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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
吴起每战必胜,其原因在于他极其爱惜自己的部下,以至于部下受疮疡之苦时,他竟会吮吸脓疮,亲自为他的部下医治。因此,吴起的部下全都为吴起这种爱兵如己的行为感动,对吴起赤胆忠心,成为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
此谓“吮疽之仁”。
即对别人施以口吮吸脓疮的仁慈。
为士兵以口吮吸脓疮的吴起之所以在部下面前做出如此令人感激涕零的行为,并不是因他卑下谦虚,而是为了笼络部下的人心。
与此相同。
既已清楚不是自己的女儿,只是一个稻草人,金阳却仍然从容坚定地一箭射中,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他这样表现也是为了得到士兵的忠肝义胆,与吴起口吮脓疮并无两样。
总之,金阳在第一场战役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战果。
后人纷纷认为金阳只以一箭取胜,是一个为夺取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乱世枭雄,并将铁冶县一战称为“一箭射没金饮羽”。
由此,后世之人可以窥伺到金阳戏剧性人生的一个片断。
正当这边庆祝胜利的时候,那边朱砂山烽火台的烽烟已燃起了第五炬。朱砂山位于徐罗筏以西约四十里,是敌军进攻王都的必经之路。
烽火台是作敌人进犯情况紧急时,传递消息之用。夜间点火称为烽,白昼燃烟称为燧。
白天由于风云雪雨的遮蔽,有时无法观望远处,遂以烽火作警示信号。若遇到十分紧急的情况,则燃烟数次。
那时,烽火所燃之物通常是原野里的狼或其他野兽的粪便,因此又称之为狼烟。而眼下朱砂山烽火台已狼烟四起了。
朱砂山烽火台与方山烽火台相连接,以传报徐罗筏西边的军急消息为主,是向新罗朝廷禀报之前的最后一站。
朱砂山烽火台已经燃起了第五炬烽火,这实在是一个不祥之兆。
通常,平安无事燃烟一炬;危情突发燃烟二炬;敌人入侵,进犯边境燃烟三炬;敌我交战,不分胜负则燃烟四炬。而今已燃烟五炬,表明我军已被敌军击溃,节节败退。这已经属于最高警示了。
其实几天以前,新罗王都的朝廷已接到铁冶县出现战况的消息,正焦躁不安地等待结果。如今,五炬烽烟已经清清楚楚地表明,金敏周带领的官兵一败涂地。
“这可如何是好?”
在许多朝中大臣聚集的御前会议之中,闵哀王金明异常焦急地问道。
“金敏周大监率领的我军被敌军击败。急报传来,金敏周大监已战死疆场。该如何是好啊?”
参加御前会议的都是当时最高权利的代表者,其中以利弘为首,还有金贵,金宪颂等。大家全都表情沉重,无人敢言。
“不仅如此,敌军正以最快速度向我王都袭来,即可冲破防线,不是吗?”
大王金明说的都是严峻的事实。
《三国史记》中也曾记载,十二月在铁冶县一战中,三千骑兵将一万官兵几乎全部歼灭。
打败了金敏周,平东军已无阻力可言,屡屡击破各地的防御战线,所到之处官方已毫无招架之力。
不知不觉,转眼间已到了第二年正月。金阳的军队正在冲破最后一道防线达伐,即将到达王都。
以往,每年正月的第一个地支日如子日、丑日、寅日等是宫内制定的一个禁日。每到禁日宫内主仆全都谨慎度日,不敢出半点差错,以至于后来有了成语“怛忉之日”。据说这些禁日是为了纪念知王避免琴匣之灾的缘故而定的。
这件事情的由来被《三国史记》记载了下来:当年知王的王妃与僧侣勾结,密谋那年的正月十五日暗杀大王。到了那天,王妃事先将僧侣藏于玄鹤琴琴匣之中。不曾想,在鼠、彘等物的帮助下,乌鸦将一张字条衔落在王的面前。于是,大王抢先一步辟开琴匣,杀死僧侣,及时避免了一场杀身之祸。从此以后,定每年正月十六为乌鸦纪念日,同时流传开以糯米饭祭拜乌鸦的风俗。
然而,金阳的军兵却无视这些传统的禁忌之日,仍然雄赳赳气扬扬地继续向徐罗筏进军。
据说在当时,金阳曾这样对军兵说道:“为了赞颂乌鸦而停止前进是决不可能的事情。日后等待完成为王报仇雪耻的大业之后,再祭拜乌鸦也不为迟。”
正在平东军如火如荼之时,新罗朝廷的御前会议之上,金贵终于打破沉寂,开口谏言:“大王陛下,请不要过于忧心。虽然我军战败,金敏周大监也战亡,但是我军已处于高度战备状态,随时都可以对抗敌军的讨伐,与敌军一决胜负。即使敌军再勇猛,也不过五千人而已,我军却是实实在在的十万大军,怎会杀不了敌军的士气呢?”
