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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梅杠竹马-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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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是,会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我们,叫我们心力交瘁。

第六十三章 何倾生日

当时钟转过十二的时候,夜幕下降已久,不是圆月,也没有星光,外面渐渐下起雨,这注定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夜很安静,我的心渐渐冷下来,这是第三个相同的礼拜,何倾未归,一切无眠。
“咯吱”一声,门开了,洒进一片晦暗,与屋内的黑暗交叠成重影,何倾轻微的脚步声渐近,我知道他还不知道我窝在沙发里,他走几步去开灯,咳嗽了几声,却立马遮掩着声音,我有些想哭,闭上眼睛。
灯开了,屋内一下亮堂起来,我的眼皮渐渐也变得单薄,遮不住这么强烈的灯光。
脚步声渐渐近了,在沙发边上停下来,黑色遮盖住我的眼皮,黑暗渐渐浓重,我感受到他的唇落在我的额头,然后,抱起我,稍稍趔趄了一下,有些喘气。
我把头自然地躲进他的胸膛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道,不想睁开眼睛,就只是想要,仅仅这一刻的温暖,这一刻的幸福,与这一刻的地老天荒。
何倾把我放回床上,小心翼翼地帮我盖上被子,我听到他疲惫却充满柔情的声音:“轻轻,对不起。”
等何倾关上洗手间的门,不禁泪眼泛滥,泪水溢出,沿着脸颊印湿了枕头。
我渐渐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何倾早已躺在床上,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我凑近何倾的身边,他本能的容纳我,我钻进他的怀里,汲取一些些的温度,一些些的安稳。
他的面孔因为瘦削变得更加具有轮廓,渐渐变得柔软的棕褐色头发有几缕调皮地搭在额头上,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嘴唇紧抿。
我怀抱住他,再过几小时,他会起床吃药,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我以为,这样会很开心,这样,我会以为,我们会白头偕老,会“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吃完药以后才能真正安稳睡一会,有时候会出一身汗,在卫生间一呆就是一个钟头,他痛苦的模样不愿被我发现。
我也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都风平浪静,什么都结局完美。
我从不相信脑瘤会治好,我知道,这一切都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这代价太过沉重,我只能装疯卖傻。
何倾把我的手臂拿开,起床,我听到细微拿药的声音,但是不小心,把桌旁的水杯碰倒,一声清澈的脆响,我知道,我得醒过来了,我问道:“何倾,你在么?”
何倾说道:“我在。”
我们处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何倾说:“我起来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
我说:“哦,有没有弄伤手?”
何倾说:“没有,早些睡吧。”
我说:“好,你喝完水就到床上来睡觉吧。”
何倾说:“好。”
两个说谎的人,为了两个不同的理由,为了一份相同的信念。
睡眼朦胧中,我拥住身旁的人:“何倾,我爱你。”
身旁的人紧搂住我:“我也爱你。”
八月二十五日,晴朗,温度适宜,一切安好,何倾的生日。
何倾上班之前,我牢牢告诫他:“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早点回家。”
何倾吻了吻我的嘴唇:“好的,亲爱的。”
我笑,回吻他:“我没刷牙。”
然后急急躲开,跑进卫生间。
听到何倾在外面喊道:“我知道。”
我偷偷笑起来,觉得应该先吃棵大葱或者大蒜。
这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在菜场的时候被一条狗追了一条街和乘公交车乘错乘到总站,一切都很完美,很顺利。
我打电话给何城,何倾告诉过我,何城的酸乳酪腌鲱鱼和咸猪手做得很好吃,我还想做一道苹果馅饼和鸡蛋清汤。
何城欣然前往,顺便带来了腌了两天的咸猪手,咸猪手在德国很著名。
我同何城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何城卷起袖子择菜的样子和何倾有几分相似,我突然轻笑起来:“何城,你和你哥哥真像。”
何城也笑起来:“我很爱我哥哥,从小他都一直帮助我。”
我笑道:“那你是吃奶的小朋友?”
何城一脸黑线地看着我:“我还有一年就成年了,而且,我一直在打工。”
我摸摸他柔软的金色头发,笑道:“知道啦。”
何城说:“看得出来,我哥哥很爱你。”
我问道:“那你知道Lisa吗?”
