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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貌丑,臣惶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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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两辆马车,慈相乘前方一辆,我的马车在后。
我跟慈相打了个招呼,上了马车,一行人把包袱给我拎了上来。
我向家人挥了挥手,便示意慈相启程。
佳人哥哥驾马在一侧,我往车右座儿上一靠,想小憩片刻。
闭眼瞬间,发现车中多出一物。我不记得夫人们给我备了个箱子——真是有趣,还有意外的惊喜。我起身走上前去,把箱盖轻轻掀起——
这是怎样的惊喜啊!
我手一抖,箱盖扣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信息量有点大


☆、载不动,许多惊喜向西流

“嘭——咚——”
箱盖合上的刹那发出两个连贯的响儿,在我听来,振聋发聩。
马车还在咕噜噜往西走着。
我顿觉一阵晕乎。
本监国是经历了怎样一个由喜到惊再到此刻目瞪口呆的过程啊,得好好儿捋捋。
方才本监国是满怀欣喜地想要一睹箱中惊喜,然后就慢慢儿地打开了箱盖,定睛一看,箱子里果然有惊喜,还是个活的——福王爷正蜷在箱中,抬了头咧着嘴冲我直乐,有些动作,似要起身跟我来个虎抱。然后本监国六神无主,手一抖,就扣上了箱子,再然后——
福王爷,但愿您还健在……
我战战兢兢地打开箱盖儿,右手抖得连左脚都不认得了。
只见福王爷蜷缩着身子,歪在箱底一动不动。
我脑袋在飞快地转着:把福王爷关在箱中就是死路一条,把王爷一盖子砸死更是株连九族,我赔上自己不说,还连累了我三十八个夫人四个公子一个爹还有七七八八一群沾亲带故的老少爷们儿,罪过啊罪过;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瞬间,我渊博的脑海中涌现出了千万个解决办法,最美妙的一个便是——
我要是也撞死在这箱子上,等被发现的时候,别人就会认为是另有他人下了毒手,我和福王爷都是受害者,这样我才能脱离干系,一家老小才能得以幸免于难。
死了我一个不打紧,重要的是,更多人的性命得以保全。
我想象着小月牙儿抱着她的儿子小星星和她的新夫君一起来追悼我,她一边儿往坟上撒辣椒水儿,一边儿教育小星星:“看着墓碑上的字,来,跟娘念——‘死得其所’。”
我脑袋里的小星星龇了两颗门牙,一张红莹莹的小嘴往两边儿一咧,说出来的却是——
“美人哥哥,你找到我啦?”
唔?
这声音,这称谓,真真儿的——是福王爷的。
我猛地从幻想中醒转过来,福王爷脑门青紫了一大片,正伏在箱沿儿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哈……哈哈哈……
我一拍巴掌——他没死,这事儿就好办了!
我挤出了一脸笑容:“福王爷啊,您怎么到这车上来了啊?”
福王爷俊俏的脸上浮了一朵红云:“我想跟美人哥哥玩捉迷藏啊。他们说你今天就要走了,我得来送送你。”
我一听,很是欣慰,故作惊讶:“王爷,那您这头上怎么青了?”
他抬手,青葱玉指拂过额头,“哎呦”叫了一声。
“很疼吧?怎么不小心点儿,一准儿是在哪儿伤着了。”我循循善诱。
“美人哥哥,我不记得了啊。” 他一双杏眼眨了两下,“要是你亲我一下,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嘿嘿……”我心里奸笑出了声。
然后做出一脸宽慰相,摸摸他的头:“忘了就忘了吧,以后小心点儿就成。去我府里,让水杏儿给你敷上点儿药,很快就能好了。”
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我扶他站起,他却挺直了身板儿,结果顺利地又磕了脑袋,“哎呦——”
刚要喊车夫勒了马车,车却停了,前方吵闹得很。
我掀帘一瞧,车正停在府西头的扈元门边上,此乃各位大臣上朝的必经之路。
