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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张须陀紧连不露痕迹地向自己发招进攻,梁默心中也不由得暗自惊讶:瞧这少年军士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出手竟如此不俗,分明是得过世外高人的真传,身上有些真功夫。
他一旦认定张须陀绝非泛泛之辈,便生出了要进一步探察对方功夫深浅的心思,也不出手还击,只向后腾身跳开,装做猝不及防,紧急避让的架势,诱张须陀向前再度发招。
果然,张须陀抬膝一顶仍是落空,意犹不舍,纵步向前,竟大张双臂,朝着梁默猛扑了过去。梁默见他使出这招“恶虎扑食”来,表面上却貌似唯恐自己急退中跌倒,好心来扶自己,心中好笑,有意将身形缓了一缓,就在张须陀大张的双臂即将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梁默竟一矮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张须陀腋下横穿了过去,顺手轻轻推了张须陀后背一把。
张须陀向前这一扑虽事先留下了一扑不中的后招,却没想到梁默先是不避不闪,直到自己即将把他抱入怀中的一刹那才突然发力躲开,此时再要收势变招已然来不及了,他只觉自己后背被人轻推了一把,向前踉跄出五六步,才站稳身形。
“好敏捷的身手!”张须陀发自内心地赞了一声,猱身二次向梁默逼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战作了一团。
虞孝仁眼见张须陀和梁默动起了手,一拉杨广的衣襟,悄声提醒他道:“殿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杨广得他提醒,才醒过神来,与李浑等三人一起,钻出人群,径直向“江南岸”酒楼的方向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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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3%
杨广终于趁张须陀受杨秀所激,与梁默动手较量之机,与两位好朋友虞孝仁和李浑一道,甩掉了张须陀这个尾巴,兴高采烈地跑到“江南岸”酒楼吃大餐去了。
酒楼里站在大门内迎来送往的小伙计,远远地瞅见杨广等三人跑来,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十分热情地招呼道:“晋王殿下,可算把您给盼来了,虞公子、李公子,赶紧一起楼上请。”边说边赶在头前为三个人引着路。
自己只不过随虞孝仁来过一回这“江南岸”,跑堂的伙计怎么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杨广心里纳着闷儿,跟在小伙计身后迈步进了大堂。
只见大堂里熙熙攘攘坐满了人,杨广边随着小伙计往二楼的包间走,边用眼睛扫视着大堂里的吃客,蓦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和一个吃客的目光撞在了一处,两个人都是一愣,那人随即将头深埋了下去。
这人不就是名义上随自己查案的虎贲郎将屈突通吗?
虽然今天屈突通没穿戎服,一身胡人的装扮,用一顶硬角幞头将自己的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杨广仅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儿,还是毫不迟疑地认出了他。
莫非他今天是来“江南岸”酒楼查案不成?杨广由屈突通联想起这座酒楼的名字唤做“江南岸”,而会真和尚之死正是被怀疑和南陈派至长安潜伏的眼线有关,不由得浑身一激凌,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这时,就听身后的虞孝仁向小伙计开口问道:“你家谢大厨在吗?唤他来见过王爷。”自从上次引杨广来过一回“江南岸”后,虞孝仁就瞧出,谢讽做的菜颇合杨广的脾胃,因此今天一进门就向小伙计打听起了谢讽,言下之意就是点谢讽为杨广亲自掌勺。
小伙计一回身,瞧见杨广脚步放缓了下来,连忙凑趣地说道:“不瞒虞公子说,这两天,我们谢大厨天天都在盼着晋王殿下大驾光临呢。您几位先请上楼包间里看茶,小的这就去请谢大厨来。”说罢,也不待三人搭话,一溜烟地先跑上楼唤谢讽去了。
杨广点头支应着小伙计,忍不住再次转过头向屈突通坐的那个方向望去,却见那座位上已不见了屈突通的人影。
“糟糕!”杨广暗叫了声不妙,“屈突通多半就是来此查案的。如此一来,这酒楼上的饭菜我可是吃不得了。”
心中这样想着,杨广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李浑一把拉住,好心提醒他道:“王爷可是内急,楼上也有东司,王爷不妨到楼上去用,还干净些。”
杨广有心向李浑和虞孝仁说明缘由,又恐打草惊蛇,坏了屈突通查案的大事,不经意间抬起一只手挠了挠脑袋,指尖正触到了发髻上横插着的一支银簪,不由得心念一动,暗自琢磨道:这银簪可用来试探饭菜中是否被人下了毒,如此,倒不如到楼上随机应变,瞧瞧再说。屈突通既已看到我上了楼,也必定会设法派人于暗中保护我的,我怕什么呢?
