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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尔朱绩所率一万华州府军本就是不折不扣的朝廷官军,而此时身为官军主将的尔朱绩竟然当众向亲兵问出这样的话来,议事厅中立时便有几位未曾参与阴谋叛乱的将佐产生了警觉,手按佩刀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尔朱绩身边的杨素猛然间将手中满满一碗酒泼向了尔朱绩,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从尔朱绩面前的几案上夺过他的佩刀,“呛啷”一声拔刀出鞘,众人只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红光迸溅处,大将军尔朱绩硕大的一颗人头已被杨素挥刀砍了下来。
“众位将军。”杨素抬脚将尔朱绩无头的尸身踢至一旁,飞身纵至当中的几案上,向着厅内诸将大喝道,“尔朱绩企图率军谋逆,朝廷已发三万大军,前来华州平叛。今夜,本黜置使奉旨已将尔朱绩当场斩杀,首恶既诛,胁从概不论罪,请诸位将军约束所部各军,不得擅动,听候朝廷发落。”
面对着眼前霹雳闪电般的惊人变化,议事厅内诸将大多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有三四个尔朱绩的心腹将佐一见主将被杀,不约而同地拔刀向杨素冲了过来。
杨素与高颖不同,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一员猛将,屈屈三四个身手平掌的将佐怎会是他的对手,两三个照面过后,也都在杨素刀下做了无名恶鬼。
这时,议事厅内的大多数将佐都已清醒了过来,有人冲杨素大声质问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朝廷并没有派中使来解除尔朱大将军的兵权,你杀了大将军,便视同谋逆作乱,我等岂容你活着走出军坊?”
杨素单手持刀,从怀中掏出一枝簪金步摇来,高高地擎在手中,朗声向诸将说道:“众位将军请看,这是本使今日离京之前,前朝杨皇太后亲手交到我手上的,尔朱绩谋反,打的是复周的旗号,尔今有前朝皇太后日常所戴之证物在此,你们还要相信他的那一套鬼话吗?”
这一来,大多数受到尔朱绩欺骗,误认为尔朱绩是奉有前朝皇帝及皇太后密诏,而参与到他阴谋当中的将佐们才知道自己上了尔朱绩的当,纷纷解下了佩刀,向杨素表示愿归顺朝廷,纵有个别的将佐仍蓄意不轨,但见眼前情形,分明大势已去,也只得随大溜加入到了归顺朝廷的行列当中。
一场蓄谋多时的叛乱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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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厨子没了
华州军坊内剑拔驽张,长安禁宫中波诡云谲,但对于绝大多数的百姓来说,今年的八月十五过得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一直居高不下的米价因朝廷向南陈兴兵宣战,不但没有丝毫下跌的迹象,反而还有一路攀升之势,唯一有所改观的是,秋后,朝廷从关东粮食主产区征调了大批的粮食供应京畿,百姓们不至于手中拎着铜钱和布帛而买不到粮食了。
华州尔朱绩的叛乱得力于王世充的告密和杨素的胆略,几乎在一天一夜之间就被平息了下去。因而,杨素和王世充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平息这场未来得及发动的叛乱的两位大功臣,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和重用。只不过,有心之人会发现,杨坚对杨素和王世充给予的赏赐还是有些许不易为外人所察觉的区别的:
王世充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掌管佛道等宗教事务的微末小吏,直接被擢升为了正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可谓是受到了真正的重用;而身居上柱国、清河郡公高位的杨素,虽然单人独骑平息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叛乱,却只被任命为了东都留守长史和洛州长史两个上佐的职事,看似位高权重,但要知道现任的东都留守元孝矩是太子杨勇的岳父,而现任的洛州总管更是才调外任不久的当今皇上杨坚的亲姐夫窦荣定,给这两位当首席佐僚,对旁人而言,也许求之不得,但对志在出将入相的杨素来说,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两个理想的职事。
