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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公为王-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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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戴毅看着手上的卷子,眉头紧皱,神色纠结:“这个叫黄观的文章做的确实不错,便是相比今科状元的文章也要强上三分。只是这‘璋’字忘了缺笔,未免有些可惜了。”

    惋惜的又读了一遍卷上的八股文章,戴毅摇摇头,便要落笔,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戴大人,可要想好了再落笔,这次皇上给你们用的可是考生的原卷,没有誊抄,也没有糊名,天下间可就这么一张啊。”

    “谁?!”戴毅惊呼转头,手上的笔都差点扔了出去。

    定睛细看,出声之人头戴黑纱圆帽,身着褐衫,腰间悬着柄利剑。白面无须,面上似笑非笑,透着一股子邪气。

    “你是谁?”戴毅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的问道。

    “东厂查察司司主,夜雨泽。”来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黑铁铸就,上边铁钩银华的写着东厂二字,旁边还刻着一只异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看起来威风凛凛。戴毅细细辨认,响起这是书中所载的谛听兽的模样。

    “东厂?”戴毅奇怪的看了夜雨泽一眼,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此乃贡院重地,闲人不得入内,还不速速出去,不然本官上奏皇上,到时候就是你们督主也保不住你。”

    “呵呵。”夜雨泽轻笑一声,摇头道:“戴大人,你愿意做什么是你的事,我也是俸命行事。多的也不和你细说。咱家今日来是有件事要请戴大人帮忙。”轻轻抚着腰间宝剑,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帮忙?帮什么忙?”

    夜雨泽伸手一指戴毅手中的卷子:“黄观的卷子对吧?给我。”

    戴毅深深的看了夜雨泽一眼:“你要这卷子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夜雨泽嗤笑一声,随后轻声道:“听说戴大人的儿媳前些日子刚刚有了身孕?可要好好将养着,小心一个不甚,出了什么横事,那可就不好了。”

    戴毅又惊又怒,厉声喝到:“你敢威胁本官?!”

    “有吗?没有啊。”夜雨泽摊手笑道:“这可是咱家代表东厂,为大人送上的深深的祝福,大人可不要误会了。”

    “真的不能给你。”戴毅沉声道:“每一份卷子都是有数的,少一张本官都无法交代。”

    “放心,”夜雨泽淡定的说道:“只是拿去看看而已,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亲自再给你送回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偷天换日 中

    恃才傲物。读书人大多都有这个毛病,尤其是有能耐的读书人。

    解缙,做为大明朝第一才子,傲骨是没有,但傲气却是天下皆知。从洪武二十一年一举考中进士,被分配到翰林院中,他自觉一展胸中才学抱负的实际来临。先给朱元璋上了《太平十策》,后又再接再厉,屡次进言指点江山。

    说到底,他只是翰林院的一个侍读,偶尔一次两次的给皇帝提点儿建议倒也说的过去,但次数多了,难免容易引起皇帝的反感,尤其是当这个皇帝的名字叫做朱元璋的时候。

    洪武二十一年解缙步入了官场,但在洪武二十四年,他就被皇帝给踢了出去。没有任何的罪名,只是简单的一句“大器晚成,若以尔子归,益令进,后十年来,大用未晚也。”用现代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你还欠磨砺,回去修心养性,十年后再来,朕会重用你的。”

    人生有几个十年?十年后还会有人记得他吗?

    解缙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官可以不做,但必须要留在京城之中。只有在这里,他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京师居,大不易。

    孤身一人想在这南京城里过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朱元璋所反感的情况下。

    好在他字写的不错,才学也是真的。平日里在街上摆个书画摊子,为人代写个书信状纸的倒还能勉强度日,虽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对于自己的失败,解缙曾经无数次的反思。最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冬夜,他手捧着三国志,念头终于通达了。

    自己并没有做错事情,唯一错的,是自己太过幼稚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如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夕阳西下,解缙将摊子简单的收拾一下,将桌椅送还给旁边的馒头铺子,顺便又花上两文钱买上一个馒头,缓缓向家中走去。

    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只要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

    “回来了?”