心中这样想着,杨广顺水推舟地冲李浑答道:“可能今儿早起羊奶喝多了些,肚子有点儿疼。”
李浑殷勤地忙扶起杨广,主动将他带往二楼的厕所。
古人上厕所不像今天,有水冲式的马桶,“江南岸”酒楼在整个长安城内属于超高档次的饭馆儿,平日里接待的不是王公贵戚,就是富商巨贾,因此这里的厕所也十分的讲究:不仅用一道道木板将一个个厕位隔成了一个个单间,使达官贵人们免于在别人面前脱裤子拉屎撒尿的不雅和尴尬,而且每个单间里擦屁股的竹签、堵鼻孔的棉花、洗手的清水等等一应俱全,比起晋王府中的厕所来毫不逊色。
杨广捂着肚子进了厕间,转身便把厕所的门给顶上了,紧接着从头上拔下那根银簪,呆站在厕间内脑子飞快地思索着自己倒底该怎么办。
别瞧杨广三四天前在朝堂上面对染干的挑衅,表现得机智灵活,用一道“韩信点兵”难住了染干,可一旦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误入到贼窝,从这座“江南岸”酒楼的各处角落,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窜出一两个南陈的奸细,致自己于死命,杨广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仅仅用手中紧握着的这根银簪,只能确保自己不被毒死,却不能使自己彻底脱离险境,且一旦酒楼中人发现自己用银簪试毒,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拿自己开刀呢。
足足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厕间外传来李浑的问询声:“王爷,谢大厨已在包间里等候多时了,您看?”
“啊,孝仁你们俩先点着菜吧,我过会儿就好。”李浑如此殷勤地在厕间外一直等候着自己,倒使杨广连他和虞孝仁两个也列做了怀疑的对象:今天发生的事是不是有人故意为自己设下的局呢?
李浑答应一声,似乎离开厕间门前,回包间去了。
杨广左思右想,情急之下不由得想起了怀里还揣着手机:为了省电,自己已有两个月没舍得开机了,眼下的形势为保万全,最稳妥的法子也只能寄希望于上网搜索出和此事有关联的答案了。可是,单搜这座“江南岸”酒楼,多半也搜索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呀。
杨广边紧张地思索着该搜索什么样的关键词,边伸手从怀中摸出手机,摁下了开关按钮,并心虚地几乎同时将手机的音量调至了静音。
久违了的光头强的形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杨广看着屏幕里光头强那副很叼的样子,感觉到分外的亲切。然而仅仅过了一秒钟之后,一个对他来说,异常不幸的事实就呈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手机屏幕右上方电量栏里,一粒短得不能再短的红色小亮点儿在急促得闪个不停。
杨广恍然觉得头脑之中像是有一座摩天大厦正在轰然坍塌,他揉了揉眼睛,将手机几乎贴至自己的眼前,死死的盯着电量栏里显示出的无比悲摧的一个数字:3%。手机里的电量只剩下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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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两菜一羹(上)
(今天虽只有一更,但明天会有三更,且首更时间在零点左右,求收藏、求推荐)这怎么可能?!
两个多月以来,自己为了节省下手机里残存的那点儿电量,几乎都没开过机,手机里原本还保存有的百分之四十几的电量怎么会突然只剩下了百分之三?