即便是这两位受到封赏和嘉奖的平叛功臣,也远不能和年仅十三岁就被诏准开府建衙的二皇子,晋王杨广相提并论。
杨广迅速地查捕到了杀害会真和尚的真凶,南陈秘密谍报机关“雁巢”的重要成员――法名唤做如是,化名为花姑的冼花儿,八月十五刚过不久,长安宫中就传出了皇帝要为晋王出镇盛选府僚的消息,甚至还有消息灵通人士煞有介事地透露出杨坚有意将杨广出镇统辖的范围由并州扩大至整个关东。
消息一旦传散开来,长安城中的王公贵宦、豪门世家子弟立即闻风而动,纷纷寻找门路,试图挤进晋王藩邸,谋求一份差使,以便为自己今后仕途上的飞黄腾达搭好桥,铺好路。
府门外已闹得沸沸扬扬,可身为当事人的杨广几天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由于自己立功心切,在初审冼花儿时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嫌犯――赤髯少年张仲坚,以至于想当然地误认为冼花儿就是潜伏于石屋院的“雁巢”首要人物,而没有及时注意到在冼花儿和张仲坚之间,还隐藏有一个更为可怕的神秘人物,正是他(她),借助冼花儿做为自己的挡箭牌,躲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这个人,根据杨广目前的判断,很可能就是于鱼俱罗初入石屋院时,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青楼女子――袖红。
苦于在冼花儿被抓之后,杨坚就解除了杨广牵总查案的差使,严令他在府中用心研究北境的形势,使得杨广手中失去了可供他驱使、调遣的人马,同时,杨广又因担心父皇会把彻查南陈间谍头子关自在的差使交给旁人,而不欲将自己连夜突审冼花儿得到的对袖红的怀疑过早向杨坚禀明,因此,连日来,他只得命张须陀埋伏于鱼俱罗和袖红同居的住所附近,一俟袖红回来,便立即将她拿获。
然而,凭着直觉,自那日从鱼俱罗口中得知袖红借口探亲离开鱼俱罗后,杨广就意识到,袖红极有可能从鱼俱罗那儿获知了冼花儿被抓的消息,提前跑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坚持派张须陀去蹲点守候,只不过是寄希望于万一罢了。
袖红不知所踪,而杀害丁三儿的凶手张仲坚更是沓无音讯,加之李渊向李圆通透露了谢讽窃取杨丽华笔迹的劣迹,使得谢讽也被关进了天牢,吉凶未卜,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杨广怎会高兴起来?
谢讽被自己招入府中当厨的短短一二十天时间里,虽然一老一新两位大厨同行相妒,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可一朝两人一死一关,杨广不无失落地发觉,自己府中的厨子没了。
就在杨素单骑入华州的第二天,杨广遵旨为丁三儿举行了隆重的葬仪,按照朝廷四品勋阶的规格安葬了丁三儿。
丁三儿生前所烹制的饭菜虽没有几样能令杨广吃得入口的,可一旦他真的不在了,杨广还颇有些怀念起他那道不放盐的生炙羊腿来。
对谢讽,就更不用说了,杨广急于捉到袖红,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替谢讽证明,他确是受人胁迫,而非出于自愿,去做出行窃之事的。
正是由于杨广事先通过上网搜索,得知谢讽终将成为自己的尚食值长,他才接连回绝了鱼赞举荐的新的府中掌案人选,执意要把掌案的位置留给谢讽来当。尽管他并非不清楚:谢讽才被关进羁押朝廷要犯的天牢之中,不晓得何时才会被放出来;并且,即便将来有一天,谢讽得到了宽恕,以他的出身和曾有过的劣迹,父皇母后是否会允准他在自己身边当厨。
就在杨广郁郁寡欢,整日闷坐于家中,望着幽并等地的舆图发呆之时,自十几天前送走染干就再也没登过晋王府的大门的长孙晟突然有一天来了。
令杨广感到惊喜的是,长孙晟并不仅仅是为督促他学业而来,还给他带来了那匹“铁蹄龙”。
“殿下,如今染干随同其父已离开长安,返回都斤山,这匹他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儿赠与殿下的坐骑,某也该把它交还给殿下了。”长孙晟请杨广随他到府门外,依依不舍地捋着“铁蹄龙”颈后如锦缎似的鬃毛,含笑将马的缰绳交到了杨广手中。
