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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不必自谦,方才张长史已把话说明,这份礼单上所列明的各样物件皆是张长史和在下,还有段达将军三人为感谢昔日在朝中公公对我等三人的关照,略表的一份心意,区区薄礼,实在是不成敬意。公公就莫要推辞了。建平,怎么还不上酒呀?”宇文述不待何柱儿推辞,便开口堵住了嘴,提醒张衡道。
段达乐得平白无故讨了个好,遂也帮着宇文述劝何柱儿收下礼物,于是,何柱儿便顺水推舟地收下了礼单,当下与张衡、宇文述、段达等三人开怀畅饮,喝起酒来。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衡见何柱儿脸上已微有酒意,遂趁机向他问道:“公公,请恕建平直言,不久前皇上急诏王爷还朝,据说是朝中生变,将赋王爷于大任,却不知为何王爷只在长安居留了数日,便匆匆返回江南了呢?”
何柱儿一则与在座三人相熟,二来方才收下了对方的一份厚礼,三则由于太子因太子妃失宠于皇后,以至皇上将行废立之事在长安早已是朝野间人尽皆知之事,遂摇着头答道:“你们几位远在江南,对朝中近来的变故尚不知晓,故而才会有此问。不错,皇上急诏晋王还朝,的确有将天下大任托付与他的意思,无奈事有不谐,未能尽如人愿。不瞒三位,咱家临来江南传旨前,娘娘还曾叮嘱咱家,好生安抚晋王,切不可因为此事伤了晋王之心。”
段达本就对杨广不久前未能入主东宫心怀不满,方才察言观色,已隐隐猜出张衡、宇文述邀何柱儿饮酒作乐的真实用意,遂首先把话挑明道:“若不是朝中有奸臣作梗,如今王爷只怕已是大隋朝的太子了,哼!”
此言一出,张衡、宇文述两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登时大惊失色,冲何柱儿问道:“公公,段将军这话该从何说起呀?”
何柱儿虽觉段达此话不妥,但碍于情面,也只得点头答道:“皇上确为此事征询过朝中大臣的意见,段将军所说也非虚言。”
“伯通自问与晋王无私。公公,遍天下有谁人不知,晋王北伏突厥、南讨南陈,实为诸皇子中功勋最著者,若论贤能,称得上当世无双,无人能望其项背,但不知朝中哪些大臣对此熟视无睹,劝阻皇上改立晋王为皇储呢?”
“这……”何柱儿再糊涂,也不敢搬弄是非,说出高颖的名字来。
“宇文总管多此一问,当今朝中,除了高颖那老匹夫外,还有哪个能劝说得皇上改变主意呢?”段达冲口而出道。
“段将军慎言。”张衡摆手制止段达,皱眉说道,“高仆射深得皇上信赖,在朝中威望素著,若是他带头出面劝阻,皇上倒极有可能改变初衷。”
“嘿嘿,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再议无用,段将军、张长史、伯通,来来,咱家敬三位一杯。”何柱儿唯恐段达再口出不逊,给自己惹来麻烦,忙强笑着端起酒杯,将话题岔开了。
当晚酒宴已毕,张衡、宇文述命人送何柱儿返回馆驿安歇,单独将段达留了下来,继续向他探问杨广还朝期间的情形。
听段达详细讲述罢独孤皇后因疑心是太子杨勇谋害太子妃元氏,劝杨坚急诏杨广还朝,欲行废立之事,而以尚书左仆射高颖为首的一班朝臣上章力保太子,使得杨坚暂时放弃了改立杨广为东宫太子的主意时,张衡面若秋霜,不禁仰面长叹道:“果如段将军所言,从此晋王危矣。”
宇文述此时虽称不上是杨广的心腹,但自感若非杨广于统军伐陈之际委他以重任,自己决无东山再起之日,加之不久前尚书右仆射王韶被人刺杀于建康衙署内,且接连发生了同光尼寺行刺事件,杨广非但没有上章朝廷,重治他的失职之罪,反而命他主持查案,使得宇文述对杨广产生了强烈的知遇和感恩心理,这时见张衡仰面长叹,口称杨广危矣,他比段达还要心急,一把抓住张衡,问道:“建平何出此言哪?”
