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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师父吩咐我做事都不让我问为什么,我只知道师父叫我这样做就一定有她的理由。可是这一次我想要放弃,经过这场生死劫难我突然间顿悟了许多,原来自己一直所追求的成王败寇、武林至尊至的生活,只不过是一场神话而已,人往往要到最后才会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着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自己真正所想要的,反而一直陪在身边的才是这一生最珍贵想要的东西。少白,我们可不可以什么也不管?不做什么英雄,不做什么武林至尊,放下一切回大漠去?趁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你我都还没被陷得太深,现在就抽身离开,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好吗?”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双眼坚定的凝望着他。
“寒烟,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啦?”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种不祥的感觉,好像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他也点点头,“是啊,一切都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这一次回到中原我也感到有些奇怪,似乎自己已被莫名其妙的卷进一场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直都在牵引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他看看她温柔的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笑着道:“那好,我们什么也别再管了,等你好些我们就回大漠去!”
“那红袖的事你也不查了吗?小星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说你们去了上官府遇到了刺客,还有关于那个红素的事!”当年他不惜一切都要认一个已死去的女人为亡妻,又何况如今这个活生生的红素?他为了她可以不惜性命的去冒险救她,这个女人已不知不觉中种在了他的心中,只是他一直不曾发觉而已……又或者,她从没从他心中离开过。
见他双眉锁着额头,知道自己敏感的问题触动了他的心伤,沈寒烟笑笑,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变得如此小肚鸡肠?变得不再善解人意?这不像自己一贯的作风,她不该让他感到为难的。她用手挽了一丝长发夹在耳后,一笑,“你放心,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想睡啦,你先回去吧!”
他明白她的意思,点头轻轻叩上门走了出去,他刚才应该当机立断的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为何此刻的自己会变得左右徘徊,优柔寡断起来?
小亭内,红素侧身依偎在亭子中,看着她孤单的倩影他不由又想起了那年四月的初夏,红袖侧身依在窗上看着园中那两盆荷花时的样子。他轻轻地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她走去,自己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可又什么也问不了,自己有太多的相思想告诉她,可她却不是红袖,那个曾经与他有过山盟海誓情海滔滔的女子。
“墨大哥,沈姑娘她可好些了?”红素起身询问。
“嗯,她好多了,红素你怎么样啦?”他关心的又问。
她轻轻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我没帮上沈姑娘什么忙,不仅如此反而还让西门夫人两头奔跑,一下会儿要给沈姑娘送药,一下会儿又要给我送药,我实在是大家的拖累。”
他摇摇头,“你又有什么错?”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用冒险去天一神宫救人,而沈姑娘她也不会中毒。”她内疚的道。
“对了红素,天一神宫的人为什么要抓你去?究竟你跟天一神宫又有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轻声叹道:“此事都因我养父而起,到了天一神宫我才知道,我养父本是天一神宫的一名乐宫弟子,后来因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所以他背叛了神宫脱离了教会,一直隐姓埋名去了浙江做了一个漂流民间的卖艺人。她们知道了我是他的养女,看重了我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要我也归顺天一神宫成为她们的乐师,墨大哥你看——”
红素说完,摞起一节袖腕,露出一节洁白的雪肌。肌如芙蓉柔若无骨,雪白的手腕上竟是一朵用针刺上去的血红色花朵标志。据说每个成为天一神宫的人,身上都有一朵这样标志的血花。她轻声无奈的道:“我已经是天一神宫的人啦!”
“什么?”他大吃一惊的上前去拉着她雪白的手腕道。
此时聂小星不知道从何处跳出来叫道:“对呀,这还多亏有我假冒父王的名誉,给天一神宫的圣母送了封加衣拜贴,她们才看在我父王西蜀王爷的面子上放了红素姐姐,不然红姐姐还不得在那儿陪着那个疯女人石阴姬,孤独中老一生呢?又怎么能够见到如今这大好阳光呢?”她说着打开手臂,扬起头细细的亲吻着阳光的味道。
红素点点头,“郡主说得很对,这次得救也要多亏了郡主你呢!”
