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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微微有些诧异，“大郎，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那种热血之人，对民族大义特别的看重，燕云十六州也是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要拿下的，为何现在却倾向与辽国、西夏结盟。”
第六十二章 煮酒论英雄
彦崇从来不怕坏人，比如蔡京、王黼、童贯。但怕好人，比如岳飞、宗泽、李纲。
这两个现在都不是坏人，不过以后就难说了，但和他们在一起彦崇感觉比跟爷爷在一起都要轻松很多。
“燕云十六州我们肯定是要收回来的，说实话当时我觉得由太子监军肯定能拿下，不料童公公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现在再去和辽军拼消耗，实为不智。”
其实真正让彦崇暂时打消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是晋王。
晋王无疑很优秀，又在辽国拥有着强大的号召力，他居然没死，还来了一招大迂回，差点让局面不可收拾。
只要晋王不死，女真再猛也不可能几年就灭掉辽国，而彦崇自然没有蠢到再去帮女真。
唇亡齿寒的道理，晋王和林牙懂，彦崇也懂。大宋不懂的人，来一个灭一个，首先开刀的就是童太尉。
所以现在重要的不是打过白沟河，而是和辽国达成停战协议，两虎相斗让猎人笑，何其悲哉！
不同意这个想法的，管他是谁，都把他踩下去，在自己心中，只对汉民族负责，不会为皇权责任。
太子这边，有秦桧和宇文这一对聪明人在问题不大，而官家那边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现在的重心是内，而不是外。
攘外必先安内。
彦崇说完后起身在花园慢慢踱步，好似在修炼一种高深的步法。
“无论是太师还是太尉，得罪大郎都算是他们智者千虑，一生精明却做错了最重要的事情。”
秦桧说完后与宇文虚中碰了一杯，便从袖中拿出一份口谕，“太子让我转交与你，此次北上所有事务都由大郎一锤定音，我等只能协助而无决断权。”
透过摇曳闪烁的烛光，彦崇仿佛看到秦桧脸上一显即逝的狂热，看来这位大学士对权力的渴望，已经开始越来越强了。
……
夜深了，世上所有的风景都隐入了黑暗，桌中客人那张刚毅的脸上依然充满着天地正气。
“岳兄，今夜我们煮酒论英雄，效法一下孟德和玄德，可好？”
岳飞坐得笔直，酒喝的不少，脸色却无一丝红润，看来属于酒神一族。
“大郎转战四方，见识自然比飞高明许多，飞能聆听大郎教诲也是荣幸之至。”
谁说岳飞不擅言辞？只是随着职位的增加管得太多而已，最后管到皇家头上去了。
风波亭杀岳飞，表面上是二圣的原因，但来自后世的彦崇却知道，主要原因是岳飞干涉赵构立嗣。
赵构第二次出使金国，在磁州为宗泽所阻，期间还发生了骚乱，王云被百姓活活打死，赵构应该也挨了打，导致从此之后再无生育。
这也是宗泽一直不受重用的原因吧，让后来的皇帝断了香火，再忠心也算是大仇呢。
想想一叹，要不是宗泽拉住赵构，第二次进金营他还回得来吗？完颜宗望那时已经知道赵构是位有份量的皇子了。
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赵家的子孙都是刻薄之人！
所以立嗣问题因赵构无后显得很是麻烦，岳飞却当仁不让卷入其中，赵构你不听是吧？好嘛，我休假了，我要去给母亲守墓，女真人来了你自己玩。
南宋敢这样搁挑子走人的，也就是岳飞一人，赵构能不担心以后南宋的皇帝姓岳而不姓赵吗？
赵构要是有后，岳飞就不会死，这是彦崇对“莫须有”这桩历史公案的看法，当然只是一家之言。
那时的金国已经开始腐败了，南宋根本就不再怕女真了，反而是女真怕南宋，急赶着将韦妃送还呢。
彦崇以后也要涉及到立嗣问题，但已经想好了能让岳飞接受的结果，所以彦崇才下定决心要将岳飞拉进自家阵容。不然刚一穿越就会跑去找岳飞了。
岳飞是带兵狂人，军事智商满百，政治智商不及格，以后干脆在沙盘上画一条长长的线路，让岳飞带兵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到打不动的年纪回到东京，与诸君痛饮耳。
