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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长孙晟给劝住了。
长孙晟抱拳向前,不愠不怒地向高坐于上的沙钵略说道:“大可汗容禀,大可汗既娶杨氏女为妻,便是我大隋皇帝的女婿,大可汗不愿跪接圣旨也就罢了,若连翁婿之间的礼仪也不讲究的话,在下恐怕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对大可汗的名声可是大大有损哪。”
虞庆则也横眉附和道:“还请大可汗莫要忘记了数月前,白道州城外求助于我大隋一事,如今可贺敦已为我大隋大义公主,大可汗身为女婿,连岳父都不肯拜上一拜的话,真叫人不知其可也。”
沙钵略瞪着眼睛听帐前通译翻译罢二人的话,又望了望宇文般若,见她正冲自己点头示意,遂哈哈大笑着站起身,和宇文般若并肩站在一处,自我解嘲地说道:“可贺敦的父亲,我自然是要拜上一拜的。尔等如何不早说。”
虞庆则待沙钵略和宇文般若并肩在自己面前跪下,行过礼后,方将册封诏书交到宇文般若手中,乘机向沙钵略说道:“大可汗既已向我大隋皇帝行过跪拜之大礼,不如就向我大隋称臣吧,如此一来,突厥和我大隋既有君臣名份,又有翁婿之谊,岂不锦上添花,成就了一番美谈、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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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舍名求实
(明天起,时间改为10点和19:30,求订阅,求月票)沙钵略听罢虞庆则的话,忽地挺身而起,欲与虞庆则当场翻脸,被身边的宇文般若一把给拉住了。
“大可汗且莫发怒,但听为妻一言。”宇文般若附于沙钵略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目下我突厥正面临内外交困的险境,大可汗不妨就卖个情面与那隋帝,向他称臣。依华夏朝内的惯例,有外藩来附,皇帝通常都要厚加赏赐的,大可汗正可趁此机会,向隋朝皇帝多要些我突厥境内急需的军资、粮草来,待军力有所恢复之时,再相机行事,隋朝皇帝又能拿大可汗如何呢?”
沙钵略被宇文般若提到的向隋朝讨要军资、粮草的话给打动了,蹙眉想了想,勉强答道:“能要些军资、粮草固然是好,但要我去侍候隋朝皇帝,是万万不成的。这件事还是容当另议吧。”
宇文般若抬眼瞪了窟合真一眼,拍着沙钵略的肩膀嗔道:“突厥虽向隋朝称臣,但大可汗依然是突厥的大可汗,还居住在紫河镇,与隋朝平等往来,岂是他人顺口胡绉的那样,要去长安侍候隋帝?大可汗切莫会错了意,错失向隋朝讨要赏赐,恢复元气的良机啊。”
窟合真白白挨了宇文般若一通抢白,还得陪笑附和着她劝沙钵略道:“可贺敦说得甚是,原是我曲解了臣下之意,还请大可汗恕罪。”
沙钵略被宇文般若拖着,跪也不是,站也不是,自觉当着帐中文武,脸面上颇有些挂不住,遂冲着窟合真假意发作道:“你也敢来糊弄我?还不赶紧命人上酒上肉,我要帐中好生款待隋朝两位使臣,尤其是长孙将军,你我久别重逢,今日可要不醉不归哟。”一边说着,一边趁机起身,坐回到了虎皮榻上。
虞庆则听沙钵略始终不肯允诺向大隋称臣,正欲上前再劝,长孙晟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对与自己相距甚近的宇文般若说道:“昨日可贺敦应允之事,还望能费心促成,如此才不负陛下赏赐下这大义公主之名号。”
宇文般若听长孙晟话中隐含胁迫之意,脸色微微一变,待要开口应对之时,突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见摄图的长子雍虞闾从帐外一头闯了进来。
数月前在隋军的大力帮助下,沙钵略带领部族军队奋力打败了西部两可汗的联手进攻,之后便将其部族主力尽交与长子雍虞闾统率,于都斤山和紫河镇沿线操演布防。
依突厥国内成例,雍虞闾身为在外统军之大将,不遇到类似外敌入侵这样的紧急情况,不奉宣诏,是不能擅自返回大可汗牙帐所在地的,而今天乍一见到从帐外闯进来的是雍虞闾本人,不仅宇文般若,即连沙钵略也大吃了一惊,顾不得虞庆则、长孙晟两位隋朝使臣还在帐中,就探身向雍虞闾问道:“我的儿啊,你怎么不听宣诏就自己跑回来了,军中出了什么大事吗?”