    破败的小屋中,解缙有些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知道咱家是谁吗?”

    “咱家。。。”解缙惊喜的看着徐如意:“公公是宫里来的?可是皇上要召见我吗?”

    “想的挺好,可惜你猜错了。”徐如意轻笑道:“咱家是东厂的提督太监,徐如意。”

    “东厂?”解缙有些不明白东厂找自己做什么,但还是恭敬的说道:“不知公公此来有何贵干,学生一定竭尽所能。”

    声音谦卑到了极点,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容。若是之前的解缙,他或许会冷哼一声,对徐如意嗤之以鼻,但现在,他不敢,也不配。

    “咱家有份卷子,想让你看看好坏,品鉴一番。”徐如意伸手一指桌上的文卷:“你可愿意?”

    “学生愿意,能为公公效劳,是学生的福分。”解缙说着话,三步两步走到近前,拿起桌上的卷纸读了起来。

    盏茶的功夫,解缙将手中的卷纸放下,恭敬的说道:“公公,这个。。。是今科会试的考卷吧?”

    “不错。”

    解缙想了想,开口品评道:“这文章确实是好文章,虽然策问中有些见解略显稚嫩,但经史篇的八股做的很不错。文采斐然,令人拍案。”

    徐如意摆手道:“不要说那些虚的,你只要告诉咱家,这人才学如何?当不当的起一个贡士?”

    “当得起,而且绰绰有余。”解缙答道:“本朝科举,虽分三场,但最为紧要的还是第一场的经史八股。这人笔力深厚老练,显然是个饱学之士。但从这纸上文章而论,若我为今科主考,此人必定榜上有名,甚至点他做个会元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里。。。”解缙伸手一指卷中的某处又说道:“这里忘记避讳缺笔,按规矩只能绌落,殊为可惜。”

    历史上的黄观在科举场上连中三元,他的才名便是徐如意也是听说过的,所以徐如意才会找来他的答卷来看。只是东厂之中识字的人不少,但有能力品评的人却没有。而且此事还需要隐蔽。思来想去,徐如意从记忆中翻出了眼前的解缙。

    有才,无风骨。

    这种人正是他所需要的,若是用的好了,将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满意的点点头,徐如意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左右的银子放在桌上:“这十两银子是给你的好处,管好自己的嘴巴。”

    说完徐如意站起身,将卷纸卷成一卷,拿在手中,便要迈步离去。

    “公公,请留步!”解缙猛然出声。

    徐如意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怎么,嫌少?”

    解缙面上神色变换,猛然跪倒在地,将手中的银子举过头顶:“为公公效力是学生的福分,岂敢受公公的奖赏,还请公公收回。”

    徐如意看看解缙,随后抬眼四下打量一下,笑道:“看你住这狗窝一般的地方,谁人能想到你曾也是天下闻名的翰林学士?咱家打听过了,你每天就靠着给那些个不识字的泥腿子写个字挣那么几文钱过活,两个馒头吃四顿。这十两银子对咱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对你而言可不是小数目,你确定不要?”

    一番话,说的解缙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这银子他想要,但他不能要,他要用这银子来从徐如意手上买一个前程!他相信自己的才学,他现在只缺一个机会!

    “公公!”解缙抬头道:“学生斗胆猜测,这卷子上的文章可是出自北方学子之手?”

    “是。”徐如意含笑点头。

    “学生自幼写的一手好字,尤擅模仿他人笔迹,不留丝毫破绽。学生可以为大人将卷子誊抄一份,将那错处改去,不知对公公心中所想之事可有所帮助?”

