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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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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唯一令杨广心怀愧疚的就是安若溪了:安若溪就像杨广这一世的初恋情人,更为难得的是,安若溪不仅给了他最初的关于男女之情的深刻体验,而且在他出镇并州初期,曾不止一次地替他出谋划策,屡有奇思妙想,帮助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称她为自己身边的头号谋士一点也不为过。

    正因如此,在挪来与萧厄同住的起初几个月里,杨广一回到寝殿的院内,就能见到安若溪,曾给他与萧厄相处起来造成不小的心理障碍。在一个年仅十几岁穿越者单纯的头脑中,他尚无法做到当着自己初恋情人的面儿和自己的妻子甜言蜜语、卿卿我我。

    此时,倒是安若溪的表现,使得杨广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她一改杨广成亲前略显有些霸道的做派,恍然变成了和萧萧、瑟瑟并无多大不同的另一个人,对萧厄全心全意地服侍,对杨广敬畏有加地尊重,用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表明,她就是萧厄身边的一名寻常侍女,对男主人杨广既不刻意回避,又不显露出过份的亲近,一切转变都进行得那么自然,没有给杨广带来丝毫的逼迫和不安。

    这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安若溪吗?她以往对自己的种种,是逢场作戏,还是出自真情实意。杨广有时在回想起与安若溪单独相处的那段日子,禁不住问自己。

    安若溪的表现在萧厄眼中看来,多半是聪明侍女为图自保的明智之举:在女主人了解自己与男主人曾经有过一段男女情事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自己的本份,主动退回到普通侍女的角色当中去。

    但同时,萧厄并没因安若溪的这种明智的自保行为,而嫌她过于世故、圆滑,其中大半的原因就在于安若溪亲手喂养的那两只“海东青”。

    萧厄自幼生长于江南乡间,天性不喜受拘束,来并州与杨广成亲后,终日闷在晋阳宫中,除了和弟弟萧禹谈论诗文解闷以外,没有别的可供她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久而久之,整个人也变得多多少少有些倦怠了。这时,正是出于安若溪的提议,才使萧厄发现了晋阳宫后苑那块至今令她十分着迷的宝地:这里有大片大片的草地,蛙鸣声声的池塘,郁郁葱葱的树林。。。。。。每每带着一群侍女到后苑来观赏安若溪放鹰捕猎,间或坐在池塘边垂钓,不顾众侍女的阻拦到树林里和她们捉迷藏,嬉戏玩闹,都使得萧厄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回到江南故乡的亲切感觉,她也因此喜欢上了给自己带来这童年般欢乐的安若溪。

    甚至有过那么两回,萧厄主动向杨广提出,要他给安若溪一个名份,娶安若溪为妾,可杨广每次都面露窘态,未置可否,令萧厄颇感失望。

    听说今天萧厄又要和安若溪到后苑放鹰捕猎,杨广欣慰地笑了:毕竟,她二人能够做个玩伴、闺蜜,总比做个冤家、情敌要让自己省心,也安心得多。

    杨广跟着鲜于罗,冲在院内一角正调教一对“海东青”的安若溪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出了院子。

    院门外,虞孝仁全副戎装地正等着杨广,一见他从院内走出来,忙迎上前,凑近杨广耳边低声说道:“宇文阅的下落找到了。”

    “哦?他现在哪里?”杨广闻言一喜,冲口问道。

    虞孝仁警觉地朝杨广身后瞄了一眼,向杨广建议道:“还是请王爷到正殿,听我从容禀报吧。”

    杨广与萧厄成亲后,奉旨挪入晋阳宫居住,顺便也将平时处理行台政务的场所由行台衙署内的议事厅挪到了晋阳宫正殿。因晋阳宫占地超过二十顷,甚是轩敞,单凭杨广身边骠骑营的三百将士不足以保证其宿卫,便由李彻做主,又从并州府军中挑选了五百名忠诚可靠,身强力壮的军士,以晋王骠骑营候补营的名义,担任晋阳宫外围的警戒,而由正选的三百人担任内宫警戒。

    虞孝仁身为骠骑营一营大都督,平时与李浑、裴虔通两位轮流带班在晋阳宫值夜守护,以备不测。

    “鲜于罗,你去宫门外瞧瞧,车马都已备好了没有。孝仁,咱们还是就近到你的值房里说话吧。”杨广担心误了自己天亮前赶到大兴国寺去上头柱香,为治下一年能获得好收成讨个彩头,嫌正殿太远,便提议到虞孝仁等人平日值夜的值房中说话。

