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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再说话了。”我正要去掩住他的嘴,却被他拉住了手。他的手已经凉了,我反手握住替他暖着,温度却仍旧是一点点地低下去。
☆、第 42 章
“咳……银子,有些事趁我还能说话,还是要告诉你。”他唇角的笑容萧索苍凉,叫我不忍心看,“你从前养的那只京巴,我说是被我涮了狗肉锅,其实是骗你的……它也算得是寿终正寝,知道自个儿要死了,便自己跑到我房门口来,不叫你看见了伤心……咳咳,后来,我将它埋在后院那棵香樟底下,那个隆起来的小土堆就是了。”
他说完吃力地喘着气,“呵,自小到大,从来都是你骗我,却是没想到,我也能……咳咳……这么骗你一次罢。”
“别说了,大哥,别说了……”我死死地抱着沈默克,可他的身子仍旧是冰冰冷冷。
“银子,这算不算得上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呵呵……咳咳,咳……”
“沈默克!不准再说了!就你这么啰嗦聒噪,阎王见了都要头疼的,怎么可能将你收了去……”我几乎要泣不成声。
沈默克又对着我笑笑,眸光转到沈垂杨身上道,“好妹夫,我这便将银子托付给你了,虽说她有时候的确是任性了些,也请你忍了她罢。”
他说完这一句便闭上了眼睛。
“大哥!大哥!”我心头一阵大恸,突然觉得我自己抓不住沈默克最后一点流逝掉的生命,不想却是直接黑了眼睛,伏在沈默克身边昏了过去。
我不晓得自己是过了多久才醒过来,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沈府,沈垂杨坐在床头,见我睁开了眼睛,急忙上来搭我的腕子。
我脸上凉凉的,大约是涂了些消肿的药。
“沈默克如何了。”
他神情僵了一下子之后又强扯了个笑容,“有我在,你仍是不放心么。”
我抓住他的手,“沈默克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大哥失血过多,现在仍是没醒过来,若是过了三日还不醒过来,怕是……”我的手一下子松脱,怔怔地望着床顶帐幔。他将我的手重新握住,俯身上前抵住我额头,“凝芷,会没事的。”
“先前碧落居里,出什么事了。”
他身子颤了一下“没什么事。”
“沈垂杨,你骗我。”我伸手将他推开,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他握住我的手,“我原先不想告诉你,可你既然想知道……昭昔有了。”
我低声喃喃“昭昔”这个名字,突然顿悟,这就是碧落居里头那位罢。反应过来沈垂杨方才的话,竟是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来。我原先以为是多严重的事情,还担心沈垂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却不想,是个天大的喜讯。“呵,沈垂杨,你看,我上元节那花灯没放错罢。恭喜了。”这话里头苍凉发酸,可我自己一点不觉得。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头轻轻巧巧地抽了出来,侧过身子,隔绝他的视线。
好啊,真是好事,全都一块来了,这老天怕是想就这么将我压垮了。
“你……”他似乎是气急败坏,“我那日得知这事虽是欣喜,可这欣喜却没能维持一个时辰便成了不安。你过了子时都不曾回来,我不知有多担心。府上的下人都出去寻遍了,仍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我去问大哥,大哥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得已,我只能入宫去求圣上……”
我攥着床单,想象着他为了寻我而冒着被南玖责罚的危险去求他,鼻子不自觉地一酸。
☆、第 43 章
“你那昭昔,如今是如何了。”我闷闷地甩出一句。
“我一门心思都在找你,又怎么晓得她现下如何。”
“照你这意思,原是我耽误了你陪她了,呵,如今我好好的在这里,你还是赶紧去那碧落居陪你那好昭昔罢。”
半晌没听见他答话,我揪着被角转了身子想去看,不想却已经是人走茶凉。我心里一恼,掀了被子就出了门去找沈默克。
我在他床边坐下,看他这么一动也不动地躺着,没了一点生气,我至此才无比怀念他用他那把几斤重的纯金扇子敲我的脑袋的时候。
我握着他的手,反复地摩挲他指尖上一层薄薄的茧,许是这么多年打他那算盘才留下来的。他面色呈现象牙一般细腻的白,安静地躺在床上,原来没他聒噪地同我呛声居然是这般不适应。
“沈默克,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就不怕我将府库里头那些银钱败光么。我是个懒人,你若是敢走,我就将家产悉数变卖。还有,汉白玉镶金的棺材,你倒是大手笔。这是皇亲国戚才敢用的东西,当年三皇子南玥死的时候棺材也不过是金丝楠木的。”
“我早说叫你和那姓尹的断了,你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如今好了,人家仍旧是好好的,再看看你,一条命都要搭进去了。枉我替你拉下脸来连求南玖这事都做了,你若是胆敢浪费我辛辛苦苦替你从南玖手里讨回来的这条命,我便……我便……罢了,我也没什么能拿来要挟你的。”我叹了口气,却见明镜进了房来。
“少夫人,尹中堂来了,说是来探望大少爷的。”
“叫他滚出去,没我的允许,不准踏进白芍园半步。”
“少夫人……这……怕是不妥罢……”
“明镜,你几时也会同我唱反调了,嗯?”