“先生,前些时令您失望了。”因想起中秋夜比箭败在了杨秀手下,杨广边从长孙晟手中接过缰绳,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殿下是否知道,突厥人一向视两样东西胜过自己的性命?”长孙晟并不以杨广比箭落败为耻,反而意味深长地教诲他道,“这两样东西,一样是弓箭,一样是战马,而在这两样东西中,尤以战马最为突厥人所看重,因为弓箭虽能射取猎物,杀伤敌人,而战马却如同突厥勇士的双腿,生死攸关之时,能保全主人的性命。殿下将来代皇上巡狩北境,以某观之,弯弓射雕于漠北草原尚在其次,唯当以保境安民为重,不知殿下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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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女厨子
杨广急于出镇并州,一心只为了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听了长孙晟这番话,心下颇不以为然,却因和长孙晟多日未见,不便当面和他顶嘴,遂把“铁蹄龙“交给鲜于罗好生饲弄着,自己则请长孙晟重新回到正殿分宾主落座说话。
长孙晟见杨广顾左右而言它,并不正面回应自己,已瞧出了他的心思,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抱拳说道:“殿下,今天某登门求见,除了将‘铁蹄龙’交还给殿下,实则是向殿下告辞来了。”
“哦?但不知先生行将到哪里去啊?”杨广一面吩咐人备下酒饭,一面关切地问道。
“自十几日前某奉旨送处罗喉父子离开长安后,就领受了一项新的差使:出陇右道迎接达头可汗使节晋京。这些日子不曾来王爷府上也正为此事。”长孙晟捻须答道,“不承想,昨日才送走了达头可汗使节,陛下又急召某入宫,要某明日即动身离京北上,出黄龙道,前往辽西,出使契丹、貘合诸部,事起仓猝,某于昨日领命之后,因牵挂与殿下已有多日未见,今日特地前来登门辞行。”
杨广这些天全神贯注于查案拿人,对这些事闻所未闻,听了长孙晟简略地解释,略一思忖,困惑不解地问道:“先生,这几天我奉旨在府中遍览北境之舆图,达头可汗之领地在西北,而契丹、貘合诸部在东北,中间相差数千里,父皇何以会将两桩差事尽交给先生来办呢?”
“实不相瞒。某昨日陛辞之前,陛下曾要某于离京前来见殿下一面,将某出使辽西的个中缘由向殿下略说一二。”长孙晟微微一笑,从容答道,“诚如殿下方才所说,达头可汗现为西突厥可汗,而契丹、貘合诸部则在东突厥领地以东,二者看似相距遥远,无甚瓜葛,实则不然。前些日陛下采纳某的建言,对突厥欲行离间之计,故有太仆卿元晖出使达头可汗,赐其狼头纛之事,据此次达头可汗遣使来长安透露出的意愿:目前,达头玷厥显然还不敢公然和其侄沙钵略决裂,单独与我大隋交好。偏偏此时,远在辽东的异邦高句丽又起了称霸之心,和东突厥沙钵略相勾连,役使契丹、貘合诸部向南越过长城,欲将幽燕等地变为他们新的牧场。陛下欲趁此机会,派某出使契丹、貘合诸部,力劝其部落酋长南迁内附我大隋,以摆脱高句丽和东突厥的双重役使,借此消弱沙钵略和高宝宁在辽西一带的实力,也为进一步劝说达头与我朝廷交好埋下伏笔。”
单单是突厥和北齐残将高宝宁相互勾结,就一举攻陷了临榆关,如今又添了远在辽东的高句丽趁机兴风作浪,杨广也感到了北境事态正在向严峻的方向发展,不禁紧皱起了双眉。
“殿下,如今朝廷正与南陈交战,北境形势又倏忽生变,万岁既有意将北境之事托付于殿下,还望殿下能够用心体会圣意,对北境的山河地理,诸部族的详情勤加揣摩、研习,以便将来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某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此多作逗留,殿下如果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某这就告辞了。”该说的话,长孙晟都已向杨广说过,遂不再耽搁,当即站起身,冲杨广抱拳告辞,就想转身离去。
杨广见状,忙起身拦下长孙晟,言真意切地挽留他道:“小王一向多蒙先生教诲,今日又承先生前来告知了许多事情,无以为报,请先生稍待片刻,小王已命人备下了酒饭,权当今日为先生北上饯行了,请先生用过酒饭再走不迟。”一面说着,一面大声吩咐府中仆从端上酒饭。
稍顷,却见萧萧在前,瑟瑟在后,他的两名贴身侍女竟亲自手捧托盘走进殿来。
待两名侍女将托盘中的酒饭一样一样布列于杨广和长孙晟面前的几案上时,杨广一眼就望见其中有一样菜肴瞅着十分眼熟,俨然便是谢讽擅长烹制的“剔缕鸡”,当下脱口向两名侍女问道:“这道‘剔缕鸡’是何人所做?”
