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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瑟看到西甲喇嘛盯了自己一眼,赶紧说:“那就我去吧。”
西甲说:“还是果果代本去。你就藏在朗热和亚东之间的山林里,陀陀打光了你来朗热,果果打光了你去亚东。”他的想法是让朗瑟代本做机动,因为朗瑟是很听他的话的,指向哪里就能打到哪里。
但在果果看来,这是西甲喇嘛的偏心:为什么藏起来的不是我们,而是朗瑟代本团?俄尔总管让人用靴子跺死了我的士兵,你现在又想着让洋魔打光我们,难道我果果代本不是西藏人?就算我果果娶了日囊旺钦的妹妹,就算果果代本团属于******麦巴扎仓当周活佛和日囊庄园领导下的马岗武装,但现在是全西藏共同对抗洋魔的时候,你们不考虑大局,却千方百计想整死我们。哼,我果果也不是好欺负的,走着瞧啊。
最后西甲喇嘛把眼光投向了僧兵总管沱美活佛。沱美活佛就像真正的部下那样,迈前一步,挺了挺胸。西甲谦卑地问道:“尊师啊,你说还是我说?”
沱美说:“我说?我说你说的?你说什么我怎么知道?”
西甲说:“好弟子的心跟尊师的心是一般无二的,尊师你说过。”
沱美说:“你是顾及佛祖的教诫,要我们不杀生吧?好啊,我的人不是陀陀喇嘛,是念经喇嘛,我们就在你们后面天天持咒念经,看他上帝和洋魔能活几天。”
西甲知道沱美故意这样说,便道:“尊师啊,你连指挥尊师的权力也让给我了,那我就代你下令吧。僧兵的楚臣代本团化整为零,三十人一队,分布到乃堆拉到春丕的峡谷森林里,见洋魔就打,打了就跑,这样白天晚上连续袭扰,到了春丕洋魔就疲倦了。一旦洋魔进入春丕西山谷,你们要迅速变零为整,把住谷口,切断洋魔的退路。”
沱美说:“这个好,退路一断,洋魔就心慌了。”
西甲说:“另外楚臣代本还得拨出四十九个僧兵来,分成七个组,每组七个人。第一组去源头英吉利,第二组去上游印度,第三组去哲孟雄,第四组去中游则利拉或勒布,第五组去念那或纳塘,第六组去隆吐山,第七组去日纳山。去了也不是打仗,靠这几个僧兵,打是打不过的。主要是捣乱,比如远远地放一枪让洋魔害怕,炸喊一声让洋魔分心,碰到洋魔运送的吃喝放一把火烧掉。杀不了人就杀马,马没有了洋魔的大炮就运不过来啦。去的都是喇嘛,从洋魔后面念经,说不定上帝的脊梁就会发冷。反正就是捣乱,办法你们想,别让洋魔把你们打死就行。”
沱美说:“还可以假装投降,到洋魔的队伍里捣乱。”
西甲说:“尊师说得对,投了降就可以下毒药,可以把符咒埋到饭锅里、藏到洋魔的靴子里。”
楚臣代本说:“我们的事情太多啦,让江村代本团去投降吧。”
西甲说:“江村代本团退守春丕,在西山谷两边埋伏。这是最后取胜的关键,一定不能让洋魔提前觉察,要隐蔽,隐蔽。隐蔽是什么知道吧?就是藏到老鼠洞、蚂蚁窝、石头缝缝里,连随人鹰都不能叫看见。”
俄尔总管补充道:“上帝也不能看见,佛看见就行。”
西甲说:“佛不用看,尊师就是佛,他不能自己看自己,他在打仗呢。有我的尊师在,春丕西山谷,就是上帝和所有洋魔的天葬场。”
俄尔总管瞥了西甲一眼,心说我前线总管的话你也要纠正?但表面上他还是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沱美活佛表情突然有些迷惘,忧郁地说:“我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你怎么这样说了?你是你,我是我,一般无二是对的,可不是每时每刻。西甲喇嘛,我这就走了,我们西山谷见。那里的河就要流血、山就要淌泪了。佛祖啊,看看我们西藏,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要遭受这样大的灾难。”
