷惜月是因为她身上戴着的几乎一样玉佩吧……那么现在玉佩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真正的冷惜月,其实他们早就找到了……
心蓦忽涌上寒气……
他,默阁,其实早就知道她不是冷惜月了吧……
为什么没说?
是因为真正的冷惜月让他寒了心,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这个失去过往的人说?
默阁一定很为难吧,一边是对岳父大人的誓言,一边是放不了手的她……
无影无影,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你,真的能置若罔闻吗?
第二十章
当管家告知她有客来访,而且找的还是她时,多日来笼在心头的阴郁被疑惑取代了,访客?冷惜月性情暴戾可是出了名的啊……难道竟然还有朋友吗?
因为是一位女客,所以管家把人带到了偏厅。
她极少到前院来,连这偏厅都是第一次进。前厅常要接待默阁各地来访的生意老板,装饰得十分隆重肃穆,而偏厅都是给来客家眷休息的地方,所以多出了许多秀美柔和,很适合女眷闲聊见面。
然而,她在踏进门槛后,便再也迈不出一步。
那是她十分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明明是粗布衣裳穿在那人身上只见素雅,细细拾辍纹丝不乱的发髻,谦卑而隐含傲然的应答,尽管身在这富丽堂皇的地方依旧可以礼数周全地优雅品茗。
她一直认为,那个人不适合在那种乡下地方穿着布衣,忙碌于织布绣花,而应该着一身锦衣华服,站在花团锦簇的庭院里,接受其他贵妇人谄媚的恭维。
那么,该怎么称呼呢,母亲,还是夫人?
来人在看到她进来时,已经站了起来,素来平静无波的脸,浮起几分犹豫几分欣喜。
她忽然也有了几分欣喜,母亲,是寻她来的吗?
好不容易迈出的脚步却又僵住了,因为,因为她唤她,“惜月……”
那个她称为母亲,是她亲生母亲的人,快步上前,用冰凉汗湿的手拉住她的,道:“惜月,你……你是叫惜月吗?”
她懵了,母亲不是来找她的吗?难道竟然是找冷惜月的?!
她突然想起书房的那块玉佩,突然想起她与冷惜月相似的容貌,一个一直摆在她面前而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浮上心头……
这样一个陌生人拉着女主人的手又直呼其名,在高门大户人家里是十分失礼的行为,所以跟在她身后的画堂春不客气地将她母亲请远。
母亲嘴角泛上一丝苦笑,终究是放开了她的手,“突然见到故人之女,太过激动,还请夫人莫怪。”
“故人……”她喃喃重复,有些神不守舍。
只是故人吗?不止吧……应该是女儿吧……
“我与你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到这,她母亲眼中闪过一道恨色,复又平和地接着道,“我记得上次见你,你还是刚出生的小娃娃,想不到,才一转眼,你已经长大嫁人了,真是……”说着,一脸的感慨,又一脸的激动。
月无影只觉得心口在一丝丝地抽痛。
见她垂头,她母亲说话越发温柔了,“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吧,一直想来见你的,都找不到机会,也怕我出现了打扰了你……可是这次如果再不见,可能今生都没有机会了……来得匆忙,也忘了要备些见面礼了,不过那些粗俗的东西,也配不上你……”温和的眼神凝视着她,仿佛她是她心中的至宝。
这般和蔼的感情她祈求了多久?够久了吧……从她懂事起就一直期望母亲可以这样亲切慈祥地对她,而今终于出现了,却是对着另一个人,另一个和她一样的人,是讽刺吗?还是残忍?!
曾经疯狂期盼的东西,她现在却希望从来没有出现过……
母亲啊,母亲,你如何忍心如此对我!
她眼前满是水光,模糊地看着对面的人,那人也动容了,迟疑地盖上她的手背,“这么多年,是……不好,应该待在你身边的,应该早些来看你的……”两行清泪滑过脸颊。
终于承认她是她女儿了吗?
