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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影片中的插曲“动人心弦”,还特地把与“金嗓子”合作有年的陈歌辛请来作曲。俟一切筹划停当,《清宫秘史》于1948年夏天开机拍片。
香港的夏天气候炎热,周璇穿着一身厚绣的清装,呆在摄影棚里时间一长,就感到头晕脑胀吃不消。故而在轮不到她的镜头时,总是将清装脱在化装间,独自遛到棚外,在浓荫覆盖的树林下念念对白哼哼歌,研究人物表情,借以乘凉小憩。
周璇在拍这部影片时,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为了使自己所演的人物神形兼备,她从“请安”乃至起坐迈步的动作姿态学起,尽量做到表情真切,能跃出古装美人和时装歌女的樊宠。
导演朱石麟要求演员的表演“精细逼真”,甚而连以往靠配音效果来完成的打耳光镜头,他都让“假戏真做”。
这一来可苦了周璇,她接连挨了唐若青三四次“重磅”耳光,弄得面额通红,泪水潸然而下。当这一组镜头拍完,她匆匆卸完装走出摄影棚,正巧在门口碰到唐若青和几位同仁闲聊,便嚷道:
“若青,你好哇,几巴掌打得我眼睛冒火星。”
唐若青嬉皮笑脸地回答道:
“这也不能怨我啊,都怪慈禧太后心狠手辣。”
“慈禧太后早死了,我管不着,是你打我,我要找你算账。”周璇象个孩子似的,说着就要扑过去打唐若青。
唐若青边跳边喊:
“这可以,你去找朱先生换角色,我演珍妃你演慈禧,我让你打!”
两位明星在树林里追来追去,惹得同仁们一个个捧腹大笑。
周璇拍《清官秘史》吃了不少苦头,她曾对“影圈”以外的朋友说过:
“我拍《清宫秘史》流下的眼泪,存起来可以供自己洗脸呢!”
同时,她还对一位采访记者说过:
“我演悲剧的时候多,自己伤心也让别人伤心,以后希望能多演点喜剧才好。”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影片制作完成。周璇人也消瘦了许多,眼窝也变深了。朱石麟对她十分赞赏,认为她是“目前香港影坛艺术作风和工作态度最好的女明星”。
影片上映后,在香港观众中掀起了一个迷“金嗓子”的热潮。舆论中不仅称道了周璇的表演技巧“已达炉火纯清之境”,对她在片中演唱的两首歌——《御香缥缈曲》和《冷官怨》也大讲好话,说她唱得“婉转凄切,哀怨深沉,一腔忧国虑亲之情被渲泄得淋漓尽致”。
这时,周璇已经搬出了蒋伯英的家,另外租住在一幢公寓房子里。每天从“永华”拍戏回家,她都要接到许多电话和信件,常使她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影界、报界、朋友和观众,各自带着不同的目的来找她。有时,甚至商界一些老板,为了做广告也会找上门来“洽谈”。
前后三年来,周璇在“大中华”和“永华”共拍了六部电影。“金嗓子”的名声震动了香港影坛,成了一位引起周围社会注目的“积蓄颇丰的大明星”。
1948年的初冬,周璇从香港搭乘轮船回到了上海,三天三夜的腻人航程,舱内设施的简陋和拥挤,再加上风急浪颠,弄得她头脑昏沉沉,喉咙也有点沙哑,比拍了三天三夜戏还疲惫不堪。她告诉姆妈,不管啥人来访都一概“回脱”。
此时,周璇的家已经搬到了海格路(今华山路)枕流公寓。她住六楼一套三间,内装电话,家具陈设新颖富丽,比之以前当然是宽敞舒适多了。从她享有的一切物质条件看,那已属大明星的“派头”了。
这次周璇拍完《清宫秘史》从香港匆匆归来,对外宣称是为了调治眼疾和探望母亲,其实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与石挥的恋爱关系又告一段落。
不知道周璇与石挥之间究竟为了什么发生龃龉,两人感情上日渐疏远。上海和香港的小报与一些影剧刊物,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论调:一说是“话剧皇帝”有异心,突然缠上了一名交际花;一说是“圈外”有位颇为富有的小开在拚命追求“金嗓子”。
