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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长孙晟已出使突厥还朝,向杨坚禀明了实为顾生假冒刘居士游说突厥起兵攻隋一事,并奏报了刘居士其人已被不明奸徒杀害的消息,使得轰动长安一时的刘居士谋逆一案真相大白于天下,李靖、杨玄感等受到此案牵连的将领及官宦子弟也恢复了名誉和自由。
虽然太子杨勇在主持查破刘居士谋逆一案中可说是一无所获,但却得到了隋高祖杨坚的赏识,认为杨勇不怕得罪人,能够忠心为朝廷办差,之前因皇后疑心是杨勇下毒害死太子妃元氏而对杨勇产生的恶感也随之减消了不少,遂下旨恢复了太子杨勇的佐理朝政之权。
太子杨勇牢牢地抓住这一时机,指示中书省,举凡外地还朝藩王、官员,除奉皇帝特旨调还者之外,都须首先到东宫向他禀明回京事由,再由他视情形决定是否安排此官员晋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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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太子结党
裴蕴知道,即便太子杨勇获得了皇上授权,允他先接见回京晋见的外地官员,但他却无权提前拆阅杨广的奏章,因此在到东宫面见杨勇之时,只向他简略禀报了此次奉杨广之命回京,是为向皇上禀奏平息江南佛寺的情形,而没有提及查获高元派道士潘诞潜至江南联络高青莲以及李靖自并州南下之事。
杨勇听罢裴蕴的禀陈后,也没有向他打听更多的情况,只答应他会尽快安排他晋见皇上,便打发他告退了。
裴蕴由于担任的是晋王府都记室一职,且此次回京又是奉杨广之命呈递奏章的,因此从东宫离开后便径直前往晋王府,欲落脚在晋王府中。
谁知他才在鱼赞的安排下住进晋王府头进院里的西厢房中,就见府掾鱼赞笑呵呵地走进房来,向他禀报道:“都记室,现有您的故友明克让在府门外求见。”
裴蕴得此禀报,心中暗吃了一惊:明克让虽与他同在南陈为官,可自从南陈覆亡投隋后便进了东宫,成为了太子杨勇身边的幕僚,自己前脚刚从东宫离开,明克让后脚就在晋王府求见,莫非是太子杨勇对自己有意隐瞒此次回京的真正事由有所察觉,派他探听自己的口风来了?
“有劳鱼府掾了,还请代下官回复一声,就说裴蕴奉晋王之命回京,尚未得到皇上传见前,不宜私晤他人,改日下官定当到明兄府上造访。”裴蕴敏感地察觉到鱼赞亲自来向自己禀报明克让来访的消息此举非同寻常,遂起身笑着向鱼赞答复道。
“这样啊……”鱼赞略迟疑了一下,向裴蕴建言道,“老儿倒是觉得都记室见一见明学士也无妨……”
“哦?”裴蕴眼珠转了转,随即改口道,“那就依鱼府掾之言,请他进府相见吧。”
鱼赞答应一声,走了没多久,带引着明克让来到了裴蕴房中,待二人施礼相见已毕,遂告辞退下了,临走时特意带上了房门。
明克让在南陈朝中曾任礼部侍郎,与裴蕴私交甚好,此次以故交好友的身份前来造访,自是免不了与裴蕴一番寒喧,彼此问候了近况,待一碗茶水下肚之后,方试探着问裴蕴道:“冲之,今日可去东宫见过太子了?”
裴蕴听他终于转入了正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反问他道:“明兄,但不知太子何时会安排我晋见皇上?”
“哎,此事你用不着来问我,你是奉晋王之命回京的,想必殿下会酌情及早安排的……”明克让答道,又觑着裴蕴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冲之如此急于晋见皇上,可是奉有什么特殊的使命?”
