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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单乌一手揪着那丛眼睫毛,翻身滚到了眼球之上,同时反手一刀,干脆利落地扎进了那颗颇有些晶莹透亮的眼球。
不远处的大口之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声,似乎单乌的这一击所带来的痛感比那些修士拼了老命的攻击还要强大,继而单乌便感受到自己所在的这颗眼球,在那触须的带动下疯狂地甩动了起来,似乎想要将单乌这只小虫子给甩飞出去,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包裹着这颗眼珠子的眼皮都在颤抖,一副想要合眼,却又害怕会带来更大伤害的纠结模样。
这太岁强烈的反应让单乌暗喜,于是他一边借着那一丛眼睫毛稳定着身形,同时执刀在那眼球之中来回搅动,刀身上的热量甚至让这颗眼球内里似乎是液体的存在开始升温沸腾,他所攀附的这一颗眼球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大。
“嗯?”单乌的动作突然迟疑了一下,因为他赫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执刀的那只手,居然已经完全陷入了那颗眼球的薄膜之中。
就连手里握着的那几根眼睫毛,其色泽也正在渐渐褪去,看起来仿佛是要变成肉质的触须。
连带着的,自己的整个人,似乎都有往那眼珠之中沉没的趋势。
……
“太岁的五官,从何而来?”圆觉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那一团有些发狂的肉山,开口问道。
“当年紫霞山宗主与太岁相融,初时形貌,如草木扦插,人是人,太岁是太岁,虽然连为一体,但仍各自**。”同舟开始解说,“这种情况,自然不可能真正获得太岁那近乎不灭的性命,于是在属下的提议之下,宗主开始主动地与太岁进行同化。”
“三十年之后,太岁本体之上,仅余宗主五官,具体说来,或许与属下这等情景类似。”
“融合若到此为止,这紫霞山的宗主,或许还能勉强算人,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开始,属下又怎会轻易让它停止?”
“又五十年之后,太岁与人,不分彼此,而从这个时候开始,整个太岁,便开始向着人形发展,不管其体形如何巨大,都顽固地想要维持出一个人形的模样,而五官的形状也因此保留,只不过,据属下分析,构成这些五官的,同样也是太岁的本体……换句话说,是这棵太岁觉得自己是人,于是幻想出了五官,模拟出了形状,并且就这样当了真。”
“所以,对这棵太岁来说,眼球被伤到的痛楚,其实也只是它的幻觉?”圆觉领会了同舟话语中的意思,觉得尤其,微微挑了下眉毛。
“正是如此,而且眼下看起来,这棵太岁已经渐渐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了。”同舟陪笑道,“却不知单乌那个小子限于局中,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出应对。”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清昙的耳朵里,听得他颇有些胆战心惊。
而他的心里,亦开始默默祈祷,希望单乌在这种怎么看都毫无胜算的局面中突围而出,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只要单乌还活着,只要单乌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那么自己对圆觉同舟那两人就还有用,而单乌一旦消亡,那么听到了这么多隐秘的自己,便只有死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这一条路可走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应该让单乌来应对这两人……”清昙的目光闪烁,心虚地低下了头。
……
那棵太岁现在是彻底没了人形,五官全数消失,只剩一团波涛起伏的肉山,那些以清蝠圆慧为首的修士此刻也已经停下了攻击,满是警惕地看着下方的变动。
单乌的长刀翻转,削断了那些想要缠绕上自己手脚的肉质触须,从层层纠缠之中挣扎着退开了一些空间,在发现这太岁的改变,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看起来可以下手的弱点之后,也是略微惊诧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么方才那张嘴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单乌有些疑惑,“或者说,这玩意的肚子里,难道仍是这样的一团肥肉?”
