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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犹疑足以表明态度，方舲看在眼里，换上平日的笑脸，打破僵局，“我随便说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漆黑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这个时候的顾信则通常显得有点严肃，他温柔地开腔劝诱她，“方舲，说实话。”
他的神情明显是不信这是她的一时兴起，方舲无奈地笑，换了一番说辞，“今天回家，我爸觉得我年纪大了，催我结婚，咱们院的夏院长最近刚抱上外孙，逢人就炫耀一番，他大概是看了嫉妒。”
她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就像是交付给了她勇气，“我跟他吵了几句，就跑出来了，你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顾信则抚摸她的头发，笑着回道，“傻瓜，还说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了还离家出走，给伯父伯母打个电话吧，你就这么跑出家门，他们会担心的。”
“好，都听你的。”她环住他的脖子，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走到一旁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自然换来一顿数落。
方母在电话里抱怨自己费心做了一下午的菜没人吃，方舲哄着母亲，回头看到顾信则还坐在餐厅里，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侧脸曲线无疑是好看的，却让她十分陌生。
她突然有些恐慌，害怕抓不住他。
方舲不觉得在这件事上她欺骗了顾信则，诚然她隐瞒了父亲对顾信则的不满意，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也确实不觉得父亲的态度无法挽回。
《玫瑰人生》的Cast与Staff基本选定，简蘅安在投资方提供的会议室里最后审核前期的准备工作。
投资方对某些选角不太满意，简蘅安对一些细节要求极高，他们在Cyril唱片公司所在的办公大楼里争论了整整一上午。
由霍雪融饰演李莺时就是这些问题中的一个，她的商业价值必然不如其他女演员那么大，投资方原本可以捧更合适的人，但是林俊成坚持，甚至李莺时本人都赞成，他们也无从反对。
夏助理回了老家，跟简蘅安请假，为了被准假他还特意推荐了霍雪融代打助理的空缺。
没想到简蘅安竟然同意了。
一星期中的第一个上班日就这么忙碌，霍雪融中午没什么食欲，喝了点小米粥，连续几个小时高强度的会议，她的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Cyril唱片公司准备在近期出版李莺时的精选集，这也是李莺时本人的意思，负责人调查了听众喜爱的李莺时所演唱的歌曲，再加入几首李莺时自己钟爱的曲目。
精选集的名字也叫做《玫瑰人生》，作为同名电影前期宣传的一部分，已经提上日程。
而已定的男主角欧阳息宁，正是Cyril旗下最炽手可热的男艺人。
吃过午饭霍雪融在Cyrli大楼里闲逛，墙上装饰着许多海报，耳熟能详的歌星的面孔随处可见，霍雪融在一处站定，画中的欧阳息宁眉目清冷，身着黑色西装，双手举着一把手枪。
不远处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她的方向，霍雪融闻声偏头看去。
画中人正在向她走来。
欧阳息宁穿着便服，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帅气的脸庞有些憔悴，看到她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露出了招牌笑容率先开口，向她打招呼，“没想到第一次跟霍小姐见面，是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海报，似乎是有些尴尬，又道，“昨晚熬了个通宵，出门时也没精心打理，让霍小姐见笑了。”
“欧阳先生哪里需要衣着衬托外表。”霍雪融客套着，至于他为什么整夜没睡，这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她心中估量着，觉得他现在的形象与《玫瑰人生》中那个落魄的贵公子舒宸相差甚远。