    “探知宇文阅下落的那名斥候现就在宫中正殿外等候王爷接见,既然王爷怕误了去庙里上头柱香的时辰,那末将就长话短说,宇文阅的确被宇文般若带到了关外,现就在元尼那山间的元尼那寺中。”虞孝仁满心指望着杨广听到宇文阅下落被找到的消息,会大喜过望,如今见他仍牵挂着到大兴国寺上香,心下不免失落,回身见四周无人,遂边走边简略地向杨广禀报道。
………………………………

第407章 元尼那寺

    对于自己的大哥,太子杨勇来信要自己打探出宇文阅在突厥境内的下落,并设法将其除掉这件事,杨广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是有抵触情绪的。

    两年前,他刚刚穿越回来时,就遇到了父皇杨坚毒杀前朝静帝宇文阐的所谓“弘圣宫妖孽杀人事件”,私心里对杨坚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颇不以为然。

    依他的想法,即使查访出宇文阅真的被掳至了突厥境内,只要突厥人和宇文般若不利用他当幌子,兴兵反隋复周,就完全没有必要非得把宇文阅杀掉。也就是说,杨广在这件事上与杨勇所持态度不同的是,杨勇是要杨广一经查明宇文阅人在突厥境内,就必须把他杀掉,以绝后患,而杨广则以为,只有在宇文阅被立为前朝的继承人,兴兵反隋后,再考虑将他除掉。

    “你们是怎么发现宇文阅现在元尼那山的?元尼那山的具体位置在哪儿?”杨广与虞孝仁走到他的值房门前,回过头问道。

    虞孝仁将杨广让进值房坐下,伸手拿过一张关外的舆图在杨广面前的几案上展开,手指向雁门关外白道州和五原城之间往东的方向,向杨广介绍道:“王爷请看,元尼那山位于白道州城以东约一百里的这里。起初,末将等想当然地以为,宇文阅既是于西北流放地被掳至突厥境内,多半会在白道州以西的关外地带,因此白白浪费了许多人力,时间集中在此地带寻找、探访,结果没想到他被安置在了如此靠东的元尼那山。”

    杨广欠着身,注目顺着虞孝仁手指的方位看去,但见舆图上侧靠右的位置上标着一座小山的形状,旁边注明元尼那山几个蝇头小字,再往南瞧,距元尼那山不远处的下方,就是蜿蜒不绝的长城了,不由得抬起头,惊讶地冲虞孝仁说道:“观这舆图上标注的方位,似乎元尼那山距长城并不甚远哪。”

    “正是,从这里,也就是定州辖下的砂城出发,跨过长城,往北走上四十多里路,就到了元尼那山。我前些时派出的那名斥候是因在关外听当地的牧民说,元尼那山中有一座汉人修建的佛寺,想着到那里碰碰运气,结果当真在那里发现了宇文阅的下落。”

    “汉人修建的佛寺?你说的那名斥候可曾在寺中见到了宇文阅本人?”杨广把目光从舆图移向虞孝仁,紧盯着他问道。

    “见面倒并未见过。不过,这名斥候是于昨日白天乔装成善男信众混进元尼那寺的。据他说,在寺中发现有上百名操一口流利汉话的突厥军士,将整座寺院把守地风雨不透,当时他就感到寺中的情形不对,于是便借口回家的路远,要在寺中借宿一宿,并向寺中捐赠了三尺布帛做为供佛钱,寺中僧人既得了他的财货,遂替他出面跟那些突厥军士讲情,留他在寺中过了一夜。昨晚,他因偷听到了两名突厥军士的谈话,其中提到了宇文阅和突厥可贺敦,所以未敢在寺中呆到天明,连夜就匆匆跑回了砂城,向砂城守军亮出自己的身份,借了一匹快马一路狂奔回了并州来向我报信。”

    “嗯,如此看来,宇文阅倒的确有可能就在元尼那寺中。。。。。。”杨广听罢虞孝仁的禀报,点点头,正要开口吩咐虞孝仁设法将宇文阅现在元尼那寺的情况落实,以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就听值房门外鲜于罗大声冲房内禀报道:“王爷,段将军已将车马准备好了,五更将至,请王爷到宫门外上马出发吧。”