十万大军。金明所说的十万大军,事实上的确是《三国史记》中所记载的数字。
“那么,”金明问道:“派谁担任将军最为合适呢?”
这时,利弘回答道:“大阿餐金胤麟将军和金义勋将军正日夜指挥士兵加紧训练。”
金明承认,金胤麟和金义勋都属优秀军长之列。然而他也很清楚,若要指挥此次战斗,这两位恐怕不能完全胜任。金阳之所以能以五千小兵乘胜追击,长驱直入,完全是因为他们“除旧布新,报仇雪耻”的口号发挥了凝聚人心的作用。而且,同心同德的不仅是士兵,凡平东军沿途经过的那些城邑,城内百姓也纷纷夹道迎送,端茶倒水,甚至连某些官军也倒戈投靠,与他们一同齐心协力进军王都。因此,金明心里明白,即使他有官军十万与敌军对战,但若没有明确的作战目的与目标,怕是无法轻易取胜。
“除这两人以外,没有其他人选了吗?”大王金明问道。
无论如何,民心即天心。金明感叹为何自己竟没有一个可以聚民心为天心的人物?
这时,利弘不失时机地进言道:“大王陛下,事实并非是无人可替。”
“是谁?”
“正是阿餐泰昕。”
利弘所推荐的泰昕,就是金阳的堂兄金昕。
金昕学识渊博,不仅身为当时新罗第一学者,而且还是金明父亲金忠恭所推选派往唐朝的外交使臣,并曾得到唐朝皇帝的嘉奖,品至高官。尤其重要的是,在如今被金阳所进驻的城邑中,比如南原的江州,金昕曾在那里任大都督之职;还有其他的几个地方,金昕都曾担任过太守之位。并且,在金昕任职时期,地方百姓没有不对金昕尊敬钦佩的。所以,金昕与金徵和金阳相比毫不逊色,是一位真正能与金阳对抗的人物。
“可是,大王陛下,”金贵却言道:“阿餐金昕公并非武将,而是一位毫无骑马出征、领兵打仗经验的白面书生啊。”
“何出此言!”利弘反驳道:“金昕公早年出身花郎,金宪昌叛乱之时,他便参加平乱之战,以磨炼年幼之躯。不仅如此,金昕公可以胜任将军之位的理由,正是因为他是金阳的堂兄。金昕公之父璋如与金阳之父贞茹为亲生兄弟,金昕公与金阳则为同族兄弟。而且我已耳闻,平素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
以往,利弘视金昕为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他一直认为金明与其父都盲目推崇金昕,实在令他感到不安。况且清除金均贞之时,无半点功劳可言的金昕竟然仰仗金明之势升至相国之位,令人厌恶之极。如今利弘借此机会力荐金昕,其意却在“以夷攻夷”,即以野蛮之民攻克野蛮之族,要实现他自以为以敌败敌的妙计。
一听到利弘推荐金昕,大王金明内心便当即认同。金昕所具有的人格上的魅力足以能够将四散的民心重新凝集起来,是对战金阳最为合适的人选。
“传金昕进宫。”
一听到大王的命令,利弘不禁面色得意,心中窃喜:“这次终于能够以夷攻夷,快哉,快哉。”
这“以夷攻夷”的说法首次出现于北宋第六位皇帝神宗之时,出自宰相王安石之口。这虽是王安石施行富国强兵政策的其中一个环节,却也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一种传统的外交政策。
接到大王传旨进宫的命令,金昕脸色严肃,心情沉重,缓缓地开始更换朝服。
服侍他换衣的夫人贞明夫人一面帮助夫君更衣,一面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大王陛下这样急切传您入宫,一定有重要的原因吧。”