聂小星吐吐舌头,嘻嘻一笑,“我可不是向你来讨债的啊!”
墨少白沉凝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又摇头道:“我看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天一神宫想要一个人,只怕西蜀王爷出面也未必阻止得了,所以其中必定有诈!我看他们还会对你不利,红素,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对!”
红素点点头,“我现在身处西门楼城,又有星罗郡主和你们这些高手保护,我想天一神宫的人也不会乱来的。”
他点点头。
小星道:“好啦,别想了。现在红素姐姐得救,寒烟师父也死里逃生安然无恙,我们应该极大欢喜才对嘛!管它什么鬼屁的天一神宫,天一圣母的,我现在要去找西门楼主好好商量一下,要如何大肆庆祝一番才对!否则呀——我会被无聊的日子给闷死的!”她说完,便如小鹿一般,蹦蹦跳跳的一溜烟消失在花丛中。
只剩下他二人相视一笑,看着她唯恐天下不乱的小身影离去。
西门冷轻轻推开沈寒烟的房门走了进去,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担心墨少白能否如期拿到解药赶回来,而今墨少白回来了,沈寒烟也得救了,自己又在担心不知何时会再看不到她。她是大漠荒芜里的神,如同桀骜的孤鹰一样,始终有一日会突然飞出这座烟锁重楼,飞出这人类囚禁自己的围城,飞到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茫茫的大漠。而他是不希望她离开的,即使她不属于自己,也希望她能留在身边,一直看着她慢慢老去,这也是一种幸福。
他将武林令牌轻轻地放在她床前的桌上,对沉睡着的她轻轻道:“你拿去的东西,我就该亲自从你手中拿回来。我们之间最起码还差一场决斗,就算我西门冷无缘与你在一起,但起码也该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你我之间只剩一场决斗也好,起码这是属于我和你之间的事,没人能够代替!”他说完又合上了房门,轻轻退了出去。
睡在床上的沈寒烟缓缓睁开眼睛,轻声一叹,却也是万般无奈。
“你太让我失望了!”突然有一个白衣女人从床后的帘子中走出来,她的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如死灰枯木一般冰冷无情。
“师父!”沈寒烟连忙穿起鞋,下床行礼。
那女人没理她,而是直径走到桌旁,拿起那块搁在桌上金银两面的武林令,用手紧握成拳,道:“难道一个男人就将你迷成这样?连天下也不要了吗?”
沈寒烟看着她冰冷僵硬的背,摇头道:“师父,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那女人点点头,尖声冷笑道:“好,好,好,你都长大了!在心里瞒了一个男人不算,现在连师父都想背叛不成?”
她拼命的摇头,“不是的师父,不是的……”女人突然如猛鹰一般转过头来,双手紧紧地按在她单薄的双肩上面,十指深深的陷进她的肉体,狠狠的盯着她看,一双眼睛似要看透她的一切一样,赤裸裸的透进骨髓中令人内心发寒。
“你说说,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她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不关他的事,徒儿只是觉这一身……打打杀杀的生活已经令我很累,再也不想去和别人争什么,只想过一些属于自己平静的生活。”
“是吗?你说你不再争了是吗?”
她点点头,“是,以前的日子我其实过得并不开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啊哈哈——可笑,可笑,实在是可笑!堂堂的沙漠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如此的无知与可悲,与那些街头成千上万来来去去的粗俗村姑又有什么分别?你以前的那些仇恨那些远大的抱负统统都跑到哪儿去了?”
“师父,如果可以选择,徒儿宁愿只做一个平凡的村姑,与相爱的人一起相伴终老,过一些贫穷但却开心的日子!”
“无知!你以为你会得到这一切吗?他又会如你爱他那样爱你一辈子吗?男人都是见到一个爱一个的无情东西,一旦他遇到了比你更年轻美丽的女子,就会毫不考虑,无情无义的将你抛弃,这些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为什么你还要陷进去?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就算你愿意为他放弃一切,连同苦苦养育你二十年的师父也在所不惜,你以为他就会为你做什么吗?”