“哪里有什么特殊的使命,不过是奉晋王之命,来向皇上当面禀明平息江南佛寺之乱的经过,方向已向太子殿下禀报罢了。”裴蕴对明克让如此迫不及待地向自己打听回京的事由感到好笑,遂顺口敷衍他道。
“哦,既是如此,愚兄听说冲之回京,今晚特邀了三五故交,在家中备下酒宴,为冲之接风洗尘,还望冲之到时赏光。”明克让瞅了一眼门外,含笑说道。
“感谢明兄美意,冲之王命在身,尚未蒙皇上召见,此事恐怕不妥吧。”裴蕴有意推辞道。
“哎,虽未见过皇上,今日你已见过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明克让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再者,我邀请的也没有旁人,如许善心、姚察等人,大伙儿都想听你讲讲如今江南的情形,冲之你就莫要推辞了吧。”
“记得两年前我离京南赴广陵之时,朝中还无此规矩。但不知何时改的规矩,允许外地回京晋见的吏员来蒙皇上召见之前可以私晤他人了?”裴蕴故作惊讶地反问明克让道。
明克让没想到裴蕴会如此直白地诘问于他,一时有些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不过,他旋即压低了声调,说道:“话既已说到了这个地步,作为多年的知交好友,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今晚太子殿下也将亲临寒舍。我劝你不必多问,还是到时应邀来赴宴吧。”
见明克让终于说出了实情,裴蕴心中一惊,正在思量着方才在东宫时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引起了太子对自己此次回京真正意图的怀疑,忽听房门外鱼赞的声音响起:“都记室,王妃听说你回京的消息,特打发人来请你进宫去一趟。”
裴蕴趁机忙向明克让推辞道:“就请明兄代冲之转禀太子,但有什么需冲之效劳之事尽管吩咐,只是今晚……”
明克让情知房外有人在窃听自己与裴蕴的谈话,遂起身向他拱了拱手,说道:“殿下的意思我已带到,今日在此不便深谈,你我改日再谈吧,恕愚兄就此告辞了。”
待送明克让走后,裴蕴与鱼赞返回宿房,方不解地向他问道:“王妃有何时相召?”
鱼赞如实相告道:“王妃并未差人前来,方才是老儿擅作主张,替都记室支走明克让而已。”
裴蕴大惑不解地问道:“方才蒙鱼府掾亲来通传消息,称明克让来访之时,我就欲托辞不见,鱼府掾为何又要如此行事呢?”
鱼赞嘿嘿一笑,答道:“若明克让只是来与都记室议叙旧情,老儿决不至如此行事,可是他却如此明目张胆地替某人做说客,欲笼络都记室,老儿就不能不替都记室考虑,借故惊走他了。”
裴蕴万没想到长安城中太子与杨广之间已渐成水火不相容之势,双方的僚属和家仆相互提防到了如此程度,有意向鱼赞打探更多的情况,又顾及自己原是南陈的降臣,到杨广府中时日尚短,不便主动介入太子与杨广的兄弟之争,遂只向鱼赞表明自己的态度道:“如此就多谢鱼府掾了。请鱼府掾放心,裴某既身为晋王府僚属,定当竭力尽智,报效王爷,除此之外,决无二心。”
鱼赞忙躬身致歉道:“若非近来京中形势所迫,老儿断不敢对都记室如此不敬,方才如有唐突之处,还请都记室莫要介意。”
“京中形势?”裴蕴盯着鱼赞,心中暗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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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0章 顾生离京之迷
鱼赞明知裴蕴有向他打听京中形势究竟起了什么变化之意,却因不便明言,只敷衍地答了一句:“都记室在长安多住些时日,自然就知道了。”便告辞退下了。
接下来一连五六天的时间,尽管明克让因在晋王府受到鱼赞有意惊吓,再未前来造访,可裴蕴也未等到太子安排他晋见皇上的任何音讯,因想起自己此次回京,除晋见隋高祖杨坚外,还担负着在长安查案的差使,裴蕴便在苦等多日未得到回音之后,告知了鱼赞一声,主动前往禁军驻地找屈突通了解京中清查“雁巢”一案的进展情况来了。
由于杨广早在开皇六年间心意(顾盼儿)向朝廷投诚,进而查破南陈“雁巢”一案,一举捕获了五千多名南陈派往江北潜伏的“雁巢”成员之后,特命屈突通独独留下了“梅氏坟典行”以及梅二先生,做为诱捕萧如水、张仲坚等漏网之鱼的诱饵,因此尽管这么年过去了,杨广本人也早已奉调抚绥江南离开了长安,可屈突通却在实际上一直担负着在京中清查“雁巢”残部的差使,并没有因南陈朝廷的覆亡和杨广等人的离京发生任何改变。