当然,知情者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只是那些并不了解事实真相的“影迷”,则被这类“新闻”弄得稀里糊涂。
周璇曾借当时《影剧天地》刊登的一篇采访文章,公开表示:
“决不与‘圈内’人成配偶,谈恋爱向‘外’发展。”
所谓向“外”发展,指的是“圈外”有位“颇为富有的小开”在追求她。这位小开就是周璇住在霞飞路1820号时认识的朱某。
朱某,原住在周璇家楼下,是个开绸布庄店主的儿子。此人高高瘦瘦的个头,细皮白肉,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风度翩翩,看上去象个很有才学的文人雅士。其实,此人并非如此。
凡接触过朱某的人,事后回忆起来都有这样一种印象:他工于心计,热情里透着虚伪,沉静中藏着奸诈。然而,当局者迷,周家母女都没有觉察出来。莫说周璇本人对他慢慢地产生了好感,就是广东婆也被他周家姆妈长、周家姆妈短的“花”得浑淘淘。
朱某早有妻室,却喜欢成天在外面鬼混,流连忘返于舞厅交易所之类的地方,完全无意去继承乃父经营的绸布业。作为“小开”,他手头有点钱,但称不了富,何况在舞女、交际花身上又破了不少财。
他知道要满足自己的那些欲望,仅凭自己现有的条件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绞尽脑汁,另辟蹊径去攫取。前两年,他就看中了一个“目标”,之所以没有下手,是因为需要等待一个适当的机会。
现在终于等到了。当“金嗓子”与“话剧皇帝”合不拢的消息传出来,他马上发起了求爱攻势。俨然象一名忠诚的卫士,他时刻追随在周璇的左右,并旦不忘为这位心境不佳的大明星分忧解愁。
朱某曾赌咒发誓地对周璇说:他虽然由父母包办结过婚,但早已与“黄脸婆”各奔前程了。现在只要周璇同意,他就立即和她正式结婚。
“金嗓子”经不起朱某的耳鬓厮磨,那些温存的甜言蜜语使她对一切都深信不疑。
与此同时,朱某对周璇施展了更加阴险的一招,把自己相熟的一个女人介绍给周璇当秘书,此女人也姓朱。这样一来。周璇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二朱”夹击的境地。
在一段时间里,周璇把“二朱”看作是完全可以信赖的知心朋友,她向“二朱”倾吐自己的肺腑。“二朱”成了她生活中的左右膀,两个不可或缺的人。
起初,朱某的所作所为倒也称得上是小心谨慎。他没有要求同居,也没有以男主人的身份出现在枕流公寓里。在局外人看来,他只不过是周家一位常来常往的朋友。
周璇为了避免舆论上的纠缠,也采取了秘而不宣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因此,许多小报记者追问她的婚姻打算时,她总是这样回答他们:
“到时候我会告诉诸位的,先请大家代我感谢那些关心我的朋友吧!”
朱某和朱秘书都善于揣摩“金嗓子”的心理活动,各自也有一套迎合大明星胃口的办法。何况两人又是连成一气的呢?在这种情况下,很快“二朱”便从不同的角度占有和控制了周璇。
1949年元旦一过,解放战争的捷报自长江北岸源源不断地传来,一种丑末寅初的气氛弥漫了大上海。紧张、兴奋、期待、忧虑、焦灼、疑惑与恐惧的种种情绪,分别撒播在各式各样人物的脑海里。
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刻,也是一个伟大转折的历史关头。争先恐后逃跑者有之,毫无声息溜走者有之,去留未定者也有之;而大量的则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要离开这个地方的人。
处在一片混乱之中的周璇,心情十分复杂。年前,她刚从香港回来时,一家杂志的采访记者问她:
“请您谈谈在香港生活的感想吧!”
“说心里话,香港的物质条件的确是胜于上海,但我仍旧喜欢上海。”周璇笑着回答。
“您这次回来还准备去香港吗?”
