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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色赞叹,银灰色是好看。
朱宝适把手举得高高,身体向蔻色挪了挪,瓶子在衣服口袋里,你自己拿。蔻色涂指甲时,回头问徐汀要不要来点。徐汀摇了摇头。
朱宝适高举双手的姿势一直烙在徐汀心中,多年后她回想起来仍觉得朱宝适无论正襟危坐还是洗尽铅华,都抹杀不了骨子里轻薄的气息。
徐汀对于朱宝适很是鄙夷,类似于良家妇女对青楼女子的不屑。
徐汀热衷于一切抛头露面的机会。自从第一次毛遂自荐主持新生欢迎会后,徐汀就成了各种活动的固定女主持。不得不承认,徐汀台风甚佳,有极强的组织能力。
大学宿舍因为条件有限,所以一个楼面的10间宿舍合用洗手间,洗手间还算明亮宽敞。外面是装有6个水龙头的水房,供女生们洗脸刷牙洗衣服。
里面是4个蹲式抽水马桶,在夏天的时候,许多女生端着红色脚盘进来洗澡,这种简陋的方式或许称为擦身更合适。
朱宝适擦拭身体时,总是会高歌几曲,她的声音百转千回,说不出的缠绵悱恻。坐在徐汀床边看书的蔻色笑着说,好一个靡靡之音。徐汀皱着眉头,对于朱宝适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朱宝适初遇桑田,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连绵的雨季过后,天空展晴。宝适早早地起床,站在窗边慢慢梳头,觉得空气里有清新而久违的花香。蔻色勉强睁开眼睛,坐起身,发了会呆,又倒下去,她痛苦地呻吟,宝适,你误导我,今天是周末。
宝适伸手捏了捏蔻色的面颊,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松柏长青,永睡不起。
蔻色打了个哈欠,你要去哪里?
喝粥。宝适的声音随着木门的轻轻关合,而归于沉寂。
如果那天起得晚一点,那么和桑田会不会永远错过。在这个庞大的校园里,他们很可能没有别的机缘结识,像生活中很多人看到长相不俗的异性掠一眼也就擦身而过,并不会衍生旁枝末叶。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生,他把饭卡插进去,屏幕上出现一个令人尴尬的数字,打粥的阿姨眯着眼睛,一角钱,吃什么?
男生抱歉地笑笑,拔出饭卡,退到一边去,然后他看看宝适,这位同学……
宝适把卡插进去,作了个请的姿势。男生探进头,对阿姨说,给我来二两粥,还有油条。阿姨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男生坐到宝适对面来,展开一个干净的微笑。
我叫桑田,你呢?
朱宝适。
我的饭卡昨天借给别人了,我不知道那帮小子会赶尽杀绝。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本来有六十几块。
你朋友是土匪出身,宝适笑。
估计去2楼吃炒菜了。
宝适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等他们从温馨祥和的气氛里抬起头时,打扫桌子的校工已经一路收拾过来,在空荡荡的食堂里,桑田说,明天我回请你。
不用了,我很少吃早饭,宝适笑。
一定要的,桑田热情地说,不见不散。
第二天宝适没有去,她一直睡到中午12点才醒过来,看看闹钟,翻个身再睡。
谢凋抱着电话,蹲在阴沉幽暗的走廊里给聂政打电话,她低低地把生活中琐碎的细节呈给聂政。
聂政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他的怜爱绵延不止,永不枯竭。谢凋因为这种稳妥关爱的支援,才没有在劫难里崩溃。
聂政比谢凋年长19岁,这遥不可及的年龄差异使感情不存在男欢女爱的可能,但谢凋不信,她不信聂政内心深处会没有她的身影,她不信这种宽广深沉的爱只是出自于为人师表,她不信聂政对她的付出没有一个强烈的理由。
在那个长满青苔的小镇,有一个叫聂政的人不求回报地疼惜她。谢凋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聂政的名字,连蔻色都一无所知。
她存心把聂政作为一个盛大的隐秘,独自静享,不允许自己把聂政通过语言传递给他人。她觉得语言不能把聂政真实描绘,聂政是完美的意念,而语言倘若试图捕捉,都将挫伤聂政的轮廓。
想念聂政时,谢凋会在空气里手指轻转,画一个又一个圆圈。
在13岁的时候,聂政和她一起坐在学校礼堂的台阶上,教她念诗词:相思欲寄从何寄,且把圈儿替……