因此,裴蕴为完成杨广交给他的清查出主使顾生潜往关外游说突厥谋逆之首恶元凶的差使,首先想到的便是来找屈突通询问、了解案情。
屈突通虽与裴蕴不甚相熟,但在裴蕴向他出示了杨广写给他的一封亲笔书信后,遂向裴蕴详细介绍起了近些年来在长安继续清查“雁巢”一案的进展情况。
“裴都记室,末将奉晋王之命,这些年来主要派人盯守监视的是‘梅氏坟典行’及梅二,晋王认定,梅氏兄弟既是关自在——高青莲向其属下传达指令的首道关节,只要盯住‘梅氏坟典行’和梅二此人,无论过了多少时日,早晚必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却没想到,直到目前为止,梅二在末将属下一天十二个时辰严密监视下仍无任何异常举动,反倒是不曾留意到的顾生这里出了纰漏,末将深感有负晋王重托哪。”
听屈突通一开口便将顾生潜往关外的责任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裴蕴不禁对这位禁军骁将大生好感,忙向屈突通解释道:“此前晋王虽对顾生的姐姐顾盼儿向朝廷投诚一事有所怀疑,但尚未加以确定,故而将军在长安未对顾生多加留意也情由可原,将军不必因此自责太过。下官奉命前来,是想向将军了解一下顾生在顾盼儿向朝廷投诚后直至此次潜往关外,在长安居留期间的情形,还望将军详细告知,以便尽早查出其背后主使之人。”
“这些年来倒是从未发现顾生与梅二两人有什么关联。”屈突通沉吟着说道,“末将在长孙将军出使突厥还朝,向皇上禀奏潜往关外游说突厥起兵来犯的并非彭国公之子刘居士,而是顾生之后,曾命人详细调查了顾生自开皇六年以来在长安居留时的情形,得知顾生在其姐心意师太向朝廷投诚后仍留在长安故城的万善尼寺香烛流通处当差过活,大约是在开皇十一年间,不知因为什么,改投到了大兴善寺做了一名杂役,直至三个月前,大兴善寺中的僧人发现顾生不辞而别,因他只是一名杂役,误以为他又到别处谋生去了,故而并未报官。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那么,在得知顾生假冒刘居士谋逆的实情后,将军可曾派人到大兴善寺以及万善尼寺了解过,顾生在长安居留期间都与哪些人有过来往?”裴蕴紧盯着屈突通问道。
“末将曾亲自前往大兴善寺和万善尼寺这两处顾生谋生之处详细做过调查了解,可这两座寺院皆是长安香火极其兴旺的佛寺,每年到寺中礼佛上香的信众成千上万,加之顾生又是在寺中的法物流通处当差,凡是到寺中礼佛上香的信众皆能接触到他,所以……”
“将军有没有向万善尼寺的僧尼询问过,两年前,顾生何以会从万善尼寺转投到了大兴善寺谋生?”
“据末将侧面了解,似乎是因心意随晋王去了江南,顾生在长安没了靠山,被万善尼寺扫地出门,给赶出来的。哦,末将还了解到,介绍顾生到大兴善寺做了杂役的,正是刘居士之父彭国公刘昶。为此,末将去向刘昶询问了原由,据刘昶说,他当时因见顾生流落街头,出于怜悯,才介绍他到自己常住的大兴善寺谋生的。关于此事,也得到了大兴善寺僧人的佐证。”屈突通据实答道。
“事情居然如此之巧,刘昶介绍顾生到大兴善寺谋生,两年后,顾生便假冒其子刘居士谋逆,这其中若无人在背后主使,蓄意安排,只怕难以令人置信吧。”裴蕴提出质疑道。
“末将也曾有过和都记室一样的怀疑。可是,要想查清幕后主使之人,却无从下手啊!”屈突通无奈地说道。
“嗯,方才屈将军既说顾生是在两年前,也就是开皇十一年间被万善尼寺扫地出了门,照此时间,倒是和其姐顾盼离开长安的时间吻合得上,然而,顾生离开万善尼寺的时间却也是朝廷平定江南各方叛乱之时,而彼时已有大量的南陈降臣降将移来长安居住,屈将军有没有想过,主使顾生谋逆的元凶就藏匿在这些人中呢?”
屈突通闪了裴蕴一眼,反问道:“南陈的降臣降将多达数百人,不知都记室能否将嫌疑人的范围进一步缩小,以利清查?”
裴蕴受了屈突通一记白眼,方恍然意识到在他眼中,自己也是南陈的降臣,脸色不免微微泛红,又因想到南陈朝臣及其家眷大多信佛,要想根据信佛这一条缩小清查范围并无多大的实际意义,遂起身向屈突通致谢告辞,称自己尚需回去梳理、斟酌一番,方可给出令屈突通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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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1章 猫鬼案发(上)
裴蕴从禁军驻地辞别屈突通,下意识地迈步朝距大兴宫不远的大兴善寺走去:他要找两年前介绍顾生到大兴善寺打杂的彭国公刘昶当面问问,当时与顾生邂逅的情形是怎样的。
然而,当他尚未走出多远,迎面就瞧见鱼赞面带惊慌地朝宫门处走来,于是忙上前探问道:“鱼府掾这是要进宫去吗?”