气氛顿时悲怆起来。天也突然阴了,风凉凉的,似乎要下雨。沱美活佛带着他的两个代本楚臣和江村匆匆而去,清透的空气里,飘荡着他们祈求天佛保佑的声音:慈悲是力大无穷的,当瞋恨、贪欲和痴妄毒蛇一样来到西藏时,我们的慈悲啊,你在哪里?在天上吗?保佑;在地下吗?保佑;在人心的汪洋里吗,保佑。
西甲喇嘛望着尊师越远越高大的背影,大声说:“尊师,你就是慈悲。”
马翁牧师又上路了。他不仅仍然坚持和十字精兵没关系的姿态,还打算把戈蓝上校派给他的卫队还回去,自己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戈蓝上校当然不肯答应,一再说:“我要为大英帝国负责,为上帝负责。你不属于你自己,明白吗,马翁牧师?”他给牧师换了马和补充了食物,又增添了卫队成员,仍然是二十个。
马翁牧师无奈,一个人连夜偷着走了。但卫队是须臾不离的,还是跟上了他。马翁暴怒,以上帝的名义大骂戈蓝上校和卫队长,让卫队长立刻回去。卫队长也以上帝的名义回嘴:“圣父、圣子、圣灵的牧师是不能抛弃羊群的,羊群也无法抛弃牧师。如果我们看不见你,西藏的魔鬼就会吃掉我们。”马翁牧师这才意识到,他跟卫队的关系已不仅是自己单方面受到保护,他也有责任保护卫队的每一个成员。
他们往前走去,只有方向,没有道路。但马翁牧师坚信,上帝会帮助他。是的,上帝已经在帮助他。他发现他们走了一天一夜,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人和马都很疲倦,饥肠辘辘,该是歇息的时候了。他们在河边扎营,烧水做饭,正要填饱肚子,就听一阵骇人的呐喊,几十步远的林岗上,突然冒出了一队藏兵。马翁牧师惊叫一声:“上帝。”
西甲喇嘛说对了,十字精兵在占领则利拉山后,之所有没有迅速进攻,正是因为补给没有跟上。现在补给来了,后勤运输线虽然山狭路窄,但还是畅通的。戈蓝上校便立刻召集人开会,安排继续进攻的事。参加会的不外是容鹤中尉、另外几个英军中尉、五个雇佣军大佐和运送补给的背夫首领。他们的作战会议比西藏人要简单得多,基本上就是戈蓝上校一个人排兵布阵。
上校说:“我已经询问了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前面的三个地方朗热、乃堆拉、亚东都可以通往春丕,其中朗热最近、乃堆拉最远。我们进攻的地方既不能选择最近的,也不能选择最远的。最近的防守一定坚固,最远的战线太长、浪费时间。就选择不远不近的,那就是亚东。”看没有人提出意见,上校就把兵力部署说了一遍,“乃堆拉、朗热、亚东虽然在一条线上,但互相距离都很远,西藏人不可能平行支援。所以进攻亚东时就用不着派疑兵牵制朗热和乃堆拉的守卫部队。十字精兵的英国军队和雇佣军应该全部压向亚东,以最快速度攻破它。”
容鹤中尉问:“什么时候出发前往亚东,先头部队由谁带领?”
戈蓝上校说:“两个小时以后出发,我在最前面。”
容鹤中尉失望地叹口气,他以为先头部队应该是他带领的。
会散了,戈蓝上校留下容鹤中尉,又派人叫来了达思牧师。容鹤中尉立刻明白,他和达思牧师又要有一次艰难的穿越了。
达思牧师拿出“吉凶善恶图”,指给戈蓝上校和容鹤中尉看,就在则利拉山正前方的朗热高地上,有一个红色标志,表明那里是神通之路。达思没说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个亮丽尊贵又稍纵即逝的声音:“达思快来,等你,等你。”
戈蓝上校不解地问:“难道这个离春丕最近的地方是守备最弱的?十字精兵何必要放弃直线进攻,绕到亚东去呢?”
