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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番嘲笑,随后有两个人粗鲁地抓住他的双肩,拖着他越过舷侧的栏杆,放到后甲板上。
他的双脚踏上甲板的同时,便挣脱了他们的手,然后正了正外套和衣领,要求和我们的船长见面。
“噢,我在这儿。”多尔齐尔说着走下艉楼,大副特拉福德紧随其后。船长戴着他的三角帽,额头系着头巾,弯刀也出了鞘。
“船长,你的名字是?”他说。
“我是本杰明·普里查德船长,”商船船长不快地答道,“请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努力挺直身子,但还是及不上多尔齐尔的身高。能在高度上跟他相提并论的人本就不多。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多尔齐尔重复道。船长露出微笑,这也许是我头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他用戏谑的目光扫过甲板上的手下们,我们顿时发出残忍的嗤笑声。
“是的。”本杰明·普里查德船长一板一眼地说。他说话时带着上流社会的口音。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卡罗琳。“我问的就是这个。你们应该明白,我的船从属于英国东印度公司,并且受到王家舰队的保护。”
“我们也一样。”多尔齐尔答道。这时候,他指了指在上桅帆处飘扬的那面红色旗帜。
“我倒是觉得,在你们用火炮威胁我们停下的那一刻,就丧失了这种特权。当然了,除非你们真有这么做的充分理由。”
“的确有。”
我转过目光,发现亚马逊号的船员虽然面对炮口不敢动弹,却和我们同样出神地观察着这边甲板上的进展。周围一片寂静,能听见的只有海浪拍打船身,以及微风吹动桅杆和索具的轻响。
普里查德船长很是惊讶。“你们真有充分的理由?”
“是的。”
“我明白了。你不妨说来听听。”
“好的,普里查德船长。我强迫你们停船,是为了让我的手下掠夺所有值钱的货物。你看,最近海上的猎物非常稀少。我的手下非常焦躁。他们担心自己这次出海会是空忙一场。”
“阁下,你是个私掠船长,”普里查德船长反驳道,“如果你继续这样的行动,你就会成为海盗,成为通缉犯,”他对着所有船员说道,“你们都会成为通缉犯。女王陛下的舰队会追赶你们,并将你们逮捕。你们会在泰晤士河畔的正法码头被吊死,你们的尸体会在伦敦的沃平区示众。这真是你们希望的吗?”
死的时候屎尿齐流,一身臭气。我心想。
“我听说女王陛下正打算跟西班牙人以及葡萄牙人签订和约。这么一来,也就没人需要作为私掠船长的我了。你觉得我在那时又会怎么做?”
普里查德船长吞了口口水,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可言。接着,我头一次看到了多尔齐尔船长的大笑,他露出满口破烂发黑的牙齿,就像一片被人洗劫过的墓地。“好了,阁下,不如我们换个话题,来讨论一下你把财宝藏在船上的哪儿吧?”
普里查德船长正要抱怨,可特拉福德已经踏前一步,抓住了他,然后推着他爬上阶梯,走进航海室里。这时候,其他人纷纷将注意力转向了对面那条船的船员,令人不安的可怕沉默弥漫在空气里。
接下来,我们听到了尖叫声。
我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叫声传来的航海室。我瞥了眼星期五,只见他也盯着航海室的门,脸色的表情令人费解。
“出什么事了?”我问他。
“嘘。小声点儿。你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们在拷打他?”
他翻了翻白眼。“你以为呢?用朗姆酒和腌菜招待他吗?”