瑟瑟听王爷果然问起了这道“剔缕鸡”,抿嘴一乐,转头望向身旁的萧萧,萧萧忙敛衽答道:“回王爷的话,这道‘剔缕鸡’是婢子所做,得自于谢讽所授。”
杨广见萧萧答话时粉面通红,隐隐似有羞怯之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当下也没再多问,只端起一樽酒来,向长孙晟敬酒。
长孙晟因有诸多公务尚需在离京前处置妥当,无心在晋王府中多做逗留,匆匆喝下了三樽酒,夹了一箸“剔缕鸡”丝在嘴里嚼着,笑着冲萧萧频频点头称赏,随即又要起身告辞。
“禀王爷,虞孝仁虞公子现在府门外求见。”恰在此时,把守府门的一名千牛军士前来向杨广禀报道。
“孝仁今日倒是有口福,请他进来。”杨广见长孙晟执意要走,也不便再强行挽留,一边吩咐军士请虞孝仁进府来,一边站起身欲亲自送长孙晟出府。
长孙晟竭力劝说得杨广留在了正殿,又叮嘱了他两句在用心研习北境态势的同时,莫要忘记每天勤练骑射之术的话,便独自转身离开了晋王府,扬长而去了。
长孙晟前脚刚走,一脸笑容的虞孝仁便乐呵呵地走进了殿来。
“孝全,今儿早起用过饭没?要是还没用过,就一起用些吧。”杨广笑着命虞孝仁坐在长孙晟方才的座位上,指着他面前几案上的酒饭说道。
虞孝仁熟不拘礼,听杨广如此一说,虽然在来之前已吃过了饭,却也着实没跟杨广客气,也不用筷子,伸手拎起一块鸡腿肉放入口中,大嚼大咽起来,边吃边口齿含混不清地赞道:“今日有幸一大早就吃到谢大厨烹制的‘剔缕鸡’,真可谓是人生一大快事啊。王爷,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了:前些天不该把谢讽推荐给王爷,要是将他留在我家,岂不是我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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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当世头号悍妇
杨广眼望一旁侍立的萧萧,淡淡地答道:“孝仁,你说错了。今儿这道‘剔缕鸡’可并非出身谢讽之手,乃是萧萧亲手做的。”
虞孝仁大瞪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直盯着萧萧,嘴里啧啧称羡道:“谢讽这小子好福气,才入王府多长时日,就有缘收下了这么个美人徒儿。”
“虞公子请放尊重些。”瑟瑟显然听不惯虞孝仁意存轻薄的言语,紧绷着脸提醒他道。
“咳咳。”杨广也觉虞孝仁说话过于轻佻了些,干咳两声,摆手示意两名侍女退下,扯开话题问虞孝仁道,“今日怎么没见金才(李浑)和你一道来呀?”
虞孝仁方才那话甫一说出口,随即就意识到了眼下并不是在“江南岸”酒楼上,而是在晋王府中,面对着杨广的两名贴身侍女说话,自知失了言,忙站起身,躬身向萧萧、瑟瑟赔礼道歉,眼瞅着她俩退下,才摇晃着肥嘟嘟的脑袋回答杨广道:“唉,别提了。李金才这两天正和他们家老爷子闹别扭呢,无心出来耍。”说着,又抬眼向殿口张望了一眼,压低嗓音,故作神秘地对杨广说道:“哎,王爷,你听说了没有:前些天华州的尔朱绩因要带兵叛乱,被人就在华州军坊的议事厅一刀砍去了脑袋。”
因目下正值与南陈交战之时,加之尔朱绩未及起兵举事就被杨素当场斩杀,收伏了他麾下的一万府军,朝廷没有公开宣布华州兵变的真相,虞孝仁只是道听途说,对事情的真相知道得并不确切。
杨广心中暗笑,却不便主动向他透露真实情况,只点点头,对虞孝仁的话不置可否,顺着方才的话题向他追问道:“金才和老太师闹得这是哪一出啊?”
虞孝仁原指望着能从杨广这儿探听到些关于华州尔朱绩被杀的详细消息,见杨广并不理会自己,略沉失望,又打了个唉声,答道:“说起来也都是他们家的家事。王爷你也知道,李浑的生母是老太师当初做并州总管时在当地娶下的一房小妾,自嫁入李府后,便备受府中大娘的嫌恶、排挤,当今万岁代周开创大隋后,因感念老太师的鼎力相助之情,诏命将老太师满门迁入长安,合家上下重行封赏,却由于老太师的嫡妻从中作梗,不但单单落下了李浑的生母未受册封,而且挑唆着老太师把她一人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