明镜看着我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终于是退了出去。
摇光端了一碗药进来,我替沈默克灌了进去,替他擦干净嘴角。
窗外头开始落起了淅沥的雨,沿着屋顶的黛色瓦片落下来,连成一片漂亮的雨帘。我看了一阵子,看着床上仍旧是毫无动静的沈默克,继续开口同他说话。
“沈默克,落雨了。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睡不着觉硬是缠着你给我讲故事,那时候也是雨天罢。你倒好,只会敷衍我,你说的什么我到现在还记着。你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要老和尚说故事,于是,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我心里虽是腹诽着你将我当傻子,可却仍旧听着你说。你这么说着说着,我却是真的睡着了,呵,现下想想过去的事情,却是觉得有趣得紧。”
说着说着,天就渐渐地亮了,这雨仍旧是下着,半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明镜推门进来,看着我,有些为难地道,“少夫人,尹中堂在白芍园门前淋了一夜的雨,跪了一夜,怎么劝都劝不回去……”
我撑着床缘站起来,“他既是不愿回去,就由得他跪着罢。我同沈默克,难道连他这么跪上一夜都受不起么。”
☆、第 44 章
“可少夫人,尹中堂说了,若是见不到大少爷一面,他便不走了。”
“哟,这白芍园几时成了他耍狠的地方了,沈府易主了么?”我拍了一□边的台子,甩了袖子便往白芍园门前走,摇光急急忙忙地替我掌伞。
我到了门前,却是见他当真跪在地上淋雨。
“沈默克还没死你便急着来替他守灵么。”我扯开一个冷笑,言语里头尽是嘲讽。“那恐怕要劳烦中堂大人再这么跪上一阵子了,我那大哥大约还能苟延残喘个几日。”
“他现下如何了?”这人浑身湿透了,雨水自他的脸上蜿蜒下落。
“我做什么要告诉你,你配么?你敢说你之前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这么一介养在深闺的寻常妇人都能想到的事情,堂堂大胤的中堂大人,竟是不能想到么?”
他垂眸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不可能。”我答得斩钉截铁。“尹绝尘,我现在真是恨不得当日尹洛麟一刀捅死了你。我告诉你,你若是愿意这么赖着不走,沈府也不是没钱多养一个闲人,你要怎样,随你。”
说罢我冷着脸回了屋子,却是觉得浑身气力都被人抽走了。
我蹲□子,在床边地上坐下,头倚在床沿上,“沈默克,叫你不听我的劝,如今这样,说到底终归是你咎由自取的。”
不眠不休地在沈默克床边守了两日,不吃不喝地陪着他说了许久的话,可他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夫人,您去休息一会罢,奴婢在这里守着大少爷您也不放心么。”
我不说话,只是摇头。
“那您好歹吃些东西罢,您若是也倒了,可让少爷怎么办?”
我不自觉勉强笑了一下,自两日前我便再没见过沈垂杨,似乎是都有意躲着彼此。
“出去。”我只是看着沈默克,嗓音干涩低哑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绿意拗不过我,只得又退了出去。
不过是一会,乌木门又被重新推开来,我蹙眉,“不是叫你出去……”看到那双龙纹皂靴的时候,再不能说话。
那人面对我蹲□子,“朕的一个中堂大人已经病倒了,如今你想让自己也垮了么。”冰凉的指将托起我的脸,“你也太狠了些罢,当真就这么对他不理不睬任由他这么跪在淋雨?”