“要去的。有约在先,开年我还要去那里拍几部片子。”
现在,她犹豫了。她想不去香港,留在上海看看日益变化着的形势。“二朱”看出了周璇的心事,他们开始了各自的劝导。
朱某说:
“你的事业在香港,你一连拍了好几部片子,轰动了港九和南洋。这股‘金嗓子热’决不能让它冷却下去,何况那里又很欢迎你去……”
“金嗓子”没有吱声,朱某一边品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讲下去:
“香港的片酬比上海高得多,你去那里是很合算的。再说,此地乱哄哄的,恐怕也没有多少影片好拍。你先走一步,等我把商业事务料理完毕就马上到你那里去。往后,你拍戏我经商,到东到西我们都能过上快活日子。”
朱秘书也不失时机地向周璇进言:
“周小姐,人家都讲,你在香港拍戏比在上海吃香。现在上海这么乱,你先到香港去拍几部戏,等上海太平了再回来不是很好嘛!”
“金嗓子”觉得“二朱”言之有理,何况她自己也有再去香港奋斗一番的想法。于是,她下了决断:让姆妈和女佣留在上海看家,自己则带着朱秘书,一同登上了开往香港的轮船。
此时香港的影坛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去年还是号称规模庞大资金雄厚的“永华”公司,已经陷入了半停顿状态。老板李祖永因拍片蚀了本,吓得一再压缩出片计划。
一些中型的影片公司,除了维持性的拍片,也都因经济形势不佳,不敢继续投资,显得毫无生气。而那种小厂或当初也曾活跃过一阵子的皮包公司,则是气息奄奄难以生存了。
有些厂子,以色情为号召力,拍了象《荡妇心》那样的影片,想借此“起死回生”。其实,这类影片只能偶尔骗骗人,带来一点上座率,但决不可能赢得绝大多数观众的支持。
周璇目睹这个所谓“东方好莱坞”江河日下的衰败景象,不禁感到愕然。但是,“金嗓子”毕竟不同于一般明星,她还是受到了影业界老板们的欢迎。
住不多久,她就和长城影业公司签订了两部片子的合同:一部《彩虹曲》,一部《花街》。与在“永华”一样,她得到了丰厚的酬金。从她个人所得的收入看,香港影坛的经济危机,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此时周璇住在太子道,囊中可称富有,平常生活却还是比较节俭的。她在拍戏之余,仍旧保留着往日的爱好习惯:除了钢琴、唱歌、逛马路,上电影院看一两场电影就算是“消闲”了。
她仍旧不喜欢穿高跟鞋、跑跳舞厅,或者到处乱窜出风头。在这个花花世界里,她不是那种善于周旋在交际场上的贵夫人,亦不属沉迷于灯红酒绿之中的阔小姐。她虽然越过了而立之年,外表看上去也比以前成熟些,但依然可见她那种特有的单纯、质朴、善良的秉性。
面对优裕的物质条件,她不愿奢侈,舍不得糜费,甚至一度到房东家里吃中等水平的包伙。她把手头数额不小的款子,交给朱秘书去兑换成一根根金条,以防花花绿绿的纸币遭到突如其来的贬值。
一段时间后,与周璇热恋着的朱某,来到了香港,来到了她的身边。于是,这给生活在香岛的“金嗓子”带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在这之前,朱某放弃了绸布庄的生意,忙于做交易所的投机生意。为了加大其手中的“赌注”,他四处设法筹措资金,但均未奏效。他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份,把窥视金钱的目光都集中到丝毫也不懂行的周璇身上来。
他对这位大明星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如何善于经商理财,吹得天花乱坠。周璇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但她也不想去扫情人的兴致,一般听过也就算了。
一天,朱某乘着“金嗓子”兴致很高的时候,操一口上海话对她说:
“介许多铜细放在侬身边是死格,交把我做生意保险能赚交关钞票!”
朱某见周璇噗哧一笑,又说:
“侬是不相信我?”