金昕的夫人是金忠恭之女,即大王金明的姐姐。这位贞明夫人深知自己的弟弟,当今的皇上金明,为了权力不惜一切,甚至以杀死亲姐夫为代价,就是僖康王。而今,金明又这样急召自己的丈夫进宫,这使贞明夫人预感到一丝不祥之兆,这分明是一个阴谋。
贞明夫人与丈夫结婚十年以来,两人一直没有子女,然而他们夫妇之间的情愫却非常人可比。
贞明夫人仔仔细细地为丈夫更换朝服,每一个细节都亲手服侍,满手满心充满着无限的情意。只听贞明夫人轻轻说道:“很早以前,中国的孔子说过这样一句话:‘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注:贤人躲避乱世,次一等的躲避混乱的地方,再次一等的躲避别人难看的脸色,再次一等的躲避别人不中听的话。)大人切切不可忘记啊。”
贞明夫人所说的这句话出自《论语》中的“宪问篇”,是孔子教导弟子在乱世中怎样立身处世的方法。贞明夫人欲借孔子之言,提醒丈夫一定要躲避人心险恶的世间,躲避诡计多端的谄言。
听到夫人的一席良言,金昕温情脉脉地微微一笑,说道:“但是夫人,孔子还有这样的言语。当微生亩问道:‘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注:孔丘,你为什么是这样奔波不定忙碌的人呢?恐怕在凭你的能言善辩游说吧?)孔子回答说:‘非敢为佞也,疾固也。’(注:我不敢显示我能言善辩,而是痛恨那些坚持己见不肯改变的人罢了。)”
微生亩是中国春秋时期的鲁国人,他憎恶乱世,只求鹤立鸡群超然于世,于是隐遁起来。他与孔子的这一问一答是《论语》“宪问篇”中极其著名的一个对话。孔子一面主张躲避险恶世间,躲避混乱之地,躲避他人之疑,躲避谗言之群,而另一面却又强调不可因乱世之肮脏而躲避,反倒应该挺身而出,以清新的思想改变天下,使天下得到应有的秩序。
贞明夫人识破了其弟金明传丈夫金昕入宫,是为了要命其为大将军,与金阳应战,于是便忠告丈夫“躲避乱世为上策”。不料,丈夫金昕却认为“越是乱世挺身而出才是君子的责任”。两人双双都引用孔子之言,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时,贞明夫人接过丈夫金昕的话,又说道:“大人,孔子不是还曾这样说吗?‘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大人,如今世间已腐坏得像朽木一样,混浊得如粪土般肮脏,又同即将塌倒的墙垣一样。无论大人您有如何高尚新颖的思想来改变世道,腐朽的树木也已无法雕刻成器,粪土般肮脏的墙也无法粉刷出一面新的墙垣出来。”
贞明夫人这次引用的是《论语》“公冶长篇”里的名言。
孔子对待学问一向是严谨诚实的,因此他也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的弟子学习知识应诚实而勤奋。
可是,有一次孔子看到一个叫宰予的学生白天睡觉,于是非常不满,说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注:朽烂的木头不能雕刻,像粪土一样的墙不能粉刷。对宰予这样的人哪,责备又起什么作用呢?)”