“我狠么?我与你比起来,谁更狠心些呢?现在沈默克这么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你敢说不是拜你所赐么?南玖,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你满意了罢。”
他的手指收紧,弄得我下颚一痛,想扭头挣开却没能如愿。他用指腹抚干我脸上的泪迹,之后定定地看着我。他靠我越来越近,呼吸声也在耳边逐渐地放大,一时之间只会朝后面躲,却被床给限制住。
南玖将我牢牢地困住,我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已经猝不及防地凑上来衔了我的唇。我一下子怔忡,耳际却听见似乎什么人“咯吱”地动了一下门,抬眼去看,却看见了沈垂杨的衣角飘过。
我一下子惊醒,推开了南玖提起裙脚便往外头去追。可沈垂杨像是存心越走越快,我只能在后头小步往前,“沈垂杨……沈垂杨你听我说……”可他像是什么都未曾听见一般,只是一个劲地往前面走,“沈垂杨,你等等我……”
眼看着他就要走出白芍园的月洞门,我心里一急,竟是未曾注意衣带曳地,不小心踩到脚下,生生地扭了一下子脚腕便跌倒在地。“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又觉得双手疼痛难忍,我低下头去看自己手掌,却是已经破皮流血。
☆、第 45 章
不知什么时候沈垂杨已经折回来,弯身一下子托住我的手,“让我看看。”我有些气恼,想从他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不想却是被他一下子打横抱起来。
这连日以来许多辛酸委屈,借着这点痛,居然悉数爆发,也不知怎么我就红了眼眶开始落泪。
沈垂杨见我哭,有些慌乱,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吻我的额角,“是我不好凝芷,都是我不好。”
我埋头在他怀里抽泣,听他在耳边说,“凝芷,我们别再这样了好不好,这么些年,咱们何曾这样闹过。”
进了房门,瞧见我伤了手脚,明镜她们一阵错愕,接着就将药箱拿来之后退了出去。
白色纱布在手上打了个漂亮的结,沈垂杨替我脱下了鞋袜,脚腕高高地肿起来,他捏着我的脚稍稍扭动了一下,我一下子只觉得疼痛钻心。
“疼……”
“忍一下。”
我瞄见他衣裳上头一片污渍,前一日刚落了雨,这地上还湿嗒嗒的没干透,我脏了的衣摆将他的衣服也一并弄脏了。
“我同圣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揉着自己的手腕子,看着他埋头在药箱里头翻药的背影。
“唔。”他这么一声应和之后,便只剩下满室的静默。正寻思着怎么同他解释刚才的事情,却听见他问我,“真的不让中堂大人见他一面么?”
我极轻一笑,“纵使是见到了又能如何,若是真的见到了,不是更伤心么?”
他转过了身子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自己退到屏风后头去换自己的衣衫,“见不见是一回事,是不是伤心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明明说的是尹绝尘同沈默克,却让我不知怎么的,想到自己和南玖。我不知道自己见到了南玖之后,算不算得上是伤心难过,我只知道,哪怕只是躲在某处远远地看他这么一眼,只是一眼,也是好的。
正当此时,听见有人曲起自己的两个指骨“笃笃”地扣门。
我将干净的衣裳摆到一边,准备撑起身子去开门,沈垂杨大步迈过来将我重新按回凳子上头,“扭伤了脚就莫再动了,怎么还不把衣服换了。”说罢便要替我解带子。
我脸色一红,“你先去开门。”
乌木门“吱呀”地转了个角度,却看见南玖那张丝毫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冷若冰霜的脸。我看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刺目光线,映着南玖泛着寒意的眸子,居然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子。没等我反应过来,沈垂杨已经闪身出去,挡住南玖的视线,之后转过身来朝着我宽慰一笑,替我带上门。
我一点点挪到了屏风后头去换衣服,耳边隐约能够听到一些屋外两人的话,并不真切。待到我重新系上了衣带回到原来的位置贴到门边上去听这两人的话。
“当年朕自然是出于真心。”
我不知道沈垂杨之前同南玖究竟说了些什么,此时此刻听南玖不善的语气,不自觉地替他担心。正犹豫要不要推门出去解围,耳边却只传来沈垂杨这么一句。
“若是真心,又怎么舍得将她推上这么个风口浪尖的位置,留她一个人面对所有风雨。若换了是我,一定是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揽在自己怀里护得好好的,一点伤害都不让她受到。”