达思牧师说:“不,上校,吉祥的修法之路不一定是吉祥的进军之路。神通是因为没有鬼阻。朗热有没有守军我不知道,但一定有能够祛除所有鬼魅的大神。大神眷顾的是修法者,而不是十字精兵。我的上师班丹活佛已经获得遍知过去未来的成就,他一定预见了如今占据朗热高地的是哪一尊神,这尊神对修炼时轮堪舆金刚大法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容鹤中尉道:“照你这么说,连我也不能去了?”
达思牧师说:“不,你能去。但你最好不要带领英国人去。如果是司恩巴人、廓尔喀人、印度人或者喜马拉雅山南麓藏人,我们此行也许要顺利得多。另外,不论你带领什么人,都必须穿上藏族人的衣服。”
戈蓝上校点点头,盯着容鹤中尉说:“就听达思牧师的,你这次一个英国人也不要带。”
达思牧师又指着“吉凶善恶图”说:“如果能顺利穿过朗热高地到达春丕,我们必须占领春丕寺,你们看,就是这个地方。”他把有红色标志的地方用指头钻了钻,几乎在地图上钻出窟窿来。
霞玛汝本一离开则利拉山,就到处寻找欧珠甲本,找不到就有些六神无主,好像他找的不是下级而是上级。他带着几十个人走来走去,越走越孤独,是没有归属感的那种孤独:到底我属于哪一部分,我听谁的命令?最现实的问题是:俄尔总管把绛巨噶伦送来的青稞粉和酥油分配给了各个代本团和相当于一个代本团的陀陀喇嘛,他们没有归属就领不到吃的,人家会以为他们是来这里冒领给养的乞丐。霞玛汝本寻思,干脆投靠吧,随便找一个上级,先领到食物再说。
他带人赶到亚东,问果果代本:“要不要我们?”果果代本断然拒绝,他想这些不摸底细的人是不是俄尔总管为了彻底端掉马岗武装而派来的内鬼?霞玛汝本十分诧异:我想当他的手下,听他的指挥卖命,居然被拒绝了。
霞玛又去朗热和亚东之间的山林里投靠朗瑟代本,朗瑟正在发愁:我的人比果果代本的人多,为什么分配的给养都一样?他们吃得肚子圆鼓鼓,我们才能吃个半饱。一见有人投靠,也不打听仔细,直接就认为这些人是来骗吃骗喝的,生气地挥手道:“去去去,我的人都不够,哪里还能让你们进来。”
又碰了一鼻子灰,霞玛汝本只好走向陀陀喇嘛的阵地,心想喇嘛都是慈悲的,或许能施舍一些吃的给他们。
他见到西甲喇嘛后说:“大喇嘛,我是霞玛汝本,是阿达尼玛代本的下级。”
西甲一愣:“阿达尼玛代本?谁啊?”但他立刻觉得自己不应该不知道,西藏前线的实际指挥官怎么可以孤陋寡闻呢?赶紧改口道,“阿达尼玛代本?是阿达尼玛代本吗?我认识,就是那个又黑又高的,说话就像猫头鹰叫,咕咕咪呜,咕咕咪呜。他走路一只脚直、一只脚八;哭的时候左眼先流泪,右眼等哭完了再流泪。”
霞玛看西甲描述得这么详细,高兴地点头:“噢呀,大喇嘛居然认识,认识就好。我们这些长期驻扎岗巴宗的下级还从来没见过阿达尼玛代本大人的尊面呢。”
西甲一听对方没见过阿达尼玛代本,吹得更详细了,吹着自己也相信他的确认识阿达尼玛代本,而且熟极了:“他是个粗脖子的人,方脸方耳,嘴大得像牛的,手也大,合起来能看出不一样大,来前线之前没穿过靴子,有两个师傅,抗击洋魔了不得,洋魔见了他没有不发抖的,西藏就靠他啦。”
霞玛说:“噢呀大喇嘛,这么说我们的阿达尼玛代本跟你一样啦。”
西甲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把阿达尼玛代本描述成了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战斗就要开始了,你不回部队去,到陀陀喇嘛的阵地来干什么?”
