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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有古希腊雕刻之美的纤细的手指,正在抚弄一束梨花,那花瓣被撕碎了散播在地板上。尽管天气很冷,但她并没有穿起大衣,手臂一直裸到肘部,露出了被日光晒成褐色的那部分,美得象维纳斯女神的手一样。她那双柔软好看的脚上穿着纱袜,踝处绣着灰蓝色的小花,由于内心焦燥不安,一只脚正在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好象故意要展露出她那丰满匀称小腿似的。
女孩就是巴拉斯的唯一宝贝女儿,安德鲁的未婚妻,柯塞特小姐。
柯塞特当然不太高兴了,怪罪的理由应该归结到一个人身上,就是瞎子也能从小姐不悦的眼色中看得出来,那个人就是安德鲁。
从父亲别墅跑出来的时候,柯塞特已经看到安德鲁从马车上走下,欢天喜地的她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只是少女特有矜持让她选择的继续逃避。恩,逃避这个词,似乎不妥,借用李清照诗中的描述,是和羞走,却把青梅嗅。这里没有青梅,权当是闻花香得了。从柯塞特的家到丹东别墅只有20分钟不到路程,柯塞特却在此足足等了1个半钟头。
主人们怕了这位任性的姑娘,放下圣经,陪同郁闷的小女孩到花园里散心;原本待在树上好好的梨花,可怜惜惜看着自己的花瓣个个被女孩剥落在地;秋千下的木板也不时发出咯吱的叫声,那是柯塞特又在拼命的摇晃着自己。
他怎么还不来呢?是不喜欢我吗?还是另有她人?……摇晃着的柯塞特不住的问着自己,怀疑与揣测成了少女此时的心病。
恩,他一定是被父亲拖累了,又跑到房间里忙活着他们那些令人作呕的阴谋。一定是的,柯塞特认定了。在到土伦认识安德鲁之前,柯塞特就知晓些巴拉斯的政治举动,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一会儿在国民公会的讲台上,发表些高亢激扬的讲演,一会儿却在某个角落从事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巴拉斯是她的父亲,虽然不耻于他的行为,但决不会痛恨亲人,母亲临终前是这样交代过的。如果,安德鲁因为父亲的事情而疏远自己,那将如何抉择呢?不可能的,雷色夫人告诉过自己,他们已经达成某种程度的同盟,还包括自己的婚事。哪他为何还不来呢?是不认识路,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其他原因?这看来是个难题,柯塞特不愿多想,于是跳到第二个问题上。
他喜欢我吗?应该是喜欢的,柯塞特似乎可以确认。至今,她还清楚记得自己充当将军勤务兵那段美好的日子。自从母亲去世后,那些时光是从没有过的快乐时光,整日陪同在一个谜一般的东方人身边,忘记了自己少女的身份,只记得眼前人所带来的美妙事物。
他是多么的善良。在博瑟镇的军营外,如此大度的收留一位陌生的“小男孩”,给他衣服与食物。可怜的特派员居然看不出自己的是女孩,想到这里柯塞特不禁为自己的乔装打扮而得意万分。他对待士兵就想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仁慈,为他们的牺牲而流泪,为他们的受伤而心痛……
他是多么的勇敢。在血腥的跳蚤山头,他是第一个骑上战马,义无返顾的冲向敌军阵地,丝毫不顾及周围可怕的巨型炮弹落在自己身边,他赢得了军团所有人的尊敬。在后面的战斗中,他居然以劣势的兵力获取了一个又一个胜利。在这点上,可比自己的父亲强上100倍而绰绰有余。
他是多么的正直。从不接受任何腐蚀,豪华的大餐在他眼里视如粪土,而心甘情愿与士兵们吃着同样的饭菜。尽管都是粗粮,却感觉津津有味。为了士兵的生命,他还敢孤注一掷的发动一场兵变,赶走那可恶的多普大夫,挽救了整个军团。
还有他的血腥,不,不!那叫革命的坚定。少女不断否定着先前的判断,过尔有些迷茫,随即想到第三个问题。