现在正是上朝的时候,几个侍郎正把慈相围了一圈,七嘴八舌道:“慈相一路顺风。” 
“愿慈相马到成功,为齐侯一洗冤屈。”肥头大耳的户部大臣胡不查嘟着饱满的嘴唇,腮上的肉直哆嗦,也去拍了一屁。
垂垂老矣的吏部大臣礼德名和兵部大臣冰晏轧在边上也堆笑地候着,姿态颇为恭顺。
我哼了一声,扶着福王爷下了车,绝代哥哥在一旁很是惊讶,把狗尾巴草一吐,扬着两道柳叶眉,“呦喝,老爷你藏了个男人在车里,本公子咋就一点儿声都没听见呢。”
他方才是没听见,可现在却是有不少人看见了。
“呦,福王爷,您怎么也在啊。”冰晏轧廉颇老矣,眼神儿还挺凌厉。
立刻,侍郎们挪了包围圈儿,一齐聚了过来,“福王爷吉祥。”
此刻福王爷正牢牢牵了我的手——本监国又出了回风头。
各位大人们没看见我似的,只有几个年轻点儿的侍郎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便继续跟福王爷寒暄。
“我来送美人哥哥的。”福王爷把我的手拉起来,在胸前摇了摇。
我浑身僵硬地站着。
听罢,各位大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我,眨眼间又立刻移回到福王爷脸上,继续他们的溢美之词。
福王爷就死死地不松手,我一心只想快点儿离开。正想着,抚城王急急奔上前来,用壮硕的肚子将我猛地挤开,伸出手来,抓住福王爷的胳膊开始嘘寒问暖。
“呦,铭征啊,你这头撞着什么了啊,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啊。”
边说,抚城王边撑起了袖子,遮在福王爷头上,像是在挡早晨太阳的微光。
“多久没出来了,可别给日头晒坏了。快,跟皇叔去府上看看,千万别落下个什么症状,伤了这张俊俏的脸。”
我甩甩已然酸疼的两手,抬眼和前方慈相探询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摆摆手,示意我上车。
我这才在周遭一片浓情蜜意中上了马车。
“慈相好走。”诸位大臣又跟慈相道了别。
我坐在马车上长叹了一番,祖祖辈辈,做了多少天的谏臣,就窝囊了多少时间,而我,今天也要展开自己全新的窝囊生活。
我不抱怨。
爹……你好,你……很好。
马车缓缓前行,外面还是热闹得很,毕竟,福王爷很少露面。
“美人哥哥回来记得找我玩啊——”孩子气的声音在马车后面叫的响亮。
我掀开帘子,向后望去,一个伟岸的身形在不停地挥舞着手臂。
我深吸了口气,放下帘子,随手捡起一个包袱打开,掏出一包炒豆子。
转身,那个给我惊喜的箱子在一边儿躺得老实,我坐了上去,伸直了腿往后一靠,把豆子一个个地往嘴里丢。
我认识福王爷时,他已经是个傻子。
年初,我爹不知被那个方向的风抽了,竟然大办寿辰,以他的人缘,本该无人相贺,可那日偏偏敲锣打鼓,来了一群王公大臣。我很低调地躲在屏风后面,看他们板着脸与爹说着客套话。这时,一个穿橙色锦缎束素衫的男子跑进堂中,蹦跳着,拉拉这个大臣的手,摸摸那位侍郎的衣摆。各位大臣不动声色,肃穆而立;我爹神色淡淡,只是看着。
他就这么在这厅堂里转了一圈,突然,像发现宝贝似的朝屏风走了过来,一张脸笑得如花似玉,向我伸出手来,“美人哥哥,来。”
我使劲儿咽了几口吐沫,摇摇脑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个状况。
瞥了瞥周围的各位大臣,他们各个瞠目结舌,不比我镇定多少。
“美人哥哥,一会儿去我府里坐坐吧。”他拉了我的手,摇晃着。
我抬头看眼前这堂堂七尺英伟男儿竟然像个孩子般的顽痴,突然灵光一闪——这便是福王爷伏福。
对了,当时也是抚城王帮我“解围”的。当时满朝文武皆木然地看着,抚城王也是如方才这般挺着肚子急急走了过来,轻松地将我扒拉开去,然后又一把福王爷将搂在怀里说:“这样乱跑,摔了可如何是好,还是臣送您回府吧。”
福王爷挤出个笑:“有劳皇叔了。”
爹曾说过,伏福是先皇的长子,自出生之时,便封为太子。太子长当今皇帝伏庆两岁,他过十岁生辰之时意外坠湖,获救醒转之后,便痴痴傻傻。
先皇对这个长子非常爱护,直到全国名医都说“太子之疾实在无方可医”,这才转封伏庆为太子,改封伏福为福王爷。