何城的脸色变了变:“你知道她?”
我郑重地说道:“告诉我他们的故事好吗?”
何城顿了顿:“其实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说:“那你知道Lisa为何倾流产的事吗?”
何城的脸色突变:“QingQing,我不知道该怎么说,Mark拒绝我们的打探,我不知道真相。”
我转移话题道:“你会中文吗?”
何城笑道:“‘你好’,‘谢谢’,‘再见’。”发音很准。
我点头:“嗯,不错了。”
他笑道:“谢谢。”
我说:“努努力,就和你哥哥的中文水平差不多了。”
何城笑道:“你这是夸奖人吗?”
我也笑:“算是夸你哥哥的。”
同何城告别,我接到何父的电话,一些寒暄后,何父才进入正题,说:“QingQing,你知道Mark有先天性的颅后窝肿瘤吗?”
我说:“我知道。”
何父又说道:“你是聪明人,我要说的是,肿瘤不是其他的病,它没有根治的办法。”
我说道:“我知道,我们决定在一起了。”
何父说:“别这么早下结论,你要好好考虑。”
“我会的。”
刚挂上电话,门突然开了,何倾走进来:“谁的电话?”
我走过去,帮何倾脱下外套,德国偏寒,我说:“是你爸爸。”
“他说什么了吗?”
“他祝你生日快乐。”
何倾轻笑起来,突然把我抱起,旋转了一周:“轻轻,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双手抱着何倾的脖子:“什么好消息?”
“一会再告诉你。”他把我放下,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我得去看看,你做了什么菜。”
我跟随何倾来到餐桌,他转过头看我:“我真不敢相信,都是你做的?”
我笑道:“当然。”
除了酸乳酪腌鲱鱼,咸猪手和鸡蛋清汤,其余都是我做的,也就是苹果馅饼和苹果馅饼和苹果馅饼共三个。

第六十四章 倾城之恋

我牢记何城叮嘱的用餐流程,首先端上浓汤,然后是主菜,最后是甜点,很完美,用啤酒和奶油作为装饰,再加上何倾要告诉我的好消息,我很期待。
享用甜点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问何倾:“什么好消息?”
何倾微笑地看了我一眼:“你猜猜看。”
我满怀期待道:“一支香奈儿口红?还是一个LV手袋?还是一瓶法国香水?”
何倾满脸黑线道:“你还真是物质化。”
我摸摸何倾的头:“开玩笑的啦。”
何倾郑重道:“轻轻,这些日子一直这么忙,就是想把公司卖了去中国创业。”
我愣了好久,仔细揣摩何倾的话:“你要和我回中国?”
何倾点点头。
我拒绝道:“不行,何倾。你不能为了我这样。”
何倾握住我的手:“你在担心什么?轻轻。”
我央求道:“何倾,我可以留在德国陪你的,只要我们结了婚,我就可以申请在德国的。”
何倾问道:“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你妈妈一个人留在中国怎么办?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究百善孝为先?”
我说道:“可是,你怎么办?”你的主治医师在德国,你的病怎么办?在中国买不到药怎么办?可是,我不能说出口。
何倾走过来,轻轻拥住我,亲了亲我的额头:“什么都不要担心。”
我有些哽咽道:“何倾,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何倾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好,我答应你。”
我想,我有必要做些什么了。
第一件做的,便是找到何倾的主治医师。
我试着拨通了Lisa原来留给我的号码。
“GUTENTAG。”是Lisa的声音。
“GUTENTAG。”
“你是陆轻轻?”
“感谢上帝你还记得我。”我有些兴奋。
“当然,情敌的声音怎么能忘记?”Lisa说道。
“我们能出来谈一谈吗?”我试探道。
“何倾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吗?”潜台词是你还想干什么?
“我有些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说。”
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那好。明晚7点GUGELHOF。”
“好。”那里的菜可不便宜,克林顿和柏林市长KlausWowereit到过的这家菜馆有名人效应。
等到Lisa踏着高跟鞋娉娉婷婷的走过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8点。
她坐下:“不好意思,迟到了一会。”一个钟头也叫一会儿?我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我笑道:“没事,我也刚到。”
等到用过甜点,我才开口道:“Lisa,你爸爸是何倾的主治医师吧。”
Lisa看了我一眼:“嗯。”
“我想和你爸爸谈谈。”
“你要知道,医生不能透露病人的病情的。”Lisa瞄了我一眼,“真不知道Mark是看上你哪点了。”
这不是一个因果关系的句子,但是我也只能讪笑:“你能给我你爸爸的联系方式吗?”