他有其他女人吗?病床上的他似乎有过这个念头,但我不能肯定。唉,为何我不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呢,而让他派人暗地调查自己,我真是愚昧。恩,很多男人都在谈论他在奥尔良的艳遇,我不相信,绝对不相信,否则,他也不会专程跑到郊外来找自己。可他为何现在才来呢,是事情耽搁了,还是其他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希望他能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如同一个情理之中的惊喜。
柯塞特双脚落地,停止了在秋千上摇摆,起身望着外面,试图寻找心中人儿。但她还是失望了,将军仍没有出现,失落的阴影依然留在她的心中。
美丽的路易丝夫人走上前,脸上依然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对着心神不宁的女孩说道:“怎么了,还想着他。”
柯塞特娇嫩的脸蛋有点害羞,开始红润起来,但却坚持地点着头。在女主人面前,她可以倾诉心中所有的话题,包括那个让自己牵挂的男人。
“我长的漂亮吗?”女孩问着同样漂亮的女人,这是她刚刚想到的问题,是不是他不喜欢自己的相貌?尽管先前的柯塞特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
“当然漂亮了,既漂亮又可爱。你就象塞浦路斯或凯奥斯的希腊美女一样,你的眼睛乌黑明亮,嘴唇鲜红娇嫩,你的步伐就象阿尔妇女和安达卢西亚妇女那样轻盈和婀娜多姿。你那浓密的睫毛,掩饰着一对水汪汪的热情的眼睛。柯塞特,你是上帝创造的宠儿,任何女人都会嫉妒你的,包括我在内。”路易丝夫人热情的赞美道。
夸奖之词如同诗歌一样华丽,让柯塞特有了些激动。可惜,不是出自他的话语。柯塞特又开始黯然伤神,情绪低落。
“又怎么了,别有太多的伤感了,上帝会把他带到你的面前的。”路易丝夫人轻声地安慰着柯塞特。
“我是不是很刁蛮?”柯塞特似乎找到了原因。
“不,你的性格是上帝赐予的,与生俱来就喜欢活波好动,这可是优点。”处世文静的路易丝夫人异常喜欢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那时她把柯塞特当妹妹看待。
“可他为何还不来?”柯塞特还在反问。
“这是上帝的安排,不如我们多祈祷主的赐福吧。”谈到这里,路易丝夫人想起这段时间内,自己还没向上帝祈祷。于是微闭双眼,双手紧握于胸前,做着虔诚的模样,念颂着赞美上帝的诗歌。
柯塞特与自己的父亲一样,可不是个好基督教徒。巴拉斯不再信仰上帝,是遵从当前政治利益的考虑;而她厌恶上帝,是因为万能的主没能听取柯塞特三天三夜的祷告,残忍的将病重母亲从自己身边带走。柯塞特尽管厌烦女主人无比虔诚的宗教信仰,但也不想就此打断,只好一个人走到花圃园继续摧残无辜的花朵。
此时,安德鲁已经来到别墅,他的手中捏着一大把刚刚采集的野花,这是皮埃尔的忠告,站在外面,四下张望花园里的人们。男人在写字,一个女人在祈祷,另一个女孩却在鲜花里穿行。
“咳,咳。”几声干咳打断了所有人的工作,3双眼睛同时转向发出声音的东方人。
“大家好,我是安德鲁。”老土无比的开场白,引起在场人的欢笑。丹东的笑声是欢迎,路易丝夫人的笑声是请进,柯塞特的笑声是高兴,安德鲁自己的笑声是解嘲。
“请进来吧,安德鲁部长。”路易丝夫人热情的邀请道,她在用部长取代将军的称呼。
点点头,安德鲁灵巧地绕过花圃来到院落中,径直走到柯塞特的面前。男女主人相视一眼,微笑着两人轻轻退回房间。花园里只留下一对恋爱中的青年男女。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不过,有点晚。”
“那是为心爱的女孩采花去了,听说她最喜欢春天的野花。”
“哦,她现在不喜欢野花了。”
“那她喜欢什么?我去弄来。”
“不必了!”
“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的,已经站在她面前。”
“那我可以拥抱你吗?”
安德鲁的话刚一出口,柯塞特已经扑到他的身上,两人热烈的拥抱起来,良久,良久……
“你写的诗很美,有为我准备的吗?”
“当然有了,而且还不少!”
“那你快念给我听!”
“先亲我一口!”
“恩!”