13岁,谢凋已经能参透词意,已经悟出何谓相思,已经明白圆圈的含义。
天空是明澈的蓝,11月的风,谢凋看着这个满怀心事的32岁男人,在稀薄而微凉的空气里惆怅的画出一个又一个飘渺虚无的圆圈。
她对于聂政心存依恋,在17岁的劫难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她谁也不相信了,只有他。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她只和他讲话,而他不想她就此低沉,始终认为她应该走出这个古老的小镇,到日新月异的大都市去寻求新的人生。
他逼她在无数张考卷里挣扎,卸下悲伤的梦魇,在一个个漫漫长夜里去饱受煎熬。当她试图逃离自己命运时,他用力掴她耳光,揪住她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你必须考上大学。
她哭,绝望地哭,在一年多满怀凄惶的绝望后,她终于以全校第一名全区第13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本科,学校在云州,一个有着千年历史,以桂花闻名的城市。
聂政喜极而泣,他抱着谢凋低声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谢凋对于未知的命运有着巨大的惶恐,可是聂政希望她走出去,摆脱这个伤心地。
正文 第8节 宝适你去死啦 字数:2374
不如重新开始,后来她看《春光乍泄》,听到这句台词时,心跳声漏了一拍,聂政用力把她往前推,无非是要她割断过去,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是过去怎能一笔抹杀,无非按着时间续貂行事,不堪的过去是她身后一个茫然的布景,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这些。
她在命运的指引里听任安排。当这些宿命投掷出巨大阴影时,她想起聂政的眼神,他解救她,也遗弃她,他使她再也回不去。
谢凋刚刚适应了大学生活就接到了聂政的电话,他结婚了。
当时,天空万里无云,风掀起桌上的书页,一下一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蔻色、宝适她们正拿着扑克牌算命,蔻色尖叫着说,什么,我不得善终?宝适你去死啦!
蔻色劈里啪啦地拍宝适的手,宝适一边笑一边躲,又不是我说的,你就这个命!
谢凋转过身体,对着窗外继续听聂政说话,聂政的声音那样轻,轻得像一个游离的梦,像梦呓。
聂政说婚礼很热闹,他现在一切很好。一周后,谢凋收到聂政寄来的照片,女方是一个平常女子,任是浓妆艳抹还是显现出五官的平淡。
聂政没有变,温和而忧郁的一张脸,对着谢凋微笑。他说,我们没有关系了,从此后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你,你不用再回望溪。
寒暑假对于谢凋来说是最好的黄金时期。她在假期里打工,聂政一次性给了她30000块钱。在白炽灯下,谢凋郑重地写下了借条。她的4年大学并不捉襟见肘,凭着清丽的容貌她很容易找到各种兼职,凭着学历也很顺利地得到两份收入不薄的家教。
谢凋在杉杉迪厅做啤酒促销时遇见了葛列,当时蔻色正好来迪厅找谢凋。在灯光迷离音乐喧哗充满爆米花香味的场所里,蔻色对长发披肩身材修长的葛列一见钟情,她中了邪一样不能控制自己,完全不设防的心一下子拥挤而窒息,她抓住谢凋的手说,我喜欢那个人,我喜欢他!
葛列穿着无袖的黑色紧身衣,懒洋洋地站在DJ台里调音,领舞的两个女孩子绕着他跳艳舞,他笑着推开她们。
谢凋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太吵了,听不清。
疯狂热烈的音乐覆盖了蔻色的声音,她的激情只剩下红唇在飞快翻转,她那样迅速而无可挽回地把自己交出去,跌跌撞撞,不计后果。
在回去的路上,谢凋问蔻色,你真的喜欢葛列?
蔻色跑到谢凋前面去,用力地点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喜欢他。
谢凋叱呵道,你爱情小说看得太多了!
蔻色拉她的袖子,你为什么不喜欢葛列呢?
拜托,我也没有不喜欢他,谢凋正色说,事实上我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感觉,你不要因为自己动心,就认为他是万人迷。
可他确实长得好看,蔻色的眼睛睁得大大。
如果你对男人的审美观还停留在绣花枕头的肤浅,我只能取笑你了。谢凋扮了一个夸张的笑脸,拔腿就跑,蔻色在后面大叫,等等我,我怕!