    “孝仁,你设法坐实了宇文阅现在元尼那寺中的讯息,待今日稍晚时,咱们再商议下一步的对策。”杨广不等虞孝仁再说什么,就起身走出了值房,在鲜于罗的引导下,直奔晋阳宫的正门方向走了。

    杨广在段达等人的护从下来到新建于并州城南的大兴国寺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以暂行住持之事的会琳和尚为首,三四十名新入寺修行的僧人早就排列成左右两行,恭候在庙门外了。

    杨广在庙门外翻身下了马,与会琳等庙中僧人施礼相见已毕,用净水洗了手,方从大兴国寺的值事僧人手中接过一柱高香,双手举过头顶,先拜了大敞着一副肚皮,迎门而坐的弥勒菩萨,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大雄宝殿,给殿**奉的如来金身造像敬上了一柱高香。

    上香已毕,会琳见距辰时开城门的时辰尚有一段时间,便遣散众僧,只留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在跟前服侍,将杨广引向了大雄宝殿后的方丈看茶、吃些点心来裹饥,静待辰时一到,就送杨广出城主持春耕大典。

    杨广自决心任用会琳做河北僧监以来,这两个月中几乎每天都要请会琳到晋阳宫中,向他请教经义,顺便督促他加紧开展各项弘佛事宜,但今天还是头一回进入会琳的方丈。进得房来,环顾四周,见偌大的一间方丈净室之内称得上是家徒四壁,只在房内居中席地摆设着五副座垫,每副座垫前都放着一只粗陶茶碗,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室内简陋,叫王爷见笑了。”会琳说着,侧身将杨广让向上首摆设的一副座垫上就座。

    “大师即将莅任河北僧监,掌管河北道治下上百所庙宇,花费些财货在这间方丈内多添置些家具陈设,又有谁会瞎嚼舌头呢。”杨广抬手示意会琳在自己身边坐下,诚心劝他道。

    “兴建寺院,已然花费了巨万官帑,日后不断地接纳僧众入寺修行,所需开销甚多,贫僧若不以身作则,为寺中僧众立下节俭持家的规矩,难道要贫僧时常跑去晋阳宫找王爷打秋风不成?”会琳呵呵笑着招呼小沙弥上前为杨广沏上热茶,端上一碟寺中做的点心,向杨广解释道。

    杨广听了,大不以为然,也不跟会琳商量,即回头吩咐段达道:“这件事就着落在你的头上,三日内将晋阳宫里用不着的家具、摆设,挑拣些素样、大方的,差人送来装点这间方丈。”

    段达微笑着抱拳答应了一声。

    “王爷,你这是?”会琳才要起身阻拦,被杨广伸手给拦住了。

    “小王听说大师曾居留关外长达十年时间,但不知其间到过元尼那山元尼那寺没有?”杨广边从面前拿起茶碗品着茶,边漫不经心地问会琳道。
………………………………

第408章 天外何处响惊雷

    “何止去过呀,王爷,那元尼那寺还是大约四、五年前吧,由贫僧募资修建的呢。”会琳脱口而出,答道,“还不止这一座寺院,贫僧在关外募资修建的寺院少说也有六、七座吧,王爷怎么想到问起元尼那寺来了。”

    “呃,呃,只因听这寺名起得有些奇怪,故有此一问。”杨广借喝茶的空儿,敷衍会琳道。

    “元尼那在突厥语中有吉祥之意,所以这座元尼那寺在关外六、七座寺院当中虽算不得规模最大的一座,但却是突厥如今的这位可贺敦每月必去的一座寺庙。”

    宇文般若笃信佛教,杨广是知道的,但听会琳说起她每个月都会去元尼那寺进香、礼佛,却令杨广感到极为意外;真要是如此的话,斥候在寺中见到的那些能操一口流利汉话的突厥军士很可能就是宇文般若的亲信护从,宇文阅也极有可能就在元尼那寺中。

    “小王昔日在长安时,蒙先生教诲,也曾学过些突厥话,却不知元尼那寓含吉祥之意。目下大隋与突厥交好,过些时日,小王想请大师引我去元尼那寺中一游,还望大师莫要推辞。”

    “贫僧理当奉陪。”