“我们会回大漠去隐居,从此退出江湖,江湖的事与我们无关,也不问世事,请师父成全徒儿!”
“好啊!好啊!鸟儿大了自然是要飞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全你们的!”女人说完痛苦的一拳砸在桌面上,一滴眼泪从面具上滚落。
从死了的人皮后流出一滴活人的眼泪。
沈寒烟见了心痛的跪下去,紧紧拉着她一双冰冷的手,道:“师父,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原谅寒烟吧!”这二十年来,她从没见到过师父流过一滴眼泪,她知道师父外表冷硬其实内心是疼爱她的。她花费心思苦苦养育了自己二十年,一生心血用在自己身上,如今自己却要离开她,她明白此刻痛如切肤,万剑穿心。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这样,在武林刀光剑影的争杀中漂泊一生!”
“阿烟……你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就,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败!”她回身看着她轻叹。
“师父——”沈寒烟依旧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
“你太让我失望啦!从小到大你都没让我失望过,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而让我失望!”
“对不起师父!”
女人笑笑又问:“你以为你们真的能退出江湖吗?且不提他就说你,你成为沙漠王不知杀了多少人?而今你一声退出江湖,试问你的那些仇人,你仇人的后人会怎么对你?他们会因为你退出江湖而放过你吗?他们会因为心软就不杀你吗?你以为你可以就此退隐了吗?”说完眼中寒光一闪,凌厉的看向她,又冷冷的道出一句,“你难道就不怕吗?”
沈寒烟坚定的点了点头。此事她已想了许久,从墨少白离开大漠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在想,她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此生愿追随他而去。
女人哈哈一声长笑,笑得撕心裂肺,“好——好——好——你会后悔的!”说完她从床帐边悬挂着的剑鞘中抽出长剑,一剑刺向跪在地上的沈寒烟胸口,沈寒烟没有躲闪,红色的血液从她体内流出,将一身的衣襟渲染开来。
“这样也动摇不了你可悲的决心吗?”
她依旧还是点头。
你还是那样倔强,但是人生不是单凭倔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要切切实实身临其境的去感受,去承担的。寒烟,那份来自人生的重荷你背负得了吗?她笑笑,“那是因为它还没刺痛你的心,等有朝一日这一剑刺在了心上,你才会觉得它有多痛!到时你就会后悔今天所有的决定,它有多么的冲动和无知!为此,你将要倾尽一生所有,不值!不值!不值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一切,到时你就该来找我啦!”她说完抽回利剑“当——”的一声,弃在地上,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沈寒烟一眼,翩然从她身旁走过——消失不见。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她趴在地上默默低语,满脸泪光阑珊,内心充满了愧疚。
此时,墨少白正好到她房中来探望,推门之见地上血渍斑驳,一把长剑横卧在地,而里面的沈寒烟一身血衣。
“寒烟,发生了什么事?”他连忙跑上前去将她一把抱住,只见她胸前有一道剑伤,脸上泪如梨花斑斑溅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寒烟?”他又问。
“师父……师父,她来过……”
“她对你做了什么?”他怒吼道。该死的,自己的弟子才刚从生死边缘中走出来,竟然如此无情的用剑刺伤她,这到底是什么师父?竟然如此冷漠无情!
她摇摇头,道:“不怪师父,都是我不好,我告诉她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不想再管江湖中的恩怨!只是想随你一起回到大漠去退隐江湖,不再过漂泊无依的日子!”
“你真的这么跟她说啦?”他欣喜的看着她问。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握住他为自己止血的手,轻声问:“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大漠,去过平凡的生活吗?”
他抓起她纤细的手,用力地握在手心,点点头道:“愿意,我一百个愿意!”
他从没想过她这个在大漠中叱咤风云的沙漠王,竟然为了自己可以付出一切,试问自己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那么从此不再管江湖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不再过问一切,你也愿意吗?”