雍虞闾进得帐来,头一眼就看到帐中站着两位隋朝装束的官员,便冲虞庆则、长孙晟两人喝问道:“你二人前来出使,不是欲与我突厥修好而来吗?为何白道州城外突然出现有大批的隋军结阵操演,莫非是要来进攻我大可汗牙帐?尔等快快据实道来。”
虞庆则乍听此言,也觉甚是蹊跷,转过头看看长孙晟,却见长孙晟不急不怒,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略感松了一口气,用眼神向长孙晟示意,要他来向沙钵略父子作出解释。
长孙晟因临行前听杨广说起过,在使团出关后,会增兵白道州,配合使团对突厥施压,诱逼沙钵略答应下向大隋称臣,加之昨晚又放了“黑将军”去报信,请杨广设法阻止宇文般若强留安若溪在身边,此时听雍虞闾问及白道州城外出现大批隋军结阵操演之事,便已猜到了其中端的,冲虞庆则点头示意,迈步向前,抱拳对沙钵略说道:“白道州原为我华夏之城池,且数月前大可汗已将此城让与了我大隋,今日我大隋军队在境内结阵操演,本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了,大可汗不必太过介意。此次外臣临行前,晋王殿下专一有所交待,要驻防白道州之军队常加演练,以便待日后大可汗有事求助时,也可帮得上大可汗的忙。”
“你……”雍虞闾听长孙晟揭出昔日的糗事来要胁父汗,气得当场就要对长孙晟拔刀相向。
“你给我住手!”沙钵略冲儿子大喝一声,随即向他问道,“据你今日所见,白道州城外有多少隋朝的兵马在结阵操演哪?”
“总数应在五万人上下,且操演所选地点距我突厥境内尚不足二十里。否则儿臣也决不至急于来向父汗禀报军情。”
沙钵略听罢,在心中暗自估算了一下紫河镇附近驻防的突厥军力,觉得单单五万人马尚不至于对自己构成很大的威胁,遂缓下一口气来,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指着下首的座位对雍虞闾吩咐道:“我儿既然回来了,就一同坐下陪两位隋朝使臣吃些酒肉,大家快活快活吧。我突厥军队不也时常列队操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嘴上虽如此说,脸色却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一些尴尬,显然对雍虞闾不召自回带来的这个消息十分介意。
虞庆则见火候已到,再次迈步向前,抱拳劝沙钵略道:“如果大可汗能顺应天意、民心,向我大隋皇帝称臣,两国罢兵交好,我大隋又何须留下恁多军队驻守白道州,令大可汗感到寝食难安呢。还望大可汗慎加抉择。”
“倘若大可汗答应向隋朝称臣,但不知父皇能助我突厥多少军资、粮晌?”宇文般若不失时机地把话挑明,向虞庆则问道。
虞庆则闻言才一愣神,身后的长孙晟已接过话头,朗声答道:“我大隋皇帝领有四方之地,富甲海内诸邦,如果大可汗果能称臣于我大隋,圣上岂会吝惜些许军资、粮晌?必当厚加赏赐,助大可汗恢复部族元气、实力,与西突厥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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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可贺敦的寝帐
虽然有宇文般若从旁相助,虞庆则、长孙晟两人反复向沙钵略陈说利害,试图劝说其对大隋称臣,但沙钵略自始至终不肯爽快地应下此事。
不过,两天后,在据说是可贺敦宇文般若亲自提笔起草的沙钵略回复隋高祖杨坚的国书中,沙钵略不但称隋朝和突厥是翁婿之交,而且国书中所用辞藻极其谦恭,首次使用了外藩的字眼,隐然已默认了与隋朝份属君臣的关系。当然,在这封国书中,沙钵略也没忘记叮嘱宇文般若向隋朝索要数目可观的军资、粮晌等物。即便如此,这样的出使结果也令虞庆则、长孙晟两位使臣感到甚是满意。
要知道,仅仅三四年前,突厥对隋朝尚以宗主国自居,对其要求稍有违背,即挥师南下,大举入侵,而如今,沙钵略在宇文般若的唆使下,虽仍向隋朝索要诸种物资,却是以晚辈、臣下的身份恳求大隋皇帝厚赏赐,此例一开,对隋朝日后与周边各国的邦交无疑将会产生重大的影响。突厥自崛起以来,纵横称霸近百年,其大可汗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向华夏王朝的帝王低头服软,如此辉煌的邦交结果怎不令人倍感振奋,欢欣鼓舞呢?