获得香吻鼓励的安德鲁,无耻的开始剽窃后人的名作。
可怜的普希金成了第一牺牲对象,这是他的一首《小花》。
“我在书里发现了一朵小花
它早已干枯了
因此
许许多多奇异的遐想
是哪一个春
它盛开的
为什么夹在这里
是朋友还是陌生人的手
可是为了纪念温柔的会见
还是留着永久的别情
或者只是由于孤独的散步
在田野的幽寂里
是他还是她
哪一个角落是它们的家
呵
—如这朵不知名的小花”
……
安德鲁那抑扬顿挫的朗诵,外带夸张之极的表情,惹得身旁的佳人欣喜无比。
“多美诗歌啊!我在军团当你勤务兵的时候,你怎么还没有念过。还有吗?”结束了无穷回味的柯塞特小姐,意犹未尽地纠缠着情人,哀求着他,让他继续朗诵。
“当然有了,不过,现在该让我来吻你了。”
“快点啊,我还想听下去呢?”
偷香过后安德鲁继续抄袭着普希金的名句,这个确实大大有名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将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
……
第二集 巴黎在召唤 第72章 订婚舞会上(第二集终)
夜幕降临,热情的主人们邀请两位恋人共进晚餐。
餐桌上,宾主双方气氛融洽,大家谈了很多话题,从宗教、历史到文化与建筑,除了女主人所讨厌的政治。安德鲁幽雅的举止,广博的学识,风趣的谈吐给丹东以及路易丝夫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只是在临走前,安德鲁请求与丹东单独会晤10分钟。当男人们从小书房走出来的时候,路易丝却意外的发现丈夫表情显现的不太自然。
目送了安德鲁与柯塞特两人的离去,回到客厅的路易丝对着丹东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安德鲁建议我不要回巴黎,继续留在别墅。”丹东在自己妻子面前一向诚实,从没有丝毫隐瞒,就如同他抛开一切顾虑,只为追求路易丝小姐而信仰上帝。
“你应该答应他!上帝赞美安德鲁!”路易丝很高兴,因为又有人赞同她的建议。在巴黎,虔诚的教徒,路易丝夫人看到过太多的血腥与屠杀,美丽的塞纳河整日流淌着大量的鲜血,胆小怕事的女主人不希望哪天看到自己的丈夫也站在断头台上。
丹东言不由衷的安慰着娇弱的妻子,并送她上楼休息,却独自返回书房。
在这间房子里,刚刚举行过安德鲁与丹东的私下会谈。说是双方的会谈,倒不如说是安德鲁一个人的讲演,主人坐在沙发上旁听。
“伟大的丹东,冒昧的我将向你提出一个忠告:不要回巴黎,继续留在别墅吧。
……
我知道你的同志们热切盼望着你去支持大局,试图恢复巴黎的秩序,但革命的巴黎已成为疯狂的代名字,它会撕碎所有反对它的人,包括你在内。
……
安德鲁要告诫你:千万别去,无论什么理由。当权者已经将巴黎建造成一个巨大的断头台,当你回到巴黎的日子,也就是你,丹东走上断头台的时候。
……
请多想想自己的生命,请多想想你的妻子,还有一切美好的事物吧。
……
安德鲁激扬的声调持续了10分钟,丹东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10分钟。
是诚实,但有隐瞒。丹东明白年轻人的苦衷,不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内幕都痛快的说出,即使是刚才那些馄饨不清的言辞,安德鲁在回家的途中或许还会后悔。
丹东拿起书桌上的大堆信件,这都是几天以来,宽容派的同志们写给自己的。内容上千篇一律,无非是要求丹东立刻回到巴黎,回到工作岗位,回到同志们中间,趁三巨头们忙于镇压埃贝尔派的最好时机,迅速联合各派力量推翻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当权派。德穆兰还特别提到暗示,如果再不行动,下一批走上断头台的就该轮到我们了……
丹东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那是准备与安德鲁分享的高档货,只是后者借口不善于饮酒,抛下没有说完的话就匆忙告辞。
酒是好酒,可丹东浅尝即止便搁在一旁,继续思考他的问题。
“不行,我必须要到巴黎,就今晚!”一个小时后,丹东下定了决心,在给妻子留下便条后,便收拾好衣物,准备离开……
正如同丹东所预见的,在回家途上,可怜的安德鲁正为自己先前轻率的言辞而懊悔不已,一路无语。小情人依偎在他的身边,憧憬于自己未来的幸福,她可没注意到将军制服的背后已经在冒汗。
是恐惧,莫名的恐惧,开始袭入安德鲁的内心。
“言多必失!老祖宗的教诲,我却忘了个精光。真他妈的多嘴,难道就不能安分一点。”此时的安德鲁真想猛抽自己两个耳光,但他忍住了,是不想让身边的人起疑心。
“怎么办?如何弥补?要是今天不来丹东的别墅就好了,至少不会因为看到他们夫妇俩温馨恩爱的一幕,而试图保全丹东的性命。”安德鲁在脑海里乱成一团。他知道先前10分钟的讲话,对他意味着什么。只要丹东将原话传到三巨头那里,即使是巴拉斯岳父也不能保存自己,其下场只有一个:上断头台。尽管话语中的字里行间表达得有些含蓄,但任何政客都能歪曲其间的道理:安德鲁在敌视巴黎,反对革命,还准备扼杀自由!