“二位,其实早在晋王统领大军,一举讨灭南陈,被皇上册任为太尉之时,在下就担心他功高遭嫉,会招致太子和其它几位皇子的忌恨,尔今举朝皆知,皇上有废储易储之心,事情一旦不成,王爷岂不成了众矢之的?经此一事,太子只会对王爷更加忌恨,今后定会视王爷为大敌,必欲除之而后快,如此,王爷岂不危矣。”
“张长史,末将常听王爷称赞你智计过人,当此危难之时,末将求你了,一定要想出个替王爷消灾解难的法子来,末将就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段达原本还没有想得太多,听张衡如此一说,登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单膝跪倒在张衡面前,恳切地央求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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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 助攻三人组
张衡急忙起身,双手扶起段达,眼睛却盯着宇文述说道:“段将军切莫如此,你我二人同为晋王僚属,为主上分忧系份内之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你我似乎不宜参涉其中……”
宇文述见张衡口中虽在推辞着,一双眼睛却紧盯着自己,明白是自己表明态度的时候了,遂肃然站起,冲张衡抱拳施礼道:“伯通虽非王府僚属,但自跟随大王平陈以来,多蒙大王抬爱,屡屡委以重任,伯通早已视大王为主上。如今大王身处危难,伯通愿以身家性命力保大王无虞。张长史但有用得着伯通之处,敬请吩咐就是。”
张衡见宇文述毫不迟疑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遂一手拉着宇文述,一手拉着段达,将二人劝至座中坐下,沉声问道:“二位将军,如若日后事有不成,不知二位将何以为计?”
宇文述、段达慨然应道:“粉身碎骨,决不牵连王爷!”
“好!”张衡要的就是二人这句话,双掌一拍,说道,“建平愿与二位同心戮力,扶保晋王,在所不辞。”
宇文述毕竟曾亲身经历过前朝朝中的种种纷争,虽已决心与张衡,段达二人联手为杨广争下太子之位效力,但因想到未得杨广本人允准,心里还不甚踏实,遂提醒张衡道:“张长史,末将估算晋王此次还朝的行程,在长安仅仅逗留了两三日的光景,但不知晋王心中做何打算呢?”
张衡沉吟着将目光转向了段达。
“不瞒二位,末将随王爷在京期间曾听说,王爷已向皇上、娘娘力辞东宫之位,似乎无意与太子相争。”段达摇着头说道。
“唔,明知朝中有人阻挠,事不可为,遂抽身而退,也未尝不可……不过,我担心的是,太子现在中枢,随时可寻机对王爷不利,王爷虽有皇上、娘娘庇护,一时尚无大碍,然远在江南,朝中倘无一得力之人相助,早晚必受其害,更不必言及其它了。”张衡并不认为杨广力辞太子之位是出自真心,只是对他远离朝廷中枢,朝中缺少重臣相助感到忧心忡忡。
“抚绥江南决非一日一时之功,依伯通之见,王爷速返江南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宇文述心中打着主意,目光幽幽地望着张衡,说道。
“我明白伯通的意思。”张衡摆手制止宇文述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说道,“但眼下远未到你所说的那个时候。如今最紧要之事,便是设法在朝中为王爷寻找到一两位重臣做为内援,助王爷早日入主东宫,方为上策。”
“张长史、宇文总管有所不知,高仆射不久前因力劝皇上保全太子,曾受到朝臣上章弹劾,这是否表明,朝臣中还是有人支持王爷的呢?”段达提醒张衡道。
“高颖做事一向持正,他之所以带头上章劝皇上莫行废立之事,依我揣测,大多出于唯持朝局稳定考虑,可早在皇上决意任晋王为帅,兴兵伐陈之前,为安太子之心,特下恩诏,使得高颖与太子联姻,这反倒成了朝臣们指责高颖的理由。如今皇上既已动了废黜太子的心思,对高颖一人把持朝政也决不会听之任之,必会相机扶持他人与之抗衡的,这就给了咱们一个大好的机会。”张衡点点头,向宇文述、段达解释着其中的关节、利害。
“以张长史之见,皇上会重用哪位朝臣,以平衡朝局呢?”宇文述忙问张衡道。
“我听说西疆不安,皇上任蜀王为帅,统兵前往征讨,不知可有此事?”张衡没有直接回答宇文述,转向段达问道。
“确有此事。蜀王为行军元帅,越国公杨素为行军元帅长史,统兵二十万,征讨西突厥达头可汗。张长史,你说的那人莫不是越国公杨素?”段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张衡问道。
“不错。若论治国理政、统军平乱之才,当今朝中能与高颖分庭抗礼者,唯有杨处道一人而已。我料待他此次从西疆凯旋班师之时,皇上必委以朝中重任。可是,此前我也多次试探过他的口锋,欲劝他相助王爷,每回他都顾左右而言它,不知他心里在做何打算?”