尖叫声连绵不绝。在另一条船上,那些人的表情也变了。片刻之前,他们还愤怒而恶毒地看着我们,就好像在静候时机,很快就会出其不意地发动反击。就好像我们只是一群流氓无赖,很快就会被他们打得哭爹叫娘。可此时他们的眼里只有恐惧:他们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
这可真奇怪。这件事既让我羞愧,又莫名其妙地壮起了胆。我自己也曾给其他人带去过痛苦和悲伤,但我从来都无法忍受为了暴力本身而使用暴力的行为。多尔齐尔肯定会说:“这可不是为了暴力本身,孩子,这是为了知道财宝藏在哪儿。”但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因为事实上,只要我们冲上那条船,很快就能找到财宝存放的位置。不,拷打那位船长的真正目的在于对面那些船员脸色的变化。为了将恐惧打入他们的内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刻钟左右吧——尖叫声达到了最高点。甲板水手们残忍的嘲笑声也无力继续下去,就连最冷酷的人也开始思索,或许这一天施加于他人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就在这时,航海室的门被人推开,多尔齐尔和特拉福德走了出来。
船长的脸上带着冷酷的满足,他俯视我们,再看看另一艘船上那些忧虑的面孔,然后才指了指,说道:“你,孩子。”
他指着我。
“我、我在,长官。”我结结巴巴地说。
“到船舱里去,孩子,保护好船长,让我们去弄清他吐露的信息是否有价值。你跟他一起去。”他指了指另一个人。我没看到那人是谁,只顾匆忙走向后甲板,挤过正朝着舷侧涌去、准备登上另一条船的人流。
进入航海室,看到普里查德船长的时候,我吃了两惊。
航海室里有一张硕大的餐桌,放在房间的一侧。此外还有军需官的工作台,上面放着他的航海工具、地图和海图。
在房间的中央,普里查德船长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空气里残留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难闻气味。
普里查德船长耷拉着脑袋,下巴抵着胸口。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用模糊不清的双眼打量着我。
“我的手,”他哑着嗓子说,“他们对我的手做了什么?”还没等我弄清楚,就吃了第二惊——我的看守同僚走进了房间,那人正是布莱尼。
噢,见鬼。他在身后关上了门。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向受伤的普里查德船长,又转回我身上。
航海室外传来我们的水手的叫喊声,他们正做着登上另一条船的准备,但我忽然感觉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仿佛发生在很远的地方,相关的那些也都是陌生人。我绕到船长背后,目光始终不离布莱尼的双眼,然后看向船长被反绑在椅背处的手。我终于明白那种气味的源头了。那是烧焦血肉的气味。
第十八章
多尔齐尔和特拉福德把点燃的引信夹在普里查德船长的手指之间,以此逼迫他开口。地上散落着几根烧过的引信,还有一只水壶,我把壶口举到鼻子下面,发现那是他们洒在他伤口上的盐水——为了加剧他的痛楚。
他的手上满是水泡,有些部位烧得焦黑,另一些部位则流血不止,就像一块拍打过的肉。
我寻找着水壶,同时提防着布莱尼,思索着他为什么毫无行动。为什么一言不发。
他结束了我的苦恼。
“哎呀,哎呀,哎呀,”他粗声粗气地说,“我们终于碰面了。”
“是啊,”我干巴巴地回答,“我们真走运,是吧伙计?”
我看到长桌上有一壶水。
他没理会我的讥讽。“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要拿水来清洗这个人的伤口。”
“船长可没提过要照看囚犯的伤。”
“他很痛苦,伙计,你看不出来吗?”
“别他妈跟我这么说话,你这狗崽子。”布莱尼口气里的凶狠几乎令我的血液结了冰,但我不打算表现出来。虚张声势的要诀就是别露怯。
“听起来你想找架打,布莱尼。”
我真希望自己的语气能更自信些。
“说不定吧。”
他的枪带上别着好几把手枪,腰间还配着一把弯刀,但他的手里那道银光却仿佛是凭空出现的:那是一把弧形匕首。
我吞了口口水。
“你打算趁着其他人登船的时候做什么?我们可是受命要看守这位船长的。好了,我不知道你看我哪里不顺眼,又为什么对我怀恨在心,但我们最好还是换个时间去解决,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这时布莱尼咧嘴笑了,嘴里的一颗金牙闪着光。“噢,孩子,我的确有别的主意。比如这位船长企图逃跑,还在过程中捅了你一刀。或者不如再换个主意?比如是你帮助这位船长逃跑的。比如你给这个囚犯解开了绳子,想要带他逃跑,是我阻止了你,在过程中把你们俩都捅了个对穿。我想后一个主意更好。你觉得如何?”