“怎么办?”
“怎么办?”
“丹东是忠厚的!”
“或许,丹东不会告诉别人!”
“或许,只有死人才最可靠!”
突然间,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涌现,“要不,杀了丹东,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谈话的内容。”想到这里,安德鲁的额头、双手与后背全都汗湿,手臂上汗水还流淌到情人的手心里。
柯塞特终于察觉了安德鲁的异样,关切的问候道:“怎么了?凯。”亲切的话语让安德鲁一惊,似乎刚才的念头被别人发现,急忙推说因为天冷冒汗而已。恋爱中女人总是愚蠢不堪的,柯塞特没有任何怀疑,甜蜜的微笑过后,两人加快脚步回到巴拉斯别墅。
柯塞特睡觉去了,安德鲁却在积极地筹划着他的阴谋。
不能让巴拉斯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与之翻脸,杀害丹东的事件一暴光,自己一定身败名裂;恩,不能自己亲自去动手,没有时间,风险太大;对了,不是有个卑鄙的同胞吗?安德鲁拿定了主意,在自己的卧室里,他叫来了皮埃尔。
“我能相信你吗?”安德鲁劈头问道
“当然能,我的将军!”皮埃尔看到将军严肃的表情,知道事情重大,放下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好,我要除掉一个人。”安德鲁说道。
“谁?”皮埃尔问道。
“丹东!”安德鲁咬咬牙说了出来。
皮埃尔沉默无语,他不知道仁慈的将军居然想出如此的念头,但他不没有再问,却在想。
“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丹东?”安德鲁在试探。
“这是将军的秘密,皮埃尔不想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准备让丹东如何去死?”皮埃尔确定着考虑的重点。
恩,是个聪明人。安德鲁点点头,说道:“丹东是个大人物,不能简单的暗杀他,应当让三巨头们送他上断头台。在这之前,丹东一定不能开口说话,并把任何话语传达给他人,明白吗!”头脑一片混乱的安德鲁还有一丝清醒,没有马上动用自己的人去暗杀丹东。
“将军的两个贴身侍卫可靠吗?”皮埃尔问道。
“完全可靠,他们都是我从多普枪下救出的士兵,绝对忠诚!”在这点上,安德鲁非常自信。
皮埃尔沉思一会儿,对着安德鲁的耳根,低声说道:“那就好,其实我们可以这样……”
一场针对丹东的阴谋完全形成。20分钟后,皮埃尔带着两名侍卫,趁着天黑偷偷离开了别墅……
第二天的傍晚,在巴拉斯的别墅里,安德鲁将军与柯塞特小姐的订婚仪式举办的非常隆重。巴黎各界的三教九流几乎全部到场。诺大别墅里,挤满了观礼的嘉宾。为了防备意外,安德鲁还将自己侍卫营早早地部署在别墅周围警戒。不过,明言的却发现,这里缺少很多人:贫民党人、宽容派、还有三巨头。前者是在被镇压,后者在忙于镇压,两者有不来的理由;而宽容派们,却于巴拉斯关系向来交好,此时却没有一个到场,那是因为德穆兰等人都因为一件大事而不得不呆在巴黎:昨天深夜,丹东赶着马车公然到巴黎街头寻找妓女,却被巡逻队发现,双方发生争执,打斗过程中,丹东头部受伤而昏迷,依据法令,他被关到监狱,而且至今未醒。
订婚仪式上的安德鲁显现的异常精神,全然忘记了昨夜的恐惧与阴谋。在塔利安主持下,两位新人完成了所有过程,开始接受众人的祝福。
“恭喜你,安德鲁将军!”
“祝福你,柯塞特小姐!”
……
喧闹的声音持续了很多,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巴拉斯“嫉妒”地从女婿中抢走自己的女儿,拉着她四下会见宾客。此时安德鲁也感觉有些累了,独自一人来到沙发上休息。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