霞玛汝本就把没有归属,分不到酥油糌粑,去投靠果果代本和朗瑟代本遭拒的苦恼说了。
西甲说:“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他们怎么能拒绝呢?你再去找果果代本,就说我说了,他们那里最需要兵力,这几个人必须留下。快去吧。”看霞玛迟疑着不动,又说,“酥油糌粑好办,陀陀们可以不吃,都给你们。”说着,先把自己的糌粑口袋从背上解下来丢给了霞玛。
霞玛汝本带着他的人,也带着西甲喇嘛的口信和陀陀喇嘛分给他们的酥油糌粑,再次走向亚东。他心里踏实多了,觉得靠了西甲喇嘛在前线的威望,果果代本不可能不收留。
果然果果代本没有再次拒绝。但他琢磨:留下来可以,但不能让他们跟我的人搅混到一起,免得什么事情都避不开他们的眼目。他说:“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就顾不上俘虏啦,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俘虏给我看好,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然后就领着霞玛汝本来到了看押俘虏的山壑。
霞玛汝本和他的部下愣住了:被捆绑在地的俘虏竟是马翁牧师和他的卫队。
西甲喇嘛对这么快就在朗热高地前见到洋魔非常吃惊:来了,鏖战的这一天已经来了。他怒吼一声,陀陀喇嘛便炸了天似的喊叫着,奔扑过去。
来犯的人立刻卧倒,举枪瞄准。达思牧师喊一声:“不要开枪。”话音刚落,陀陀们就已经到了跟前。速度是超人的,就是开枪也来不及。转眼好几个来犯者都被陀陀们摁住了。
陀陀们摁住对方又放开,怨怒地说:“为什么不开枪?打我们呀。”然后就是张嘴龇牙,拳打脚踢。
达思举起双手,用藏语说:“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西甲说:“谁叫你们投降了,你们的拳头里没有骨头吗?你们的力气都跑到屁股上拉屎去了吗?你们长了牙齿为什么不咬我们?洋魔,洋魔,原来你们不是魔。”
达思牧师让所有人都放下枪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
陀陀喇嘛们没意思了,打着打着就不打了。
西甲也有点有力没处使的沮丧,说:“我们在日纳山比试过法力,你的法力很高嘛,怎么会来投降?”
达思说:“不,不是来投降,是来借路的。”
西甲喇嘛这才发现来犯者都穿着藏族人的衣服。他知道藏装的来犯者不是司恩巴人,就是哲孟雄人和南麓藏人,仇恨自动消了一半,以老子对儿子的口气训斥道:“你们为什么要帮着洋魔打西藏?西藏的佛对你们的保佑还少吗?忘恩负义的家伙们,你们打西藏就是小佛打大佛,罗汉打佛祖,小鬼打阎王,儿子打老子,牛犊子顶母牛,知道哩?”
达思牧师觉得没有被陀陀喇嘛立刻打死,穿藏装的目的就已经达到,接下来就该大胆进取了。他说:“不要以为穿藏装的人都信佛,我是上帝……”突然他打出一个喷嚏来,把“我是上帝的仆人”这句话打折了。
西甲吃惊道:“什么?你就是上帝?再说一遍。”
达思说:“我是说,我是上帝……”又一个喷嚏,还是把话打折了。
西甲说:“噢呀,早知道你就是上帝,在日纳山我就打死你啦。”
达思说:“那时候你不敢,你还不是指挥官。”
“现在敢了。”西甲既惊慌又高兴:上帝都叫我抓住了,洋魔还有不败的?可是我真的抓住了上帝吗?上帝的法力大着呢,靠我和我的陀陀喇嘛就能抓住?他低头看看自己,又审视着达思,深沉地想了想,觉得和上帝比,还是佛的法力大,而他是丹吉林的喇嘛,是摄政王迪牧活佛和沱美活佛的弟子,高超的佛法就应该在他身上。他对陀陀喇嘛们说:“不要杀,把他们抓起来,我要审问上帝。”
陀陀喇嘛守卫的朗热高地上,西甲喇嘛把达思牧师和容鹤中尉的人抓进树林,一个个绑在了树上。他派了一些陀陀看守,自己去一边撒了一脬尿,镇定了一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