单乌手中的长刀随手一切,斩断了一条伸向他脖颈的触须,被斩断的部分落在了他的手上,捏起来仿佛就是一团实实在在的肥肉,却仍在不停挣动着,似乎想要从他的手里跳出,重新回到本体之中。
越是挣扎,这肉质之上散发出来的甜香便越是诱人,单乌捏着那团肉质,不过微微迟疑了片刻,便是一口咬下。
那团太岁似乎在单乌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惨叫,单乌甚至能感受到从那太岁之上传递而出的想要反过来吃掉自己的意图,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太岁的主体似乎也感应到了自己这一部分肉质的遭遇,愈发沸腾了起来,于是原本围绕着单乌伺机而动的触须瞬间后退,单乌的脚下哗地一声便陷下去了一个大洞,而他的四周,高高的肉墙嗖嗖地竖起,那些肉质的弹性甚至让这些肉墙在空气中甩出了啪啪的抽击之声。
肉墙合拢,而单乌则顺着那突然出现的大洞,直接往下方坠去。
“也好,就看看你我之间,到底谁能吃掉谁。”坠落的黑暗之中,单乌的四周一片空空荡荡,找不到着力点,但这并不妨碍他又一次啃下了一块手中的肉质——这一次纯粹是为了示威。
似乎是想阻止单乌的举动,两条触须左右交错,对着下坠的单乌抽击而来。
这太岁当然不会想到,单乌在应对这种全不着力的状态上,有着谁都比拟不了的经验。
几乎是在那触须挥舞而出的劲风刚刚触及到单乌的身体的时候,他的动作便已经有了改变,手里捏着的肉质被丢开,而他整个人居然顺势攀在了其中一条触须之上。
那条触须的应对也足够灵敏,瞬间便分叉出了手指一样的分支,想要将单乌给牢牢抓住。
同时,单乌也已经感觉到了周围肉壁渐渐挤压靠近所带来的压力——这棵太岁显然是想要将单乌给彻底禁锢在这些肉质之中,双方才好慢慢地来研究到底是谁吃谁的问题。
单乌顺手便在那根纠缠自己的触须之上抹了一把,一团凝实如同刀刃的火焰将那根触须纵向剖成了两半,那根触须抽搐着想要愈合,却已被单乌直接削下了一团已被火焰燎得焦香的肉来。
“虽然味道不错,但是真吃光这么大一座山,似乎也挺困难的……”单乌有些含混地说道,太岁的味道被火燎过之后似乎变得更加美味,让他不由自主地为此兴奋了起来。
而那太岁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彻底地包裹住了单乌的身体,同时一种咬牙切齿一般的意念传递到了单乌的脑海之中。
“在此之前,我会先吃了你!”
……
“这会变成什么样?”单乌的具体举动由清昙告知了圆觉,而那太岁的意念波动,更是强烈得让所有人都能轻易感知,于是圆觉看着那团波涛起伏的肉山,不由地有些哑然失笑。
同舟和清昙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只能各自摇头。
而圆觉索性重新坐回躺椅之上,端起了茶盏来:
“果然,世事只有充满未知,才能称得上有趣。”
第二百一十四回 不死之死(中)
“刚才那个,是清昙上师的妖兽?”有人认出了单乌。
“他刚才吃了太岁?”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少,而太岁散发出来的意念,也足以让人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人想到了之前山门被破的时候单乌啃食那些怪物的举动,不免感叹果然是妖兽的本能,就是这么直接单纯。
“是了,不管怎么说,这肉山,都是太岁啊……”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传说中延年益寿甚至可让人长生不死的太岁啊!”
“我们与它对峙了这么久,都未曾感到灵力枯竭,似乎正是这香气的作用?”这一句提醒让很多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似乎局面也因此变得没那么生死攸关了。
“为什么我们一直要杀死他?太岁本就是不死之物,我们也可以直接吃了他啊!”
“只要能封印住其行动,这岂不是一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山?”