不过，优秀的演员大多都是变色龙一般，会改变自身以适应多种多样变化多端的角色。
这样一想，她不禁有些期待与她演对手戏的这个人会释放出怎样的演技。
霍雪融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之后，铺天盖地的新闻袭来，她再没有机会看到欧阳息宁将会怎样诠释舒宸这个角色。
而此刻她只是跟她即将合作的对象礼貌性地探讨着他上一张专辑的封面，也就是他们停留处的这幅海报。
霍雪融表示听过他的歌，挑着真诚的词汇赞扬了一下他的歌技，欧阳息宁惊喜地问她，“霍小姐最喜欢哪一首？”
“《无爱之歌》吧……”霍雪融犹疑地回答，倒不是她挑不出所谓的最喜欢，喜欢他的歌也不完全是虚假的奉承，她是真的有一阵子一直在单曲循环这一首，可她也只听过他这一首歌。
“那还要请霍小姐指点一下了。”欧阳息宁随口给霍雪融出了个大难题。
霍雪融觉得自己搬了石头砸上自己的脚，挖了个坑给自己跳，总而言之就是，蠢死了。
她硬着头皮开口，当着原唱面前点评让她倍感压力。
“其实我很难形容这首歌……整首歌都充满矛盾，歌词里写不需要爱，却传达出了渴望爱，又怕去爱的心情，唱法又在隐藏这种心情。”
这首歌其实是他所唱过的歌里面最不起眼的几首歌之一，却也是他第一次亲自创作词曲的歌曲，以前他只会用声音唱，第一次搞创作明显生涩，也因此没有收到好的反响。
他披了马甲上阵，粉丝们都知道他的御用班底，也就忽视掉了这首从头到尾都不起眼的歌。
而现在霍雪融却说中了他写歌时的心情，欧阳息宁换了一种眼光审视眼前这个女子，略一沉吟，开口邀请，“不知霍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道去听一听李莺时前辈的精选集？”
霍雪融对这个提议动心了，她给简蘅安拨了电话，询问是否可以。
简蘅安那边声音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争吵些什么，他的语速很快，语气里有着不耐烦，又像是其他的情绪，回复道，“去吧，正好，我也想跟你说让你下午不要回来开会了，太碍事，你听完就直接回去吧，不用管我们这边。”
“好的，我知道了，那简导再见。”霍雪融感应到此时简蘅安脾气并不好，只想快点挂掉电话，以免点了炮仗。
“等等。”简蘅安又叫住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明天没事的不要出门，老实在家里待着，什么时候进组我等我或助理通知你，还有，不要和欧阳息宁走得太近。”
简蘅安说完挂了电话，只留下“嘟嘟”的忙音，她不明白简蘅安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剧组不想靠绯闻炒作，还是另有隐情？
她怔怔地思索着，一旁不明所以的欧阳息宁再次问道，“不知简导同意了吗？霍小姐要一同前往吗？”
霍雪融欣然同意，“那就麻烦欧阳先生带我这个外行去转转了。”
她收到初版剧本后也认真揣摩了一下这个角色，但还是觉得把握不准人物形象，多接触一下李莺时相关总没有坏处。
精选集里有不少李莺时早期的作品，那个年代还流行灌制老式的黑胶唱片，后来才出现磁带，和现在通用的CD光盘模式。
由于是老歌的精选集，再加上李莺时的身体状况，省略掉了进棚录音的这个过程，不过出于带人参观这一目的，欧阳息宁还是带霍雪融参观了一下Cyril的录音室。
然后找到负责后期的工作人员，老歌虽然原汁原味，但是多了人工后期，可以掩盖掉当时科技所造成的不少瑕疵，将歌曲本身的韵味提升到极致。
后期听到他们来意，笑呵呵地给他们放了一首已经完成后期的歌曲，正是李莺时流传度最广的那首《虞美人》。
当音乐响起，就有一种悲伤的柔情飘荡在房间内。
前奏结束，霍雪融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似乎是在期待着李莺时的歌声。
她甫一开口，那歌词中的缠绵一一尽显。
霍雪融觉得自己深深地被这把嗓音吸引，不多时便眼睛湿润。
那个后期又放了几首已经完成的作品给他们听，连欧阳息宁也沉醉在这美妙的歌声里。
时间飞快流逝，告别的时候，欧阳息宁提出要送她回家，被霍雪融婉拒。
她与欧阳息宁保持一定的距离，带着不易察觉地防备直视着他英俊的脸容，感谢他今天的照顾，顿了顿开口，“欧阳先生。”
“嗯？”对方还是带着那个招牌的爽朗笑容，好意被拒也不生气，“你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任谁都知道这句话只是化解尴尬的必备招数，霍雪融摇摇头，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欧阳息宁还挥了挥手，那模样被他的粉丝看到定会心头小鹿乱撞。