他再次点点头,肯定的回答她;“你都可以为了我而放弃一切,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她点点头,“那么也不要再管红袖的事好了吗?”她终于从口中脱出那句在心中乞求千万次却不曾说出的要求。
他明白这是她内心中一直所困扰的事,他点点头。此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已是可以放掉一切跟她离开的,而今一切都似乎不再重要,他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执著着对红袖的事了。毕竟执著于一个已死的过往,还不如好好珍惜眼前活生生陪伴在身边的人。
她终于可以释然,舒心的一笑,这种感觉比赢得天下更能让她开心陶醉。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章 鸳鸯扣
数日之后。
“你们真的打算要回大漠去吗?”聂小星还是忍不住的一再确认,突来的变化让她好是伤感。
她十年来憋在心中的话好想立刻就对他吐诉出来,可是看看他们二人,一个是她爱慕已久的男人,一个是她仰慕崇拜着的寒烟师父。大哥他好不容易才从十年前的伤痛中摆脱出来,现在找到了他认为合适的人相伴终老,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去破坏他们。就连西门楼主不是也祝他们幸福了吗?她咬咬牙忍住了,经过这些日子与他们朝夕相处,令她明白了世间上有许多种爱,有沈寒烟对墨少白不畏生死,执著相随的爱,也有西门冷钟爱着一人却能放手让她离开,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之爱,还有墨大哥一直以来至情、至真的爱,相比这些她的爱也太渺小、太稚嫩,不曾经历风雨的磨砺并不算得坚固牢靠。
不过她会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们的!
“墨大哥,我想问你,如果被巨鳄咬伤的人是我,你也会为我千里迢迢的去天山找解药吗?”
墨少白摇头笑笑,“你当然不会受伤了,你可是西蜀王爷宝贝的星罗郡主,王府内的千军万马都会全力保护你的,再说你有寒烟传你的七十二路鞭法,已算得上个江湖高手了,将来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别人哪敢欺负你呢?”他开玩笑的捏捏她圆润的脸蛋,突然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白色的鸳鸯双环玉扣交给她,道:“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她点点头,“这不是那日在上官府被红衣杀手刺掉的玉扣吗?”
他点点头,“其实,此次我来中原的目的之一,也是受北冥王爷之托将这个信物交还给他的夫人——北冥王妃余秋蝉,可是我却一直没有打探到关于她的下落。”
“啊……”聂小星突然失声惊叫了一下,“什么?北冥王爷!”
他点点头,“而今我答应了寒烟要陪她一起回大漠归隐,这件事就只好托付给你帮我暗中查访了,也好完成王爷的重托。不知你可愿意帮大哥这个忙?”
她笑笑,“你当然找不到她啦,这也难怪,我看你还是亲自交给她比较好些!”
他大喜,“怎么?难道你知道她在哪吗?”
她神秘的眨了眨双眼,鬼机灵的点点头道:“你随我来就是!”
墨少白随聂小星东逛西绕的拐进一间庵堂。里面香烟缭绕,木鱼声阵阵,这乃是间深街小巷中的庵堂,他万万没想到在京城繁华之地竟然会有这样一处清幽僻静的地方。
“里面就是‘静心庵’,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小星说完轻轻将门推开唤了声,“娘——有人来找你啦!”
只见光线柔和,清幽的木制禅房内坐着一位美妇,年岁不过半百,但曾经经历过的沧桑已让她的青丝过早的染成了霜白。她停住了倾心敲打着的木鱼,睁开双眼,凝视着眼前的来人。
“你就是余秋蝉?”墨少白不敢相信,他千里迢迢苦苦寻觅的人竟然就在此处。
那美妇轻轻的点了点头,当年的繁华已褪变成一种沧桑。
经她点头承认后,他连忙从怀中取出鸳鸯双环玉扣,双手呈上,上前行礼道:“在下墨少白,是受北冥王爷之托,前来将玉扣交给王妃你的。”
她手中的木鱼“当——”的一声滑落在地,木木的站了起来,双手颤抖,眼神惊讶的看着他手中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叫道:“是……王爷的东西?”
他点头,将瓷白色的鸳鸯双环玉扣呈上给她。
“鸳鸯双环玉扣!”余秋蝉几乎是惊喜着说出这句话。她伸出手去亲自接到手中,将手中的那方温玉仔细的抚摸