我看得出,他不是在说笑。布莱尼一直在等待时机。毫无疑问,他不想因为殴打我而受到责罚,但突然间,他就把我逼到了退无可退的死角。
然后别的事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单膝跪在地上,看到了一样东西。我认出了船长戴着的那枚印章戒指上的印记。
在帝王号上醒来的那天,我在下层甲板找到了一面镜子,用它来察看我自己的伤口。我的身上有割伤、瘀伤和擦伤。我看起来就是个挨过一顿痛打的人。其中一处瘀伤是被那个戴兜帽的男人用拳头打出来的。他的戒指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印痕。那是十字架的符号。
我在普里查德船长的戒指上也看到了相同的符号。
尽管那个可怜人浑身难受,我却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
我的嗓音太尖了些,又太响了些,足以引起布莱尼的怀疑。于是他离开关上的门,走上前来察看。
“什么?”普里查德说,但这时布莱尼已经走了过来。他也看到了那枚戒指,只是他的兴趣大部分在于它本身的价值,而非符号的意义。他不顾普里查德的痛呼,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扯下了戒指,同时也剥下了手指上烧焦发黑的皮肤。
船长的尖叫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他的头软绵绵地垂向胸口,长长的涎水从口角落向航海室的地板。
“给我。”我对布莱尼说。
“凭什么?”
“快点,布莱尼……”我开口道。紧接着我们听到了某个声音,那是从外面传来的喊声:“有船帆!”
我们并没有把争执抛到脑后,只是暂时放到一边而已。布莱尼用他的匕首指了指我,然后说:“在这儿等着。”说完,他就走出房间,察看外面的情况去了。
敞开的门为我展露了船上突如其来的恐慌景色,但随着船身突然前冲,门也被关上了。我的目光从门那边转到呻吟着的普里查德船长身上。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海盗。从前的我是个布里斯托尔的牧羊人。的确,我渴望着冒险,但却是正大光明的冒险。我不是罪犯,也不是亡命徒。对于这些拷打无辜者的家伙,我半点也不想与他们为伍。
“给我松绑,”船长的嗓音沙哑,充满痛苦,“我可以帮你。我可以为你的赦免做担保。”
“如果你愿意把戒指的事告诉我,我就给你松绑。”
普里查德船长缓缓地摇晃着脑袋,仿佛要驱赶痛楚。“戒指,什么戒指……?”他困惑不解地说着,试图弄清这个年轻的甲板水手为何会询问他毫不相干的事。
“有个我认为是敌人的神秘男人戴着和你一样的戒指。我需要知道它的含意。”
他努力振作精神,嗓音沙哑,语气却相当慎重。“它的含意是庞大的力量,我的朋友,能够用来帮助你的庞大力量。”
“如果有人用这股庞大的力量对付我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
“我觉得已经有人在用它对付我了。”
“那就放我自由,我会用我的影响力去帮你查明。无论你蒙受了何种冤屈,我都能帮你洗清。”
“这件事关系到我爱的女人。还有几个有权有势的人。”
“有些人有权势,还有些人更有权势。我向圣经发誓,孩子,你的任何烦恼都能得到解决。你遭受的不公也会得到纠正。”
我的手指已经开始摆弄绳结,但就在绳索松脱,滑落到地板上的同时,门突然开了。多尔齐尔船长站在门口。他眼神疯狂,利剑在手。他的身后能看到骚乱的人群。那些不久前准备登上亚马逊大帆船号、作为作战部队集结起来的水手,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多尔齐尔船长只说了三个字,但这已经足够了。
“私掠船。”
第十九章
“长官?”我说。
谢天谢地,多尔齐尔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意外的状况上,没空思索我在普里查德船长的椅子后面做着什么。“私掠船要来了。”他大喊道。
在恐惧中,我的目光从多尔齐尔转到了我刚刚给普里查德船长松绑的双手。
普里查德突然来了精神。尽管他镇定地将双手继续背在身后,却忍不住嘲笑起多尔齐尔来:“是爱德华·萨奇来救我们了。你还是逃吧,船长。爱德华·萨奇跟你不一样,他是个忠于王室的私掠船船长,如果我告诉他这儿发生的事……”
多尔齐尔骤然向前迈出两大步,将剑尖刺进了普里查德的腹部。普里查德坐在椅子里的身体绷紧了,利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的头骤然仰起,双眼盯着我看了一秒钟,随后身体失去了力气,软瘫在椅子里。
