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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若以百年前白族被灭的真相作为交易呢？”
眸光一冽，范范冷冷看向他。
“如何，可有兴趣了？”双手支于下颌，舒夜的目光微微带着挑衅。
眼前的神捕，一袭墨蓝紧身锻服，墨发束于脑后，风华气势彰显淋漓，墨蓝瞳孔光亮浅淡，让人难以不去信服。
“百年前，神族密谋屠戮我白族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又是谁，出卖我族人的？”闭了闭眸，良久，她才缓缓问出一句，语气极淡静，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如此，是交易成了？
顿了顿，舒夜缓缓道：“自神魔大战后，我族虽败直处劣势，但缘于神宫外沿有上古神煌设下的天然屏障所护，因而即便是魔君亲临，也难以带兵穿过屏障攻入我族腹地。那道屏障里各种毒气弥漫，毒性之可怖难以想象，其境地也是险象环生。而在这世上，唯有生化病毒体方能穿过那道屏障不被病毒所侵。所谓的生化病毒体，简言之便是指拥有强大抗体的某种生物。不过，要想制造出这样的病毒体并非易事，神族之所以会在百年前对白之一族下以屠戮令，也是为了断却魔族一直在寻觅的病毒体，而这个原契……”
“白重瞳。”眸光渐冷，范范暗暗捏紧拳头。
“是，据探子回报，除了白重瞳，所谓的原契还有月红流与……伏琅心。传言，重瞳之眼拥有某种强大的未知力量，它可以让其主看见他所想看到的一切。而月红流是被白族用秘制黑铁加以操控的附隶皇族，指皇族祭钥皇湮之血，然……伏琅心，则指诅咒之子伏琅的心脏，其心日渐吸取其主的所有生命活力，若是辅以化学实验，也是极好的病毒体原契。”
“为了不让魔族达成用此三件物什制造成病毒体，神族高官暗中既下密令，屠戮所有原契，只是……”
“只是，神族高官之所以会下密令屠戮所有白族人，是因为受到了告密者所透露的消息。否则，仅凭你们神族的那些探子又怎会知晓魔族所要策划的阴谋呢。”凉凉接过话茬，范范讥讽道。
“你似乎知道了不少。”舒夜微微勾唇。
呵，经历了这么多，她所知道的又何止不少？
“所以呢，百年前的告密者是谁，是谁出卖了白族！”凝向他，范范恨恨咬牙。
单指轻轻叩响桌面，舒夜道：“你心中不是早已有答案了？”
是啊，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么？她还在期望什么呢……
若非那天偶然看到皇湮耳后的一排黑铁，悄悄取之用重瞳看到过去的话，她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所有被掩埋的真相。
百年前，她还未开眼便被带往白族领地沉睡等待开眼归族。当时，魔族已开始策划病毒体阴谋，不断派兵四下探寻白族领地为的就是找到抓住她！那时，她的父亲早已知晓魔族阴谋，欲与皇族联手抗衡，然，本该受黑铁操控而忠诚信服白族的皇族首领竟是将此当成了皇族逃离白族所有操控的最佳契机，派遣祭钥皇湮去往约定地点与神族高官派遣的神将私下秘密交易。皇族告知魔族所有阴谋，神族则以灭白族让皇族得以远离操控，重寻自由作为交换交易。
为避免皇族叛变，每个皇族人都会被植入白族秘制的黑铁加以操控，植入黑铁后的皇族人会渐渐失去理智，变成嗜血杀戮的怪物……是被压抑着操控太久了吧，一直以来都很归顺的皇族首领终是决定背叛白族搏命一把。
因此，才有之后神魔札记上记载的神将龙护与皇族祭钥皇湮谈判合作一案。
只是谁也无法预料，神将龙护竟会爱上皇湮，在神族灭白族预谋再亡皇族以封锁这桩绝密的丑恶交易时，龙护拼死守护皇湮，甚至不惜判族与神族作对，最终被判决于龙护渊看守上古神龙。
可惜，那样执着险难的爱恋却是换不来一世情长，终是只能相约来世再续缘。
“我既已把事实想告，你也该说出魔宫密道所在了。”女子眼里的沉着冷静让他惊诧，可他身为神捕，一贯漠不关心的本性不允许他有任何思想上的动摇。
凝眸斜睨向他，范范不以为然，“那样的机密，舒夜大人又为何如此肯定我会知道呢？”
“否则，魔族执政官盎司为何杀光了所有人却唯独不动你，更把你带在身边护着。”毋庸置疑的语气，仿佛已是胜券在握般自信。
睫羽微颤，范范偏开视线。
思绪，紊乱。
“作为我欺瞒你的补偿，我告诉你一条通往魔宫的秘密通道。”