路两边是阴森森的树木,以及树叶里穿行的夜风。而年久失修的路灯隔三岔五地亮着,亮着的,和不知何月何月熄灭的,构成一个昏暗而可疑的氛围。
天是那样死气沉沉的黑,谢凋停下来等蔻色,她瘦弱的身体越来越近,被风吹起了裙角和长发,看不清面目的模糊令谢凋打了个寒颤。
好不容易等她近了,脸却在昏暗下变成没有生气的惨白,蔻色在这种凝固的白里忽然现出一个艳丽的笑容。
谢凋背脊发凉,惊恐地看着这张被光线扭曲的脸,接着,她完全听不到蔻色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挪动步子,往前走。
蔻色趔趄了一下,过来拉她的手,谢凋被一种来历不明的恐惧所震慑。她半闭着眼睛,听任这只冰冷的手牵着她往更深的幽暗里走,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不要逃跑,她绝望地想,如果意念成真,那么自己将永远走不出这阴沉的路。
谢凋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奋力驱逐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幻觉,让自己盲目却有序地前行,不露出内心的半丝虚弱。
终于,像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她们走到了宿舍楼前,听到了人声,谢凋几乎热泪盈眶,她从来没有觉得灯光是这样重要,从来没有觉得传达室阿姨是如此和蔼可亲,甚至责备她们晚归也饱含人情味。
她一边叫谢凋签名一边埋怨说,小姑娘这么晚回来,明天上课起不来的,每天都有人三更半夜敲门回宿舍,我晚上从来睡不踏实。
在传达室温暖而光明的灯下,谢凋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打量身后的蔻色,她已经恢复正常了,或者说她从来都正常,只是谢凋自己在那条路上被迷住了心窍。谢凋这样抹平内心的忐忑,躺在床上使劲回想当时蔻色是否有影子,可是除了恐惧,她什么也不复记忆。
谢凋在惊魂未定里沉沉睡去,半个月后她从高海文那里听来了关于这条路的传闻,这条路于8年前铺就,那些路灯曾经多次修理,可是不管修多少次,2/3的路灯都会一一熄灭。渐渐地,校方也就撒手不管了,路北通往女生宿舍,而路南尽头是一条荒芜的小河。
那个地方由于7年前发生了命案,所以再没有人去了。以前一直有恋人在那里散步,亲热,一个安静而优美的地方。
高海文一再声明自己不过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与事实真相肯定有出入,谢凋还是立刻就认同了他对这个凄厉传闻的描绘。
高海文说那个女孩好像姓程,长得斯斯文文,笑起来露出一颗调皮的小虎牙,她男友是同班的一个扬州人,两人感情很好,常在食堂里相互喂饭吃。女孩觉得他们的关系亲密到不能想象分离,但后来,男孩还是不要她了。女孩百般恳求,有些疯疯癫癫了,最后拿着一卷崭新的卷筒纸,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从宿舍楼走到河边,她一边走一边松开卷纸,走到河边时卷纸用完,她也就跳下了河,自尽。
正文 第9节 有什么理想抱负 字数:2191
高海文讲完后故作轻松地说,我怀疑卷筒纸是别人杜撰的,怎么可能一筒卷纸有那么长,可以一路卷到河边,超长版啊。
谢凋凝视着高海文,犹豫地问,那么,一筒卷纸展开的话到底有多少米?