“杨素此人,我深知之。”宇文述听罢张衡的话,说道,“其人貌似风流潇洒,内心却极热衷功名,且最擅望风使舵,皇上也因此在早些年明知其有大才,却深抑之。如张长史欲引其为朝中内援,倒是不难。”
“哦?伯通如能说服杨处道相助,则王爷庶几可以无忧矣。”张衡惊喜地说道。
“末将不才,愿勉力一试。”宇文述再次起身,抱拳说道。
“前此杨处道统兵平定江南叛乱之时,某再三对其试探不成,但不知伯通欲用何法说服其助王爷共成大事呢?”张衡犹不放心地问宇文述道。
“杨素虽在世人面前狂放不羁,却对其胞弟杨约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伯通打算先以厚利结交杨约,托他传话其兄,许以高官厚爵,必能说动杨素相助王爷。”宇文述颇为自信地答道。
“如此甚好。”张衡听罢,思索移时,说道,“趁着何柱儿还在建康,伯通不如去央求他,假称建康治下迭发命案,致使王仆射、心意师太接连遇刺,你唯恐晋王降罪重责,烦他在娘娘面前进言,将你调回长安任职,以便借此拉拢杨家兄弟为王爷所用。同时,我和段将军在江南全力助王爷抚绥江南,日后一旦事有不测,也可替王爷营构一立足之地。”
当日三人在张衡府中计议至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宇文述便按照张衡所说,赶到馆驿去央求何柱儿设法将他调回长安任职。何柱儿早年在宫中多承宇文述关照,且昨日才收下他一份厚礼,自是不便推辞,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果然,在何柱儿返回长安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朝廷就颁下一道调任诏书,贬任宇文述为右勋卫骠骑将军,命他接诏书后立即回长安就职。
宇文述接此诏书后,即与张衡、段达二人密议,携带了大量的珍稀宝物返回长安,欲为杨广在朝中寻得内援,以助其夺宗,入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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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9章 萧如水的师父
对于张衡、宇文述、段达等三人暗中结成助攻三人组,欲密谋助自己上位、夺宗的事,身为当事人的杨广一无所知。
甚至,连宇文述奉调回京这样不同寻常的事,也未能引起杨广的足够关注。这是因为,随着韦晃、李靖二人陪同智觊大师、押解着白衣匪首返回广陵,杨广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争取智觊大师的支持,以及审案问案上了,无暇顾及其它的一切。
韦晃、李靖陪同智觊大师一行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未能赶上在建康举行的静虚、心意两位师太的葬仪。在韦晃、李靖的极力劝说下,智觊无奈,只得答应先随他们前往广陵面见晋王杨广,赴罢杨广之约后再过江至建康凭吊僧友静虚。
杨广对韦晃、李靖二人如此顺利地邀得智觊大师前来广陵甚觉意外和欣喜,亲率麾下众僚属出城十里,将智觊大师迎进了广陵城。
智觊大师本就无意介入世事纷争之中,虽见杨广待自己如此热情、周到,且经杨广亲口告知他,王妃萧厄曾与他有过一段师生之缘,对他至今没齿不忘,却依然为了避嫌,不肯迈进扬州总管府的大门一步,坚持请杨广允许他到广陵城中的佛寺中挂单落脚。
杨广见智觊态度坚决,只得顺从他的意愿,命人在城中最大的一座佛寺——国清寺中打扫出一座安静的小院,供智觊大师居留广陵期间落脚。
“大师此番能够拔冗下山前来广陵弘经说法,实为小王之幸。小王有意在广陵召集江南各地佛寺有道高僧,举行一场千僧会,请大师在千僧会上弘佛说法,但不知大师意下如何?”待一切安顿停当,杨广陪同智觊在国清寺内的一间净室内落了座,即笑容可掬地征询智觊的意见道。
“阿弥陀佛。贫僧佛学修为尚浅,哪当得王爷如此盛情?此事做不得,做不得。”智觊从杨广这话中隐隐听出他有尊祟自己为江南众僧之首的意思,忙摇首推辞道。