如果没有了电,这只手机在自己手里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尽管他脑子里嗡嗡直响,然而此时杨广也明白,站在“江南岸”酒楼二楼的厕所里,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飞快地将手机联上网络,还好,网络还在。
既然直接搜索“江南岸”酒楼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那么就搜索这座酒楼上的人吧。
杨广首先在手机的搜索栏里输入了“谢讽”这个名字。。。。。。
在他本能的意识之中,舒国公刘鲂虽然是这座酒楼的老板,但他身居高爵,又是昔日对父皇杨坚争揽朝政,甚至开立隋朝有过莫大帮助的人,他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舍弃隋朝给予他的荣华富贵,转而替南陈卖命的地步。
排除了刘鲂,自称是江左高门谢氏后裔的谢讽自然就排在了首位:他明明出身于高门强宗,却混迹于市井,以厨艺为生,且从江左来长安不久,甚至连个合法的身份引子都没有,他的嫌疑应属最大。
结果出来了。
不过,这是一份令杨广说不上是喜,还是忧的结果。
综合网络上搜索给出的各项结果,历史上确有谢讽其人,并且搜索结果显示得一清二楚,历史上的隋朝人谢讽本人的确精擅烹饪技艺,他所著的《食经》一书记载有上百道菜肴的做法,不过大多已经散失不存。除此之外,网络上的搜索结果几乎没有任何关于谢讽其它事迹的显示。
杨广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各项搜索结果,终于,在第二页显示的一项结果中,他找到了一行十分简短却令他激动不已的记载:谢讽曾任隋炀帝尚食值长。
尚食值长?鱼俱罗不是内殿值长吗,这尚食值长应该就是皇帝身边的御厨吧?
如此说来,谢讽非但不是南陈派来的奸细,而且迟早都要到自己身边来。杨广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低着头想了想,似乎在这座酒楼之中,自己除了刘鲂、谢讽两人,再不识得一人,自然也无法再借助于网络强大的搜索功能搜索出第三个人的详细情况来。
管它呢,也许屈突通碰巧是来这儿吃饭的,或者他不想见自己,一发现自己进了酒楼,就悄悄溜走了?总之,方才在大堂中看到屈突通,并不见得就说明他正在调查“江南岸”酒楼。
杨广再一次成功地在头脑中屏蔽了眼前对自己不利的假想,带着对手机里电量无端流失的无限怅惘将手机揣入了怀中,拉开门,走出了厕间。
二楼另一侧的包间里,“江南岸”酒楼年轻的大厨谢讽正在向虞孝仁和李浑二人介绍着酒楼新出的菜品,看到杨广走进包间,谢讽忙上前躬身施礼,笑吟吟地对杨广说道:“两位公子菜已点得差不多了。只是在下今日专为殿下备了几道菜,如果殿下过会儿吃着不可口,单吃两位公子点的菜,也蛮够三位用的了。”
由于已预知了这位面容俊秀的江左大厨今后将成为自己身边的厨子,杨广对谢讽的戒心抵消了大半,也微笑着问谢讽道:“数月不见,本王对谢大厨甚是想念,只不知谢大厨为何要单为本王备下几道菜,又是些什么菜肴呢?”一边说着,一边在包间里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谢讽今日见到杨广,心情似乎格外得好,有意在杨广面前卖个关子道:“王爷稍候,过一会儿自然会见分晓。”说罢,转身离开包间,到后厨为杨广烹制美味佳肴去了。
不知怎地,杨广此时内心里反倒惦念起那个自己好不容易才甩掉了的“尾巴”――张须陀来了,遂对在一旁侍候的小伙计吩咐道:“你去跟楼下守着大门迎客的伙计交待一声,呆会儿如果见到一个红脸儿的少年军士进楼来,立即带他来见本王。”
虞孝仁闻听这话,好奇地问杨广道:“瞧殿下方才在太学的样子,似乎颇不情愿那个军士跟着,怎么现在想起他来了?”
杨广不便直言相告,遂沉下脸冷冷地反问虞孝仁道:“小小一名千牛卫,本王惧他何来?只是他跟随我这些日子,我担心他不是老五身边那位白发人的对手,被他伤着,反为不美罢了。”
趁还没有上菜的空儿,虞孝仁、李浑二人少不得向杨广问起前几天在朝堂上如何智赚染干的详细经过,杨广因心中已装有别的事,只约略地应付了他们几句,便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嘿嘿,殿下,我怎么听说有人在圣上面前进谗言,要把我父亲从并州调离,不知是否确有此事?”虞孝仁忽然向杨广打听起了北境军力调配的事。
“你家嫂嫂已经入土为安了吧,家中可都还好?”杨广对虞孝仁的问话有意不加理睬,只向着李浑问道。
“唉,也不知我那堂兄被什么迷住了心窍,竟娶回这么一个不祥的货色来。殿下,今日不提她也罢,咱们只管吃酒就是。”李浑极不愿意提起刚刚被逼自杀的堂嫂冯小怜,举起面前的酒杯,劝杨广道。
“王爷的两菜一羹已经做得了。”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谢讽手中端着个大托盘,竟客串起跑堂的角色,亲自为杨广端上菜来。
待谢讽一一将托盘里盛装着的菜肴布列在三人面前的几案上,杨广定睛望去,只见果然仅有两道菜:一只黑陶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只粉红鲜嫩的肉丸,俱放在绿油油的菜底上,盘沿四周码放着些切成菱形的黄瓜条;另一只黑瓷大海碗中则赫然盛着半是油红半是雪白的大块蒸肉,碗中除了大块蒸肉以外,不用任何装饰。
如此简单易做的两道菜,谢讽为何还要特别强调是专为自己做的?虽然能过网络搜索已可大致判断出谢讽并不是自己的敌人,然而出于谨慎起见,杨广仍不敢轻易去吃“江南岸”酒楼做的饭菜,只微笑着手指案上那两道菜,问谢讽道:“现在,谢大厨可以解释解释这两道菜的来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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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两菜一羹(下)
谢讽并不急于向杨广等人解说两道菜的来历,而是指着旁边的一盆羹问道:“王爷可识得此羹?”