高海文搔搔头,谁敢当真试着拿卷纸丈量一番,一个女孩失恋,一时想不开自尽了,这样的事情很多学校都有。
谢凋双臂抱于胸前,以抵挡心头的寒意,她怀疑那个晚上自己走入了一个巧合的时间地点,她陷入了更深的恐怖之中,后来她再也没有抄近路了,情愿多走100米,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以及明亮温暖的灯光。
谢凋促销啤酒的地点转去了酒楼,她周旋于那些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之中,几乎没有时间去关心蔻色。只有回到宿舍,偶尔抬头看到上铺整齐的被褥,才会恍恍惚惚地想,蔻色还好吗,应该是好的吧。
谢凋并不了解葛列,正像她对蔻色所说,对这种太过英俊的男人素无兴趣,她所能做出的最坏估计是葛列始乱终弃。
谢凋历来觉得感情生活是个人自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多说无益,是苦是福都由当事人一力承担。
退一步讲,受伤是长大成人,从此坚强的必经之路。谢凋信奉那句未长夜痛哭者,不足与语人生。
如果人生一定要经受悲伤痛苦才完整,那么就不应该未雨绸缪,把一切危险都掐灭于未燃。蔻色自己的人生应该让她自己去抉择,面对,承担。
中午下课后谢凋叫住蔻色,微笑着拿书轻打她的胳膊,怎么,有爱情滋润不吃五谷杂粮了么?蔻色面颊一红,我每次想叫你吃饭,你都忙得要死。
没办法,每天中午要赶去卖酒交差,今天我休息,咱们好好撮一顿去。
路上迎面看到穿皮质超短裙晃荡着的朱宝适,她把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在宁静的校园里成一抹强烈的色彩。
蔻色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她心不在焉地说,好啊。脚步却还在继续往前走,发现不对时猛然一个180度转身。
谢凋觉得她这个动作很突兀,忍不住笑了。宝适怔了一下,回以一笑。在她印象里谢凋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女子,骨子里有一种自卑与自傲彼此压抑相互抵触所呈现出的冷淡。
蔻色在那个秋风瑟瑟的夜晚,坐在葛列门口,被黑夜所吞没。当钥匙无法插入时她立刻领悟了葛列的逐客令。可是她对于葛列的决绝还是措手不及,用力地拍门踢门喊叫,想要撞开这道门,拉住葛列的手问个清楚。
可是整个黑夜里只有她自己发出的声响,一个人的战斗因为没有对手而显得乏味可笑。蔻色声嘶力竭后,哭了,她靠在门上,软软地瘫倒在地。忽然明白了,朱宝适对于她的意义就是完成掠夺。
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时断时续,隐隐约约地传入葛列的脑海。他和朱宝适安静地躺在床上,犹如攻守同盟的士兵般默契,静等时间流逝,或者凝固。
宝适枕在葛列胳膊上,他们的脸颊贴在一起,一小块肌肤彼此靠近着,却依然感到凉意。宝适试图把这个男人死死搂住,或者握住他的耳朵,用身体的激烈去混淆视听,覆盖蔻色哀伤的声音,可是宝适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保持这个姿势,生怕自己一个叹息一个翻身都会让葛列忽然惊醒。她甚至听见葛列内心的摇摆与不安,她觉得自己被掐住了咽喉,在葛列刻意的沉默里失去了声音,抉择的权力,在于他。
这也是谢凋不曾归罪于朱宝适的原因,谢凋在烟雾缭绕里说,朱宝适,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个没有区别。
命运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人事的安排如此合情合理,起先有破绽可寻,接着出现新的内容扩充填补,然后天衣无缝。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去支持一个说法的成立,比如那夜诡异的蔻色。
谢凋无法明析是怎样的一个结,为何死去经年的幽魂纠缠蔻色,越系越紧,把她的圆满拆毁,往绝望里推,把她们的命运惊人地吻合在一起。
在没有豁然开朗的顿悟前,谢凋理不清前因后果。后来才明白,世事不可预见,只可遇见。
无法越过重重障碍直抵末梢,像一个跑马拉松的选手,必须耗尽力气,在即将虚脱时才可伏下。障碍,作为历程,合成了蔻色的似水流年。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样美丽的八个字。1999年,云州火车站旅馆里的镜子里,蔻色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子,所有盛世的红颜都有光华流转,极为绚丽的一瞬。不合情理,令人不敢逼视,分明是惊鸿一瞥。
谢凋看到镜中蔻色的风姿,忽然就伤感了,她那样的想哭,被来历不明的伤感怔住了。她转过头去,想忘记那一眼的错愕。可是忘不掉,她宁愿蔻色像世上所有普通女子那样,去菜场买菜,在厨房做饭,给丈夫洗衣,接孩子回家。她宁愿蔻色被繁琐的平凡生活所消耗光彩,宁愿蔻色和她话家常,叹苦经,宁愿是这样,也不希望蔻色昙花一现,她应该是一个幸福的样板,正常的实现大多数女子的境遇。
她出身良好,父母都是公务员,知书达理。在学校里一直是招人喜欢的女孩,成绩保持在十名以内,从来不会锋芒毕露,也不涉足早恋,一副天真清新的样子。师长对她信任喜爱,觉得这样的孩子不会犯下错误,在一个既定的模式里循规蹈矩。
她容貌出众,但从不因此飞扬跋扈,这是一种没有杀伤力羞涩谨慎的美丽。她不够聪明,成绩的优良大多是因为认真勤奋。她没有什么理想抱负,从小到大最想做的职业是老师、护士。
正文 第10节 自己都喜欢她 字数: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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