“你什么也别想告诉他了。”多尔齐尔咆哮着拔出了剑。
普里查德的手无力地垂到身侧。
“他手上的绳子解开了。”多尔齐尔谴责的目光看向了我。
“是您的剑,长官,它割断了绳子。”我说。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随后转过身,跑了出去。与此同时,帝王号晃了晃——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萨奇的船撞上了我们的侧面。有些人说,船长当时正冲向敌人,两船的碰撞让他立足不稳,越过舷侧的栏杆,落进了水中。还有些人说,船长是想到了正法码头的情景,于是径直跳下了船,以此逃离被俘的命运。
我从航海室取走了一柄弯刀和一把手枪,别在腰带上,然后冲出了门,来到甲板上。
我看到的是混战的场面。私掠船员们从右舷登上了船,而左舷的亚马逊号也抓住机会进行了反击。我们寡不敌众,就在我挥舞着剑加入战斗的同时,我已经看出我们即将失败。甲板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倒地死去,或是无力地靠着舷侧栏杆的人,他们的身体伤痕累累。其他人还在战斗。我能听到滑膛枪和手枪的咆哮声,此起彼伏的金铁交击声,还有濒死者的痛呼,以及双方发起攻击时的战吼。
即便如此,我发现自己却游离于战局之外。我向来都不是懦夫,但我担心自己跟敌人还过不到两招,这场战斗就会结束。我们这边已经阵亡了很多人。有些人开始跪倒在地,丢下武器,无疑是希望入侵者给予怜悯。还有些仍在战斗,其中包括大副特拉福德,他的身边是个我不太熟悉的人,我想他应该是叫米尔林。我看到两个敌人冲向了米尔林,同时用力挥出长剑,那力道就算再高超的剑术也无法阻止,于是他被迫退到了栏杆边,脸上多了几道伤口。随后那两人同时刺中了他,令他尖叫起来。
我看到布莱尼也在那儿。不远处就是那条私掠船的船长,我刚刚得知他名叫爱德华·萨奇,也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黑胡子。他跟传说中描述的一样,只不过那时他的胡子还没有那么长:他高大苗条,一头浓密的黑发。他也正在战斗,他的衣服沾着血迹,刀尖也在滴落鲜血。他和一名手下已经攻了过来,而我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两个人:特拉福德和布莱尼。
布莱尼。肯定是他。
战斗已经结束了。我看到布莱尼看看我,又看看特拉福德,接着看向萨奇。他做好了打算,于是在下一瞬间,他对萨奇船长大喊道:“长官,要我帮你解决他们吗?”随后他转过刀尖,指向我和特拉福德。他对我露出了格外恶毒的笑。
我们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嘿,你这喝舱底水的下流杂种!”面对他的背叛,特拉福德怒不可遏。他扑向了布莱尼,弯刀向前刺去,或者说他本想刺出弯刀,但没料到接下来的事:除非他料到自己会死,因为那正是随后发生的事。
布莱尼轻松地闪向旁边,同时阴险地朝特拉福德的胸口砍出一刀。大副的衬衣破开,鲜血浸湿了他的前襟。他痛苦而惊讶地咕哝一声,但这并没有阻止他再次扑向布莱尼——可惜的是,这次攻击更加破绽百出。布莱尼让他尝到了教训,用弯刀再次砍下,一刀接着一刀,一次又一次地砍中特拉福德的脸部和胸口,最后特拉福德丢下了自己的弯刀,跪倒在地。他含糊地呜咽了一声,口吐鲜血,向前扑倒在甲板上,不再动弹。
甲板上的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其余的每个人都在看着我和布莱尼,看着站在入侵者和航海室入口之间的我们。就好像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一样。
“长官,要我解决他吗?”布莱尼说。我冲向前去,举起了剑,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刀尖就抵住了我的喉咙。他又一次咧嘴笑了。
人群分开,爱德华·萨奇走上前来。
“好了,”他对布莱尼晃了晃手里的弯刀,刀刃上沾满我的同伴们的鲜血,“伙计,你为什么要叫我‘长官’?”
布莱尼的刀尖贴着我的喉咙。“我希望成为您的手下,长官,”他答道,“并且证明我对您的忠诚。”
萨奇转头看向我。“还有你,年轻人,除了死在你自己同伴的刀下以外,你还有什么打算?你是想作为私掠船员加入我们,还是作为海盗,死在你这位同伴的手里,或者吊死在英国老家?”
“我从没想过当海盗,阁下,”我立刻答道,“我只想为我的妻子赚些钱,阁下,用正经的法子赚些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