霍雪融走出Cryil的办公大楼，并没有注意视线死角一闪而过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生病今天爬山，还剩个尾巴，争取明天快点更掉。
这章字数多点，下章没压力啊，为什么写不到雪融和信则互动我要哭了！
下一章应该会有……
☆、Chap。9 换角
第二天一早《玫瑰人生》剧组爆出换角风波，原定出演男主角的欧阳息宁被流金影帝安臣风顶替。
欧阳息宁的经纪公司英华娱乐发通稿怒斥片商临阵换角与安臣风及其经纪公司Streamer明知角色已选定却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私下抢角色的行为。
此消息一出在二人死忠粉中引起轩然大波，双方在八卦论坛互骂，引发大规模掐架，又将战火转移到微博，以#安臣风欧阳息宁争抢角色#为内容的tag被刷上热门话题首位。
有内部人士爆料片商明明已经和欧阳息宁签约，暗里地又联系安臣风经纪公司Streamer，试图邀请名气更大的安臣风加盟作为宣传卖点。
也有人说《玫瑰人生》是林俊成时隔五年的复出之作，安臣风横插一脚，想借与名导合作再夺明年流金奖影帝的野心昭然皆知。
更有不嫌事大的网友，连明天的娱乐版头条都拟好了——影帝缘何强抢视帝角色，打压同期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大部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态度一致，纷纷表示，换角即是炒作，指不定是几家公司联合起来制造话题度呢。
不管局外人如何，戏中人此时各有各的事情。
霍家夫妇早几年前就搬到B市周边的小镇享受退休生活，雪融暂时住在家里以前的房子里，位于城西。她没有听从前一天简蘅安给的劝告，看到消息出门打车，直奔临安医院。
临安医院位于城东，她顾不上心疼昂贵的车费，拨电话给简蘅安，果不其然，简蘅安与安臣风正在李莺时病房。
简蘅安听到她正在赶来，理所当然会生气，碍于身在医院，他没发火，压低带着怒气的声音，硬邦邦地说，“要来，随便你，不过医院门口全是记者，你自己看着办。”
简蘅安挂了电话，回到病房，里面也是一片低气压。
李莺时半靠在床头上，她很虚弱，却很精神，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自然知道他是谁，这些年来安影帝名号响亮得连深居简出的李莺时都听闻过。
要是说欧阳息宁是长得有几分李莺时珍藏多年的相册中贵公子舒宸的模样，但是没有落魄感，安臣风就是整个人的气质都不相符，他的气场太盛，或者说他将欲望与功利心表现得太过明显，使他变成了周遭不容忽视的存在。
“你，不像他。”李莺时不赞同地说。
“呵。”安臣风倨傲地答道，“前辈，我可以演得比任何人都要像。”
即使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恭敬，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依然是无礼又傲慢的。
从一个长者的角度来看，安臣风实在不是一个好人，但却是一个好的演员，一个更好的选择。李莺时沉默了许久，终是说道，“既然俊成同意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谢谢前辈。”她没反对到底，就是对他这个舒宸的扮演者最大的肯定。
安臣风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李莺时和简蘅安，想来他们还有一些话要说，正准备离开，迎面遇上了霍雪融。
上次见到霍雪融，也是在这家医院，他专门过来激她两句，图个乐子，没想到不过数日，他们竟有了再次合作的机会。
霍雪融匆忙赶来，临安医院正门确实围了许多正在蹲点的记者，她没做任何伪装，从前门走自然行不通。
思来想去，她打给顾信则，说明情况，顾信则很快就出来了，多日不见，他的身形清瘦了许多。他带着霍雪融绕道偏门，走VIP通道，将她带进住院部大楼，简短寒暄几句，离开她回到科室，继续做离开前未完成的事情。
有实习生下班来跟他打招呼，他全情投入，恍然未觉。
顾信则从小练习毛笔书法，学的是柳体，后来家里出事，没法继续，他又养成没事写写钢笔字的习惯，多年坚持，习得一手好小楷。
从实习生到住院医师，顾信则经常抄写病历到深夜，最开始也有不耐和厌烦，写下那么多字，熬到完成时总是天光渐白，胳膊都抬不起来，还要打起精神迎接新一天的病患。时间长了，他把这些当成了练字，全医院里，他的病历最工整，字迹最漂亮。
升了主治后，他依然保留了手写病历的习惯，闲暇的时候也会帮辛苦的实习生抄抄病历。
顾信则接到霍雪融电话前，就是在写病历，都说练字最见心性，但看到来电人的时候，他的手一抖，在白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安臣风，跟我谈谈，我有话要问你。”霍雪融来得有些赶，她扶着墙壁，撑着身体喘息。