“裴都记室,老儿正要去找你哪,快随老儿一同进宫去吧,昨晚兰芷宫闹鬼,惊着王妃了,娘娘派人带话来,命咱们王府进宫探视王妃呢。”鱼赞说着,拉起裴蕴就往宫里走去。
裴蕴陡然听说堂堂禁宫也会闹鬼,着实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去找刘昶询问案情,忙与鱼赞一道进宫来瞧个究竟。
裴蕴随着鱼赞进入大兴宫,走至距晋王妃萧厄居住的兰芷宫尚有一段距离的地界,就隐隐听到兰芷宫的方向传来阵阵哭声,心里预感到事情不妙,遂加快了脚步往兰芷宫赶去。
兰芷宫门外,早已奉皇后独孤伽罗之命增加了一队禁军担任警戒,鱼赞向把守宫门的禁军亮明身份,冲他探问道:“王妃目下如何?”
带队的禁军校尉绷着脸摇摇头,用手向宫内一伸,示意鱼赞去问兰芷宫的人。裴蕴四下张望,也未见宫门附近有何异样之处,遂紧随着鱼赞走进了兰芷宫。
兰芷宫内,只见十几名侍女围聚于萧厄居住的寝殿外,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鱼赞一眼瞅见萧厄的贴身侍女绿萝正站在殿口,忙分开人群,走到绿萝近前,关切地问道:“绿萝姑娘,王妃没有大碍吧?”
绿萝抬头见是鱼赞,抬手抹了把眼泪,答道:“太医正在宫里替王妃诊视,只怕胎儿保不住了。”
裴蕴碍于男女有别,未便进殿一探究竟,遂也向绿萝问道:“昨晚宫中何时闹鬼,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惊着了王妃?”
绿萝哽咽着答道:“大约是在四更前后,听说这鬼怪昨晚还不止来了兰芷宫一处,就连娘娘的正阳宫它也去了……”
裴蕴更觉吃惊,忙又问道:“娘娘也受惊了吗?”
绿萝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正在这时,想是萧厄在寝宫内听到门外有男子说话,低低的声音冲殿口问道:“门外可是鱼府掾到了?”
“禀王妃,裴蕴奉王命回京呈报奏章,听说昨晚有恶鬼惊扰了王妃,特随鱼府掾前来探视。”
“请裴都记室和鱼府掾进殿相见吧。”
裴蕴和鱼赞对视一眼,跟随着绿萝走进了萧厄的寝殿。
此时,应召入宫替萧厄诊视病情的太医已开立下药方,向裴蕴和鱼赞二人叮嘱了不可与萧厄交谈太久,遂拎着药箱告退了。
裴蕴,鱼赞与躺卧在床榻上的萧厄虽隔着一道幔帐,仍能感觉到小产后的萧厄气息微弱,鱼赞遂向萧厄问道:“王妃觉得身子怎样?如尚能支撑,待老儿去禀过了娘娘,还是请王妃回府去住吧,也便于将养身子。”
“唉,可怜我那娃儿,八个月了,仍未能保住……”萧厄说着,又轻声啜泣起来。
“请王妃善自珍重……”裴蕴一时想不出更多的话来安慰萧厄。
“裴都记室,我求你一件事,关于我小产一事,请你返回江南后先不要告诉王爷,好吗?”
裴蕴本想说他还要在长安多住上一段时日,可张了张嘴,却只答了声“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正在这时,就听殿外有人问道:“晋王府的人可曾入宫来了?娘娘传召来人到正阳宫相见。”
裴蕴闻听此言,心中一动,隐隐觉得皇后传召晋王府的僚属入宫来,不是单只为了探视受惊小产的萧厄,似乎另有用意,遂和鱼赞向萧厄告辞出了寝殿,却见皇后最宠信的掌事宦者何柱儿已守在殿外,正等着带他俩去正阳宫呢。
及至裴蕴与鱼赞二人跟随何柱儿离开兰芷宫,赶到正阳宫来见皇后独孤伽罗,赫然只见隋高祖杨坚正端坐殿内,独孤后在旁相陪,遂忙跪倒施礼道:“臣裴蕴奉王命回京公干,奉召来到,叩见皇上、娘娘……”
“裴蕴,朕听说你五、六天前已返抵了长安,为何迟至今日尚未晋见呀?”杨坚冷冷地问道。
裴蕴不敢据实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