爹还搂着我的脖子,悄悄对着我的耳朵说:“当今皇上和福王爷的关系有些微妙,福王爷那次坠湖也许不是意外。”
这件事的真假我是无从判断,但从那日看来,关系微妙确是不假。
这也难怪,毕竟先皇临终前,将统领扈都一半兵权的兵符交给了福王爷,而不是当今皇帝。
要说这扈王国的兵符分配,着实有些意思。
开国皇帝认为从古至今,从逼宫篡位,到起义投敌,各种叛乱多半是从皇族内部挑起来的,究其根本,是权力惹的祸。于是开国皇帝立下规矩,太子必须确立为长子,从出生之时即予册封,之后严加管教,什么蠢材都能□成“明君”——明日之君的简称(这句话是本监国推理得出的,原话当然无处考证,史官可没本监国心思这么细密)。其余儿子则或是封侯或是赏地,并平分兵权,一旦有人篡权就群起而攻之。
扈王国总共辖五区——西部符区,东部孔区,中部扈都,北部唐区,南部宋区。当今,除扈都,其他四区兵力兵符分别由四位掌辖的侯爷与当今皇帝各持一半。扈都区域最为广大,可兵符却不在皇帝手中,而是由抚城王和福王爷各掌一半。
为防不测,开国皇帝还设有一招暗棋,各区兵将中均有相当一部分暗兵同时受一暗将调遣,暗将共有五名,由开国皇帝秘密选定,暗兵由暗将选择编排,藏入各区军中;此后,各种身份由父传子,子再传孙。传说中五员暗将只听命于五将令,这五将令便由皇帝掌握。
这扈都的兵符,先皇心疼福王爷是个傻子,怕不受皇帝待见,所以赐予一半,容易理解。
另一半给抚城王,确实有段故事。
据说,抚城王和先皇是一母同胞。
那时候,抚城王是抚城侯,先皇也还是皇帝。皇帝总担心抚城侯存有他想,有些提防。
一日,皇帝突生暴病,就要不久于世,正准备立下遗诏。
史官笔都研好了磨,刚要落笔,皇帝突然一蹬腿儿,从龙床上跳了起来。
史官以为皇帝诈尸,赶忙钻到了桌子底下,不停哆嗦着:“皇上啊,臣写您的艳史只为赚点儿外快,您仙去可千万不要带着我啊,我第六十房小妾还等着我拜堂呢。”
皇帝立刻拔下床边的宝剑,让史官先去了。
怎么就活过来了呢——皇帝这边儿正纳闷儿呢,那边儿有人报说抚城侯正在开坛祭祖,一遍遍诚心祈祷上苍,声声念着要将自己献给上天,替皇帝受难。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皇帝病愈之时,抚城侯突然病倒。
皇帝一听,两行清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然后就去慰问功臣,赏这个赐那个,没少破费,特封他为王,可终身居于扈都,还顺带着把兵符也给了他。
再说说这个福王爷,先皇也赐给他不少好东西。他在宫外的芷铎殿富丽堂皇,堪比皇城。他平日很少外出,待人却极为大方,经常将一个个斗大的夜明珠、澄澈晶透的连成玉随手相送。
自初见后,我就受过他不少好处,他也常来我家里做客——没有一次是空着手,依我爹的性子,看我交了这么个体面朋友,本该乐得胡子满天飞,可他却偏偏拱着手,只做不知。
车行了许久,已然出城。
豆子吃得多了,我肚子有些胀——想放屁。
爹说了,吃喝拉撒,人之常态,有屁就更不能憋着。
其实我爹这个人,这一生,几个字足以概括——打嗝放屁说梦话。
虎父无犬女,说放咱就放——
多么绵长悠远的屁啊,悄无声息地就放了,别说惊动不了车外的绝代哥哥,就是马车里有个人,也听不到。
俗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臭死了!”
唉,您说对了,这个屁臭的绝对够水准!
唔,谁在说话?
我转着脑袋,在车里望了一圈儿,没人啊。
屁股下“咚咚”作响。
啊——
我跳了起来,掀开箱子,然后,吃了更大的一惊,再然后,手抖了更大的一下。
“嘭——”箱子又合上了。
“咚——”又是连贯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监得国家,监得君

我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一包豆子骨碌碌地撒了一车。
本监国整个国家监得,福王爷都砸得,区区一国之君能奈我何?
我在心里念叨着:上述句子逻辑似乎有一些问题,但说起来却是琅琅上口,看来本监国的文学功底已然如鱼得水如履薄冰了!公子多情,本监国就快与你并驾齐驱比翼双飞了!