Lisa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份A4大小的文件递给我:“这是我从我爸爸那里偷来复印的。”
我接过去,那份正好是何倾自16岁以来的病情资料,我十分感激地看着Lisa,Lisa皱眉道:“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为了你,我可不想Mark陪你去中国吃苦。”
我笑了笑,低头翻阅资料,不禁担忧起来:“Mark会不会失聪?”
Lisa叹息道:“失聪是最轻的后遗症,颅后窝肿瘤这种病可大可小,什么眩晕,颜面麻木,面肌抽搐,面肌麻痹,声音嘶哑,食水呛咳,病侧共济失调,水平震眼,这些都会发生的。”
我想到这些天何倾的听力确实时好时坏,喝水也会呛到。
我问道:“所以,手术后的话,失聪是最好的结果?”
Lisa点点头道:“而且成功率并不高,可能死亡,可能变成植物人,要么就是痴呆症。”
我担忧道:“之前的一次手术并没有全部摘除?”
Lisa回答道:“听我爸爸一个同事说,那块瘤的位置在敏感地带,一步不慎,全盘皆输,所以没敢动。”
我屏住呼吸:“所以,他现在的症状都是因为那颗瘤?”
Lisa默然,我们都不再说话,沉默代替了此时的一切。
我知道,我不能自私地让何倾和我一同回中国,我更知道,我要留下来,我要陪何倾。
接下来的几天,我前前后后整理了一番思绪,我必须那么做,否则,我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我拨通何倾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我又拨打何父的,正在通话中,拨打何城的,同样是这个问题,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吞噬腐蚀着心脏。
家里面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我挂掉手机,接起来:“GUTENTAG。”
电话那头十分焦急的声音响起:“QingQing,何倾正在李医生那里。”李医生便是Lisa的爸爸,是一个正宗典型的德籍中国人,他的妻子是地道的德国人,一名心理医生。
当我赶到的时候,何父和何城也都在,李医生正从病房里出来,这是李医生的诊所,病人少,很安静。
李医生一边摘下听筒,一边朝我说道:“你就是陆轻轻吧,何倾找你。”这是我除了听到何倾说中文以外,第一次听到中文,这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推开房门,就看到何倾由一名护士扶着坐起来,他有些吃力,脸色发白,俊俏的脸上没有生气,薄唇上也没有红润,他看向我,笑道:“轻轻,你来啦。”
我点点头,泪水就不自觉掉下来,止也止不住,他朝我招招手:“到这里来。”
我坐到床沿上,何倾消瘦的手指揉揉我的头发,亲了亲我:“傻瓜,哭什么。”
我顿时咽了气,抽泣了几声:“何倾,我要向你承认一件事。”
何倾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什么事?”
“我偷偷翻了你的画册。”
何倾轻笑起来,却又咳嗽了几声:“那我也要坦诚一件事。”
我问道:“其实画册画的不是我?”