不过,就在使团即将返回关内的前夜,突厥可贺敦宇文般若以到她寝帐去拿她托使团带回长安,进献给皇帝、皇后的方物为名,将安若溪召入了她的寝帐。长孙晟担心宇文般若会暗中使诈,借此机会将安若溪强留在她的身边,执意亲自陪同安若溪前往,却被宇文般若差来传召安若溪的突厥吏员以可贺敦寝帐,除大可汗本人以外,凡成年男子进入者,无论情由如何,一概处死为由,挡在了馆驿。
安若溪明知宇文般若对自己不怀好意,无奈宇文般若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传召她前往寝帐领受贡物,令她拒绝不得,只得满怀心事地跟着来人一同去了可贺敦的寝帐。
安若溪走后,长孙晟左思右想,仍觉不能任由宇文般若如此轻易地使计将安若溪强留在紫河镇,必须设法营救她平安回馆驿,明日一早带她一道离开紫河镇,可是仓猝间却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顺利地进入可贺敦寝帐,面见宇文般若,软硬兼施地逼她放回安若溪,急得在馆驿中坐卧不安,不停地在庭院中来回踱着步。
恰在这时,有驿吏来报:馆驿外有突厥王子染干来求见恩师。
长孙晟闻报,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染干四年前曾做为宇文般若派出的密探潜伏长安数月,对杨广和安若溪之间的亲密关系定有耳闻,何不利用他来传话给宇文般若,要她放回安若溪?
染干数月前采用分路撤军的方法率领五万突厥大军安然撤回关外,虽然折损了受他差遣,欲从并州北上与西路军会合的两万人马,然事后仍得到了沙钵略的高度评价,认为他在孤军滞留关内的危急关头,为东路军保全了五万人马,功不可没,殊堪嘉奖。此后,染干又在沙钵略部族主力惨败于西部两可汗联军的危难时刻,率部勇猛作战,帮助沙钵略父子打败了两可汗联军,使其部族免于灭顶之灾,这更使得他重新获得了沙钵略的信任,命他随其堂兄雍虞闾共同执掌军权,担任征西先锋主将。
在此次隋朝使团出使突厥期间,染干本是在紫河镇附近率军担任守卫大可汗牙帐的任务,因昨日才听说恩师长孙晟也在使团之中,便经雍虞闾允准,匆匆赶来馆驿拜见恩师。
哪知在驿吏的引导下,染干一走进馆驿的庭院,迎面就望见恩师长孙晟悉眉不展地独自在庭院中来回踱着步,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直至自己走至他身旁,躬身施礼,口称:“徒儿染干拜见恩师。”长孙晟才倏地从深思中省过神来,一把拉住染干,神色焦灼地说道:“染干王子,你来得正好。某正有一事烦劳王子鼎立相助,以免大隋、突厥两国邦交因可贺敦的一念之差而急剧恶化,于突厥大为不利呀。”
染干听长孙晟话说得如此严重,不禁吓了一跳,忙问长孙晟道:“恩师,倒底出了何事,竟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长孙晟也不请染干进屋说话,就在馆驿庭院中向染干大致讲述了宇文般若欲强留安若溪在身边侍奉一事的原委经过,临了,面色凝重地对染干说道:“王子,你大约也知道,安若溪姑娘原是我朝晋王殿下的爱姬,且此次是奉皇后娘娘差遣,随使团前来出使突厥的。使团临从并州出发前,晋王殿下就担心安姑娘与可贺敦见面之后,可贺敦会对其不利,因此再三叮嘱某对安姑娘多加关照,务必平安带她返回关内,倘若安姑娘被可贺敦强留在紫河镇,且不说皇后娘娘得知后如何不悦,单只晋王殿下,恐怕就会陈兵于白道州,对突厥不利呀。所以,请王子以两国邦交大计为念,设法求可贺敦放安姑娘回馆驿来吧。”
染干听罢,紧锁眉头想了想,又抬头看看天色,搓着双手,为难地说道:“目下已过定更时分,恩师有所不知,定更之后,任何成年男子不得进入可贺敦寝帐,我能见到可贺敦的面儿,最早也得等到明日天亮了。”
“不行,不行。”长孙晟半真半假地冲染干一个劲儿地摆手道,“使团已定于明日辰时从紫河镇动身返回关内,倘若到时万一染干王子无法劝说可贺敦改变主意,安姑娘被留在了紫河镇,我回去如何向晋王殿下交待呀。决不能等到明日再见可贺敦,必须今晚就要说服可贺敦,放回安若溪姑娘。”
“恩师想必也知道,以染干之身份、地位,即便今晚能面见可贺敦,只怕可贺敦也难以听得进去染干的说辞,放安姑娘返回馆驿。再者,可贺敦既要安姑娘去她寝帐拿贡物,说不准儿一会就放安姑娘回来了呢,恩师不必过于多虑。”