“你所做的远远不够弥补我失去至亲之人的伤痛！”
“这条通道魔宫君上只告知了我一人。”
她一怔，不可置信，“如此重要的密道你舍得告诉我？不怕我泄密，魔君怪罪于你？”
“你不一样，我相信你不会。”
……
若是，那人知道了她出卖他，辜负了他对她的信任，他又该作何感想呢？会很生气，很失望？
可是，如今她……已是身不由己。
盎司，我们是敌人，只能是敌人！
终是下了决定，范范颦眉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履行你的诺言。”
“舒夜定当守信。”
“知道密道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自当带兵攻入。”
自大战吃败，神族上皇便已缜密部署好一切，此次时机良好，定能重创魔族！
**
神魔历447年，神将阿蛮领兵自龙护渊密道攻杀入魔宫，杀敌数万，立下头功。
神将偷袭，魔族势力损失惨重，魔族君上遂亲自带兵上阵，全力抗敌，终驱敌，封密道。
然，关于魔族执政官盎司，却是全无消息。
她所知道的，也仅止于此。
既是魔君亲自上阵，那么……他呢？他将密道告知与她却被出卖，甚至引来如此大的一场恶战，魔君定是不会轻易将他放过！
胸口疼痛难忍，范范顿停下脚步，扶靠着白璧宫墙艰难地呼吸。
身体每况愈下，在告知密道后她便一直休憩在神族远离上皇统领之地的小宫殿里，说是休憩，实则监视。
直到阿蛮带兵攻打魔族，她才被放出来。
“再坚持下，很快就到宣武门了。”饶是以冷血无情寡言沉漠著称的神捕舒夜，在见眼前的少女如此倔强隐忍却也还是扶着了她瘦削的手臂，给她支撑。
范范勉强地微微点头，借他之力缓缓迈开步伐。
方走没几步便有铠甲铿锵的清脆响声窸窣而来，不多时他们已被大批神族兵将团团围住。
“你骗我？”挣脱开他的手，范范愤愤瞪向他。
“我没有！”眉宇紧颦，舒夜只单单吐出三字字来，并无多做无谓的解释，神情一如既往地漠然冷静。
环顾四周，他倏然拉过她的手臂，硬是在数以难计的兵将里闯出一条路来，厉声道：“走！”
几番厮打缠斗，他们安然离开了神族兵将的包围圈。
☆、第十七章
“为什么要帮我？”险险站定，范范缓缓平息体内躁动的气息。
许是神族高官在她说出密道后就不打算再留着她被魔族抓住取走重瞳之眼，这一路上总有数不尽的神族士兵要取她性命。而他如此帮她脱离险境，回去复命会被当成叛徒抓起来吧？
在竭力将她带往安全之地后便欲转身离去的舒夜闻言，稍稍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漠然道：“别自作多情，我说过只要你告知密道所在，我便会护你周全，绝不伤害你，我所做的不过只是履行自己的承诺，告辞。”
而后，匆匆离去。
看着那抹墨蓝身影渐行渐远，范范暗自苦笑。
如今，她又何必在意太多呢。
身体冰冷如坠冰窖般，麻木而僵硬，寒疾又开始发作，她已是支撑不了多久，须赶快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
熙攘大街，人群川流不息。
跌跌撞撞地跑进一间客栈，范范在交代完琐碎事务后方想举步上楼，却在方迈出步伐的那一瞬间倏然转身往外跑去！
她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他此时此刻，就在那客栈楼上……惊慌地想要逃离他，却在快要触到房门的瞬间被拉扯回去，房门亦是应声而关闭。
“你还想逃到哪儿去？”声音，无多波澜，冷冷淡淡。
心跳，瞬间紊乱。
侧过头，是那人俊美的容颜，与冷冽的眼神。
“区区一点利益就足以让你为此出卖我了么？你低估我了，他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杀得了我！”愤怒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盎司紧紧攥住她的肩胛骨，力道之大，似要将她捏碎般。
他的眼底，有被出卖的伤痛。
“我以为只要花点时间就可以让你慢慢忘了对我的仇恨，开始接受我，可到头来，这一切倒是我奢求了！”
看着他怒意弥漫的神情，她饶是有话，却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下，竟会泛起对他的愧疚。
明明是他杀惨了她所爱的人，明明是他毁了她就快要触摸到的幸福，明明是他利用她逼得她充满了仇恨……却为何，她还是会去在意他的感受？