越来越多的人恐惧之中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正处于五行大阵中心的清蝠——清蝠显然也未能想到此点,他的行动都是收到清昙的指点,而清昙自己都在心惊胆战,哪里能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这棵太岁,或许是因为生人魂魄融入,才有知觉与反应,并主动与我等相抗。”圆慧此刻出面开口,提出了一个假设。
“还是大师目光如炬,想来正是如此。”清蝠立即顺着圆慧的话语接了下去。
“所以,如果想要制止这太岁的行动,我们需要做的,并不是继续这样毫无意义的攻击,而是要将其中魂魄诱出,并加以封印……”清蝠说着,对着圆慧微微躬身,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渡化。”
“如果诸位道友不嫌弃,还请让贫僧试上一试。”圆慧双手合十,对着周边诸位修士行了一礼。
这些修士虽然有心也如同单乌一样直接去从那太岁身上削块肉下来,却也没他那份不怕死的胆量——一旦脱离阵型落在那太岁身上,只怕还没来得及动刀动枪,就会同先前的那些人一样被瞬间吞没,不知死活。
所以对于圆慧的提议,众人纷纷点头,并且整个士气都因此高昂了起来。'死神'放下刀,和我私奔吧
……
“这些卒子总算是稍微能看了。”圆觉看出了那五行大阵内部的调整,继而听到那一声佛号破空而来,不由轻笑着说道,同时侧目看了清昙一眼,似乎清楚地知道清昙心里的每一丝波动。
清昙在圆觉的视线中缩了一下脑袋——在意识到单乌的性命成败与自己的性命相关之后,清昙便一心希望着那太岁能够被人杀灭,哪怕是死在那些乌合修士手中,因此在圆慧开口表示自己有法子可试之后,清蝠交出主导权的话语,等若是直接出自于清昙之口。
“若那只是寻常魂魄,没准还真能被那老和尚给渡化了,可惜,这太岁之中的魂魄,本是紫霞山的宗主,而这魂魄与太岁相融的岁月,只怕比那些修士中最年长的那一位都要久远了吧。”同舟撇了撇嘴,表示并不看好圆慧的举动。
“可是这么久的岁月过去,他还知道自己是紫霞山的宗主吗?”清昙反问了一句。
同舟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他当然不会告诉清昙,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紫霞山中的一切事务,都是他假借宗主之名,自己跟自己玩出的波澜起伏。
……
而单乌此刻已经深深地陷在了太岁之中,火焰灼烧的速度比不上太岁再生的速度,毕竟两者之间数量的差距实在太大,于是单乌的脑袋整个儿都被太岁给糊住了,手脚亦随之受限,虽然仍可移动,但是挥动之时仿佛陷在粘稠的油脂之中,而那些肉质的亦如水流一般无孔不入防不胜防,不管单乌怎么努力挣扎,灼烧,却还是抵挡不住那些充塞了他的鼻腔食管咽喉,甚至直接渗入了他的肺叶的肉质。
太岁想要令单乌直接窒息而死,更想全面渗入单乌的躯壳,好将这个人与自己同化——如果太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人的话,它就会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等于是将自己的优势直接拱手让给了单乌。
就算是在窒息的状态之下,一团三昧真火始终都在单乌的身体内部燃烧着,抵挡着这些肉质的侵入,并且在这团火焰存在的空间被压缩到一个极限的时候,肉质的增长与消磨,总算是达到了一个平衡。穿越之双修
被三昧真火炼化的太岁,逸散开来的,是无比纯粹的灵力。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
阴曹地府里,楚江王喂他的那颗千蛛万毒丸所产生的漫长的痛苦,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而这种经历所带来的记忆,会深深地留在他的**之中,哪怕眼下,他关于之前所有事情的记忆都已经尽数湮灭,他的身体也依然会记得这种感受,并替他做出一如既往的选择。
于是在双方的僵持之中,这些灵力被单乌的身体吸收,搬运,心口部位的灵池在这么长时间的纠缠之中本就濒于枯竭,此时得到了补充,竟是渐渐缓过气来。
单乌那一团心头火就这样越烧越旺,竟真的就将那些肉质给逼出了体外,太岁察觉到了不妥,终于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于是仿佛要搅起深海之中汹涌而至的暗流,一股股强力的波动随着整座肉山的颤抖荡漾,侵入了这棵太岁的内部,那些力量震颤着撞击上了单乌的身体,一团团肉质翻滚碾压着想要将单乌扯碎,单乌被它挤来挤去,却如同泥鳅一般,每每弹动着身子,让自己始终存在于压力袭来的死角之中,滑不溜秋,难以捉摸。