“王子,待得明日一过,安姑娘不能随使团返回关内,大事晚矣。”长孙晟急得拍手冲染干嚷道,“王子既说可贺敦寝帐进不得,且王子所说之言可贺敦未必听得进去,那就请王子设法将可贺敦邀至帐外,长孙晟愿当面说服可贺敦放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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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可贺敦眼中的宝贝
染干见长孙晟如此心急火燎,也开始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大和紧迫,凝神想了良久,才犹豫着说道:“夤夜请可贺敦出寝帐,也非染干能为之事,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可求他相助,将可贺敦邀至寝帐外,与恩师一见。”
“哦?但不知此人是谁,竟比染干王子的面子还大?”长孙晟听到事有转机,双眉一扬,向染干问道。
“恩师无需多问,这就随我来吧。”染干却不肯向长孙晟说出那人的姓名,只邀长孙晟同他一道出了馆驿,一路向西,来到了紫河镇尽西头的一座建造得十分华丽的毡帐近前停下了脚步。
“恩师请在帐外稍候,待染干进帐去见此人陈说原委,如得此人相助,恩师今晚多半便能见到可贺敦了。”染干请长孙晟暂留在帐外稍候,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了毡帐。
约摸过了一刻多钟的光景,长孙晟就听到毡帐内传出一个清亮的嗓音,像是对染干说道:“这可是王子亲口许诺下的事,只要我今晚请可贺敦出得寝帐,你就送一副与‘天狼弓’一般好使的弓箭给我,事后不得反悔。”
紧接着,率先从毡帐中走出一位金发碧目的英俊少年,出得帐来,一眼望见长孙晟,回头又对紧随他出帐的染干问道:“就是他,非要急着今晚面见可贺敦?”
染干觑了一眼长孙晟,煞有介事地对那西胡少年说道:“遂迦,你可知,这位就是‘一箭双雕’的当世第一神箭长孙晟将军,我的授业恩师。他允诺下的事,岂有反悔之理?”
长孙晟听到染干不仅以许诺赠一副上好的弓箭给这西胡少年做交换条件,诱使他邀宇文般若出寝帐与自己相见,而且染干自己半点儿本钱都不肯出,直接将赠弓箭给这少年的允诺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心中既觉好笑,又感好奇:这西胡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深夜将可贺敦请出寝帐?
“你就是长孙晟将军?我听说过你的大名,愿意帮你这个忙。”西胡少年安遂迦走近长孙晟,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他多时,爽快地说道。
安遂迦果然不负所望,带着长孙晟、染干来到可贺敦寝帐,自己独自进入寝帐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引着宇文般若走出了寝帐。
待宇文般若发现站在寝帐外不远处等着自己的是长孙晟,抽身就要返回寝帐时,已然来不及了。
“可贺敦请留步,在下此来,是为两国邦交成败之大事而来,决非只为安若溪一人。”长孙晟冲已走至帐口的宇文般若一揖到地,开口说将宇文般若欲强留安若溪这件事提到了事关两国邦交成败的高度,容不得宇文般若有任何的借口推脱入帐。
“你个小鬼头,也伙同别人来欺诳于我!这就是你所说的稀罕物事?”宇文般若既知已上了安遂迦的当,又被长孙晟拿话堵在了帐外,返身入帐不得,便回过头冲安遂迦嗔责道。
“当世第一神箭,还算不得稀罕物事吗?”安遂迦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像是害怕宇文般若抬手打他似的,从她身边一溜小跑着躲到了长孙晟身后。
“长孙将军说得哪里话来,我只是与若溪主仆二人久别重逢,想要她在寝帐陪我一夜,说说话,待明日一早自会送她回馆驿的。将军何必大费周章地唆使这个小鬼头来诳我出帐?”宇文般若似乎对安遂迦颇为溺爱,任由他躲到长孙晟身后也不再加斥责,只淡淡地对长孙晟解释道。
“请恕在下直言,可贺敦此举殊为不妥。安若溪与可贺敦虽系旧时主仆,但如今她既为本朝皇后娘娘所差,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