何倾说:“Lisa流产的孩子不是我的。”顿了顿,何倾又说道:“Lisa肚子里的孩子原本是酒吧里一个调酒男人的,但是那个男人因为枪杀案潜逃在外,所以Lisa才这样做。”

第六十五章 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顿时想大哭起来:“我明知道你身体差,还那样气你。”
何倾用手掩着咳嗽了几声,才说道:“轻轻,对不起。”
虽然早知道会发生,却还是不愿看到何倾就那样躺在病床上,我急忙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何倾伸手抚摸着我的侧脸,细致柔和:“轻轻,答应我一件事。”
我沉默地看着他。
何倾慢慢说道:“回中国去,不要再回来看我。”
我愣愣地盯着他看,不禁张大眼睛,泪水一下子就像开了水龙头一样,停也停不住,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半个字节,胸腔里的某处似乎被挖空了一样,心疼。
何倾按了按床边的按钮,一会儿便有护士和医生赶来,何倾看也不看我一眼,紧皱眉头闭上了眼睛躺在枕头上,李医生对我说:“你先回去吧,何倾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
我木讷地站起来,打开病房门,走出去,不管脸上有多么糟糕难看,只晓得何城对着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德语,又拉着我上了车,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子不知是在哪里停下来了,我直视着车子前方一片无垠的绿野,转过头看向何城,何城说道:“这是我和哥哥小时候的秘密基地,我带你来看看,兴许你心情会好一点。”
我们下车,虽然正值夏季,但大片的绿野却使这个夏天更加清凉起来,微微的暖风也变得更加柔和,再向前走十几步路,映入眼帘便是一面如镜的湖,湖上有鸟掀起几丝微波,片刻便又沉静下来。
何城说道:“从小,哥哥便一直照顾我,我没见过妈妈的样子,却一直记得哥哥对我的鼓励和帮助。”
我说:“你们感情很好。”
何城点点头:“所以,我也不希望他有任何的伤害。”
他转过头,说道:“QingQing,你也要振作起来。”
我苦笑地看着何城,说道:“谢谢你。”
我不愿告诉何城,何倾对我说什么。
我希望,那一切是幻觉也好。
兴许第二天起来,何倾便躺在我身边。
我满怀期待地回到家,洗澡,躺在床上,闭眼,用触感去感受房间的一切,这张床有何倾的味道,多少个缠绵的夜晚,我记得何倾冲进我身体的时候会在我耳边说道:“轻轻,我爱你。”有时候是德语,有时候是英语,有时候是中文,我常常抱怨电视里那句“我爱你”说得太容易,太露骨,可是,何倾的那句话对我来说却诠释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
朱米时常和我讨论S先生和何倾,我常常笑朱米:“S先生在你怀孕这阶段,是不是自给自足?”
朱米常常愤愤不平道:“那你怎么到现在还不和何倾孕育结晶?”
然后我们便在视频里互相嘲笑。
我常常以为,一切美好的事物终究会完美下去,可却不尽然。何倾自始至终不会对我说:“轻轻,我们结婚吧。”他以为,他要给我的一定要是完美的,如果不尽然,何倾便会亲手打碎,我知道,他不说,怕会影响到我,怕自己早早便会离开我,可是,我一点都不怕,怕的是找不到任何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白。
第二天,我早早便起床了,一个人睡觉似乎觉得不习惯了,一个人吃早饭也觉得没有胃口,以前常常习惯和何倾一同出门,常常习惯何倾在上班之前吻我,常常习惯自己一个人逛街游玩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担心我的感觉,现在回到一个人的时候,我发现,我早已不习惯了。
我打电话给何父:“GUTENTAG。”
何父问道:“QingQing,什么事?”
我问道:“Johnas,Mark现在一直在原来的病房吗?”
何父说道:“他一直在,后天就会搬回家住了,他不习惯住病房。”
“我想去看他,可以吗?”
何父似乎在那头沉吟了一会,才说道:“那好,不过他可能不太愿意见你。”
我是在下午的时候去李医生的诊所的,还提着为他煲好的枸杞山药粥。
走廊上,正好看到李医生从何倾的病房出来,我几步上前去,问道:“李医生,Mark睡着了吗?”
李医生说道:“他睡了,但是吩咐过不准你进去。”
我央求道:“你就让我进去吧,他不是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吗?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李医生无奈道:“那你自便。”
我推开门,没有浓重的药水味道,室内温度很好,气味也很清凉,这不是医院的病房,相对很人性化地摆设了鱼缸,花草,还有细小碎花的窗帘,透过窗户,这座独立的房子临河而立,河岸是一片绿野。
“你来干什么?”是何倾的声音,些许的怒意。
我回过头,看到何倾正盯着我,我有些慌张:“我以为,以为你睡着了。”
何倾的脸颊有些泛红,兴许是刚刚睡过觉的缘故,他闭上眼沉吟了一会,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又开口说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我想他大概不记得昨天的话了,有些高兴:“那我明天来看你。”
他不再睁开眼,等我走到门口,他才缓缓开口:“回中国去,别来了。”
我有些失落,却想着明天再如何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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