充沛的灵力让单乌的灵池几乎显现出边界来——原本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小池塘大小那么多的灵力,在与太岁这反复的纠缠之中,眼见着就扩展成了一片汪洋,而那汪洋的尽头,甚至可见海天一线。
三昧真火已经重新燃烧到了单乌的体表,而单乌并没有停止吸纳这些逸散的灵力,虽然这些汹涌而至的灵力让单乌觉得自己的灵池之中波涛汹涌,甚至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变得无比地剧烈,似乎下一刻,自己这颗心脏便会从胸腔之中跳出去,并炸出一个天女散花。
继而,在这样的压逼之中,灵力搬运的路线渐渐开始改变——以自己那颗心脏为中心,单乌清楚地感觉到了身体里几个开始同步壮大的节点,这些节点之中的灵力并没有像心口灵池一般,拥有十分明确的属性,但是它们的出现,让单乌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吃肉已经吃到想吐了的贪食之人,突然之间又多出了几个胃袋,于是在面对眼前的一片山珍海味的时候,饱胀到窒息的感觉转眼之间便变成了难以言说的巨大的满足感。
“哈,换种方式,一样是吃了你。”单乌轻声笑道,身上的三昧真火烧得更旺。无上仙魔
……
最早知道了单乌进步的人,就是清昙。
“第二灵池开辟?”清昙的心跳猛地加速,要知道,他们这些积年的上师,为了突破境界,往往要花上数十年,才能真正开辟第二灵池,而将第二灵池修炼到极致,却不知又要耗费多少年。
只有当开辟的灵池都悉数圆满之后,一个人方才能够积蓄起足够的灵力,开始尝试结丹,据说只有结成金丹,才真正拥有足以不靠外物而飞天遁地的能力,才可以将视线再稍微往远处往高处看上一眼,才能够去遐想一番传说中的外海修真界。
清昙当然不会知道单乌具体的进步的细节,但是就他所能感知到的那些反馈,自己可能都需要耗费一甲子的时间才能修炼出来的功力,单乌在与太岁这短暂的对峙之中,已然轻松地完成了。
清昙的呼吸有些粗重,这一回,竟是连他自己都有些想要前去挑战那棵太岁了。
“如果他真的进步到了如此地步,那么,待他归来之际,我……未必不可放手一搏。”清昙的视线飞快的在同舟与圆觉的背影之上扫过,立即心虚地投向了空无一物的地面。
“看起来,那些个修士在此战过后,如果命大的话,修为都会大为提升,可惜,多半是没那个命的。”同舟突然开口,骇得清昙差点就将单乌的进步说出口来。
好在他往对岸多看了一眼
那些修士在圆慧的指挥下,摆出阵势依稀有些像金刚降魔阵,但是明显更为温和,一尊佛像的虚影在那阵中漂浮,一颗颗金色的梵文字符上下飞舞,投注下一个个金色的光圈,这些光圈彼此之间不断叠加,竟在那棵太岁形成的肉山之上,洒下了一片金光织就的网格。
这一层金网并非实体,但却仿佛有着实实在在的重量——在这片网格笼罩的地方,太岁肉山的波动,明显已被层层压制。
可是在那些金网未曾覆盖的地方,这棵太岁仿佛是一个人怒火冲天后的胸口,正以一种惊人的幅度,上下起伏。
于是,静者愈静,动者愈动,两者之间的反差,正在逐渐增大。
第二百一十五回 不死之死(下)
太岁似乎是真的怒了。
先是吞了一个怎么都消磨不了的硬骨头,继而又被一群飞虫一般的小人以怪异的手段压制了一部分的行动,于是整个肉山能够动起来的部分是越发地翻江倒海。
单乌整个身体团成一团,在太岁的内部来回翻滚,这是最适宜于化解这种种撞击力道的动作,突然单乌只觉得眼前一亮,竟似是看见了天色。
单乌微微一愣,很快便发现这并不是错觉,在自己的前方,这棵太岁,竟真的分开了一条通道。
一股大力从后方撞来,直接将单乌从那条通道之中撞了出去。
这似乎是这棵太岁竭尽全力的一击,以至于单乌在飞出通道之后,这股力量也依然没有削减,仍旧推着他一直往前。
而在单乌的前方不远处,正是清蝠圆慧等人排布的大阵。
于是在那些人眼中看来,这棵太岁终于开始了反击——它的反击是在自己身上又开了一个口子,继而肉质如同喷泉一样从那口子之中涌出,并以这种喷涌的力量,向着他们扔出了一颗火球。
单乌身上,一直被太岁压制着的三昧真火终于摆脱了禁锢,似乎是想要扬眉吐气一般,猛地膨胀了开来,其声势颇有些惊人,惊得组成那大阵之人一阵慌乱,整个阵法竟有些摇摇欲坠。
“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