感觉自己满腔的酸楚忽然变得可笑而可悲,无论她做什么,母亲全当作另一个人来看,全当另一个人来疼惜,以前怎不能这样待她!明明是长得一样的人啊,难道她看现在的她就不会讨厌了吗?!
她冷冷地开口,“您来可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来人愣了愣,似乎不明白气氛怎么突然变了,抬袖拭拭泪,道:“只是想来看看夫人而已,不过也确有一件事想求夫人……”顿了顿,有些赧颜道,“我那女儿得了失心症,想求夫人让贵庄上的神医看看。”
求?为了月湘,母亲竟也要低头了吗?如此高傲的母亲,竟愿意……
门外突然跑来一个小丫头,莽莽撞撞地道,“夫人,庄主回来了,正找您呢。”
她马上站了起来,“段大夫最近不在杭州城,过两日我再去看您,看能不能帮上忙。”
“夫人有心了,我暂住在城东的福来客栈,夫人有空可常来。”
无影略一点头,抬脚便走。
不敢再停留,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将所有的都说出来,忍不住想看看母亲惊愕无措的神情……
月湘病了,这该是她早想到的,上元夜那晚就该发现了。那时她确实是不正常,痴痴傻傻的笑,语无伦次的话语,真的是失心症。
那么这次他们会来杭州也全是为了救治月湘……
会遇见她只是偶然……
果然啊,她在与不在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有些破旧的客栈,门可罗雀,大雪初霁,小二打着呵欠缩着手脚,靠在门边晒太阳。
辘轳驶来一辆马车,普通素简的车厢,拉车的却是两匹四蹄雪白的乌云踏雪!小二不由瞪大了眼。
车子行到客栈前停下了,马仆跳下车,放好踏脚凳,恭敬的候在一旁,门帘掀开,出来一个脸圆圆,眼睛圆圆,唇红齿白的俏丫头,看得出不是正主,果然从车里又扶出一个人来。
面容周正、皮肤白皙却只是清秀姿色,偏这勉强清秀的脸上还有两道粉红的疤痕,连那清秀也抹没了,竟是连身边的丫头都比不过。小二暗叹一声,哪家富家老爷那么倒霉娶了这么个无颜女……
小二过分放肆的目光引来马仆一瞥,那冰冷冷的目光像刀一样,把他从头到脚割了一遍,直把他寒得打哆嗦,一步也挪不开。
掌柜的十分警醒,见有贵客,早已经迎了出来,陪着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找人,”无颜女声音极轻道,“店里可住了一位患了失心症的姑娘?”
一听是找人,而且还是找那几个穷鬼,掌柜的当下撇了嘴,也不笑了,懒洋洋道,“在的,就住在地字三号房。”甩手回了堂里。
那俏丫头柳眉一竖,想要说什么,还没出口就被那女子拦住,只得气鼓鼓地连翻几个白眼给那掌柜。
依旧有些气不过,画堂春拉住无影的衣袖道,“夫人,来这么腌杂的地方做什么呀……”
无影无心理会她,轻皱眉淡淡道,“见一下我母亲的故人……你就和左护卫在外面等就好了,我一下就出来。”
画堂春急道:“那怎么行!这种地方……”
“听话!”低声斥道。
“夫……”人已经走进店去了。
画堂春也不回头跟左护卫商量该怎么办,反而离马车远远地站着,眺望客栈里夫人的一举一动。
无影站在地字三号门前久久没动,敲开这扇门,她可能就不再是冷惜月了……
薄薄的门板透过里面的声响。
“湘妹听话,快吃饭……”低沉的男声十分耐心地哄着。
“饭,饭饭,嘻嘻……”
“听话,再吃一口……”
“……姐姐,姐姐……”
杯碗碰撞的声音消失了,良久,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无影抬起的手像被刺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该怎么说……
“夫人是要找人吗?”一个路过的小二突然在她背后道。
无影被狠狠吓了一跳,有些狼狈有些尴尬地转头说,“是,是的,找人……”门开了,站出来一位素袍加身,容貌端正的青年,“找……找几位故人……”
“哦……”小二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她和青年还有青年背后的房间,迟迟疑疑的离开了。
无影先低头吸了口气,才抬头道,“师兄,好久不见。”嘴角努力着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秦海天眼眸如星辰闪烁不定,声音暗哑地道,“好久不见,月妹。”
无影看了他半晌,才又道:“我听说,湘妹病了。”
秦海天让开身给她看房间里的情形,脸上显出疲惫的脸色,“病了半年了,越来越厉害,现在几乎都没有清醒的时候……”
房间地板上,月湘痴痴傻傻地坐着,拿着个泥人,边淌口水边嘻嘻笑,嘴里喃喃着只有她自己明白的话,她的脸颊衣襟上都粘了白色的饭粒,显然刚刚秦海天是在给她喂饭。
无影只觉得心头又酸又涩,眼眶热热地,某种水样的物体仿佛随时会流下来……
“……竟然连师兄都没有办法了吗?”无影低低地开口。