“你既如此无情，我又何必再去迁就你？”白玉手指箍着她的脖颈，渐渐收拢，他恨恨地咬牙，“白重瞳！”
之后，她被带往魔宫路上。
马车内，那人安然静躺，阖眸浅憩，样子似乎很是疲累。
他虽是对她恨绝，却还是让她服下抗寒药物，不让她的寒疾发作，现下她只觉周身温暖，昏昏欲睡。
他是特地在此等着她的吧？
她不知道他被出卖之后受到了怎般的待遇，但……定是不好受。
侧眸，范范静静凝视着那人如孩童般安静的睡颜。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为何你还要来找我？
既是恼我恨我，却又为何对我如此不设防备，将这般倦怠的自己放到我眼前？难道你不明白么，我们……只能是敌人。
轻轻执起他莹白玉润的手，微微颤抖着在他手背上浅浅烙下一吻。
**
魔宫，执政官殿宇。
清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怡人。
方睁开眼睛，一张精致容颜便跌入眼中，怔怔看着他出神，范范还以为这是错觉。
堪堪收回欲去触碰她脸庞的手指，盎司冷冷起身，漠然道：“醒了就起来。”
他，莫非守了自己一晚？
心下莫名悸动，范范缓缓起身，走到他身侧。
他遂吩咐侍女进来为她梳洗。
在梳妆台前坐定，她由着侍女给她梳发。
淡淡凝眸，盎司倏然拿过侍女手中的木梳，并示意侍女们出去。
执起她的如瀑发丝，盎司细细为她梳理，眸底却似水深。
如此熟悉的场景，倒让她想起了她穿着嫁衣那天，他亦是如此为她梳发，上妆。
此情此景虽似以往，但……当时的心境，却是已非。
僵硬地坐定，范范有些不知所措，有很多话想问他的，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该如何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上完妆后同我一起去见君上。”取过梳妆台上的胭脂盒，盎司用尾指沾了些许胭脂，轻缓涂抹在她淡淡的唇上。
他的手指微凉，摩擦间触碰着她的樱唇，带起阵阵酥麻感，她微微战栗。
见君上？
是打算将她交给君上处置？
也是，是她向神族告的密，加之她还是白族之核白重瞳，他有理由这么做。
上完妆，他放下胭脂盒，静静凝视她片刻。
就在她窘迫得想要转移视线时，他忽地埋首吻向她。
辗转缠绵，带着易碎的温柔。
范范双手抓着他的衣襟，却并未反抗。
“知道吗，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想这么做了。”抚着她的发，盎司缓缓道，声音微不可闻。
如玉脸庞，淡淡忧伤。
范范垂别开视线。
眸光遂冷，盎司返身甩袖走人。
范范黯下眸。
不想，再纠缠下去。
就让他们，一直仇恨下去吧……
魔宫，君上殿。
青灰石阶上，辉煌殿宇肃穆庄严，白玉宫墙整齐罗列，青瓦静卧。
庞大的殿门外，看守士兵似雕像般静静站立。
跟在那袭白衣胜雪身后，范范四下环顾着这座宏伟魔宫的别裁景致。
宽阔殿堂内，魔君高坐白玉台阶之上，身影隐匿于重重璀璨玉帘之后。
君上，那男人阴骜邪肆的目光透过重重玉帘向她逼视而来。
盎司长身玉立，站在石阶前，竟是恰好为她挡去君上不友善的逼迫。
“不要为了一些琐碎小事再让自己深陷泥潭，我不是可以每次都可以这么纵容你的。”淡淡声线，深沉如潭水，讳莫如深。
“是。”盎司微微垂首，却是不卑不亢。
“她，可在沐之森？”顿了顿，君上喃喃道。
几多，无奈。
“没有。”盎司如是道。
良久，玉帘后再无动静。
范范僵僵站定，背脊有刺骨凉意漫上。
她可以感觉到，君上那无处不在的冷戾阴狠的压迫视线。
“尽快完成任务，我等你的好消息。”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君上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咦，就这样？
一直在等待君上将她押入地牢严加惩处的范范闻言倍感惊诧。
她是告密者，出卖了盎司，间接引发了一场神魔恶战啊！魔族不更是在这场战役中损失惨重？这个高坐在台阶之上亲自领兵平战的年轻魔君，竟会如此轻易地将她放过？
但，方才他说什么任务？
莫非，这又是另外一场不可见光的交易么？
盎司，你是不是与君上做了什么协议来将我交换呢？
原来，竟是如此。