“干嘛，有事快说，我很忙。”安臣风挑眉，语气凉凉的，拢了拢风衣，靠在另一边墙面上，垂着头，抱着双臂，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头顶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映在地面上，黑漆漆的一团。
霍雪融注视着那团影子，回忆起十年前，他们第一次在《传说》的片场见面。
霍雪融之前拍过两场跟别人的对手戏，在片场玩得很开心，她年纪小，觉得新奇才这样。
而安臣风明明没比她大几岁，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黑着脸，眉头一皱，谁也不爱搭理。现在想来也是命中注定会红，那个时候的他就有了大牌的做派。
他其实长得很好，不惊艳，但属于耐看型，越看越觉得有味道。
霍雪融觉得他有心事，犹豫了片刻，耐不住要管闲事的心情，便试探着去安慰他，她笨拙的安慰没有落到实处，换回了对方的一记眼刀，安臣风完全不领情，冷冷地拒绝，赶她走。
霍雪融一直是别人心尖上的小公主，受宠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当下也别扭起来。两位主演不和，片场气氛一片胶着。
可终究是年轻，僵持了两天，又是霍雪融主动示好，这次安臣风的态度好了许多，丢下一个“哼”，好歹没有转身走掉。
霍雪融已经没有那么玻璃心，或者说玻璃心这个东西，碎过一次黏好了，也就不容易再碎成一片一片的。
一来二去，到底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少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安臣风的冷言冷语似乎对这个十六岁小姑娘歪着头的傻笑没了辙，慢慢就变成了两人间独特的相处方式。
她是无意间被星探发觉才来做这一行的，可她听说安臣风跟她不一样，他过去一年的努力与郁不得志，个中心酸苦楚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遇到这个机会本应该更加惶恐，可他为什么如此张扬，连她在旁边看着，都生怕他的臭脾气激怒了导演，导演也不是啥好欺负的人，一怒之下换人的话，他要怎么办。
于是她将疑问说出口。
安臣风冷冷地堵了她一句，“没事闲着少听八卦，还不如多读书。”
回忆与现实重合，十年后的安臣风依然摆脱不掉偏执阴郁的影子，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诱人，凉薄的唇却吐出毒舌的话，“有这个闲心在这里跟我干瞪眼，还不如回家好好研究剧本，我可不想跟一个木头桩子对戏。”
从小邻居家的叔叔阿姨就夸霍雪融是个小淑女，讲话轻声细语的，但一物降一物，她活了二十六年，就只有安臣风能激出她张牙舞爪的小性子。
大概是他嘴特别贱的缘故，所以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反击。
“那你呢，美国那边的本子都接了，为什么来趟这摊浑水？闲到无聊吗？”她这两句质问又快又急，差点咬到舌头。
“呵……”安臣风霍然一笑，眼里都是晶晶亮亮的笑意，轻声感叹，“这年头，连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了。”他其实也是有些不解的，为什么经历了十年间的沉浮，她在眼波流转间还是清澈如初。
霍雪融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真心的笑容，一晃神之间，安臣风已经走出两三步，显然不愿再和她多谈。
霍雪融追了上去，她喊道，“安臣风，你是特意来帮我的，对不对？”
她其实听到了，昨天那场会议休息时，欧阳息宁的经纪人交代助理去做的事情。
欧阳息宁惹出桃色绯闻，英华娱乐准备寻机制造和霍雪融的绯闻，以平息危机。她的风评不好，人尽皆知，也不差再多这么一桩，或者说这种绯闻安在她身上才是理所当然。
而还是有人会为了一段尘封的往事选择挺身而出保护她。
霍爸爸曾经帮她在山上的寺庙算过命，高僧师傅说她命中会遇到很多帮助她贵人。
话问出口，她甚至以为安臣风会按照往常套路回她一句“想太多，妄想是病，快治疗”。
可安臣风脚步不停，却留下一句话，“十年前我欠你的人情，以此偿清。”
十年前，霍雪融帮安臣风保守了一个秘密。
十年后，安臣风不惜得罪欧阳息宁，甚至开罪他背后的整间经纪公司的代价，抢了舒宸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