或许有人以为宰予不过是白天困倦罢了,孔子的指责未免太过严厉了吧,其实不然,因为孔子又说:“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注:从前我对于人,是听了他的话就相信他的行为;现在我对于人,是听了他的话还要考察他的行为。从宰予开始,我改变了看待人的方法。)”孔子不满的是宰予懒惰而不诚实的学习态度,因此以这样严厉的批评来警示大家。
“还有,”贞明夫人一面为丈夫戴正头上的黑色官帽,一面又说:“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良禽择木。
贞明夫人所引的“良禽择木”是孔子在卫国时说过的话。当时卫灵公寻问孔子关于作战布阵的事情,孔子立即回答:“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尝学也。(注:祭祀礼仪之类的事,我听说过;用兵打仗的事,我没有学过。)”
之后,孔子便催促学生们准备离开卫国。学生们不知其故,于是孔子说道:“鸟择木,无木择鸟。”
此言后来演变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孔子认为,君子遇事之时应看清在哪才能使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到最大程度的运用。
贞明夫人正是以孔子之道委婉地劝说自己的丈夫:“因此,大人,千万要作出一个最稳妥的立身处世之道才好。大人与孔子一样,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学者,却从来未研习作战之法。况且,国家如腐朽之木一般败坏,世间如粪土之墙一般恶臭混浊,无论大人选择哪一枝,都已是行之将死之木,稍有劲风吹过则会有断枝之忧啊。”
贞明夫人异常谨慎地表明了自己的担忧,而知妇莫如夫,作为丈夫金昕也洗耳恭听到最后,才说道:“明白夫人的意思了。但是,即使良禽并不一定都不计较哪一棵树强壮繁茂,哪一棵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虽然如今国家如腐朽之木一般败坏,世间如粪土之墙一般恶臭混浊,然而见危授命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啊。”
见危授命。
这也是出自《论语》,意思是“在国家存亡的危险关头,应该为了国家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已经更换好朝服的金昕,在起轿出发以前,回头望着贞明夫人,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孔子言:‘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生平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注:只要见到财货利益能想起道义,在危亡关头不惜献出生命,长久处于穷困的境地而不忘记平生的诺言,也就可以算是德才兼备的人了。)虽然我不能算是忠臣,但是我又怎能会见利忘义,又怎能不见危授命呢?好了,夫人,我去了。”
贞明夫人挥手送别丈夫,一直目送到丈夫的身影消失为止。之后,她倚靠在墙边站着,长叹一声:“唉,劝君不要渡河,而夫君竟要渡河啊。”
乘轿来到王宫的金昕正像贞明夫人所叹息的那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大王金明立即任命金昕奔赴前方,以将军之位指挥十万大军。
然而,那天一早便入宫而去的金昕与其夫人的一番对话,好似二重唱一样,引《论语》之言表对立的处世之道,是他们夫妇之间极其重要的一次谈话。
身处乱世,是退缩引咎还是积极主动,而孔子竟能超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处世哲学,建立了看似对立却又统一的人生价值观念。这对于两千年后的我们也是一个严峻而又现实的问题。
这样,金昕接受了大王陛下授予的将军之位,径直被火速派往达丘伐赴任。这时已经是闵哀王二年闰一月了。
与此同时,金阳的平东军在第一战铁冶县一战大获全胜以后,马不停蹄地昼夜向王都进军,已在大邱一带摆兵布阵充分地做好了讨伐的准备。而新罗朝廷的十万大军在大阿餐金胤麟的一线指挥下也构筑好新罗的最后一道防线,等待这最后的决战。
这里所说的清海镇之军是指金阳带领的不过区区五千的平东军,与十万官军相比,平东军明显处于劣势,人数少得竟不值得一记。
然而,金阳面对十万敌军却这样激励自己的五千平东军:“中国古代越王勾践,睡柴草尝苦胆,不忘自己盟誓报仇雪耻的复国大业,后来竟以五千兵力击败了吴国的七十万大军。如今,虽然敌人拥有十万军兵,却远远不及吴国的七十万大军。越王勾践能以五千打败七十万,我们为何不能以五千消灭十万呢?”
接着,金阳在全军面前又是慷慨激昂的一番鼓吹:“古代百济将军季柏,挑选五千决死队员之后,为了不使自己家人被俘受辱,他竟亲手杀死平素宠爱的妻妾。在义无反顾地奔赴疆场之前,季柏有一句豪言壮语:‘今天,我们要与敌决一死战来报效国恩’。”
金阳一面拔出佩刀,指向朗朗白日,一面呐喊:“现在,我们也要与新罗决一死战,除陈布新,报仇雪耻,以此来报效国恩!”
此时此刻,被任命为十万官兵大将军的金昕正策马急驰,火速奔向达丘伐指挥战斗。
而贞明夫人则听到了丈夫急速奔赴战场的消息,眼前仿佛看到丈夫出征的英勇威姿,潸然泪下:“唉,夫君竟要堕河而去,当奈君何?”
贞明夫人心若明镜,知道自己的丈夫将一去不回。即便能够从战场上得胜而生还,也将生不如死,失去活力。她深知若被利益熏染,玷污了原本清白高尚的名誉,丈夫虽身未死,心却已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那天晚上,贞明夫人独自拨响箜篌,为夫唱起悲歌:
公无渡河
公竟渡河
堕何而死
当奈公何
贞明夫人所弹奏的箜篌为古代拨弦乐器,如今只能在江原道尚元寺里的雕刻中才能看到。她拨弦弹唱着,不禁悲从心生,泪流满面。她唱的悲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