“我没不相信依。”周璇温柔地回答。
“侬要是相信我,就把铜细交给我。”
接着,朱某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许多跑交易所赚钱发财的实例,还十分带感情地把一份如何建立美满家庭的计划抖落出来。最后这一着终于打动了周璇。
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委身者的厚爱和信托,周璇同意拿出大部分积蓄,交给朱某去做生意。炽热的感情代替了一切,连曾经有过的一点与怀疑,也都随着一阵春风飘逝了……
在这段与朱某同居的日子里,周璇的拍片任务并不怎么繁重。当时的长城影业公司,控制在张善琨手里。此系“熟人老板”,加上“附逆”旧案未了,他的所作所为不得不比上海时有些收敛。
《彩虹曲》与《花街》乃属一般赚钱片子,各方面都无精彩而言,因而也就没有像前一部影片《清官秘史》那样,花去“金嗓子”多大的心力。
“二朱”时常跟随她身边,逛逛港九一带的风景区,到浅海沙滩戏水玩耍。这是周璇几次来港最清闲的一回,一切事务都有人代理,她省心省事,生活似乎过得满愉快的。
不久,周璇怀孕了,她高兴极了。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尤其对于一位曾经在痛苦中流产过的母亲来说,这腹中的胎儿就显得格外地值得珍爱了。
在酒店的寓所里,周璇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把这个信息悄声地告诉了朱某。谁知朱某却用惊异的目光盯着她看。周璇被朱某看得火烧双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朱某软语劝她,为了让两人没有任何拖累地、自由自在地过几年,最好还是推迟生育,采取手术来解决问题。何况为了使两人之间的关系“合法化”,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完成正式手续。
周璇听完了朱某这一番话,不禁呆住了,沉默了半晌才张口说:
“不,我想孩子,我要孩子!”
她虽然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情绪,但仍然以商量的语气告诉朱某:
“我们马上在香港办个手续,何必再这样拖下去呢!你还有些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我。”
朱某眯缝着眼睛并不看周璇,慢吞吞地说道:
“我还有点事体要办,想回上海去一趟。”
“我跟你一道去,我想回上海去养小囡。”
朱某见周璇坚持要生养,便及早转舵。他说道:
“你不要挺着大肚皮回上海,那里老熟人多,闲话也多。养小囡还是在香港好,朱小姐可以专门照顾你。再说,上海一解放,外国医生都跑光了,此地条件比那里好得多。”
心肠软的周璇又被朱某说服了。朱某告诉她,这次是短期回上海,等他把事情料理完了就返香港。至于两人关系“合法化”的问题,等他从上海回来再解决。
几天之后,朱某匆匆离开香港。他又从周璇那里诈走了好几根金条。对这一切周璇并无怀疑,她只是希望朱某尽快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朱某这一去如同泥牛入海,毫无音讯,而周璇的妊娠反应一天天加剧。她哪里知道,朱某在上海又缠上了一个舞女,现在,他正跟这个舞女打得火热,怎么可能把身怀六甲的周璇再放在心中。
周璇叫秘书发函去问,没有回音,她自己提笔写信去催,结果也还是不见答复。她开始急了,一个人常常坐立不安。朱秘书早已心中有数,装作义愤填膺地大骂朱某薄幸无情,并开导女主人不要因此而伤了身子,劝周璇长痛不如短痛,和朱某一刀两断,在香岛找个富商“另起炉灶”。
此时的朱秘书令周璇讨厌。她怔怔地走到穿衣镜前,望着自己略带虚肿的面庞、日益消瘦的身躯和微微凸起的腹部,泪珠儿成串地滚落下来。她知道自己受骗了。
周璇病倒了,茶不思饭不想,神情沮丧,整夜失眠。她把门关得紧紧的,不许任何人进去。她想“一了百了”,但当她想到尚未来到人世的孩子,心又软了,觉得那种“绝命”的念头太不应该了。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生身的母亲,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做一个真正的母亲。眼前的现实是残酷的,医生诊断她患了一种精神分裂症!
此时的大明星,虽然置身在日夜喧嚣的都会中心,却是感到无边的寂寞和孤独。她宛如一叶小舟,颠簸在浊浪翻滚的大海之中,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平衡,随时都有被浊浪吞没的危险……
却说“金嗓子”在香港病倒的消息,传到了早已解放的上海,引起了昔日影坛的姐妹们、朋友们和文艺界一些领导同志的关注。当时的电影界的负责人于伶同志十分重视这件事,马上委托香港方面的朋友去看周璇,并劝她尽快返回上海。
走出医院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