魔宫，执政官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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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繁复裙摆，范范有些艰难的跟在前方那抹越走越快的身影之后。
从君上殿出来后，他便像是在与谁置气般不理她不与她说话，一路沉默到回来。
下了马车后，他更是沉默寡言，气息冷冽地大步流星往前走，任她在身后吃力地紧赶慢赶。
于此，范范也是气极，话说她也没必要一定要追着他走啊！只是，她只要一慢下脚步与某人拉开距离，某人便会向她投以令她毛骨悚然兼头皮发麻的可怖眼神。
于是乎，他们就成了这样一道你走我追的别致风景了。
“美人哥哥，你终于回来啦，红好想你啊。”随着一声欣喜的惊呼，一抹红艳似火直扑向某座冰山。
在其跟前站定，红拉着他的手臂孩子般开心摇晃。
正埋头苦赶的范范未觉他已停下脚步，刹不住步伐匆匆便撞上了他看似单薄实则刚硬似铁的背脊。
她不禁痛呼一声，然，那人不过冷冷睇她一眼。
“你是谁啊！”瞥见还有一个多余的存在，红满怀敌意地审视着正揉着额首的范范。
感觉到对方不友善的视线，范范好奇地看向那抹红艳。
红不过十几来岁的模样，身材高挑，粉雕玉琢的水嫩娃娃小脸，一袭红衣艳潋，倒勾勒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红火瞳仁璨亮有神，却是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深深敌意。
“如歌，带她下去。”凉凉的对静侍一旁的青衣男子吩咐完，盎司便一甩衣袂撇下她潇洒走人。
“这边请。”青衣男子略略弯身，恭敬示请。
男子的眸瞳清澈如泉，冷静睿智，青裳淡雅别致，黑发整齐束于脑后，额前散下几缕碎发，一派俊俏的良家美男子。
范范无声点头，由他带路。
“敢欺负我的美人哥哥，要你不得善终。”冷冷狠话，若有似无涤过她的耳畔。
诧异回眸，却见红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嘴角噙着似有还无的笑意，满脸无害地看着她。
方才，是她在说话？
那是，错觉？
但，她确实听到了红在说话。
红，这孩子……
**
轩殿内，所有器物布局皆是装饰繁华，玉帘犹坠，莹莹光亮忽闪，几近奢侈。
殿外，亭台楼榭，假山荷塘，小桥流水，恍若仙境。
盎司将她放置在自己的宫殿里，虽是对她不闻不问，冷淡陌生，却是派了如歌在照顾着她的起居。
当然，也可说是监视。
如歌这人性子冷沉，又沉默寡言，饶是她很想问问有关盎司的点滴，到头却是无果。
近期，更是不见盎司的踪影，他的样子甚忙，貌似是在处理些什么棘手事件。
除去正常事务，许是，还在为魔君做什么事吧……
譬如，他们之间未知的交易。
☆、第十八章
与如歌相处的这些时日平淡无波，倒是那个红，看她的眼神日渐凶狠。
轩殿，庭院。
无所声息地站定在一棵青葱大树下，范范抬起手轻放在树身上，任和风吹落枝桠间的叶片，洒落她的肩头靥畔。
秋后的空气，丝丝凉沁。
垂首怔忪间，身后，有温热的胸膛微微贴着她的背脊，修长手臂淡淡环在她的腰间，白玉手指轻轻裹住她抚着树身早已冰凉一片的手背。
无多言语，两人只静静站着，淡相依偎。
这一刻的安谧，不想打破。
转廊处，一抹红影愤然离去，目光隐忍深深怨怼。
静默良久，她方想抽回手，他却比她更快一步猛然抽手退开。
眸，似沉了水。
他道：“畏寒就该在屋里呆着，不要到处乱跑。”
语气，漠冷。
尽管是被出卖了，却还是一如既往关心。
“你不必，待我这么好的……”淡淡睨他，范范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
我们之间隔了太多，彼此怨恨，你……实在不必如此。
“谁对你好了！”冷瞥她一眼，衣袂翻卷间，盎司返身离去。
似是，恼怒了。
手背上还残留有他的余温，微微摩擦着手背，范范缓缓黯下眸光。
闲看庭院处，花开花落，淡望天际处，云卷云舒，便是她而今再简单不过的生活。
闲庭信步，悠然走在石径小道上，范范深深呼吸着清甜的空气，感受着和风微醺，花香醉人的恬静氛围。
在她身侧不远处，淡青衣袂扬曳，斜阳勾勒出一个颀长身影。
她的自由，是在如歌跟守的基础之上。
正欲迈往前方的凉亭稍作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