☆、第 46 章
鼻尖猛然一酸,许多年前我始终欠南玖一个答案,如今沈垂杨倒是替我说了出来。可他这么一来便是明目张胆地顶撞了南玖。他这般肆无忌惮,也不管南玖会不会因此而龙颜大怒。搭在门框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在上头留下几个月牙状的指甲的刻痕。
呆呆地立了这么一会,屋外也再也没了说话声。门从外头被打开,沈垂杨看着眼眶微微红肿的我,愣住之后柔声问我“怎么站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我去看看大哥怎样了。”
沈垂杨伸了一只手挡住了门不让我出去,眉峰蹩起来,“你不吃不睡地守了两日,不眠不休,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么。”
“但是……”还未等我说完,这人便阖上了门扉,不由分说地将我抱到了床上。
“凝芷,你听我的,等你醒了,大哥也就没事了。”说罢便躺到我身边一下下地轻拍我的背。“你莫要害怕,大哥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他是你的天,可你要知道,纵使有一天这天顶不住了,还有我,有什么事,我都会替你撑着。”他声音放得轻而缓,像是寻常人家在哄婴孩。
我听着他的这番话,莫名地觉得踏实,仿佛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有什么事,都有他来撑着,丝毫不用我来费心。不自觉地汲着他那一头的暖,挪了位置靠近了一些。嗅着他身上萦绕着的一股苦涩药味,居然也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么一觉却也并不安稳。
梦境里有春日暖风,我手里捏着一支笔临摹着颜帖,我刚刚要搁下笔便有利刃破空的声音传进来,生生打破这一场宁静。恍惚见又看见昔日故人的身影,他慌忙起身来护住我,最终的下场,竟是他自己中了那支箭。
真是奇怪,我明明晓得是个梦,却还是觉得钻心一般的痛。耳边莫名其妙地听见有什么人在同我说话。
“凝芷,有些事,我不想再瞒你。”
“我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你是沈府季凝芷。”
这声音太熟悉,语调也是一成不变。我原先想要掩住耳朵不去听,可这声音却变成无孔不入的回声在耳际无限地放大。
他冠冕堂皇地说了这样的话,一丝愧疚的神色都没有,他瞒了我这样久,让我愈发怀疑,他过往种种究竟是不是为了将我牵制在身边而故意为之。
我也不是没想过将他一开始接近我的初衷忘记,可是自欺欺人这样的事情,偏生是做不到。
纵使我明白他待我已经是费尽了千般心思讨好,却仍旧在这温柔宠溺里头终日不安,患得患失。
“南玖,你爱我么。”我从来都很想问他这话,却又害怕。害怕他的回答,害怕他不回答。
彼此之间,从我知道他是二皇子开始,从我打定了主意到太子府帮他开始,便有横亘在我与他中间的一堵墙。
一时之间只觉得呼吸陡然之间变得困难,似乎是被人牢牢地扼住了咽喉。只是这脖颈上手的温度力道与隔着眼皮也能察觉到的恨意,也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一些。耳边真的传来了脖子骨骼“咯吱”作响,透不过气来,还带着要命的疼。
我勉力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掰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待到自己意识清醒起来去看,此时此刻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居然是——南玖!
☆、第 47 章
一时间只是呆住,也忘记了要挣扎,那人扣着我脖子的手还在渐渐收紧。我慢慢将手垂落到了身侧,心中暗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的,是不是就是如今的这一幅景象?
我阖上了眸子,微微扬起了头,唇角不自觉地含了点笑。
我原先以为自己这便要去见老皇帝和他那两个兄弟了,却不想他的手一点点地松了开来。
我睁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双手护着自己方才被他死死扼住的脖颈。
他方才,是真的想要杀了我的。想到他刚才那个阴狠至极的眼神和额上爆出来的青筋,我现下才觉得后怕。摸着自己脖子上泛红了的皮肤,我刚才在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