一颗小心肝儿倏忽喜乐起来,在胸膛中兜了个转儿。
本监国从容起身,心里复又坦荡荡起来。
车外,绝代哥哥高声唱着扈都最近流行的小曲儿《奸|情买卖》,我却无心欣赏。
我镇定地掀开箱子盖儿,箱里的老兄和方才那位一样晕得香甜。
小皇帝眼珠子咕噜了一下,我立刻改了懒散模样儿,在一旁跪得端庄。
小皇帝缓缓睁开眼睛,又惊又怒,未及他责怪,我煞有介事道——
“臣貌丑,臣——”
经典台词儿还没说完,他已扑腾着爬了起来,一把将我灭了口。
我紧盯着眼下宽大的手掌,忘了怎么喘气儿。
那方掌心像是点了火,我的脸开始烫了起来。
他也绷了一张脸,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距离这么近,此番他是第一次竟然没有惊叫着闪躲。
好像沉默了一年那么久。
可能见我憋胀的样子太过丑陋,他终于放开了手。我紧着吸了两口气。
“朕恕你无罪。”他言语冷静,起身不失优雅。
想起水杏儿说我从来没有女孩子的娴静,我突然有些悲伤。
他在马车一侧刚一落座,我便字正腔圆地说道:“臣以为不可——”
他龙目圆睁,压低了嗓音:“若想朕诛你九族,你就再大点儿声儿。”
我乖巧地闷了声音:“皇上,您此刻应在宣德殿上朝,现在却藏身此处,甚为不妥。”
小皇帝歪了头,悠然一笑:“爱卿,方才你砸了朕的头,该如何是好啊?”
我一惊,立时疲软下来:“皇上圣明!不知皇上此番微服出巡,所为何事?”
皇上脸上写满了无奈,双眼盛的尽是幽怨:“扬思啊,我还是放不下子姜——”
多情总比无情苦,小皇帝这遭算是栽了。
我起身挪到他身侧,拍拍他的龙肩,大着胆子说: “铭宣,你放好了一颗心。有我在,没有你追不到的男人!”
他即刻扬起脸来,一丝惊诧闪过,不语。
我笑脸相迎,试探道:“方才是误伤,您就忘了吧。”
见他木然地点了头,我继续说道:“你计划出巡多久?朝堂之事如何安排?我是否即刻知会慈相?”
他答得严肃:“朝堂之事我自有安排,你千万不可告诉他。”
然后立刻换了一张面孔,很是欢快:“我还想顺道去拜访公子多情。”
我一颗心扑通着跳得飞快,想到可以沾小皇帝的光与良人相见,不由得又羞又赧。
车外一声将我强行拉回了现实。
“老爷,方才唱的是我改编的小曲儿《打狗棒儿》,您觉得怎么样?”
绝代哥哥声音极好显摆,但凡琢磨点儿新玩意儿就要现上一现。
我并没留意他刚刚唱了些什么,却也不好敷衍作答。
“恩,不错。听得出是改编自——那首贼有名儿的——哎呦,话到嘴边儿,老爷我就说不上来——”
绝代哥哥声音一扬:“《套驴杆儿》嘛,老爷您该补补脑了啊。”
我继续捧道:“绝代哥哥,你的歌声愈发走火入魔了,听你唱歌,本老爷觉得倍儿精神。”
绝代哥哥一听,立马接着唱了起来。
“丐帮的哥儿们威武雄壮——”
我能想象出他摇头尾巴晃的得意模样儿。
咯咯一乐,在小皇帝对面坐了下来。
小皇帝从藏蓝的袖中掏出一个本子,聚精会神地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叹气。
我抻目一瞅,是公子多情的花样诗集册子《让你如何不爱我》。
心头一喜,公子多情曼妙的诗句在我脑中汩汩涌出。
我缓缓诵出其中精彩片段——
“让你如何不爱我,我是如此热辣惹火;
爱上我是你的错,难道唯有一死才能让你解脱?
多想让你鸟悄儿地走,一如我曾在你心扉——蔫儿巴地来过。”
他合上书,饱含深情接着吟道——
“我爱你,是如此傻了吧唧死心塌地,
就算被你践踏,千百次也在所不惜;
你知道,我只想撑只草船,和你乘风破浪笑傲江湖,
在你博大的胸怀里,我甘心作一把蒿子随风轻拂。
啊——
野火烧不尽。”
我陶醉了。
公子多情的文字优美,经他朗诵后,竟然更加销魂。
显然,他也沉醉其中,不能自拔,面上一如公子多情的文章——深邃,令我无法企及(本监国用错词儿了没?博览群书,词语都混搭了。公子多情曾说,我给了他灵感,他想为我著本书——《论汉语言的灭亡》。我受宠若惊,忙回说,这个题材怕是过于前卫,还是先写些大众的、商业化的题材好些。他便赞我太过谦逊,于是我对自己又多了一分敬佩。)
许久,他像是才回过神儿来,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本子。
“扬思,这是我写的文章,你看看。”
我伸出手,刚要拿来拜读一下,他却小气地把本子揣了回去。
我方想声讨他,马车外绝代哥哥放出话来:“老爷啊,我饿了,前面就是面馆儿,咱先停下吃点儿东西吧。”
我应道:“去跟慈相说一声吧。”
我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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