这个恶毒的想法刚一升起，就被岳飞的言语打断。
“大郎走神矣！”
“哈哈，罪过，彦崇自罚一杯，刚正在细数天下英雄，不由浮想连翩。”
岳飞脸上也浮现出期待的神情，“却不知哪些人在大郎心中可算英雄。”
“西夏嵬名察哥，靠一已之力帮肋兄长李乾顺撑起西夏江山，可算英雄。”
岳飞也站了起来，男人论起当世英雄很容易进入角色。
“察哥年纪大了，杀戮之气少了很多，听说最近在广置田舍，应该是有了急流勇退的意思。”
彦崇对岳飞这份敏锐赞叹不已，“晋王可算英雄，四周强敌环顾，却大迂回作战，差点将五万西军陷入绝地。”
岳飞想了一想，“晋王过不了亲情这关，迟早会毁在天祚帝之手。”
“那大石林牙可算英雄？”
“林牙少了一股死战之心，要是飞来谋画，必定是不惜一切代价南北夹击先歼灭五万西军后再论其它。”
彦崇似笑非笑地盯着岳飞，“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想歼灭曲端与韩世忠，我估计辽国还没这副好牙口。”
岳飞却显得胸有成竹，“要是飞来指挥，什么雄州、莫州、霸州通通不会去管，南北对进，就以南岸缴获的大量器械主攻，一箭双雕，即灭了西军精锐，又让心腹之患怨军实力大减，便于控制。”
这飞哥是个狠人啊！彦崇笑道：“千羊在望，不如一兔在手。没想到岳兄是个实惠之人嘛。”
岳飞继续说道：“晋王和林牙总想以极少的代价谋取最大的利益，这种想法实现了自然是好的，但如果出现变数就会影响全局。”
“岳兄你也要考虑现在辽国内忧外患的实际情况，辽军经不起大的损失。”
岳飞脸上显示出一份沉着，“打战自然要冒险，大石林牙总想等北岸宋兵未战先乱，还不惜用出分兵之策，错失了最好的战机。”
彦崇发现岳飞论兵，双手会不由自主在空中指指点点，好象天下江山之貌尽在其眼中，根本就用不着沙盘。
“就算辽军有所损失，只要将西军打残了，大宋繁华的世界还不是任其抢掠，乱世中最不缺少的就是人，只要有钱有地盘，不多时又能拉起不少的兵马。”
第六十三章 雷神金口三句话
听着当代兵法第一人点评此役，彦崇只觉得受益非浅，安静地坐下来为岳飞斟酒，心中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飞哥真乃狠人也！”
夜更深了，夜风拂来，已经有了丝丝春天的味道。
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
雄州辽军大营。
堂前木架上的烤羊散发着香气，但这香气刚刚升腾起来，就被四周压抑的气氛毫不留情地吞噬殆尽。
晋王与奚王合兵一处，加上常胜军，尚有十三万人马，在雄州外围扎下大营，将雄州围得水泄不通。
辛兴宗上辈子当属王八的，在霸州高沟深垒，摆出一幅死守架势，辽军分明给他留了一条南下之路，但辛兴宗却如乌龟般缩成一团动也不动。
步军永远跑不过骑兵，在东面战场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辛兴宗只防不逃的策略算是当前最理想的用兵方式。
堂上只有五人，晋王、奚王、耶律大石、萧斡里剌和萧剌阿不，香喷喷的羊肉展示着无尽的诱惑，在座五人却看也未看它一眼。
“国势艰难啊！”晋王叹了一口气，“诸位，打不打霸州？还请畅所欲言。”
耶律大石缓缓出声，“没能袭灭五万西军，是某的责任，要是我们南北夹击拼力强攻，一定能将这块肥肉吃下去。”
晋王点点头，“但我们也会死伤惨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林牙你不会干的。”
“我们现在处在宋金南北夹攻之中，兵力本来就不够，林牙这样做，并无大错。没想到第九军居然来接应，这支部队战斗力真的很强！”
萧干难得说出这般有水平的话，一时间诸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通过这一战，我发现西军中战力最强的就是这个第九军，那种彦崇个人武艺也很了得，不愧是西军第一高手。”
“不光他一个，第九军中有好几个冲阵凶猛的人物，看来都是种彦崇网罗的人才。”耶律大石说完这话站起身来，又拿出小刀开始肢解烤羊。
看了看满脸郁闷之色的萧剌阿不，耶律大石轻轻问道。
“一万精骑，居然被步军击败，心里是什么感受？”
大帐中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萧干见状对着耶律大石说道。