    杨广和会琳在方丈内闲聊了一阵,抬眼见外面天色不早,料想辰时将到,便胡乱吃了两块点心,起身向会琳告辞,一行人出了大兴国寺,直奔并州南门而来。

    大兴国寺就修建在距离并州南门仅一街之隔的地界,杨广等人骑马很快出了并州南门,向着预定举行春耕大典的田野间纵马疾驰而去。

    沿途望见路边的田间地头上已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农夫农妇们手里牵着耕牛,肩头扛着犁、耙等农具,结伙成群地赶往春耕大典的现场,只待不多时后,自己一声令下,便开始了一年的农耕、忙碌。此情此景,不禁勾起了杨广对去年初春出城时所见景象的回忆:一年前,自己与李彻、安若溪等人结伴出城狩猎,意外地发现并州城外,大片大片的田地撂荒,因而引发了自己与河北世家豪右间围绕劝耕、复耕而展开的一场纷争,结果以自己面临世家豪右的咄咄相逼,主动做出让步,遣散应征从军的当地奴籍军士,才劝说得世家豪右同意恢复春耕,及时保住了河北道治下十九座州府一年的收成。

    也是因为经此一事,自己才采纳了安若溪的建言,决意在河北一带重修佛寺、重倡佛法,聚拢民心,进而削弱世家豪右的影响,树立朝廷的权威。时至如今,整整一年过去了,今年并州城外的景象和往年相比,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想至此,杨广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眼眶竟变得湿润了起来。

    并州城外的这场春耕大典是由行台礼、户(当时称度支)二部共同筹备的,王韶做为分掌礼、户二部的行台仆射,今天担任大典司仪的角色。

    杨广一行抵达大典现场,刚刚翻身下马,就听到王韶高喊一声:“晋王已到,奏乐。”

    早已等候多时的鼓乐手们吹起笙萧,弹起弦琴,弹奏起欢快的乐曲,奏响了一年农耕的乐章。

    杨广自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主持如此隆重的朝廷大典,在万众瞩目下迈步登上专为举办春耕大典搭建起的高台,激动得满脸通红,面向台下如潮水般的人群频频挥手示意。

    “春耕大典,依往年的成例,只有在长安,圣上亲临,方可举办。然今年圣上有旨,特命晋王代表天子,在并州主持、举办春耕大典,这是我河北十九州府百万户百姓的无上荣光。”王韶跟随杨广登上高台,待杨广站定,跨前一步,朗声说道,“下面,春耕大典进行第一项仪程,由御封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左武卫大将军暂行河北道行军元帅事,并州总管,晋王殿下宣读祭天诰文,台下众人且跪听诰文。”

    众目睽睽下,杨广迈步缓缓走到高台中央,从行台礼部尚书手中接过祭天诰文,以庄重而响亮的声调开始宣读起了诰文。他甫一开口朗读,台下参加春耕大典的众百姓便黑压压跪倒了一片,在这一刹那,杨广似乎真正体验到了前所未有过的无上尊荣。

    俗话说:二八月的天儿,如同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正当杨广努力抑制着自己万分激动的心情,尽量流畅、通顺地宣读着长长的祭天诰文时,天边突然接二连三响起了一片炸雷声。

    “春雷,这是春雷啊!”台下跪听诰文的人群中有老者颤抖着声音仰面向天大叫道,“皇上万岁,晋王殿下千岁,这是老天听到了诰文,在响雷为晋王殿下助威呀。托皇上和晋王殿下的福,今年必定是个丰稔之年啊!”

    听老者如此一说,台下众人无不面带喜色,仰面朝天,不约而同地欢呼道:“感谢上苍,皇上万岁,晋王殿下千岁岁。”

    与半年多前杨广与萧厄的婚礼上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截然不同,响起在春耕大典上的阵阵惊雷被人视作了上天对人间诚意敬天的回应,解释成了上上大吉之兆。由于声声春雷的不期而至,使得杨广主持下的这场春耕大典刚刚进行了一项仪程,就被推向了一个大高氵朝。

    可是,与台下仰面朝天,发出阵阵欢呼的百姓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台上居中而站,正朗声宣读祭天诰文的杨广,却在突然响起的声声春雷中仿佛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幻觉。

    在轰隆隆的春雷中,杨广隐约听到雷声中夹杂着一个他听起来十分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声,冲他问道:“要走吗?还是要继续下去?”

    杨广陡然一惊,身不由已地停止了朗读,转头四顾,但见王韶等一干行台僚属正面带欣喜地望着台下,再往台下看去,只见成千上万的百姓如痴如狂,和着阵阵的雷声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自己正仿佛置身于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杨广抬起手,狠狠地挤压了两下自己的耳廓,极力想从台下嘈杂的欢呼声再寻找到方才那个神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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