    “哈哈哈哈!”徐如意仰天大笑:“好好好,好一个大明第一才子,只凭这份心思,若在这大街上写一辈子的字也太过可惜了。皇上不待见你,老天爷抛弃了你,咱家再给你个机会如何?”随手将卷子扔到桌上:“银子你拿着吃点儿好的,把事情做的利索些,今夜子时之前来东厂见我。”

    “谢公公赏识,学生必不负公公厚望。”

    。。。。。。

    “怎么,看不起他?”见身后夜雨泽脸色不对,徐如意开口问道。

    “没有。”夜雨泽摇头道:“属下当初为了能进宫求个富贵,连祖宗都不要了,又哪里有资格看不起他呢,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那你是可怜他?”徐如意又问道。

    “也不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当初烂人巷里出来的十六个千户,三年来,只有你一人坐上了司主的位置。咱家还以为你是个心思冷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一份多愁善感。”

    “督主,属下。。。”

    见夜雨泽要开口解释,徐如意摆手道:“别急着解释,咱家也不是想责备你什么。活着嘛,开心一些最重要,若人人都像黑猫一样跟个恶鬼似得,咱家反而不愿意见到。”

    想起黑猫折磨人时那陶醉的表情,徐如意和夜雨泽都有些发寒。

    “对了,”徐如意岔开话头,随口说道:“一会儿咱家要回宫一趟,晚上那解缙来了,你让他。。。”

    一阵低语之后,夜雨泽点头应道:属下明白了。

    “嗯。回头你安排一下,就让他留在东厂吧。这人别看长得不济,将来可能会有大用。”

    “是。”两人说着话,一路往东直门的方向而去。

    。。。。。。

    刘三吾府上

    白信蹈在客厅焦急的踱着步子,不时的抬头张望:“怎么还不过来,怎么还不过来。”

    从管家把他领进来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刘三吾的府邸并不大,只是一个二进的宅子。半个时辰的时间,别说是走过来,便是先上趟茅厕再过来时间也够了。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刘三吾才穿着一身宽袍,甩着大袖走了进来。

    “刘公,下官可等你半天了!”白信蹈急急的迎了上去。

    “知道,知道。”刘三吾慢条斯理的走到上首位置坐下,端起已经摆了半天的茶碗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其实按老夫的本意,并不想见你。”

    “刘公。”白信蹈叹道:“下官一连来了三天,您请我吃了三天的闭门羹。可这事情,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刘公你为何就如此悠闲?”

    “老夫又没有做什么错事,为何要跑?又为何就不能悠闲呢?”刘三吾笑道:“行了,看看你的样子,实在是有失为官者的体统,叫外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刘公,皇上下旨复查所有考生卷宗,眼看着再有几日的功夫结果便要出来了,难道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刘三吾笑道:“结果无外乎有二。一者,维持原来的榜单;二者,将老夫所立的榜单推翻,重新再立一份。无论是哪种结果,都要由张信和董贯他们来决定,老夫也无能为力。”

    “事情哪里有这般简单啊我的老大人。”白信蹈慌张的说道:“陛下心中明明是要偏袒北方举子,若张信他们把榜单重立一份,加上些北方举子的名字在上边,那皇上或许还有可能雷霆雨露一番。若张信他们维持您所立的榜单,那皇上到时可能龙颜大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见刘三吾老神在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白信蹈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随后哀求的看着刘三吾,又道:“刘公,那张信平素在翰林院中与您的关系最好,常以您门下弟子自居。下官恳请刘公书信一封,对张信说明其中厉害。请他务必加些北方举子的名字在其中,也好给皇上一个交代,给北方的举子们一个交代。”

    “嗯,想的不错。”刘三吾手捋胡须,点头笑道:“若老夫让张信重写榜单,他倒是很可能听老夫的话。如此一来,上到皇上,下到北方举子,所有人都有了面子。最后再将你我几人打上几板子,罢官免职,这丁丑科案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毕竟是在朝中混迹几十载的老江湖,见惯了潮起潮落,风浪起伏。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说而已。

    “大人,既然您什么都明白,那可否现在就。。。”

    “墨山。”刘三吾淡然的看着白信蹈:“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得了交代,那谁能给老夫的良心一个交代呢?咱们读书人学了一辈子的圣人之言,若一遇事便都想着权谋斗争,身家性命,那还学那些东西做什么用处?难道只是为了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吗?