“林牙，胜败平常事，萧剌阿不已经尽力了，看看他的双手，现在还不能用力，手掌上全是血泡。”
耶律大石却少见的看着奚王不露笑容。
“种彦崇不杀萧剌阿不其实就是一种交换，不杀辽国大将，是叫我们对雄州与辛兴宗也手下留情。”
听林牙说破其中机关，一众将领这才反应过了，萧剌阿不脸色涨得通红，只恨脚下没有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晋王出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虽然没有打垮西军，却也不是毫无收获，缴获的各种物资足够我们用上好长一段时间，何况还有那些历害的装备。”
众人想着那些重型器械，特别是床弩、七梢炮、神臂弓，放在居庸关、北古口一线的长城上，女真人再猛那也是血肉之躯，还能硬过石头和钢枪？
“中京可有消息传来？”萧干缓和气氛后，又提了一个建议，“萧剌阿不作战不力，不如就让他去守居庸关一线，如若再败，本王自会砍下他的脑袋。
萧剌阿不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顾忌不敢出口，耶律大石如此聪明之人，自然知道他嘴里有什么重要情况。
“快快讲来。”
萧剌阿不闻言神情一松，却又狐疑着慢慢说道：“我离开时，那雷神让我带三句话给晋王、奚王与林牙。”
“喔，看来我们在雷神心中占据很大的份量嘛，这就是书上常说得惺惺相惜吧！”
萧干这打趣之言可没赢得一丝笑声，晋王和林牙脸上如石头般坚硬和冷漠，只是静默着看向萧剌阿不。
“雷神说第一句话是：北面要派重将驻守，让女真人攻破了长城进入关内，辽国必亡。”
这明显是帮大辽出谋画策，在一片惊异声中晋王点点头。
“说下去。”
“雷神说第二句话是：怨军不可信，即不忠诚于辽，也不忠诚于宋。”
萧干一听就大吼了出来，“就明显就是挑拨离间，这些话只可以去骗三岁小儿。”
“第三句是什么？”晋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萧剌阿不苦思了一会，用不确定的言语说，“第三句话是大家有空时不妨坐下来喝两杯酒。”
帐内一片哗然，萧斡里剌粗声粗气的说道：“难道他想和我们比武吗？比就比，我到想试试他到底有多么历害。”
晋王和耶律大石的眼光交谈了几下，然后晋王用认真的口气说道：“将我们最好的虎皮和貂皮，各挑五件以奚王和我的名义送给雷神。”
萧干一摸后脑，“晋王，难不成真要去一起喝酒？”
“聚散酒一杯，喝喝酒也没什么不好。”听到耶律大石之言，萧干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晋王却不置可否，“萧剌阿不，着你令一万精兵。押运物资回燕京，一方面招兵买马，一方面驻防长城，一旦中京有变立即飞马来报。”
停了一停，继续用淡然后口气说道：“这里所有的七梢炮和床弩都交你使用，如果长城被女真攻破，你就死在城上吧。”
萧剌阿不捶了捶胸口，“女真人不可能攻破居庸关的，我愿以项上头颅作保证。”
突然又想起一事，萧剌阿不的声音从激昂变的低沉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见四人的眼光都盯向自己，萧剌阿不一咬牙，“这样的，种彦崇很认真的给我说，居庸关近期会发生一次地震，城墙会受损严重，如果女真人这时攻城易如反掌。”
这话一说出来，诸人脸色都变了，耶律大石手一滑，小刀差点将自己的手上的肉给割了下来。
“仔细说说。”晋王也站起身来，来到烤羊旁，拿出自己的小刀，也切割起羊肉来。
“种彦崇特别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他说居庸关到北古口一段近期会发生一次地震，长城会垮塌一大段城体，叫我们多带民工前去，随时准备筑城。”
第六十四章 文工营凝军心
萧剌阿不的话一说完，萧干便哈哈大笑：“这种彦崇难不成是神仙，连地震都能算到？”
晋王切下一片金黄的羊肉，放在眼前仔细欣赏起来，嘴上却说道：“这人曾经准确预测过东京的水灾。”
萧干笑声一下变得皱巴巴，没几声就收住，大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但如此，此人还自称是神仙的记名弟子，炼出过仙丹，现在东京的那位官家还在吃他炼的丹，听说身体是越来越好。”
耶律大石的声音有一种让人自然而然就会相信的魔力。