杨广见那盆羹汤宛然便是一盆鳝糊羹,与他穿越前在饭馆里吃的区别不大,只在羹汤上密密地撒着一层切得细细的韭菜叶,油亮之中掺杂着碧绿,瞧着似乎更诱人些。
“咦,这羹里一缕缕的是什么,我还真没见过。”杨广还没开口,坐在他对过的李浑已禁不住向谢讽问道。
“这道羹我将它取名为‘胜胡长久鳝’,王爷,两位公子,几位怕是从未到过江左,可能不识得此物。”谢讽手指那盆羹汤中条条缕缕,泛着油亮的鳝丝说道,“此物名为鳝,我取它谐音,叫做胜负的胜字,把鳝做成糊状,取其谐音为胡字,羹汤做成后于其上撒上一层韭菜叶,既可去除油腻,又能惹人食欲,取其谐音为长久之意,合起来便是‘胜胡长久羹’了。”
“鳝为何物,我怎么瞧着像一条蛇给切成了一条一条的呢?”李浑从没见过鳝鱼,对谢讽为这道羹取的名字不感兴趣,单单盯着羹中一缕缕的鳝鱼丝问道。
杨广见李浑对鳝鱼丝如此感兴趣,心念一动,顺势将这盆羹往李浑面前挪了挪,劝他道:“金才,你不妨先尝上一尝,瞧这道羹的味道如何?”李浑熟不拘礼,从盆中舀了一碗羹汤,凑至嘴边尝了一口,不禁连连赞叹道:“鲜,香,此羹称得上美味二字。孝仁,你也尝尝。”
杨广本存了一份要李浑替自己尝羹试毒的心思,待亲眼看着李浑将羹汤喝下了肚,又有些后悔起来,生恐虞孝仁再喝那羹汤,忙把那盆羹汤往自己面前挪了挪,指着两道菜问谢讽道:“羹汤既取名为‘胜胡长久羹’,这两道菜又叫做什么呢?”
“回王爷,这两道菜一名‘西江料’。”谢讽先指着那盘肉丸,答道。
“哦,我知道了。”旁边的虞孝仁逞起能来,“前年过年时,有人曾送来两口野猪给家父,说什么这两口野猪不同于寻常的野猪,乃是西江那个地方特产,每年用来朝贡南陈皇帝的野猪,据说这种野猪肉吃起来不柴不腻,肉味醇香浓烈,且有祛除心火之功效,最是适合伏天食用。这道菜取名做‘西江料’,谢大厨,可是用产自西江的野猪肉做的?”
“虞公子果然好见识。”谢讽朝着虞孝仁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旋即指着“西江料”旁边的那道看似“粉蒸肉”的菜说道,“不过嘛,至于这道菜,虞公子怕就不认得了吧。”
“这难道不是拿一口猪身上的肉做成的两道菜?我须得尝上一尝,才说得出它是什么肉。”虞孝仁被谢讽问得撩起了强烈的食欲,见杨广微笑不语,遂抬起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块雪白的肉片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试探着问道:“鲜香滑嫩,隐然还掺杂着一股松脂的香味,这不是猪肉,也不像是鹿肉。。。。。。”
“这道菜叫‘分段蒸熊白’,做法倒是格外简单,只是这熊白于长安城中却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