“……当年,湘妹把你推下山崖,对吗?”秦海天答非所问,语气里满含伤痛,只不知是对她还是对湘妹。
无影沉默了一下,以问代答,“师兄怎么知道?”
“自从你……不在了之后,湘妹就开始心神不宁,夜夜做噩梦……后来就开始变得神智不清了……”眼光扫过无影的脸颊,在触及脸上那两道伤疤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你也知道,得失心症的人总会不断重复自己受刺激的原因……听多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样吗……”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你不恨她?”他的语气怪异到了极点。
“她是我妹妹,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唯一跟我亲近的人……如果她不是恨我到了极限,如果不是钻进了死胡同,她又怎么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这样两败俱伤的方式让我离开?”她深吸气,“说到底,其实也是因为你的关系,湘妹一定是以为你那时来提亲的对象是我,爱到痴狂的人总会做出许多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来……现在,她已经在惩罚自己了,我,不怪她……”
“月妹……”
秦海天刚说出口的话被用猛力打开的房门撞击声掩盖了过去,冷冽寒风里,门口立了个瘦弱的人影,翻飞的衣裳“猎猎”做响。
那人几个大步跨进来,厉声喝问道,“海天,你刚才叫她什么?!”
第二十一章
秦海天愣了下,才快快地笑道:“红姨,你看,无影回来了,无影没事,还活得好好的……”
“我当然知道她活得好好的!”
怒目以对,月红药似悲似恨地切齿道,“好,好啊!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竟敢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好啊!”
连着几个“好”字骇得月无影连连倒退,凄凄一笑,缓缓跪下,恭敬道,“母亲。”
“你当我是你母亲了吗?!徐夫人!”
“母亲,容无影解释……”无影急急为自己辩解着,“无影将以前的事都忘了……”
“难道你刚刚才想起来?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现在才把所有的事情想起来?这样的理由你想让我相信?!”月红药怒极地一拍桌子,杯杯碗碗顿时响做一团,“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是如此无耻,为了自己能享受荣华富贵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你以为你抢了你妹妹的东西你就可以活得好好的了吗?!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暴怒的话嘎然而止,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红,红姨,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秦海天在旁边不知所措地劝慰,而月湘也怯生生地躲到最角落缩成一团。
“妹妹?原来是真的……”无影失了神,喃喃自语着,“原来,冷惜月真的是我妹妹……”
月红药脸色僵了一下,却又立刻怒声道:“是又如何!你不仅夺了她的身份地位,罔顾她在外生死不明,而且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地欺骗我!你,你——”手指向她,气哽在喉,说不出话来。
“母亲请息怒,”忍了许久的泪水,破堤而出,“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无影绝对没有要夺走妹妹一生幸福的念头……”
“没有你为什么不离开!没有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实话?!”月红药一想到自己几日前想要温柔对待的另一个女儿竟然是她,竟然是这个自己看了二十几年未曾看顺眼的女儿,心底说不清的烦杂情绪便开始翻滚。这个人竟然一声不响地看着她这样殷勤对她,竟然就这样耍着猫抓老鼠的手段,很有趣吧,很好玩吧……她一定在心底嘲笑她这个母亲!今天来就是为了来看她笑话的吧!用那双看似关心实则无情的眼睛!她怎么可以这样来讽刺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来报复她的母亲!