“林牙，如果居庸关真的地震了，长城不再是天险，我们挡不住女真人的进攻。”
萧斡里剌也不再狂傲，女真人的战力他感受的很深切，特别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这一对冤家。
晋王点点头，“所以北边才是心腹之患，而南边只是锦上添花。”
吃了几块羊肉，耶律大石终于露出一丝享受的神情，“晋王，奚王，向东不远有处地名叫马家庄，要不我们在那里请种彦崇也来吃吃这美味的烤全羊？”
……
随着北岸西军成功突围，宋辽边境难得的安宁了下来，就象一阵烟花过后，硝烟味虽然还很浓烈，但天空中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种师道不在，西军意见很难达成统一，听闻太子向北方而来，于是干脆在容城扎下大寨，练兵的练兵、招兵的招兵、攀交情的攀交情，容城就象一块美玉在两河路闪闪发光，让其它几个大城重镇黯然失色。
种彦崇扎进了政工营，整天人影都见不到，这让全体官兵都诧异不已，第九军真正吸引人的应该是文工营和伤兵营才对嘛。
“种彦崇一力战三英。”
“岳鹏举千军夺将旗。”
“杨再兴单骑闯辽阵。”
“这几段评书最为火爆，每天文艺营都要连讲三场，而讲书小娘得到的打赏足够全家人一生都衣物无忧。
这打赏的风气被彦崇从东京直播楼带到了第九军，现在容城西军中推广。
一众热血汉子，特别是没成家的，或者是家中无牵挂的，听着小娘们讲热血沙场，妩媚中带着豪气，娇声中含着铿锵，一听到痒处，手上的铜板就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曲统制沥血斗奚王。”
“韩世忠冲阵阻追兵。”
文工营的评书创作非常快捷，一夜之间总能冒出不少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大都是西军征战的事迹。
当然也有柔情的。
“粱山伯遇上祝英台。”
“孟姜女哭长城。”
文工营的小娘们现在走到哪里都将胸部挺得高高，遇着什么事小手一挥，士兵们只要看到手臂上绣着红线的小娘，立即就会跑来一大群主动听招呼。
伤兵营也是和文工营一样热闹的所在，只是伤兵营严令不得大声喧哗，所以那里面的热闹是静中有闹，是一种别样的风景。
各路西军天天训练之余都向第九军驻地而来，除了新军营、政工营和训练营概不开放外，其它各营并无限制。
“彦崇，你在政工营干嘛呢？走走，去听一场评书。”
彦崇刚把事情做完走出政工营，劈面就遇上了姚古，被姚古一把拉着，向文工营而来。
姚古是彻底放下了架子，这大郎创新的练兵之法，无论是孙子兵法还是六韬五略都从未见过。
以姚古领兵的经验，第九军的凝聚力非常强，象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透。
以前总认为彦崇只是武力非凡，现在姚古终于明白两种为何不来两河路，这是为种家的雄鹰让道呢。
在彦崇的清洗计划中并不包括熙河军，饭要一口一口来吃，手术动大了，病人也许就死了。
所以对姚古，彦崇一如从前，私下还是执子侄礼，这让姚古更加高看种彦崇。
自家养子各方面都不错，但就论这养气功夫，肯定没有种家大郎深厚。
两人来到文工营，却见往日热闹的文工营吵得天翻地覆，一副开打的架势。
姚古大吃一惊，看到正是熙河军与第九军发生冲突，赶紧过去细问原缘。
原来今天评书讲完后，一位熙河军的副将故态复萌，扔出不少铜板要那小娘唱小曲。
熙河军众人也开始起哄，那小娘本就是樊楼培养出来专讲评书的，并未学得唱曲功夫，于是婉言谢绝，并把那位副将的赏金一文不少的退回。
不料那副将自恃背景深厚，百般不依，对那小娘冷嘲热讽，惹得第九军将士众情激奋，双方拉开了架势准备开打。
姚古问明缘由后，看着后面彦崇脸上淡淡的微笑，不由暴怒不已，劈面对着那副将就是一顿好揍，并连连向彦崇道歉。
看到雷神走来，那副将气势全无，自知惹祸不小，只得低头认错。
虽然双方平级，彦崇却看也不看那位副将一眼，走到第九军将士面前，淡淡说道。
“军营重地，有什么事情不能擅作主张，要让你们的长官来处理，这是第九军军规，你们不记得了吗？”
刚才见小娘被辱，听书的第九军将士热血上涌，并无人想到此规，见大郎发问，这才一缩脖子，暗道这顿军棒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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