“大师过谦了。小王常听王妃说起,大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且开立法华一宗,深知佛中三昧,不瞒大师,除此千僧会之外,小王心中还有一宿愿未了,碍于今日与大师初次相见,不得方便提起,还请大师赐福,在广陵多住些日子,以使小王随时向大师讨教。”
“王爷对法华一宗也有所耳闻?”听杨广提及自己开立法华宗一事,智觊显然有些惊讶,低头思忖片刻,合掌说道,“实不相瞒,贫僧也有一事,要请王爷成全。”
“大师但说无妨,只要是小王能够办到的,无不从命。”杨广欠了欠身,双手捧起茶碗,为智觊敬上一碗茶,说道。
“可能李将军奉王爷之命来到敝寺时也听说了,贫僧有位师兄独静,或许会做出违碍朝廷之事,还望王爷念在独静师兄和贫僧一样,同为佛门弟子的份上,宽赦其已犯下的过错。贫僧愿替独静师兄作保,担保他是受其门下弟子鼓惑,决无蓄意与朝廷为敌之心。”
其时杨广还不曾听李靖禀报他此次前往浙东办差的详细经过,更不曾听说过独静这号人的名头,陡然听智觊为独静向自己求情,不由得一怔,脱口问了句:“不知大师所说的这位独静大师做下的违碍朝廷之事,具体是指何事呀?他的门下弟子又是哪位?”
“贫僧与独静师兄同在天台山修习佛法已逾十数年,从未见他卷入到世事纷争之中,只是近来疑心他十数年前所收之习武弟子萧如水与他暗中联络,欲诱使独静师兄下山与朝廷为敌,故而借今日与王爷相见之机恳请王爷对他网开一面。”
杨广听到萧如水这个名字,暗中吃了一惊,忙问智觊道:“萧如水是大师师兄的门下弟子?”
“不错。然据贫僧所知,萧如水自从十数年前学成下山后,从未踏上天台山一步,与独静师兄也从未再见过。”智觊坦然答道。
“大师可知萧如水实为南陈‘雁巢’的大护法,朝廷通令缉拿的头号要犯?不久前,尚书右仆射王韶在建康遇刺,本王怀疑其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萧如水,大师敢担保独静大师对萧如水的所做所为全然不知吗?”杨广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反问智觊道。
“善哉,善哉。如若王爷因萧如水的缘故而对独静师兄产生怀疑,不如还是趁早将贫僧一并捉进大牢羁押吧。贫僧身为天台寺住持,愿替寺中僧众向王爷保证,举凡天台寺僧众,决无有意与朝廷为敌之心。”智觊说着,主动站了起来。
智觊异常坚决要为其师兄独静开脱罪责的态度,以及意外地获知独静就是萧如水授业恩师的消息,令杨广感到左右为难,一时不知是否该如何答复智觊了。
蹙眉沉吟良久,杨广才强笑着起身劝智觊道:“大师不远千里,今日才来到广陵,还请在国清寺中暂且歇息几日,待小王向李靖等人问明详情后再给大师答复吧。小王就此告辞了。”
告别智觊,杨广沉着脸回到总管府,当即命人将李靖单独传了来问话。
“李靖,你此番奉命前往天台山,可曾听说过独静其人?”一俟李靖走进议事厅向自己施礼已毕,杨广就开门见山地向他问道。
李靖原以为杨广传他前来,是为了向自己询问捉拿白衣匪首,护送了尘返回东殴城一事,乍一听得杨广的发问,不禁一愣,心中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据实将独静劫持了尘等二人的事如实禀报给杨广,就听杨广接着问道:“你可知,智觊大师为何今日与本王一见面,就向本王提出,要本王宽赦独静,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
李靖听出杨广问话的语气不善,再不敢有半点儿隐瞒,遂把独静劫持了尘和自己到天台山,后遇独语大师相助,才得以使自己解救得了尘的前后经过据实向杨广做了禀报。
“我且问你,独静劫持了尘之事,智觊大师知不知道?”杨广听了李靖的禀报,眯起双眼问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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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章 提审白衣人
“应当不知。但是,从智觊大师先后两次下山寻找独静这一点推测,他应对智觊的举动有所预料。”
“依你所说,智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