    宋朝最重文治,但朝堂上尽是些精于算计的权谋之臣,可最后怎样?金人元人一到,全都做了苟且求全,卑躬屈膝的猪狗之辈。老夫每每念及与此,总是不禁扼腕叹息。

    权谋固然有它的用处,但真正能让我华夏屹立不倒的,终究还是对信念的坚持,这才是真正的先圣所留下来的可以传承的东西。

    崖山一役,十万士子蹈海而亡。在那以后,世人常说崖山之后无华夏。但老夫以为不然,正是因为有了那十万宁折不弯的忠魂脊梁,才让我中华儿女用百年时光,等到了驱除鞑虏,光复中原的一天。

    当今圣上继位至今,杀得人太多了,朝堂固然清静了,可读书人的脊梁也被打断了。老夫不才,愿意用一腔热血告诉世人:良心,天理,书上所说的圣人之言都是真的。”

    “可是刘公。”白信蹈沉声道:“世人不会看到您的心意,他们只会看到金榜上罗列的名字,以及皇上圣旨上所书写的您的罪状。”

    “你还是不明白。”刘三吾摇头道:“世间之事,是非功过总是由后人评说的。当下,老夫想做的,能做的,就是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史书上总会给老夫一个公论。”

    “大人。。。”白信蹈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但看看刘三吾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偷天换日 下

    将手中的卷子放下,朱元璋璋开口问道:“这黄观是北方的学子?”

    “是。”徐如意点头答道:“黄观,字尚宾。籍贯山东曲阜。”

    “你确定朕手中所拿的这份卷子与他会试所写的一字不差?”

    “奴婢确定。将原卷送回之前,臣逐字逐句的比对了三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听到这话,朱元璋双手十指交叉,大拇指一点一点的互相敲打。两只眼睛眯缝着,射出骇人的光芒。

    半晌,

    朱元璋开口喊道:“来人。”

    “陛下。”门口一个小黄门跑了进来。

    朱元璋挥手吩咐道:“你去贡院,让张信挑十张南北举子的考卷来见朕。”

    “奴婢遵旨。”小黄门答应一声,随后躬身倒退着出了武英殿。

    朱元璋目光又转向徐如意,点头笑道:“很好,朕没有看错人。东厂和检校交到你手中确实让朕省了不少心思。”

    “奴婢不敢贪功,全托陛下鸿福,”

    “朕哪有什么鸿福,真要有鸿福,老天爷就不会每天给朕找这么多破事情了。”朱元璋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头,随后又问道:“郑峰呢?他这两天就在衙门里干坐着?”

    “额。。。”徐如意犹豫了一下,开口答道:“郑大人这几日一直在衙门中住着,连家也不回,或许是公务繁忙?”

    “公务繁忙?”朱元璋嗤笑一声:“等过几日朕倒要亲自问问他到底的忙的哪门子公务。一会儿张信来了你就在屏风后边躲着。”朱元璋伸手一指西面的一扇画着玄武图的屏风:“省的他看到你这个东厂厂公而有了警觉。”

    “奴婢遵旨。”

    。。。。。。

    郑峰最近确实很忙,但不是忙的公务,而是忙着下决心。

    “大人,您想好了?”北镇抚司后衙柴房的门前,纪纲看着郑峰,低声问道。

    “你确定里边儿你找来的这条狗没病?不会把我真的搞疯了吧?”郑峰右手贴着门板,第一百次问了这个问题。

    “大人放心,属下已经让这狗咬了三个人了,都没出问题。”纪纲拍胸脯保证道。

    看着纪纲那张憨厚的大脸,郑峰狠狠的咬了咬牙,随后一推门,走了进去。

    纪纲轻轻把门关上,憨厚的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你是指挥使,我是同知。若你疯了,指挥使就轮到我了吧?”

    “汪汪汪!”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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