月红药气红了眼,冷冷哼道,“舍不得那些荣华富贵是吗?还是舍不得名满江南的第一公子?”
无意的话犹如五雷轰顶,打得月无影摇摇欲坠,她弱声道,“没有,无影不敢痴心妄想……”
月红药立刻看出了端倪,冷笑几声,从牙缝挤出话来,“你竟敢喜欢上自己的妹夫,你竟敢违背自己当初在我面前立下的誓言!”手又一拍桌子,“你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话罢,大口地喘起气来,纠缠她几十年的气喘的毛病发作了。
“红姨!”一直旁观的秦海天紧张喊了起来。
“药,师兄,药!”无影急急上前扶她,却被她甩手推开。
月湘突然尖叫着扑过来,举起拳头就打她,“坏人,坏人,滚开,滚开!讨厌你!”
满室混乱。
“湘妹……”无影也不阻止她大力的捶打,只看着她默默流泪。
“你是坏人……”月湘手脚并用,死命对她撕扯。
“湘妹,”秦海天从后面抱住疯狂的月湘,和声道,“湘妹没事了,乖啊,快去找姐姐,就在那边,快。”把她转了个方向,推向一个角落。
月湘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那个角落,松了拳头,迷惑地自语起来,“姐姐?姐姐……呵呵……”
前一刻的狂暴瞬间消失不见……
无影心头被极快地划过一刀,冰凉的触觉后,麻木的疼痛才开始蔓延……
曾经那个缠着她说这说那的女孩……
曾经那个灵动活泼的少女……
曾经那个温婉如诗的女子……
成了这个样子,竟成了这个样子……
月红药服过药,缓过气来,情绪也平缓许多,看看痴傻的月湘,又看看无影苍白的脸,道:“看你妹妹成了什么样,如果不想你另一个妹妹也这样,就立刻跟我们离开这里。”停了下,锐利的眼神直视她的双眼,“如果,你当我是你母亲的话。”
她喉咙一哽,挣了半天,终是苦苦一笑,“您当然是无影的母亲。”
“你要记得这句话就好。”月红药甚是疲惫地挥挥手,“你先回去,这两日安排好我们就离开。”
“湘妹的病……”
“你这个倍受半仙先生赞叹的高徒难道都没有办法吗?”月红药冷硬着脸,毫不留情地开口讽刺。
无影拭去又一次滑落的水珠,“那么,容无影告退。”
客栈外。
画堂春诧异地看着主子红红的眼眶,“夫人眼睛怎么了?”
马车边的左护卫也传来担心的眼神。
“没事,今天风太大,沙子迷了眼。”笑着,若无其事。
看两人似乎都不太相信的样子,月无影又是灿烂一笑,道:“回去吧。”
那么,就是没事了吧……
两人都松了口气。
画堂春只怪自己多心了,夫人多坚强的人啊,从前被庄主那样子对待都没有流一滴泪,现在怎么可能会哭呢。绝对不可能的……只是风沙迷了眼罢了……
车外驾车的人也保持了同样乐观的想法。
然而,却是这样的想法让他们后来日日夜夜地懊悔。如果当初注意到的话,如果当初多加留意的话,夫人也就不会离开了吧。如果不是他们粗心的话,后来又怎么会这样……
再度听到管家说有访客找她时,全身竟不由一抖,抓在手中的杯子一个不稳跌在桌面上溅了满面的水。
“夫人没事吧?”画堂春手忙脚乱地翻起卧倒的茶杯,又小心用帕子擦夫人脸上身上的茶水。
“一时没拿稳。”无影接过帕子自己擦。
“夫人不该逞强的,庄主那身夏衣要过半年才会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